十九
为了保证交易安全,通过孙世才居中协调,小陶红答应了方正这方提出来的要求,交易时双方的人,不得超过两个人:方正这方由他和孙世才出面,另一方由小陶红带上一个人出面交易。但小陶红也提出了她的要求,那就是交易地点由她来定,在缅甸境内,在交易前半小时,由她把地点发给孙世才。在交易前的头天傍晚,方正带着柳妹,开车从山沟小镇上他们临时租住的那间旅馆出发,沿盘旋在山上的公路开了近一个小时,才到了平坝地带,在老街寸滩桥头那棵古老的柚木树下,接到孙世才后,他们在翠竹园附近的一家农家乐,租了两间房住了下来。这家名叫竹林阁的农家乐,座落在一个山坡上,由三栋两层楼的吊角楼,从三个方向围着一块水泥坝搭建而成,坝子前面有口池塘,可供前来住宿的人垂钓娱乐。从途经翠竹园那条水泥公路,绕过两个长满棕榈树的土丘,到这里就两公里路程。在决定在这家农家乐住宿的时候,柳妹对方正说,这一带的地形她都很熟悉,如果晚上遇到点什么事,他们可以从后山撤退,山林中那些山路她都走过。
第二天一早,三个人在楼下吃早餐时,孙世才收到了小陶红发来的手机定位,他在微信对话框里点开导航图,把手机递到了方正的眼前。方正瞟了一眼,就把碗中那半碗稀饭端到嘴边,咕噜咕噜喝了起来,然后把碗筷往桌子上一搁,说了句:我们走吧。
他上楼提了一个编织口袋下来,放进了停在坝子上一辆长安面包车的后备箱里,就喊孙世才。从餐厅出来的却是柳妹,她说:他上厕所去了。孙世才走出餐厅门口时,还在拴裤腰带上的皮带,也许觉得他的举止太滑稽,柳妹站在门框里,用手遮住嘴唇在笑。可方正并不觉得孙世才这样的行为有什么好笑的,这一去,连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活着回来。
二十分钟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叫岩坡的地方,那里有一条从主公路上分路通向山上的土路。在岔路口等了约十分钟,孙世才接到了小陶红打来的电话,让他们沿着主公路再往前开五公里,看到右边的山坡上有一片坟地再停车。出乎方正的想象,到了那里,他才发现埋在山坡上的居然是上世纪抗日战争时期,中国军队进入缅甸境内和日军作战时,牺牲的一些抗日英雄。因为墓地前面的花岗石坝子上,伫立着一座用中缅两国文字书写的纪念碑。俩人坐在车上,听到一辆汽车的发动机声音,从远而近,在他们目光所及公路转弯的地方,最先把车头伸出来,然后是整个车身,最后在离他们车头三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那是一辆银灰色长城皮卡车,车身上还粘着新鲜的泥浆,方正见那辆车上下来一个长相妖艳妩媚,身材苗条的女人,就示意孙世才先下车。他把右手伸到腰间,握住了手枪。孙世才下车后,那辆车上的驾驶员也下了车,戴着口罩的方正,这才拉开车身上的侧门,跳到了公路上。
都是朋友,孙世才朝小陶红笑了笑,那我们开始吧。小陶红走到他跟前在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与此同时,方正把后备箱那个编织袋提到了他们面前,而那个驾驶员也把由绳子系紧的一个麻布口袋,提到了那里。接下来进入了验货环节,然后,把双方的编织袋和麻布口袋进行了交换,到了各自的车上。然后,在河口缉毒支队作战室隔出来的一个小间里,袁圆和一个一身戎装的女战士,在一块镶在电视墙上的显示屏里,盯着一个红色的圆点在公路上移动,听着一首动听的歌,但俩人都没听懂歌词是什么意思,因为是一个缅甸女性唱的。一个小时后,袁圆看到那个圆点,在缅甸境内的乡下绕来绕去,最后开到老街步行街那栋名叫白宫的房子里边,停了下来,蓦地,最后一首动听的歌曲,还没有唱完就戛然而止,接下来就是一个女声用当地的土话和男声对话,由于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袁圆皱起了眉头。而这时,在竹林阁那家农家乐一栋吊角楼的二楼的一间客房里,柳妹对方正说,她要亲自参与下午和老冒的交易。随后,她还提出后面的行动就不需要孙世才参加了,因为他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
等到我们拿到钱后,就远走高飞。她说,我已经想到一个地方了,在果敢那边的丛林里,那座小镇也是由你们中国开发商开发的,我们就在那边买一个门面和一套房子,做正经生意,再也不用过现在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这不是过河拆桥吗?方正这个时候装出了良心发现的样子。他帮我们做成这笔买卖,可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答应他的那一份不给人家,以后怎么相见?
还见个屁啊!柳妹噘着嘴唇说,又不光是我们在利用他,朱时茂还不是在利用他。这个人好色,为了女人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
我总觉得这样不妥,方正垂着头,难道我们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你傻呀?走的时候如果被他发现了,就给他说,我们办完事再回来接他。
方正坐在一把竹圈椅上,沉默了好一阵子,见柳妹在他面前来回走着,显得越来越不耐烦的样子,就说:那就按你说的办。你说说看,这次老冒会亲自出马吗?
这么大一笔生意……柳妹的双脚来回移动着,突然就不动了。这么大一笔生意,他肯定会亲自来。不过,我们也要以防万一。随后,柳妹一屁股坐在他大腿上,把涂得红艳艳的嘴唇凑到了他耳边:吐出来的气息,袭击了他的耳膜,另一只耳朵几乎听不到的响声,在那只耳朵里却如雷贯耳。
在出发之前,方正在上厕所的时候,给孙世才发了条信息,让他在他们出发的时候,呆在屋里,免得节外生枝。但在下楼的时候,他还是学着柳妹轻脚轻手的样子,生怕惊动了什么人,直到在地坝上车发动了车子,俩人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一言不发。当车子开出一公里以外,方正才从挡风玻璃上面那块后视镜里,看到柳妹一手捂着胸口,轻轻吁了一口气。看来,你还是有良心的,方正笑了笑,做贼似的不好受吧?柳妹努努嘴唇,吹开了垂到鼻头上的两根发丝,没搭理他。
那辆长安牌面包车,途经老街寸滩桥,进入中国境内后,就在桥头往左转,朝去麻柳嘴那条到乡下的公路开去。在这期间,柳妹给一个人打去电话,让他们立马到红土地,可到了红土地那片甘蔗地,柳妹又让方正往前开了约十公里,到了一个叫柏树林的地方,她又给那个人打电话,让他们到柏树林。随后,她让方正把车开到一个转弯的地方,在一窝堡坎上的竹子后面隐藏起来。大约二十分钟后,还坐在驾驶室的方正,隐约听到了他们来时那个方向传来的车子声音。这时,躲在竹林边打望的柳妹,又拿着手机打了个电话。当方正听出那辆车,在土丘的另一边停下来,柳妹这才小跑着回来,坐进了副驾驶座。
老冒也来了。她喘息着,用手掌抚慰着自己的胸口。你把枪给我吧,我给你打掩护。
方正把手枪递给她,打燃了发动机。在土丘上,他看到对方开来的那辆福特牌越野车,停在他的左手边,也把车往公路左边开,在离那辆车车头三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两分钟后,在对面那辆车的驾驶员下车后,在柳妹的示意下,方正戴上口罩也打开了车门。当对方提着一个手提箱,来到两个车头之间,搁在地上打开露出一扎扎叠得整整齐齐的钞票时,方正也提着麻布口袋,途经副驾驶座那扇车门,站在了车头前面。就在方正解开系在麻布口袋上的那根绳子时,他听到了身后一声轻轻的关门声。当他解开绳子直起身子,却感觉到了一支枪指着了他的右耳朵——就是那只耳朵在竹林阁二楼那间客房里,听到过柳妹对他说的悄悄话——蓦地,一段笑得豪爽又洪亮的声音,从越野车上传了出来:一个戴着黑色棒球帽的矮胖子,打开车门跳了下来。
妙妙丹,干得不错。矮胖子喜笑颜开,用轻蔑的眼神瞥了方正一眼,又望着柳妹。你这是空手套白狼啊。
还不是你出的苦肉计,柳妹妩媚一笑,这次你得好好奖赏我。
这个……当然了,矮子打了个手势,那个驾驶员就走到方正跟前来提那个麻布口袋,可就在这时,一声枪响像一个火炮在方正脑海里炸出了火花。他摇摇头,刚要睁开眼睛,又听到了一声枪响,然后是矮胖子惊爪爪哇哇的叫声。
他身上有枪!柳妹说。
方正睁开眼睛,见矮胖子把一只手伸到腰上,就扑到了他身上,就在他感觉到肚子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顶住时,他又听到了一声枪响。当他明白过来怎么一回事时,才想到要控制住在他下面的挣扎胖子,就一掌砸到了他的太阳穴上,与此同时,他也感觉到矮胖子那只握着手枪的手不动了。就在他放心地,坐在矮胖子大腿上,取出胖子腰上那把手枪时,他感觉到一把枪在一米开外,指着了他的脑袋。
柳妹,你这是啥意思?
啥意思?你以为我真的傻啊?他能感觉到柳妹在冷笑。你他妈的装吧!装你妈个舅舅,是个农村人手掌上却没生老茧,吃那种药治胃疼装阳痿,亏你妈的想得出来!
那又怎么样?方正站了起来,一只手握着手枪,但双手垂着。原来你叫妙妙丹啊?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有这么大一笔钱,还有这么大一麻袋东西,你让我回头?哈哈,你吃错药了吧?妙妙丹随即扣动了手枪的扳机,但手机像吃错了药,突然哑火了。里面只有三颗子弹,方正用枪指着她的胸口,瞟了一眼地上那个驾驶员还在流血的额头和胸口说,如果你没在他身上浪费一颗子弹,你就得逞了。
我在试你的胆量呢,妙妙丹嫣然一笑,把拿枪的手垂下了。我们走吧。
别耍花招!把手枪扔了,蹲下。见她扔掉手枪,蹲在了地上,方正捡起地上一根绳子,走了过去。在妙妙丹背上绑好了她的双手,方正又走到矮胖子面前蹲下,用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摸了摸他的衣兜,在裤兜里把他的手机掏了出来,又摸了一遍他的腰杆。然后,他蹲在那个驾驶员身边,从他腰杆上和裤兜里,掏出了一把手枪和手机。
这次,我会不会把牢底坐穿?站在一边妙妙丹,突然问他,我这次会不会死?
你以前被抓过吗?这时方正的手机响了,还没有等到她回答,就走到一边接电话去了。老兄,已经搞定了。
挂了电话,方正看到矮胖子未受伤那条右腿动了动,就远远地盯着,并没有去管他。
你还没有回答我呢?方正瞥了妙妙丹一眼,见她铁青着脸,眼里一片迷茫。如果你不说那番话,不扣那一下扳机,你的后半辈子就不一样了。你既然识破了我,为什么不顺水推舟呢?就算你打死了我,你以为你就跑得脱吗?
这个傻婆娘,想吃独食!矮胖子挣扎着,在地上坐了起来。哎哟哎哟哟!还不如一枪把老子打死!
妙妙丹用不屑一顾的眼神瞟了他一眼,一声不吭,又回过头继续吃她的后悔药去了。
哎哟哎哟,狠毒不过妇人心呐,亏老子供你好吃好喝这么多年!
别在这里假惺惺了!妙妙丹蓦地发起狂来,那年要不是你威逼利诱,糟蹋了我,我会有今天的下场?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还好意思在老子面前喊冤!
接下来,矮胖子一直哎哟哎哟地叫唤,直到袁圆带着几个战士和河口县公安局禁毒支队的人,一块来到了现场,都还控制不住他那张嘴巴。
来晚了,来晚了。袁圆下车就迎着方正走了过来,用他那双热情洋溢的手,紧紧地握住了方正的右手,辛苦你了,辛苦你了。
那个喂猪的王老头抓了吗?方正问。
已经安排好了,就等他今天傍晚自投罗网。
方正看着一个战士从军用卡车后面扛着一副担架,朝前面走来,又瞥了一眼矮胖子,对袁圆说:我们到一边去说说话。
方正把左手搭在袁圆的左肩膀上,走到了公路外边的田埂上。
二十
当天晚上八点半,在缉毒支队会议室开完军地联席会议,送走河口县公安局几个领导后,袁圆跟方正一块来到了他的办公室门前,才想起方正办公室的钥匙在他办公桌的抽屉里。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完成任务回来了,袁圆对他说,明天我让人把你的办公室清扫一下,就在我屋里坐坐吧。
还是回到队里舒服啊,刚进屋,方正见袁圆忙着给他倒开水,不由得感叹了一句,就像回到了家。
老方,你也该回家去看看了,袁圆把一个冒着热气的深绿色搪瓷茶杯,搁到了方正面前的茶几上,怕很长时间没跟嫂子联系了吧?
她知道我有任务在身。方正提起茶杯见里面没有茶叶,就不想喝了,政委,你也太抠门了吧,连几匹茶叶都舍不得。
我是怕你晚上喝了,睡不着觉。
就是给我泡杯浓茶,我也睡得着啊。方正把茶杯递到袁圆的手上。这段时间主要是心累,每天绷得紧紧的。
这就是你的本事啊,袁圆走到门口那里,把杯里的水倒进了另一个杯子,然后,拉开热水器柜子下方的一扇小门,从里面拿了一小包锡纸包装好了的云南红茶,撕开包装,倒了半包茶叶到杯子里。这活我就干不了,没有那个天赋。
要说天赋,这次出去,我算是开眼了。方正摸了摸嘴唇上的胡子,地方上派岀去的那个孙世才,比我还会演戏,要不是县公安局禁毒支队那个游支队告诉我他是他们的卧底,打死我都不信。主要是他那身习气,靠装是装不出来的。
那他是假戏真做了,袁圆提着茶杯朝他走了过来。我听游支队说,孙世才是在发现自己上当受骗后,主动去找他们的。
这事我知道。方正见袁圆要坐下来,就挪了挪身子,但这个人的确不简单。
还是不能跟你比的。袁圆拍了拍他的膝盖,你可是我们总队的无名英雄,十多年来,完成了多少任务啊。
孙勇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和梁军配合得好吗?
这小子没辜负我们对他的期望,梁军根据他提供的情况,基本上调查清楚了,准备在这几天收网。
他有这么大的本事,就这么几天就把情况搞清楚了?
当然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了,你先喝点水。袁圆等方正把茶杯放下后,又继续说道,梁军他们已经调查一段时间了,已经有了目标,但一直没有下结论。孙勇只是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那也不错了,我们这些战士,在这方面接受的训练少,平时主要是作军事斗争方面的准备,毕竟定位不同,要不是梁军他们需要,总队也不会要求我们做这样的配合。
老方,我看你一脸的疲惫,还是早点休息吧。
好呢,方正站了起来,正准备走,却拍了拍额头。对了,那个孙世才希望完成这次任务后,见见他的儿子。当时我对他说过,他儿子已经退伍了。
经过这次考验,我估计梁军要他要定了。袁圆微微一笑,孙勇离开的时候,带回去的手续是我让档案室编造的,这也是梁军事先和我商量好的,主要是怕他经不起考验,到时候也有个回旋的余地。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随时都可以让他回来,他还是我们队上的兵。
不用了不用了,方正左手朝身后摆着,绕过茶几朝门口走去。我们都开始收网了。
方正离开后,袁圆到二楼作战室,见作战参谋庞志正在大厅接电话,就朝监控室走去。他敲了两下密封门,拉开门走了进去。在电视墙的下面,背对着他坐着两个女战士。见那两个显示屏中间的红点,还是在中午看到的那个位置上一动不动,他又走了出来,并轻轻关上了密封门。庞志拿着一张纸,朝他走来。
政委,这是公安部门传来的传真,那个妙妙丹招供了,还签字按了手印,看来刘副队还真有问题,你看是不是马上向方队报告。
我让他休息去了。袁圆接过那张纸仔细瞧了一遍,便皱起了眉头。他们不是说回去就联系缅甸警方,今晚就开始行动吗?这个时候还有闲心审人犯啊?
估计他们在分头行动吧,庞志瞟了瞟他手上那张开始微微颤抖的纸。政委,你怎么了?人不舒服吗?
想不到,真的想不到啊?袁圆左手举起那张纸摇了摇,这次总队让他到军校学习,我还以为准备提他呢。
政委,你看是不是马上向总队报告一下?
急什么?袁圆把那张传真纸还给庞志,他现在就是煮熟的鸭子,你还怕他飞了不成?看在多年战友的情份上,还是让他今天晚上安安稳稳睡个好觉吧。
政委,我是怕耽误事。
能耽误什么事?袁圆在很小的范围内,来回踱着步。王老头和那个老冒还有那个女人都被抓了,你还怕他们通风报信?
可据那个妙妙丹说,老冒还有两三个马仔。
你也不好好想想,像刘副队……不,刘犯这样的人物,老冒会让他的手下人知道?而且,我们的一班,不是配合他们去抓人了吗?我看一个都跑不脱。
可方队怀疑那个老冒是假的。
那你说谁是真正的老冒?你想想,如果那个人不是真正的老冒,那还有谁值得怀疑?我问过了,他只是觉得抓到这个老冒太容易了,才产生了这样的疑问。当然了,他经验丰富,这样想,也很正常。毕竟,毒贩子都很狡猾,比如:像方队担任的任务,我就没法……袁圆的话,就到此为止了,因为,他发现庞志拿着那张纸去归档了。见没有其他事需要他处理,袁圆又重新回到了底楼的办公室。素来谨慎的他,那时却替刘副队感到不值,唉声叹气感慨了一番:除了觉得可惜以外,又为自己身边潜伏着这种人,而惊出了一身冷汗。于是,他立马觉得自己在处理这件事情上,好像有什么不馁当的地方。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下楼来的急促的脚步声。他刚站起来,庞志就走进屋来了。
政委,恐怕事情有变,那两个红点,已经朝缅甸内陆方向快速移动了。庞志喘着粗气说,我怀疑他们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你告诉游支队没有?
打电话给他讲了,他说缅甸警方同意明天一早采取行动。
还行动个屁啊?袁圆一拳头打在办公桌上,人都跑了。
政委,我看刘副队那件事,你还是……
我正准备打电话呢,说着袁圆在扶手椅上坐了下来,伸手去拿座机话筒。你回去把那份传真传到总队值班室,我马上给总队领导报告。
庞志的背影在门框消失那一刻,袁圆也拔通了总队一个领导的电话,那个领导听完他的汇报后,哈哈一笑。他翻墙跑了,领导说,但在围墙外,又被我们的人捉住了。你呀,电话来晚了,你们方队下午就打来电话了。领导,你们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吧?袁圆问,这个老方啊,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一直把我蒙在鼓里。他怕打草惊蛇,所以,才让我们安排刘犯到军校学习,你可不要为这事责怪方队啊。你谨慎,我看他比你还谨慎,好吧,挂了。随后,他听到话筒里边一声长鸣,就把话筒搁在了座机上。接下来,袁圆就在办公桌前面来回踱步,在他觉得来回踱步都不能理清思绪的时候,又把双手背在身后,还不时扭动着脖子,好像他脑壳里装的全是水似的。
到了晚上十一点,庞志又跑下来告诉他说,一班的战士在回来的路上了,袁圆就让他陪着自己到大营门去迎接他们,还让他给司务长打电话,给战士们准备夜宵。俩人站在大营门附近的停车场上,等了约十分钟,一辆军用卡车亮着大灯,开进大营门,就朝他们站着的地方开了过来。耀眼的灯光让俩人用手背,遮住了眼睛。
一班班长见政委和作战参谋亲自来迎接他们,下车后,就组织班上的八个战士整整齐齐站成了一排。
报告政委,班长站在一排战士的前面,向袁圆行了个军礼,仼务完毕,请指示!
同志们辛苦了!袁圆回了个军礼,司务长给你们准备了宵夜。解散。
一班长原地转身,向战士们喊道:向右转,起步走!
当一班长准备和战士们一块离开时,袁圆把他叫回来了。
那三个马仔,全都抓住了?他问。
抓了两个,一班长说,还有一个不在家,公安局的同志在那里蹲守,就让我们回来了。
好,你去吧。袁圆朝他挥挥手,一班长跑步离开了。随后,他和庞参谋也回到了各自的办公室。
当天晚上,袁圆是在凌晨一点钟的时候回寝室睡的觉,但第二天早上五点起床的军号声一响,他就起床了。洗漱完毕,出门路过方正那间寝室,他把耳朵贴在门缝听了听,也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就弯着右手的两根指头准备去敲门,但迟疑了一下,随后,把手垂下来走了。
在食堂,他磨磨蹭蹭吃完早餐,也没见方正下来,心里面就犯嘀咕。但他最终还是决定让方正多睡一会儿,他连自己的办公室都没去,就去了二楼的作战室,见庞参谋还在那里,就问他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
我呀,昨晚上就在这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庞参谋的嘴巴吹着刚冲上的一杯速溶咖啡上面的热气和泡沫。政委,昨晚上,你睡得好吗?
睡倒是睡着了。这时袁圆已经拉开了监控室那扇门,回头应了一句,又回头注视着显示屏上那两个红点。它们在同一个地方,汇合在一起了。是不是没动了?他问。
凌晨二点后,就没动过了,一个女战士站起来对他说。他们到了翠竹园附近那家农家乐,就再也没动过。
那监听到了什么?
这时,另一个女战士起身,在打印机附近的文件夹里取出几张纸递给他:已经打印出来了,方队已经看过了。
他什么时候来过?
凌晨两点。
这个老方啊,袁圆拿着那几张纸,把手垂了下去,为了工作连身体都不顾了。然后,他把那叠纸还给了那个女战士,方队看了,就不用我看了,既然他接手了,你们就听他指挥。这种事,他比我在行。
是!
从监控室出去,袁圆见庞参谋眯着眼睛,斜躺在沙发上,就叫他回寝室休息。
那可不行,庞参谋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朝他摆了摆手。方队说过了,让我呆在作战室二十四小时待命。
那你吃了吗?
一早司务长就派人给我们端来了三份早餐,吃过了。
你说方队这会在干啥?
肯定采取行动了,在昨晚下半夜。
好,那你好好眯一会儿。说着袁圆走出了作战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