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在缅甸老街耍了大半天,下午回到酒店,孙勇对翠花说,这次回部队,他已经把该办的事情都办完了:他从背包里取出那个封条上盖有部队鲜章的文件袋让她看。昨天下午,方队、政委和游支队和他商量好他父亲的后事,政委把他叫到一边,告诉他已经正式退伍了,鉴于他在这段时间的表现,经过支队领导研究,决定以支队的名义,推荐他到重庆北区公安局禁毒支队去工作。但鉴于他以后工作的性质,希望他保守秘密,不要让别人(包括家人)知道他正在从事的工作,这也是为他个人的安全着想。所以,孙勇拿出那个文件袋给翠花看,心里面是很高兴的,因为他的工作有了着落,但同时又为不能在明面上和翠花一起分享,他心中的那份喜悦,而感到遗憾。
他们住的房子是标准间,有两张单人床,一台液晶电视正对着两张床中间那个空隙。为了满足翠花的好奇心,孙勇特地为她搜索出了缅甸那边的一个频道,让她观看。电视里正在播放中国大陆拍的电视连续剧《西游记》,但孙悟空和猪八戒在电视里边的对话,是他们听不懂的傣族口语。
明天我们就可以走了,孙勇把文件袋放进背包,然后双手交叉在后脑勺上,斜靠在自己那张床的靠背上。你还想到那里去耍?
我想到大理,翠花脸上略带疲倦,但她的眼光总是蕴含着青春光彩。来都来了。
那我一会儿把车票订了。
才出来两天,就想家里人了,翠花从一个碧玉色小挎包里取出来一个粉红色外壳的手机,接连拨打了两个号码,但对方都处于关机状态,她又拨通了第三个电话:妈,大哥大嫂的电话怎么打不通了?这两天,他们给你打过电话吗?哦,没有啊?我现在跟孙勇在一起,我们到云南这边来了。嗯,明天我们就到大理。好,我们晓得注意安全。要得,好,那我把电话挂了。孙勇,我哥嫂的电话打不通了。
你别急,我马上给牛儿打个电话问问。孙勇稍稍用力,就把屁股挪到了床边,随着手机里面铃声响起,他点开了免提键。
喂。
牛儿,你在干啥?
还能干啥,下力呗。
你在盘溪市场吗?你去看看翠花她嫂子在不在,让她给翠花打个电话。
不在,昨天下午被派出所的人带走了,今天没开门。
出啥事了?
市场上的人都在传翠花他哥贩毒,抓她大嫂去是配合调查。
那你当时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
我以为你们晓得了。
那我把电话挂了。挂掉电话,孙勇见翠花的脸色变了,就想安慰她。估计是个误会,你也不要太着急。
人都被抓了,你还让我不要着急。翠花的脸色由红变青,噘着嘴唇,眼睫毛上挂着的那两颗晶莹的泪珠,像钻石在闪烁。随着哇地一声响,她转身扑倒在身后一个弹性十足的枕头上抽泣起来。孙勇这时也感到了难过,就坐到她身边去,用手掌抚慰她的背心,希望借此能稍稍安慰一下她。可他的安慰反而引起了她强烈的反弹,她的身体在他的手掌下颤抖起来,这时他也感到自己的心尖尖在颤栗。蓦地,翠花一阵猛烈的咳嗽,让他揪紧了心,为了表达他对她的那份怜爱,他把双手伸到她的腰杆下面,想把她搂在怀里,可她挣扎着推开了他的手。为了使自己尽快冷静下来,他也借机离开了她身体,绕过那张床,站在窗户前,并通过那扇被打开了一半的窗口,呼吸室外的新鲜空气。宾馆楼下的小广场已被暮色覆盖,在新点亮的路灯照耀下,过往行人的影子在地上像随时在变化的剪影。在苍茫的夜色中,河那边的老街,笼罩在一片橘黄色的光芒中。而河这边的大街上,车来车往,车前灯刹车灯相互交织,把公路变成了铁流。
我们还是早点回重庆吧。
不去大理了?孙勇转过身来。翠花坐在床边,耷拉着头,并没有抬头看他。这个时候,我们回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不如到处走走,散散心。
我哪里还有心思耍啊,翠花抬起头来,眼巴巴看着他。我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呆了。
那我马上看看有没有到重庆的火车。孙勇掏出手机,点开了一个APP,在屏幕上打开的一个弹窗里,输入了几个字,点击搜索,一个新的弹窗出现在了眼前。晚上十点半,有一班火车到重庆。那我把票买了?
翠花点了点头,他又在另一个弹窗里,输入两个人的身份证号码,通过支付宝购买了两张车票。在上街吃晚饭的时候,孙勇给政委打电话去道别,政委问清楚他们坐哪班火车后,就说在九点钟的时候,他派一辆车来,送他们到火车站。时间到了,前来给他们送行的除了驾驶员,就是袁珊珊了。上车前,当着袁珊珊的面,翠花显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微笑中却带着苦涩,当她跟在孙勇身后爬上那辆车的后排座时,狠狠地在他后腰上掐了一下,痛得孙勇差点叫出声来。可坐好后,她又迅速变成了一只温顺的猫,总想往他身上蹭,孙勇觉得当着别人的面不好意思,N次把手臂从她怀抱中抽了出来。而后排发生的这一小段争风吃醋的故事,都被坐在前排的袁珊珊看在眼里——因为在夜里,前挡风玻璃上有弱弱的镜子功能。尽管她感觉到脸上发烫,心里酸得像醋,除了张口嘴唇,让自己可以自由呼吸,其他方面的表现倒还说得过去,沉默是金这样的道理,那一刻在她身上得到了完美的演绎——但是,她还是在火车站台,利用在孙勇胸前佩戴红花的时候,因公殉私,敞开自己的怀抱给了孙勇一个深情的拥抱,然后,也不知道她是害怕自己会失控还是因为害羞,连头都没回,就小跑着,在身体两侧摇摆着白晢的小手离开了。让留在原地发呆的孙勇,立即面对了一锅沸腾的开水。
她这是什么意思?翠花上前用手推搡着孙勇的胸口,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只是表达了一下送别战友的情谊,在翠花推搡下,孙勇朝后退着,上次送其他战友,她也是这样做的,给了别人一个深情的拥抱。
你编吧,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翠花不依不饶,孙勇怕耽误上火车,就抱住她两条大腿,把她扛在了肩上,在她张牙舞爪,手足舞蹈中,移步上了火车。在火车上,前两个小时,两人无话可说,但到了十二点半的时候,孙勇用实际行动重新唤醒了翠花对他的好感:他去餐厅泡了一桶红烧牛肉方便面,端到了翠花面前,还亲自动手剥了两个卤鸡蛋投进了面桶。接下来,就是翠花添油加醋数落了他一番,事情就算过去了,然后,她就往他身上蹭往他怀里钻,在没有任何人吃她醋的情况下,安然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醒来,眼看进入了重庆境内,俩人作了个决定:早餐下火车后再吃,就吃地道的重庆小面。这个俩人共同的癖好,这次旅途尾声中的共同念想,又惹起了一番争论:这个说那家面馆的面好吃,那个说这家的小面好吃,到下火车的时候,俩人居然说出了二十多家小面馆的名字。像事先预约好的一样,俩个人有说有笑刚走出重庆火车北站大厅,三个在广场巡逻的警察就走上前来,把孙勇围在了当中,一个警察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张纸在他面前晃了晃,说:孙勇,你涉嫌犯罪,请主动配合接受调查。
你们搞错了吧?翠花被隔在了三人外边,一刹那间由震惊转变成了一个泼妇,抱着一个警察的手臂就往外拉。他当兵才回来,你们肯定搞错了。
错不了!那个警察转身甩开了她的双手,别在这里捣乱,否则,连你一块抓!
见耍泼占不到任何便宜,翠花只好蹲下身子,把双肘放在膝盖上,把脸埋在双肘上痛哭。她的哭声很快吸引来了一群围观的人,而孙勇也在人们的指指点点中,被戴上了手铐,当两个警察搀着他的胳膊离开翠花约十米远的地方,他再回头看时,人们已经在翠花身边围成了一圈。当他回过头来,尝到了一个嘴角上的眼泪是咸的,还带点涩。
二十六
被警察推上警车前,孙勇又回头瞥了一眼:在若大的广场对面,以重庆火车北站那栋楼那堵巨大玻璃幕墙为背景,翠花的身影在晨曦中像一个感叹号,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这时,在他心中自发蕴酿起来的浪花,由感叹变成了惊涛骇浪,倾刻间冲得他头晕目眩。当他感觉到一堵墙即将崩塌时,人中那个位置的疼痛感,又把他从梦境中拉回到了现实:他感觉双手又恢复到了自由状态。但他仍闭着眼睛。我们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坐在他右边的警察说,是为了保证你的个人安全。在你离开的第二天下午,有人想偷偷把你那辆车的左后轮卸走,坐在他左边那个警察解释道,还因此引起了斗殴。后来,我们在其中一个轮胎里面缴获了一公斤冰毒。虽然你是我们的人,但你也是当事人,如果不把你当众抓起来,就会留下破绽。
那你们现在带我到哪去?孙勇问。
回局里。右边那个警察说,梁队让我们把你带到他办公室。
兄弟,看得出你对那个姑娘用情很深呐,左边那个警察感叹道,可称之为现实版的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这个警察声音中的揶揄成分,让孙勇想起了他母亲刚烈的性格,如果她真是因为他父亲的一句玩笑话而自杀的话。他也为自己刚才的表现而感到了羞愧,特别是当着这三个未来同事的面,为了一个姑娘而昏厥。说不定,这件事以后就会成为同事们调侃他的笑话,想到这里,尽管有点不好意思,他还是睁开了眼睛。
我是怕她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孙勇盯着前排挡风玻璃街道上的公路说,在我七岁的时候,我妈就因为我父亲的一句玩笑话服毒自杀了。
看来,任何事情,都不是无缘无故发生的,在前面开车那个警察说,你这样一说,刚才发生的事情,就好理解了。
那辆警车一路开着警示灯,驶出昆仑大道,在一个有红绿灯的三岔路口,朝左转驶进了新溉大道,途经两座高架桥,一个下穿道,五个红绿灯十字路口,在沿途一栋栋高楼大厦中间,像游戏中的仿真玩具车一样走走停停,却又灵活机动,花了大约二十五分钟的时间,来到了离盘溪市场约三公里远的冉家坝,并在那里回到了它的家:一个拥有识别系统的不锈钢栅栏门,自动为它打开了,一块很大的停车场让它随意停。在与一座银灰色综合大楼紧挨着的,那栋五层楼高的三楼走廊拐角处那间明亮的办公室里,梁军亲切地接待了他的老部下,现在的新战友。梁军五官端正,浓眉大眼,拥有一个超出常人的宽阔心胸,所以,连他的手掌也很丰厚,让孙勇觉得自己的右手在他的手里像小鸡似的,只要对方不松手,无论如何挣扎都逃不掉。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任务完成得不错,袁政委给我打电话说,部队给你记了三等功,他说那些资料就在交给你的文件袋里。梁军表达完他的热情后,终于松开了他的手,这样一来,你就完全有资格到我们这里来上班了。不过,公安系统的工作性质毕竟跟部队上有很大的不同,所以,还需要送你到警校培训学习一段时间。对了,那个档案袋呢?
孙勇转身把撂在沙发椅上的背包打开,这时,梁军也回到办公桌后面,在可以旋转的扶手椅上坐了下来。随后,他伸出一只手接过孙勇递给他的文件袋,然后,用一把可折叠的小剪刀,剪开了文件袋的封条。他取出里面一叠纸翻开几页看了看,就拿起座机话筒,叫来了主管人事的办事员。办事员是一个笑容可掬的大姐,刚一进屋,就被孙勇那挺拔的身姿吸引住了。但她很快把注意力转移到梁军的脸上。
梁队,叫我有啥事?
他就是孙勇,今天算是正式到我们这里报到了。说着他把文件袋递到了她的手里,你们把长寿民政局调来的那份档案毁了吧。这份档案才是真的。拿去存档。顺便带他去把入职手续办了。孙勇,办完手续,再到我这里来一趟。
是!孙勇双脚并拢,向他行了个军礼。
在我们这里不兴这一套,梁军微微一笑,朝他打了一个手势。孙勇原地转了个方向,见那个大姐在笑他,脸一下子就变红了。那你跟我走吧,她说。孙勇跟在她后面,能看到她头顶旋窝的地方,她那头秀发从那里朝前左右分开,一直到她额头的右边,被两个黑颜色的发夹,别在两只耳朵后面。发形虽然简单,但她人长得很秀气。半小时后,孙勇就在她面前有说有笑了,因为这个大姐很有亲和力,像对待自己的弟弟那样对待他,仔细教他这张表格如何填,那张表格如何写。办完所有手续后,孙勇习惯似地站在她面前,立正,向她敬了个军礼,而她误以为这是他和她开了个善意的玩笑。可重新回到梁军那间办公室,就没有那么轻松了,因为梁军的一席话,让他的心悬起来像个秤砣。
你先把门关上。不用站在这里,你坐嘛。可孙勇在沙发椅上坐下后,梁军却在办公桌和一壁书柜之间那个狭窄的地方来回踱起步来。这次安排你学习有半年时间,可在外边那些不知情的人,包括你那个女朋友眼里,你是在蹲牢房,因为你已经被我们抓了。这帮人太狡猾了,派人全程跟踪你那几次,既是在试探你又是想打草惊蛇,还好,我们一直按兵不动,只是在暗地里跟踪调查,这次没人跟踪你的车了,反而想来个暗渡陈仓。要不是那天我到派出所去提审那个吸毒犯,这件事说不定就错过了。今天,我让他们演这出戏,就是不想让发生在你父亲身上的悲剧在你这里重演。那些毒贩是十分凶残的。所以,在这半年时间里,你就得像个坐牢的人那样,不可以跟外面的人有任何联系了,包括你那个女朋友。我刚才还听说,上车的时候你还为她昏厥了,这说明你用情很深啊,可干我们这行的,有时候却要残酷无情,特别是面对那些罪恶滔天的犯罪分子,你对他们有情,就是对广大的人民群众无情,这里面的道理孰轻孰重,我想你也明白。其实,你们这半年的分别,除了对你是一种的考验,也是对她的考验,也是对你们爱情的考验。到了警校,你就安心学习,不要顾虑太多。现在的人,虽然比较现实,但我始终相信真爱是经得起考验的。所以,到时候如果你们的爱情还在,那是你之所幸,如果失去了,那也是你之所幸,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
很好,那明天就送你去警校。另一件事是关于你父亲的,虽然新的线索还不足以证明你父亲的清白,但至少取得了一些进展。事情是这样的,这次行动的主要犯罪嫌疑人叫刘文胜,由于我们未提前摸清楚情况,让他跑了。他就是两个聚福停车场汽车修理厂的承包人,主要利用跑重庆遵义这两座城市的货车偷运毒品。通过深入调查,我们发现他和我们部队上那个刘震山,和帮你父亲那个带班匠刘五刘震虎,居然是同一个爷爷的堂兄弟,虽然把三个人联系在一起,还不足以证明你父亲的清白,却说明了一个问题:这三个人极有可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袁政委说,方队已经去总队提审刘震山了,相信要不了几天就会有结果的。我想对你说的,就这些,你看你还有什么对我说的吗?
梁队,我没啥说的,一切服从组织的安排。
那好,你把手机卡取下来,我给你保管。梁军坐下后,拉开一个办公桌中间那个抽屉,取了一个上面写着中国移动的小信封出来。你今后就用这张卡,加了密的。
孙勇起身,在办公桌上的一个塑料盒里拿了个大头针,通过一个小孔,把手机卡座捅了出来,取下一张小卡片递给了梁军,又把梁军给他的那张卡装进了手机。那就这样吧,我叫个人带你上顶楼的寝室去休息。到了十一点半,自己下来,食堂那个时候开饭。
是。
那你去把门打开吧。说着梁军就拿起了座机上的话筒,把它贴在了脸颊上。
梁军把话筒搁下不久,就来了个穿着一身制服的姑娘,梁军向她交代了几句,她的脸蛋就红得像苹果皮了,她对孙勇说:那你跟我走吧。
孙勇提着背包跟在她身后,看到她后脑勺上扎着马尾辫那根毛茸茸的粉红色橡筋,又想到了翠花那根扎头发的紫薇花色橡筋。就在这时,在盘溪市场的一栋房子的通道上,翠花扎着跟那个姑娘一样的马尾辫,呆呆地盯着一个门店的卷帘门站了好一阵。在她的脑海里,她嫂子的音容笑貌仿佛出现在了那扇卷帘门上,然后,那扇卷帘门上又出现了他大哥和孙勇坐在火锅桌上,倾心交谈的场景,但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就把挎在肩上的小包往前一甩,用左手把它按在了小肚子上,用右手拉开了拉链,从里面掏出了手机。
二哥,大哥和嫂子出事了。被抓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牛儿说,他们好像参与贩毒。嗯嗯嗯,罪有应得?那你不管了?好吧,那我挂了。
翠花怎么也没想到,发生在大哥大嫂身上的事情,让她产生了同情和怜悯之心,可在二哥那里却成了十恶不赦之事,可他们是同胞兄妹啊,为什么表现出来的感情大相径庭呢?这时,她又想到了牛儿,她倒是想看看当他得知孙勇被抓后,会是个什么反应。于是,她在市场里东转西转,终于在一家卖海鲜的门市里,看到了他的身影。当时,牛儿一个人坐在一个玻璃缸旁边替老板在看店。
牛儿,当上老板啦?正在看手机视频的牛儿抬头看到是她,就站了起来。那个寡妇呢?
娃儿发高烧,弄娃儿看病去了。
那你就当老板了?
也不是……就算是吧。在翠花眼里,以前憨憨的牛儿,好像不呆了,在他的神色中,她看到了一种新建立起来的自信。有件事,我得告诉你,我和孙勇今天早上刚下火车,他就公安局的人抓走了。
你哄我,啷个可能嘛?牛儿对她的话不屑一顾。
哪个龟儿才哄你!
那肯定是受到你大哥的牵连。牛儿仍然气定神闲的样子,管他的哟,他各人要跟人走歪路,该遭!
那你不准备管他了?
那你说我拿啥管?
亏你们还是兄弟,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我拿起石头打天啊?我同情他有啥用?又不能当饭吃。
不跟你说了,你们男人心肠就是硬。
那你晓得他关在哪里吗?
不晓得。
那你还说个球啊。
牛儿!你还进城几天呐?屙粑尿就变了,你就没想过孙勇为啥带你出来?哦,现在淘了点见识,就钻进牛屁眼了?
这件事要怪还不是怪你,牛儿理直气壮的样子,孙勇要不是为了你,会跟你哥趟那淌浑水?我看你就是个妖精,迷住了他的眼睛。
我让他去趟那淌浑水了吗?翠花挺着胸脯靠近了牛儿,牛儿见她那阵式,只好往后退。这话你也说得出口!来呀,你打我呀!你不是说我是个妖精吗?你以为你真是孙悟空啊?你就是头猪,当猪八戒还差不多!
我好男不跟女斗!
我看你小气得就像个女人。见牛儿背对着她,躲在了墙角落里,翠花把左脚往地一跺,未曾想把高跟鞋的鞋跟跺掉了。她哎哟叫了一声,蹲下身去摸了摸脚踝,然后捡起那个鞋跟,转身一瘸一拐走了。
牛儿目送着她的背影,朝地上呸的一声,吐了一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