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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女儿哭丧着脸从学校回来，闷头不说话，晚饭没吃多少，电视也不看，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门一关不再出来。
我和她妈妈感到奇怪，猜她肯定是在学校遇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了。
“要不要进去看看？”我说。
“睡一觉，明天早晨就好了。”她妈妈回答。
第二天早晨，天都大亮了，女儿的房间仍然没有动静。我只好敲门。
“谁呀？”女儿问。
“是我。”我回答。
“有事吗？”
“该起床了。”
“哎呀，真烦人。周末睡个懒觉还不行？”
“你不是还有作业没写完吗？”
“我知道。”
“知道就赶紧起来，只有一天的时间了，晚上还得回学校。”
女儿正上大二，学校在郊区。平时她住校，周末回家休息两天。学校有时要留作业，让学生在家做完。因此，只要是周末，我和她妈妈经常督促女儿写作业。
“爸爸，您进来。我有事要问您。”女儿在屋里说。
“什么事，你穿好衣服了吗？”
“已经穿好了。”
我推门进去，见女儿穿好衣服端坐在床上，两只眼睛喷着怒火。
“您说，假如一个和您特别要好的朋友突然背叛了您，您会怎么想？”女儿说。
“这个，这个，”我没有想到女儿会问我这个问题，“这当然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请您告诉我，您若是遇到这样的事情会怎么办？”
“那只能认倒霉呗。”我说，“怎么，你的最要好的朋友背叛你了吗？”
“一个叫高洁[注]的女同学，我们的关系很好。她和另一个同学刘谣有矛盾，经常和我议论她。我也认识刘谣，也看不惯她为人处世的一些做法，有时就附和着高洁对刘谣的议论。谁知有一天，高洁把我说的话全都告诉了刘谣，刘谣便气冲冲地来找我吵架，弄得我特别生气。一开始是高洁没完没了的和我说刘谣的坏话，现在她又装好人，我倒成了替罪羊，您说我能不生气吗？高洁真是个坏蛋，我早先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现在我明白了，从昨晚到现在，原来女儿是为这件事情生气，她认为自己被最信赖的朋友出卖了，一时接受不了。
我说：“这件事你和你的朋友都有责任。”
女儿问：“为什么？”
“你们不应该背后议论同学的短长。”
“不是我要议论，而是高洁在我这儿起劲地说刘谣这不好那不好，一大堆的意见。”
“她说她的，你不要附和。”
“话虽这样说，可好朋友在一起，如果你不支持她，她就会埋怨你。”
“这就是缺乏社会经验呀。”我叹了口气。
“什么社会经验？”女儿问。
“再好的朋友，也要保持一段距离，也不是什么话都可以说的。你要切记，不要随便议论别人，每个人都有自己待人接物的方式，不能强求一律。每个人都有优点和缺点，没有十全十美的人。维持友谊不容易，可破坏友谊或许就是一瞬间的事。有时你说话是无意的，或者说议论别人也是无意的，很可能就对被议论的人造成了某种伤害，这个人也许会记恨你一辈子。”
“有这么严重吗？”
“当然啦。你已经有了这次的教训，还可以在今后的生活中慢慢体会。”
“要是别人议论我怎么办？”
“首先要压住火气听下去，想想别人为什么这样说自己？是不是自己确实做错了什么？反省一下也是好事。”
“那为什么别人不反省，却要我反省？”
女儿问得好。我说：“这看上去像是一个悖论，其实也很容易理解。对别人来说，议论或许就是对他（这里的“他”是泛指，也包括“她”）的评价，他可能很在意别人怎样看自己，如果能够正确对待当然是好事，如果不能正确对待，他可能认为是别人对他的伤害。对我们自己来说，别人的议论当然也是评价，我们要把它当作重新认识自己的机会，‘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调整自己，趋利避害。我们无法改变别人，却可以改变自己。”
“要是好朋友在一起谈论别人怎么办？”
“你只听，不发言，或者转移话题。”
“那好朋友肯定对我有看法。”
“有看法就有看法，总比好朋友闹翻脸拿你的话说给别人听要强得多。”
“这倒是。”
“其实，在你周围都是和你一样的学生，都是青年，都在繁忙的学习中，哪有什么严重的利害关系？将来你毕业走上社会，人际关系会更复杂，就更不能轻易议论别人。比如在某一个场合，大家都对某项制度或规定有意见，或者对某位领导有意见，当别人发牢骚议论时，你就不要搀和，假如你跟着议论或搀和，别人在跟领导汇报时，明明他也有意见，却拿你的话去说，把你推上前台。如果你当了领导，说话就更要谨慎，你所说的每一句话，别人都会细心琢磨，如果是轻率地议论别人或部下，别人就有可能把这些话当作你对别人的正式评价，或许就打击了别人的积极性和自尊心。”
“那要是别人主动找我征求意见呢？”
“那要看他的态度是不是诚恳的，如果只是例行公事敷衍了事，你也犯不着跟他讲实话，也许他根本就是想从你这里听到赞扬他的话呢。如果是朋友真正的交心，你可以敞开心扉说实话，但要注意只在你和他两个人的场合讲，一旦谈话的内容传出去，你也知道是谁传播的。”
“那我是不是只能说假话？”
“不是只能说假话，而是不要随便乱说话，随便议论别人。”
“我知道了。”
“送你两句格言：一个是“沉默是金”；另一个是孔夫子说过的“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
[注]“高洁”和“刘谣”均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