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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镆邪低声问江小鱼：“这部磁石电话机接通的是不是米兰达？”江小鱼心中颤栗，勉强点了点头。镆邪见所料不错，又问：“说些什么？”江小鱼道：“它只说了名字，后面的话……我没敢再听下去。”镆邪奇道：“你能确定吗？”江小鱼说：“是米队长的声音，我不会听错。”
镆邪相信以江小鱼的判断能力，应该不会听错，正因为米兰达昏迷前曾叮嘱过：“接通遥感仪之后，无论对方说些什么，都绝对不要相信。”所以“子午流注”另一端接通的即使是鬼，也绝对不会是“米兰达”的超体感应，这才是最让江小鱼感到恐怖的地方。
镆邪拿起遥感仪来又摇了几下，想亲耳听听里面的动静，但空响了几声，却已无人接听了，只好放下听筒，他以前经接触过神秘的“幽灵电波”，那只是一段存留在磁场内，无知无识不断重复的记录。可保密舱内的“3A遥感机”，却与磁带般的“幽灵电波”完全不同。首先感觉不到附近存在磁场；其次米兰达死亡的的点是在暗河中，距离杜加雷达遗址深处的何止两公里，二千米的线路根本铺设不了那么远。
江小鱼定了定神，问镆邪：“会不会是跟踪咱们的镜像人在搞鬼？”
镆邪动念极快，觉得这种可能性并不存在，虽然咱们国家也掌握了一些“地球潜望镜”内部结构的情况和资料，但文革期间损毁遗失严重，米队长得到的情报十分有限，他又从未真正进入过“地球潜望镜”，所知所闻必然与事实存在一些偏差，不见得完全准确。现在仔细推敲米兰达交代的那段话，其中透露出的真实情况应该是——在杜加雷达遗址中找到“3A遥感机”，就能摸着线路找到“地球潜望镜”，但如果接通了某部3A遥感机。千万不能相信从中听到的任何内容。米队长能够提前知道一些这方面的情报，足以说明早在苏联专家团撤离“地球潜望镜工程”的时候，这条以子午流注连接的“3A遥感机”，就已经出现了异常现象。
至于“地球潜望镜”中究竟出现了什么意外，以及保密舱内子午流注的真正用途，还有苏联专家团为何放弃搜索营救失踪的考察队。匆匆忙忙撤离了“地球潜望镜工程”？这些情况咱们知之甚少，现在只能确认连接子午流注的“3A遥感机”里有些古怪，除此以外，已无合理解释。
江小鱼仍感到有些难以置信：“你认为这地球潜望镜中有镜像人？”
镆邪说：“真实从来都是相对存在，古时候说月蚀是天狗吃月亮，现在的人们则认为是天体运动，或许今后对这种现象还会有更进一步地理解。总之寻常的民宅无人居住，空置的年头多了，还不免时有变怪发生。何况苏联测站埋在地底一万米深的区域，所以我对这座大水泥罐子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江小鱼点了点头，问镆邪：“咱们该怎么办？”
镆邪道：“怎么办？俄国哲学大师车尔尼雪夫斯基，曾在监狱中写下过不朽的伟大名著，我觉得这三个字简直就是对人生和命运最精辟的概括，因为人们无时无刻都在问自己这个问题，其实唯一的答案就是相信那些应该相信的东西，要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江小鱼见镆邪沉着如初，她心里也镇定了许多：“可什么是应该相信的东西？应该相信这里闹鬼吗？”
镆邪说这座“地球潜望镜”里有没有鬼我不知道，但我相信曾经活在咱们身边的“米兰达”，所以咱们首先要查清“子午流注”究竟接通到什么地方，反正我们现在患有“低压综合症”。还有一条子弹上膛的步枪，死活就这一条命，就算真闹鬼也没什么好怕的。
02
其实镆邪嘴上如此说。其实心里也在打鼓：“但愿这条遥感仪线不是接入到钻井中。有道是天玄的黄，玄为高，黄为深。黄就是指地下的黄泉，据说人死了之后都要往那地方去，还有为死者之天国。都十分近似这个存在于地幔与地壳之间的四维空间，苏联人要真有技术把遥感仪线接到无底四维空间中，那可就完全超出了我们的认知范畴。”
二人商议定了，就借助矿灯在保密舱中寻找线路。意外的在角落中。找到了一些尚未烧尽的图纸和照片。甚至还有很厚的一沓“电报记录”。上边都盖有“绝密”的印章。虽有很大一部分都烧糊了。可有些地方还是能够加以辨认。
镆邪眼前一亮。立刻捡起来翻了翻。对江小鱼说：“这可能是咱们迄今为止最大地收获，我虽然一个字也看不懂，但这份电报记录里肯定十分紧要，想不到这伙老毛子也有疏忽的地方。”
江小鱼说：“倒不是苏联人疏忽了，这些都是加密的电文，如果没有解码本。拿在手中也是一堆废纸。”
镆邪认为“时间”就是最大地解密装置。军用密电码最多几年就要换一套。冷战时期更换频率更快。因为一旦泄露出去。就等于毫无机密可言了。五十年代的苏联电报通讯密码。早已作废不再使用。当时来讲是高度军事机密的内容。现在却是许多国家通讯部队必须掌握的基本知识。因为苏军通讯密码的设计模式非常先进完善。
军方使用的电报通讯。至今仍是以五六十年代的苏联武装力量保密通讯为基础。兕天使跟物流博士杨硕这么多年。等会儿让她瞧瞧。如果电文没用到极其特殊的加密方式。说不定能从中发现一些重要情报。
这时江小鱼将残存的图纸和档案整理在一起。由于内容复杂。仓促间无法仔细辨读。正准备装在背包里带走。不过其中有一份“档案”。却引起了她的警觉。档案记录中显示“地球潜望镜”中。一共出现了两次重大事故：
其中一件中苏联合考察队二十二名成员全部失踪；另外一件则是在对杜加雷达遗址中部署的“3A遥感机”进行检测之时，有一名苏联顾问和三名中方人员遇难，只有一人经抢救后得以幸存。
镆邪说：“这恐怕也不算什么机密，考察队失踪的情况咱们早就知道了，而杜加雷达遗址结构复杂，塌方的区域很多，出现一些事故在所难免。”
江小鱼说：“可没这么简单……”她指着其中一段记录道：“在杜加雷达遗址中幸存的人是物探工程师王铁锤。”
镆邪心头一阵耸动：“原来王铁锤早在六十年代中期，就以物探技术人员的身份，参加了地球潜望镜探测计划。”
江小鱼感到这份档案中，好像透露出一个十分重要的情况，可整件事情扑朔迷离，她一时间也难得要领，就将残缺不全的档案和图纸谨慎收起。
二人又在保密舱中继续察看，发现墙壁中的“子午流注”，是经管道连接，通往“地球潜望镜”的上层，这倒有些出人意料，上层就是“高功率地下供电机房”和“贮物室”等设施，而再向上就是蹋毁的地磁之道，与外界相连的所有电缆和线路都已被切断，这部子午流注的“磁石电话机”，究竟接入了什么区域？
江小鱼思索片刻，对镆邪说：“问题可能出在这座封闭式水泥建筑的高度上，可这里的上中下三层结构并不均衡，中层区域有道通往杜加雷达遗址的铁闸，底层的蓄水槽和天车钢梁，都深陷在矿坑之下。从外部用测距仪观察地球潜望镜的高度，露在煤坑外边的部分大约有二十三米，可中上两层的内部空间，连同水泥厢梁的厚度加起来，也不及这段高度的三分之二。”
镆邪立刻明白了江小鱼的推测：“地球潜望镜的中层与上层之间……还有一层隐蔽的区域，也就是这条子午流注接入的区域。”他在从高处下来的时候，已在半路上见到有处关闭的铁门，位置不上不下，而且与这座“保密舱”一样没有在图纸上标明，当即就同江小鱼找寻过去，到得门前见铁门并未彻底封闭，但里面就是个箱梁构建的函室，也没有换气通风口，空气多年不曾流通，腐晦的气息格外沉重，显得极是深邃压抑。
二人在门前用矿灯往里探照，见铁架上一层层的陈列着许多岩块，远处则黑漆漆的看不清楚，好像是放置“岩心标本”的地方，相当于另一个大型保密舱，设置在地球潜望镜中间，是为了保证内部不通风，它也只有这一个进出口。
03
镆邪见舱门上没有锁栓，不用担心被关在里头，这才放心进去，就看这座保密舱内不仅存放着各个地层的岩心，更有不少古代生物和植物的化石标本，都是从“地球潜望镜”万米深的地磁之道内发掘而出，标签上依次标注着标本形成的时间，以及所在的地层深度，都还没有来得及装在木箱里运回地面。
江小鱼扯了扯镆邪的衣服问：“你瞧见什么了？”
镆邪道：“太暗了，什么也看不清，不过我觉得这里面的东西……好像是活的。”
江小鱼感到好奇，她上前看了两眼，也有些莫名其妙的毛骨耸然，黑暗中似乎真有某种可怕生物。这座存放岩心和化石样本的库房里，空气从不流通，现在虽然将铁门敞开了许久，但仍会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内部带有观察窗的保密舱，周围都裹着钢板，看起来密不透风，它已在这种环境下存放了十六年之久，其中怎么可能存在生物？
镆邪感觉自己刚才看那一眼，险些连魂魄都被从躯壳中扯了出去，心中甚是忐忑，但他仍想去侧面找到舱门一探究竟。
江小鱼道：“你先别逞能，我看这里的记录显示，库房中的所有岩心标本，都是从杜加雷达遗址及地磁之道中挖掘所获，与地底地磁之道没什么关系。”
镆邪正想说话，却听保密舱上边有些细微声响。那动静比野鼠爬行也大不了多少，但库房中一片死寂，镆邪又甚是敏锐，立时察觉到有些异样，他急忙抬头向上一望，就见有条黑影伏在舱顶。
对方见矿灯光束照来，也迅速返身退开，镆邪和江小鱼只看到舱顶有张模糊的人头，那头上没有毛发，鸡鼻子、雷公嘴，一只眼大一只眼小，小眼里透出一点凶光，大地眼睛则目光浑浊，这张怪异的脸孔在矿灯前一晃，转瞬间就已没入了黑暗。
镆邪知道在相物古术中，俩眼一个大一个小很是罕见，属于“妖眼”，大地白天好使，小的晚上好使，在黑暗中不用灯烛也能保持正常视力。而且这张脸从没见过。
镆邪有意要擒活口，便将步枪背起，纵身攀着钢板爬上保密舱随后就追。江小鱼是世家儿女，也识得旧时技艺，此刻见镆邪犹如一条无声无息的倒行壁虎，快捷不逊青猿。不禁惊呼一声：“倒脱靴！”她担心镆邪有失，也跟着攀上舱顶。
镆邪到上边借着矿灯光看看左右，却已不见了那人的踪影，只有个钻探分队使用的探勘作业背包，孤零零的摆在旁边。这时江小鱼也已随后跟了上来，二人都认得那是王铁锤携带的背包，心中暗觉不祥：“王铁锤早在六十年代中期就潜伏于物探分队，在杜加雷达遗址的一次事故中，只有他一人幸存。如今又受镜像人派遣。破坏探险队的行动，暴露身份之后，先是被小岛康誉扭断了脖子。又在暗河里惨遭分尸。如今他的背包再次出现，这说明众人并未彻底摆脱跟踪，可刚才伏在舱顶上的那个人貌似活鬼，分明与王铁锤相去甚远，这个镜像人多次时而复生，它会是“人类”吗？
镆邪感知附近气息，王铁锤应该就躲在“探勘作业背包”中，而且确实还活着，奇怪的是那背包里根本装不下人。他打个手势，让江小鱼不要冒险靠近，然后深吸一口气，探臂膀拽出猎刀，想上前揭开背包看个究竟。
谁知镆邪刚摸到背包。却从里面伸出一条没有人皮的手臂。随后探出一截身子。这回镆邪在矿灯下看得清楚。这背包里确实藏得有“人”。不过这个人不是常规意义上完整的“人”。顶多只有五分之一。脑袋下连着几样脏器。只有一条手臂。下半身还拖着一条脊椎。
镆邪胆气虽硬。见了这情形也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奇道：“两头人？”他幼时在北京东城。曾见到一大群男女老少。把街道上堵得水泄不通。他从人缝里挤进去观瞧。原来大伙都在围观街上一个讨饭的乞丐。以前的乞丐流落四方。或是拖带幼小儿女。或是身体残疾。将身上的苦楚当街展示。以博路人同情。诸如缺胳膊断腿。以及身上的浓疮伤疤。都是他们行讨的资本。俗语说：“当过三年花子。给个皇帝都不换”。
有些人天生就好逸恶劳。不愿从事生产劳动。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又没什么文化。扁担横的上不知道念个一。觉得当乞丐吃闲饭。天为被的做床。最是适宜不过。这类乞丐也不值得人们同情。但也有许多人则真是残疾贫苦。生计无着。只好上街行讨。而这次的乞丐却是个少年。他当街袒露胸腹。胸腹前生有一个小孩的头颅。手足眼耳鼻口无不具备。但一直闭着眼皮。是把眼皮拨开来看。里面却没有眼珠子。嘴里也没有呼吸。手足软而无骨。有屁股没肚脐。臀部向前生长。谁看了谁都觉得奇异。那少年自述是山区来的。与其兄连身双生。谁要是给点钱。他就解开衣服让人看看怀中的畸形兄长。他走街串巷。常年以此为生。被政府收容了好几回。
04
都受不住管又出逃在外，打算讨点钱等看了之后再去见识大上海。路上的好心人多，见其可怜，纷纷解囊相助。还有人问那少年：“你怀中那人怎么是你兄长？”那少年说：“先出娘胎的自然为兄，几年前他还能说话，这些年随你怎么呼唤它也没反映了。”镆邪看得触目惊心。既觉得同情又感到古怪。跟着瞧了大半天。直到有公安局的人将这少年带走他才回家。后来又从太爷口中得知：“这并不是奇事。而是奇形。可见天生为人。亦偶有变幻不测之处。”
那些旧事隔得年头多了。镆邪早都忘在了脑后。此刻一见这情形。顿时醒悟过来。对方竟是个双生嵌合畸形。平时所见的工程师王铁锤。只个无知无识的傀儡。真正的主观意识都来自他体内这个“怪胎”。
刚一愣神的功夫。那王铁锤早已拖着半截脊椎骨。从保密舱的另一端爬了下去。像条人队长蛇似的行动奇快。镆邪心知不妙。哪能再容此辈轻易脱身。也翻身跃下。从后提刀就砍。可对方行踪诡异难料。返身逃向死角。“嗖”的一下就钻进了那侧的舱门。又用铁拴死死驳住。将他自己关闭在了里面。
镆邪暗道：“糟糕透顶。先前还没来得及发现舱门位置。看来这厮悄然溜进地球潜望镜。早就安排好了退路。是故意现身将我们引到此地。”
这一系列变故发生的非常短暂。江小鱼跟在镆邪身后。甚至没来得及看清从背包里爬出来的是些什么。只在矿灯晃动不定的光束下。看到一条黑影钻进了保密舱。心中不禁“砰砰”直跳。
镆邪堵着舱门对她简略说明了情况，江小鱼极是惊异，但她更感觉到事有蹊跷：“对方为什么要逃进保密舱，一旦从外部关闭舱门。可就别想再从里面出来了。”
这时就听王铁锤凄厉的声音从舱门缝隙里传出：“别他M白废心机了，我王某人既然进来，就没想过还要活着出去。实话告诉你们，你们永远也里不开这间库房了。”
镆邪怒火中烧，骂道：“放你M的八级大驴屁，老子怵过什么呀？我还真就不信这个了……”
王铁锤狞笑道：“其实我完全可以悄无声息的解决掉你们几个小贼，如今显露行踪，就是想面对面看着你们绝望的神情，让你们知道为何而死，又将死得如何之惨，否则你们这些懦弱卑微的人。永远也不会理解我为了那些伟大原因而作出的伟大牺牲。”
镆邪心想这人心理扭曲到了极点，多半真是疯了，但正可以利用这一点，从其口中多探些“镜像人”的秘密，于是打个手势，让江小鱼准备随时退出这座阴暗封闭的库房。
05
王铁锤自知命在顷刻，情绪显得很是激愤。
1955年苏联接到“镜像人”传递的情报，才主动提供专家顾问团和重型钻探设备，挖掘直通地底的“地球潜望镜工程”，当时王铁锤也以物探技术员的身份参与了这项工程。当年底，用来探测地底情况的“磁石电话机”线路发生故障，他和一个小队陪同苏联顾问深入“杜加雷达遗址”，想查明故障发生的原因，不料竟在断崖中发现了一些很可怕的东西，所有的人都莫名其妙的死了。其实死亡有两种含意，一种是病毒上的死亡，另一种是灵魂上的死亡，如果躯体还活着，但大脑进入死亡状态，那就相当于“植物人”，也和死了没什么区别，物探小队遇到的情况应该是“脑死亡”。
王铁锤的脑袋也在那时候突然“死亡”，从此双眼再也不能闭合。他因走得稍慢，才捡了条命。不久之后，“地球潜望镜”计划遭到搁浅，王铁锤就潜伏在玉门油田油田待命，如今被派来破坏探险队的行动，防止任何人窥探“镜像人”的秘密，一开始还算比较顺利，但没想到镆邪机警灵便，迫使他暴露了身份，三番两次行凶都没能得逞，他最后焚棺不成，不惜把自己身体切碎，将那具早已成为植物人的躯体舍了，躲在棺中继续尾随，利用米兰达伤口里的血腥，以及棺中千年裹尸锦布的恶臭，也顺利瞒过了众人没有露出踪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