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接着说:“孟教授这个故事挺唯美的,我的爱情故事有点闹心。我跟我女朋友大学同学,一直就挺好的,可是她就是不肯答应我的求婚,我来来回回都求了36次了,你们说我容易吗?
“刚毕业那阵子,她求稳定,去地产企业做了会计。我呢,就想多赚点钱,所以就跟着我舅舅干保险。开始挺难的,所以也没有把结婚的事情看那么重。现在收入也稳定了,也买了房子了,我就是想跟她结婚,可是她反而离我越来越远了。
“我还想着这次在雪峰顶上,要来个远程求婚,给她制造个惊喜。怎么也没有想到被困在这里,手机也没信号!”
周明虽然有些功利心很重的样子,但是这几句话说得挺真诚。
求婚?多么好的借口!周明心里痛苦地想着,也许就不该来这里。他的脑海里一片混乱。
永寿保险公司的礼堂里。
掌声雷动,身着盛装的美女主持人微笑着对大家宣布:
下面,有请我们公司本年度销售冠军周明周先生上台来。也有请销售部总经理钱总上台来给我们的冠军颁发奖品。奖品是现金奖励一万元,及雪峰五日游大奖。来,大家掌声鼓励一下!
“哗……”
掌声又响成一片,多少双艳羡的目光投向讲台。
钱总将印有一万元的巨大支票和雪峰五日游的门票分别递给周明。周明双手晃着支票和门票,一脸自豪。
台下拍照的,录像的不断跑动着调整角度和距离,这将是永寿保险公司的年度头条的宝贵素材。能拉来大客户,也能招揽踌躇满志的名校毕业生,这些都是公司持续成长的命脉。
这不过就是一场秀而已,周明演技还不错,舅舅也很在行。
钱总办公室里。
钱总对着落地窗,眺望远处的海景,进入沉思。
周明大模大样地瘫坐在沙发上,他表情有些不耐烦。他问:“舅舅,我最后问一遍,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生父是谁?”
“周长青啊,有什么可怀疑的?”钱总的语气极其平淡:“老周对你妈那么好,怎么就不是你爸了?”
“可是,他是O型血,我妈也是O型血,我却是个B型血。我反复查过,两个O型血的父母不可能生出B型血的孩子!我要么不是我妈亲生的,要么就不是我爸亲生的,要么根本就是个孤儿!”
“你这孩子!”钱总略有些怒气,“你绝对是你妈亲生的,我当时就守在产房外面,还是我抱着你去拓脚印做的纪念品!还孤儿?哪个孤儿有你这般幸福,被父母这般溺爱着!”
“那就有一种可能了,老周不是我的亲爸,我的生父到底是谁?要不是老周急救需要输血,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别人的孩子!”
钱总无奈地说:“你这孩子,在我这儿较真儿,不如回去问你妈。”
周明无限伤感地说:“要不是老周这么急匆匆地走了,我妈也不能疯了。你让我问她,不如问我的脚趾丫,她除了会傻笑,什么都不知道了!”泪水在他那无神的小眼睛里打了个转儿又生生地憋了回去。
“唉!”钱总也长长地叹了口气,“小明,你真该好好孝顺你妈,她真的挺苦的。你也知道我姐结婚那阵子,我还在外地上大学,只是知道她急急忙忙就结婚了,几个月后你就出生了。她两口子一心疼爱你,其他的事情决口不提,毕竟那个年代不算是好事儿。”
周明低头不语。
钱总继续说:“你说想去雪峰,票我也弄好了,你正好去散散心,你妈这边放心有我呢!过去的事儿,不提也罢!记住了,你父亲只有周长青,只有周长青才配当你爸!”
“叮铃铃……”周明的手机响了,他瞟了一眼来电显示,急忙起身向外走去,边走边说:“舅舅,我还有事情,你再好好想想,有什么蛛丝马迹。我得找到他,他这个混蛋,我不能让他好过了!”
人都走远了,恶毒的话语仍在屋子里绕着……钱总摇了摇头,随手拿起来他跟姐姐的合影,那个有美丽大眼睛的端庄女人怎么就这么疯了呢?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周明急匆匆地离开钱总办公室,直奔后面楼梯间,上下看了看没有人,仔细听一下也没有脚步声,方才接起电话:
“喂,是我。”
“方便,你说……”
“明白,我刚拿到票。”
“这个……我们协议里没有这条……”
“不用那么绝吧?”
“多少?嗯,这……行!我干!”
短短几句话,周明已经汗如雨下,拿手机的手也微微颤抖。
过了几分钟,手机“叮”一声,他低头一看,微信转账10万元,请接收。
他犹豫了几秒钟,点击接收。
周明在自己的凌乱的房间里。
他从床底拖出来一个大旅行箱,开始准备出游物品。厚羽绒服,帽子,围巾,贴身衣物,雪地靴;日常备用的药品,如感冒药,退烧药,肠胃药,也准备了登山常用品,便携式雪铲,登山绳,剪刀,宽胶带……
以前都是母亲帮忙准备的,现在这个家早就不是家了,一点烟火气都没有了。
周明有气无力地拉好旅行箱的拉链,刚要拖出卧室。转身却看见墙上相框里一张老照片。
黑白照片,是周明满月时,爸妈特意抱着他跑了半个城去照相馆拍的全家福。日久年深,照片都泛着暗黄色。
褪色老旧照片依然不能掩盖住照片中女主人的俏丽多姿。那油亮的黑发辫,弯弯的细眉,活泼美好的大眼睛,翘起的嘴角都是幸福。她紧紧抱着小小的周明,周长青一只手搂着钱慧的肩,一只手拿着拨浪鼓,微笑着哄着只会哭鼻子的小小孩儿。照片的底部,写着1994年7月8日。
老周那么好的人,对母亲可谓百依百顺的。母亲那么善良美丽,怎么能让老周替别人养儿子呢?老周到底知不知道?他要是不知道还好,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有怨气?
周明小心翼翼地取下相框,打开相框取出照片,看了又看,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放进钱包里。
明天就出发了,干完这一票就再也不干这种丧天害理的事儿了。他妈的,不是被逼急眼了,谁他妈会干这个!
老周的手术费还欠着呢,母亲住的精神病院里条件太差了,怎么也得去个像样的疗养院,也许还有康复的希望。
舅舅虽说给了不少,可是舅妈那张冷面皮差不多快掉到地上了。每次他去找舅舅,她就火药味十足:“翔儿也马上要上大学了,将来要买房子,都要用钱!你都给你外甥了,咱家还过不过了!”
去他妈的,当初舅舅上学的钱都母亲给的,衣服鞋子都是她一针一线缝好的。婚后母亲两口子一块儿进城打工赚钱,给舅舅寄生活费,才供出他这么个大学生。如今就借点钱竟然这么难!
算了,不去想这些烦心事了。快点把这件事了了吧,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也是该死是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