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薇雨整理好了思路,开始讲述她所知道的雪峰事件的始末。她说她只是关心则乱,她太渴望方婷能早点好起来。所以才给了别人可乘之机,最终让方婷走向死亡。
这个别人指的是刘哲,她曾经的亲密爱人。
程薇雨和刘哲的相识相恋都是让人印象深刻的,如果上天真有神灵,刘哲的出现就是上天安排给程薇雨的爱的使者。
因为刘哲的出现,她的一生都转变了,她终于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虽然这一切的代价是顶着小三儿的骂名,她也认了,她觉得值得。
程薇雨接到方婷的案例之初就特别用心,她把每次谈话记录都转存到她的笔记本电脑上。方便她反复聆听,找到更好的治疗方案。
刘哲也就是在程薇雨的电脑上无意听到了方婷的录音资料,也听见了刘思扬这个名字,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不得不说程薇雨这一行为是违反心理咨询师的保密守则的,她虽然是无意的,却是对求助人的个人隐私存在泄密行为。
刘哲听到录音后就问了程薇雨关于方婷的病情和病因。程薇雨如果够警惕,够敬业,她就该守口如瓶。可是她还是太信任刘哲了。
下面是程薇雨的自诉:
刘哲跟我说,他觉得方婷说的刘思扬可能是他儿子单一。因为他们结婚的时候,董事长要求他儿子必须随母姓,这样才能得到云锦集团30%的继承股份。为了儿子能够得到高额遗产,刘哲同意了。
后来单一长大些,就问他为什么同学都随父姓,他要随母姓?刘哲就说跟谁姓都一样的,两个人一个孩子,只能选一个姓氏,没有关系的。
单一还是很心疼父亲的,说让刘哲给他也取一个刘氏的名字。他想了好几天,告诉他儿子就叫刘思扬,单一当时很开心。
刘哲说在录音里一听到这个名字,他的心就狂跳不止,他害怕这个刘思扬真的是自己的儿子。我当时还安慰他,也许是巧合,天下重名重姓的人太多了。
过了几天,刘哲又来找我,告诉我他的担心成真的了,他要补救一下。刘思扬确实是做得不对,不应该让醉酒的方婷独自留在宾馆房间里,给了坏人机会。
如果方婷病愈后要不断追责的话,就会让刘思扬名誉受损,将来也会影响他继承云锦集团的掌控权。董事会规定有污点的继承人不能掌管集团。
为了儿子的将来,他一定要跟方婷好好谈谈,求我帮忙。我拒绝了,因为当时方婷并没有痊愈,我怕刘哲的出现加重她的心理负担。
他倒是没有继续逼我答应,而是说等方婷治愈后,他找个机会单独跟她谈一下。他会好好跟她解释,并答应给方婷一笔补偿款,只要不把刘思扬牵扯进来就行。
这是作为一个父亲的真诚请求,我没有理由拒绝。所以我就把方婷要去雪峰的事情告诉了刘哲,还帮他定了相同的旅游票。
谁知道雪峰一行,方婷却遇害了,刘哲也失忆了。我想去找刘哲,又因为自己的身份的尴尬不敢先联系他。我甚至担心他彻底把我忘记。后来刘哲打来电话,我知道我的担心的多余的。
昨天晚上刘哲来我这里,我们相处得很愉快。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失忆过一样。
这却让我产生了怀疑,我也是学心理学的,我了解大脑的运行机制。如果是创伤性失忆,失忆的内容只能与创伤事件有关。
可是他说他忘记了自己的妻子,也忘记了我们之间的交往,后来才慢慢想起来的,这个理由有点牵强。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发现他对我的感觉跟从前一样,说明他从来没有忘记过我。同样的道理,他也不会忘记单云锦,他说忘记她只是哄我开心。
他强调他的失忆,只是不想再提及雪峰事件。
正常情况下,一个人被伤害了,他一定会有意无意地追寻伤害源。为了现实的自我保护,也为了将来避险,这是人的意识的自我发展常态,可是刘哲却没有这方面的表现。这让我觉得很奇怪。
于是我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情。我催眠了刘哲,询问了雪峰事件的始末。我知道这么做将彻底失去了他,这个让我痛苦不堪。但是我的良心告诉我,我必须这么做。
这个是我当时的录音资料。程薇雨从手包里拿出一个录音笔递给了小黄,一转身眼泪又如同开了闸门的水流,打湿了衣服的前襟,也不断冲刷着自己负罪的灵魂。
无论如何,她还是那个善良的姑娘。为了正义,她最终放弃了他,舍弃了她一直以为的爱情。
以刘哲的精明和算计,他是不会被轻易催眠的。乔森在美国心理学界也是鼎鼎大名的,被他用催眠疗法治愈的患者不胜枚举,包括一些商界大佬和政坛新秀。
但是乔森还是没有真正催眠刘哲,他以为自己的疗法很有效果,只是刘哲配合他演的一出好戏而已。他离开后,刘氏父子把他嘲笑得体无完肤。
这样的刘哲却被程薇雨催眠了,只是因为刘哲自认为对她了如指掌,所以根本不设防。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样温暖顺从的程薇雨会在睡梦中催眠了他,探知了他心底的秘密。
那天,是雪峰事件后,他第一次放下所有的防备,走进了他和程薇雨的爱巢。这一个多月来他每天都在高度紧张中,他的确需要点放松空间。屋内的装潢和家具摆件都是他和薇雨两个人共同选购的,这里最安全,也最温馨。
因为单云锦总是在地球上飞来飞去地拓展着云锦集团的版图,而董事会的老东西们总是推三阻四地不肯接纳他的项目提议。让刘哲有了好多空闲时间,陪着程薇雨过着甜美的小日子。
一份美味牛排,几杯有年份的红酒,加上薇雨的温柔陪伴,他睡得香甜。当留声机里传出来滴答、滴答的屋檐滴水的声音时,刘哲就渐渐进入催眠状态。
几年前程薇雨刚学习催眠疗法的时候,经常拿刘哲练手。试了好多次都失败了,刘哲还时常笑话她学艺不精。
她也是偶然发现这个滴水的声音能催眠刘哲,程薇雨当时还暗自小得意了一下。但刘哲并不知情,不是程薇雨刻意隐瞒,而是她的小好奇心在作怪,越是爱一个人越想把控所有。
今夜却是大有用处了。
程薇雨计算着时间,开始提问:
“告诉我你是谁?”
“刘哲。”
“你多大了?”
“45岁。”
“你做什么工作?”
“云锦集团总经理。”
“你爱谁?”
“单云锦,我必须爱她,娶她。”
“那程薇雨呢?”
“她是药。”
“什么药?”
“解药,心里空的时候,是良药。”
“刘思扬是谁?”
“我儿子。”
“刘思扬对方婷做了什么?”
“他迷奸了她,他只是个孩子。”
“你去雪峰的目的是什么?”
“杀周明。”
“其他人是谁杀的?”
“是我,周明逃了,不能留活口。”
“方婷是怎么死的?”
“周明杀的。”
“周明为什么杀方婷?”
“思扬让他杀的。”
“思扬为什么让他杀人?”
“方婷只能是思扬的,永远都是他的。”
“他还杀过别人了吗?”
……
“刘思扬还杀过别人吗?”
……
接下来是鼾声大作,刘哲进入了深度睡眠状态。
短短的录音,揭开了所有的阴谋!
大张和小黄先是长舒了一口气,接着怒由心生,刘氏父子真的是百年少有的恶棍。有其父必有其子,一代更比一代毒。
只是催眠录音不能作为呈堂证供,因为它的真实性和可信度还在学术讨论范围内。
换句话说,这段录音暂时不能成为司法机构立案定罪的依据。只有一些参考价值,不过这对大张和小黄来说已经足够了。
听完录音,几个人都沉默良久。
程薇雨也渐渐止住了哭泣,她说:“我也在矛盾,要不要跟你们说。今天早上我差一点就决定当成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还想着怎么帮他脱罪。
“后来我到了工作室,单云锦派人砸了所有东西,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可笑和可悲。其实我一直都只是一味药,刘哲心里只有他自己。他为了钱娶单云锦,为了单一可以杀那么多人。还装得像没事人一样,他太可怕了。我越想越怕,即使你们不来,我也会去报案的。
“我最心痛的是方婷,她那么善良,她一直以为那件事是意外,不知道她一早就被刘思扬算计了。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女孩被害……”
小黄说:“还有四个女孩,跟方婷的情况差不多,都是死于单一制造的假意外中。”
程薇雨恨声说道:“太可怕了,这一对禽兽父子,杀人怎么能这样儿戏!”
大张问:“程老师,你愿意出庭作证吗?”
程薇雨重重地点点头,说:“我愿意。”
“为了保险起见,你得先跟小黄去我们的安全屋。我现在就回局里申请对刘哲的拘捕令,抓捕和审讯期间我怕有人会对你不利。”
程薇雨点了点头,说:“好,等一下,我这就收拾东西跟你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