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做背景调查的同事们都回来了,带回来海量资料。大家按照惯例,一名死者对应几个相关人,先集体筛查。那些关系不密切,有充分不在场证据的人先排除。
剩下的是关系密切的,或者没有明确时间证人的相关人员找来专案组一对一谈话。案情讨论会开了七八次,才勉强理出来个破案思路。
一月二十一日,夜里,十一点。
大张把市局和省厅相关领导请来旁听案情讨论会。宣传部也需要对社会发声,不能被网络绑架案情的进展。
小黄作为主讲人,把每张幻灯片都做得十分细致。她边切换幻灯片边讲解:
汽车爆炸现场,一号死者是王德才,小巴车司机,男,52岁。他是雪峰村当地居民,之前一直是个猎户,后来带着女儿和妻子去五常市里打工。
王德才开货车,其妻子在家接纺织厂手工活儿赚点零花钱。后来其妻子患上肠癌,多年坚持化疗,导致其家境一直十分困难。
女儿,王艳艳,17岁,初中毕业就去了哈市模特学校,后来又签约了景山市尚文模特公司,一年前死于景山市一场交通意外。
王德才拿到一笔保险赔偿款,清还了银行债务。半年前夫妻二人搬回雪峰村居住,两个月前王德才的妻子也因病离世。
据旅行社工作人员反映,王德才的工作只是负责开小巴车接送旅客。他本人虽然平时话很少,但是为人忠厚老实,大家也都喜欢他。
亲密关系人:没有。
死亡时间是1月15日下午一点到两点之间。
死者的死因是:头部中枪,一枪毙命,不排除是职业杀手作案。凶器在案发现场附近找到,是一把老式猎枪。
王师傅坐在驾驶位置,在行驶过程中被击中。因此小巴车失控翻落沟底,被子弹击中的油箱漏油,直接导致爆炸产生。
各位手里的资料里有现场照片的复印件,大家可作为案情参考。
案情的疑点是:王德才本应将旅客送到南侧供给站的,不知为何开去了北侧山里小木屋,而且还提前准备了大量的水和饼干。阻碍交通的电线杆也有明显人为破坏痕迹,初步锁定司机老王有协同作案嫌疑。
二号死者周明,长寿保险推销员,男,28岁。他是上年度公司最佳员工,公司奖励公费旅游。
公司直属上级钱有旺是他的舅舅。母亲钱慧一年前因突发精神分裂症送进精神病院,目前住在疗养院里。父亲周长青两年前因急性肾衰竭住院,又进行了换肾手术。术后产生排异反应,最后不治身亡。
其父抢救手术费及住院医疗费用用巨大,被害人周明一直深陷债务危机中。
同事反映周明为人挺热情的,善于交际,没有不良爱好。不过他家里的事情没有人知道,他也从未提起。
亲密关系人:女友张晶莹,被害人周明的大学同学,两人保持男女朋友关系达八年之久。
只是最近张晶莹跟医生孙治国登记结婚,且周明并不知情。
死亡时间是1月15日下午一点到两点之间,同一号死者死亡时间接近。
死亡原因:车辆爆炸过程中,吸入大量爆炸物中有毒气体窒息而亡。
小巴车翻滚过程中产生剧烈碰撞,死者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右臂有近距离射击伤。
案情疑点:据死者舅舅钱有旺反映,是周明自己要求一定去雪峰游玩,是他动用了个人关系替周明争取到这次公费旅游机会。
另外从周明的手机中找到不明号码的转账记录,金额是10万元,该号码转账完成后,就变成空号了。周明就是用这笔钱把钱慧转到目前居住的疗养院。
木屋北面悬崖发现三号死者孟仁军,地质大学教授,男,57岁。他和妻子是同事关系,无儿无女。他妻子六年前退休,在果树农场承包一块农田,买了一所农舍。平时都在那里种田养花,周末才回城里给孟仁军做几顿饭。
据地质大学考古学院副院长谢逊反映,孟仁军是去雪峰实地考察的, 他不久前声称自己推算出雪峰下面有古墓群。谢逊个人觉得他的想法很荒诞,所以在考古立项会议上直接否决了他的申请。
据其他同事反映孟仁军性格比较宽和,但是工作上认死理儿,没少给上级惹事儿,没有任何不良爱好。
亲密关系人:除了其妻子,几乎不与任何人过多来往。
死亡时间是1月15日中午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
死亡原因:后背连中两枪,一枪直穿心脏导致死亡。身体呈现弯曲状态,临死前紧紧抱着某柱状物。
尸体在悬崖底部发现,身侧不远处有周明的钱包。
这些是现场照片,大家参考一下。
案情疑点:死者是后背中枪,说明他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子弹,那么他要保护的人谁呢?是出于什么原因呢?另外周明的钱包出现在孟仁军附近,让案情变得更加复杂。
四号死者,方婷,显扬文化公司签约模特,女,18岁。父母在她幼年时早亡,一直都是姑妈抚养长大。她因为喜欢当模特,不肯跟姑妈一起迁居国外。
半年前因为被人迷奸而诱发抑郁症发作,一直是居家疗养。每周固定时间去薇雨心理工作室做心理治疗,目前已经结束治疗。
迷奸案并未破获,因为案发现场没有监控设备,死者也不能准确描述作案者基本特征而变成悬案。
亲密关系人:方婷的姑妈,目前一直都在本市宾馆居住。她反映方婷最近精神状态很好,已经尝试跟男孩子交往。她这次回国就是来打算带她去国外发展。
死亡时间是1月15日凌晨零点到一点之间。
死亡原因:高处坠落过程中形成撞击力,导致肋骨断裂刺穿心脏而死。
尸体因为被野狼拖拽咬食而残缺不全,我们也失去体表伤害程度参考数据。但是头部有袭击伤,且是生前伤害,非致命伤。
尸体也是在悬崖底部发现的,现场照片大家参考一下。这是115号案件的第一个受害者,但是目前所掌握的证据不能判断是自杀还是谋杀。因为死者胃里有抗抑郁药品,说明死者有过抑郁症复发的迹象。
案情疑点:在悬崖附近找到死者佩戴的手镯,如果是死者不慎遗落构不成证据。
如果是人为拖拽而滑落的可能性成立,就意味着是谋杀。
所以方婷是第一关键人,弄清她的真正死因就会明确破案方向。
再说一下失踪人员。
失踪人曲荷,某律所事务所律师,女,32岁。父母是景山市事业单位职员,均已退休,家庭经济条件优越,自身条件也不错,是公认的美女律师。
与未婚夫孙治国原定在1月12日举办婚礼,后得知孙治国因出轨他人而悔婚。因此曲荷在智慧律所与委托人发生剧烈争吵,进而负气辞职。之后在其住所内酗酒导致昏迷,被其父母送去医院抢救。出院后就开始到处旅游,跟父母说是散心。
现在曲荷下落不明,雪峰警区正在不断扩大搜索范围。目前没有找到尸体,也没有任何个人信息更新迹象。
鉴于曲荷遭受重大人生打击,不排除其有报复社会,进而激情作案的嫌疑,个人建议将其列为第一嫌疑人。
再说一下本案唯一目击证人。
刘哲,云锦集团总经理,男,45岁。其妻子是云锦集团掌权人,事发期间在国外考察项目。其独子单一在国外读书,已经三年没有回国。
发现刘哲的时候,他后脑受伤进入深度昏迷状态。初步判断凶手是误以为其死亡而没有对他再度伤害。
但是该证人因为创伤性失忆症仍在医院治疗,暂时不能提供任何有价值线索。
下面大家看到的图片是本案中主要凶器,一部老式猎枪和一把雪铲。
枪体上指纹已经取样,有三个人的清晰指纹,王德才,孟仁军及周明。弹夹内子弹都已用完,弹膛内可以放入八发子弹。
现场只找到六枚弹壳,弹壳发现的具体位置,请参考证物照片。有破案价值的有四枚,两枚在汽车爆炸处的山坡上,两枚在悬崖处。鉴于现场发现篝火燃烧痕迹和山鸡和兔子的骨头,表明猎枪最初用于打猎的,搜寻队还在继续搜索其余两枚失踪的弹壳。
枪托上有孟仁军的DNA,说明凶手曾经用枪托袭击过他。
猎枪的所有人是老王,老王之前是个猎户,所以一直都有一把专用猎枪。
雪铲的所有人是周明,他是1月2日从网上下单购买的。
雪铲上指纹凌乱,能提取到完整指纹的有:王德才,周明,刘哲。
雪铲上方可以提取到的血迹,经过检测确定是四号死者方婷的DNA,有人用雪铲袭击了她。因为不是致命伤,且方婷有服用治疗抑郁症类药物的痕迹,这就让案情更加扑朔迷离了。
各位领导和专案组同事,所有案情资料分析完毕,下面有请张警官进行总结报告。
大张摇摇晃晃地走到前面,说:“我没有什么可以说的,目前案情错综复杂。证据严重缺乏,需要进一步调查取证。各级领导要不你们谁给个明确指示,您下命令,我就玩命干!”
底下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李局长的脸色明显难看起来。
但是他又不得不站起来,说:“我认为目前案情进展还是保密阶段,对于外界的舆论我们只能做个适当回应。
“就说‘以目前掌握证据看来,怀疑是团体中有人因为突然受困诱发精神性崩溃,造成开枪误杀事件。司机也因恐惧慌不择路导致115号惨案发生。警方正在加紧证据收集工作,号召广大民众积极配合。’
“各位怎么看?我只是个建议,不一定要采纳,各位领导还有什么高见没有?”
大张心想,这小子,怪不得人家爬得快!滴水不漏啊!
底下的人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这个提议。
第二天报纸头条及各大媒体一字不落的把李局的话刊登出来,暂时平息了众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