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后他们三个人驾车离开了不太热闹的小饭滩。走过清冷的街道,两旁的店铺还都拉着泛灰的卷闸,稀稀落落的行人在街上专心地走着,街道的拐角处堆了偌大的一大堆垃圾两个工人正卖力地往一个肮脏不堪的山轮车上装。整个清晨忙忙碌碌冷冷清清,某种默默的淡淡的东西弥漫在此刻县城的各条街巷。他们的车子出了县城柏油路面开始有了一些浅一点的小坑或大坑零零散散爬在并不宽的路面上。清晨不多的车子都选择东躲西让过路面的坑坑洼洼向前颠簸着,"肏他妈的也没有人修"渔湾里带着怨言嚷了一句。小善抿着嘴只笑了一下。车子开始从一片片狼藉的玉米地旁走过,疯长的蒿草枯死在地头,几株秋英开着单薄的小花朵夹杂在其中。清晨的阳光溢出大山倾泻下来,投下了大山带着凉意的轮廓。照亮着轮廓外的一片荒凉萧条。过了玉米地车子开始沿着阴冷的山麓进入了峡谷,滹沱河涟涟的河水同弯弯曲曲的马路并行如同两个孤独的行者默默地向着峡谷曲折廷伸。山沟是阴冷的。阳光只照到了一些山腰或山头。如烟似雾的水气在上面缭绕驻足,一些在阳光中迷离淡远,一些在阴影中轻缈幽然。此时深秋的大山如同一个远古的慈祥老人在空明朗朗的清晨沉淀着岁月中的苍桑。在一份宁静中享受着清晨缕缕阳光送来的阵阵温存,一切都是那么的谐和安宁恍如梦境般曼妙轻柔。又如世外般幽静恬适。山体以不同姿态呈现,低矮的灌木丛设法地长在山体的每一小片平缓处。在轮回中廷续着生命的存在。小善被窗外的景色深深地吸引着。同时他有点惊愕生命的坚强。他无法想象灌木丛是怎么把根扎入石头中的。遇到大旱又是怎么在石壁上挺过来的。车子开始经过一个小村庄。石头砌的基础上用红砖或蓝砖垒的窑洞参差不齐地坐落在路边。与路只夹了不宽的一条落满尘土的阴暗水渠。路的另一边是长满杂草的乱石坡,也有一些带刺的槐树苗挂着不多的几小片黄叶,想必昔日也是一片葱葱郁郁,此时尘土伴着枯枝一片荒芜。坡下是村里人开垦出的几小片菜畦,菜早已收走,只留下泛黄的土壤与边上立的一排爬满枯豆蔓,苍白着的玉米杆。地垄外又是一片凋零的杂草。不远处滹沱河静静的延着山脚流淌,一些大小不一的顽石一些在岸边一些在水中,宛如一小群正在涉水渡河的白色小精灵,可爱地散落开来。经过村庄车子拐上了一条平整的砼基路面。一条开往高处的爬坡道路。"这路多好--------多舒服了,"开着车的尚虎墚放松地呼出一口热气,满意地说道。"再好也没曲亭的肚皮好吧"小善羞涩地嘟哝着,声音很底。耳背的渔湾里可以说是很清楚地听到了,无遮无挡哈哈地又笑了起来。"小善你不要欺负我了,我都快五十了"尚虎墚假装央求地说到。"你看人家都快五十了在过几年可能直都直不起来了,咱们应该多帮忙少欺负,你说是不是?"渔湾里献殷勤地朝小善挤眉弄眼说到。开着车的尚虎墚露出羞答答的笑容瞟了眼后视镜上的两个朋友。"也是,人来到这个世上就应该寻找快乐享受美味。要不白活一回"小善像找到答案迫不及待地接着说到。"女娲把我们造成有男有女这样你以为是让我们做什么呢?"渔湾里停了停,眼光直盯着小善显出一付深沉的凝问,接着又说"就是让我们快乐地享受,在享受中廷续"渔湾里还盯着小善,好像还在咀嚼自己无意说出的这一句很是有意义话。小善敷衍着南墚此刻的表情,假装看着他点着头一连说了几个对。"渔湾里上初中没"尚虎墚表示怀疑地问。"怎么没上,只是那时候早熟光顾的搞对象不懂的学习,要不现在怎么也是个干部。""呀呀你可不敢当了干部。""我当了干部肯定是个好干部规规矩矩,"随即小善和尚虎墚表示怀疑地大笑起来了。渔湾里也因为自己的幽默跟着笑起来了,车箱里马上又热闹非凡了。
车子绕过了阴冷的山凹,走入了鲜晫耀眼的晨光中。但深秋的萧落已无法从清晨的灿烂光辉中焯烁蓬勃。人往往面对同一事物在时光中感觉大相径庭时总会想起之前的好或不好,一种触动让他们本以淡忘的记忆变的清晰起来。小善此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走在这条路上的心情,虽没有心潮澎湃欣喜若狂。可是从一种曲径通幽的氛围中真真切切感到了一种移步换影目不睱接的一种欣喜,直至到达心旷神怡的山顶自己开始浮想联篇。大伙当时站在这片空旷山头的处女地上,踩着软软的苔草让微风轻轻的撩弄着衣襟,在一种从未有过的宁静中听大自然的百籁絮语,休会到宁静中自己如同一颗戋戋尘土慢慢落下时的静美,体会到万物在和谐共处中真正的恬淡为上。不远处的缓坡上几棵松柏静静地立着,投下了一潭潭让人适意的阴凉夹杂了片片柔和的阳光。暧暖的阳光灼灼地照亮了整个山头,也照亮了远处的一刃刃山峰。山沟虽在脚下却显的又是那样的遥远。仿佛留下了什么有意走开,他伫望着眼前,自己也不清楚过了多长时间,他开始联想这个山头的夜,不管风雨,他喜欢的是这里特有的一种宁静。想这个山头的月,无论圆缺,他喜欢的是心灵深处的一种向往。他幻想着自己以后要能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在这个山头的月下舔触绸缪殢雨尤云该多好啊,最后他想到上山路上的一片棽棽相映。想到一些叫不上名来的野花野草探头探脑好奇地随着经过的车子摇摇摆摆。想到路对面坡上的權木丛中有不知道多少开的正艳的山丹丹花正悄然地盯着对面。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他认为这是一种无力扭转的宿命。一种习以为常的衰颓。一种死气沉沉的消亡。他觉得自己在轮回中一样会消亡。想到这他有点害怕,于是他看了看远处,他看到远处曲折迂回的山路就像是大山的一条剖开的伤口,露着惨白的皮下组织。他开始黯然神伤起来了。他仿佛听到意识外的一个声音在朝自己沉闷地言语着"人类总以为自己在做着了不起的事,光彩从容。"
此时山路一片明亮,从坡上滚落至路面的几颗小石子在阳光中拖着长长的影子,就像是一颗颗静止的小慧星。周围是沐浴在一片金色晨辉中的深沉苍黄。远处山坡的大部分还沉浸在宁静的阴影中,坡顶已是一片金黄耀眼,路边不时出现一些小心落石的牌子飞快地迎上来又向后跑去。
"走了有一半路没"尚虎墚专心地开着车凝惑地问到。
"一半多了吧,你看小善都像刚睡了一觉还迷糊着了"渔湾里侧着头一双警觉的眼神投向小善紧接着答到。
"小善不是想女朋友了吧"尚虎墚随意的问了句接着又说"看你路师傅走哪都有女朋友"
"没有没有我现在怎么会去想那些"小善带着一点茫然、一点羞涩、唇角还
滑过一丝捉摸不透的笑意惘然地应到。
"现在不想,晚上想了吧?"渔湾里露出一付调戏女人的神情、这种流落心声但不在言语而在音调的绵软、节凑,与同样会表露欲望的眼神交织在一起试图能洞悉小善的下流想法。
"想就想,这又不丢人,再说咱们都是成年人又没什么"尚虎墚头扭了一下大声地说到。得意的就像一个二杆子在开导。"真的没有,只是这阳光暖暖的弄的我有点瞌睡"小善微笑着。渔湾里还在看着小善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还看着他。"渔湾里你昨晚上和那女的弄到几点"尚虎墚没有避讳平和地问到。"没有,我们只是朋友,坐了坐喝了点水"。"谁相信了,只是朋友---------还坐了坐"尚虎墚还是怀疑地笑着,渔湾里也笑了。不过他的笑是一种戳穿后的羞涩笑容。小善同样也带着笑容的。
车子开过一个半山腰上的山沟,沟里面是一个不大的村落,大路边就是村子的巨大照壁。金色的村名用琉璃砖砌在照壁的最上方,下面是一幅朝岚云岫中的山水与一轮红彤彤喷薄而出的朝阳相衬托的壁画。这可能是大多数人们向往的意境吧,在你见到的照壁画中多数都是与之相仿。也可能是人们怕留有口舌做事更愿意随波逐流,或许是有玄奥的讲究。通往村子的砼基路面窄了许多被这尊巨大的照壁挤在最里边。像一条蛇一样伸向远处的房舍。坐北朝南的窑洞错落有致地盖在东面的山坡上,一眼眼洞眼朝着沟外,浸染在一片早晨的淡蓝色阴影中,几家的炊烟朝着清明澄碧的蓝天袅袅升起,消失在村子的上空。村子对面山坡的一半,阳光已光顾,有石鸡咯咯地在金色的梯田间已叫成一片。另一半则在阴影中安静的没有半点声响。
过了山沟他们的车子便驶离了阳光的照射,从新进入大山的阴影中。三个男人又开始各自沉默了。像车窗外默默的草木宿命地等待着,任由车子在蜿蜒的山路上驰骋。
当到了山墚他们沿这仅有的一条大路朝南行驶了。路面平缓了许多,路两旁有人们距离相近栽种的刺柏直挺挺地泛着深绿。零星的几颗沙棘满满地结着串串红色的小果实夹在其中。一株秋英开着淡淡的小花从枯黄的矮草丛中长了出来,很是惹眼。远处金色的朝阳下群山逶迤雾霭蒙胧。路西的半坡上有一排红砖盖的平房,窗口上只剩下了窗框,铁皮包过的门半掩着。四五个白色的小羊羔站在门口晒着太阳无事地蹭着身体。在篱笆与平房围成的圐圙里卧着一滩白色山羊阳光中悠闲地嚼着反刍上来的食物。也有几只站在篱笆边上安祥地看着篱笆外。在白色的羊群中还放有一口黑色大锅,可能是给羊喝水时的必备工具。平房的南边有缓缓凸起来的一个小土包。横生的杂草灌木这个季节黑压压地包裹着它。一棵枝杆奇怪的松树庄严地长在了土包的最高处。好似一位守护神守护着这里的安宁。
车子绕过土包,对面坡上出现了一个移走的村落。一番破败颓废,荒芜疯长的村落。感觉那里隐藏着一种鬼魂。一种既可怕又哀怨的鬼魂。早晨的阳光使劲地照亮了整个村落,在村子周围荡起了一层不愿离去的水气。小村侧棱着头靠着车窗呆滞地看着车窗外。"是不是想带个女孩到那个村子干坏事去了"渔湾里又投来色迷迷的眼神一本正经地问到。还没等小村回过神来,尚虎墚声音哄亮紧接着说到"可不敢,那破地方一看就他妈的有鬼了,-------要带还不如带羊圈里呢。""那说不定是个女鬼正好合了小善的心意"渔湾里抢着又挤进了一句随后又说:"说不定也不要房子,有可能还会给生个儿子"。尚虎墚开着车呵呵地笑开了。小善回过头来不好意思地也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前方。"你说我说的有没有可能,"渔湾里看着小善穷追不舍地问到。"有鬼的可能了。"尚虎墚握着方向盘放肆地吼到停了停叹了口气又说:现在这社会没钱什么也别想干,哪个女人愿意跟一个没房的男人睡马路边了。要不你就得像你路师傅一样会骗,把她们先骗的上了床,不行再换下一个。"每次带着新女朋友多好了。"渔湾里又挤眉弄眼地插了一句。"不过现在的女人也不太在乎这了。"小善听着两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掺合着自己谈话,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一旁,活像一个从巢里掉落的雏鸟,不抱一点希望不鸣不动呆呆地等待着,等待着命运的安排或生命的尽头。
拐了一个弯后路直直的通向了远处黑色的大铁栅门,两旁一丛丛一簇簇的高山植被离披应景。在铁栅门里的旁边盖有一小幢白色的小平房,一个白色空调室外机呆呆地立在房顶。外墙粉刷的白灰有几片已经脱落,看门人就住在这里。两旁高出栅门的土丘用石头与栅门边砌的严严实实。车子走到离门还有几米远慢慢停了下来,也没有鸣喇叭,"小善下去让开一下门。"尚虎墚侧着头说到。没等尚虎墚说完,小善就下了车,他试着把手伸进去,发现门锁是锁着的。小善把锁在大门上磕了几下,随后看门人从房子里出来了。一脸疑惑不情愿地往前移着步子,一束想问题的眼神直盯着门外这个注视着自己的青年。当他看到后面还有一辆车的时候,他不情愿的步伐放快了,脸上的疑惑也不那样明显了,他开口说话了:"你们这是干什么"看门人用一口本地话开始做一些简短的盘问,感觉明显的友好了,脸上还好像带着那么一丝的笑容。"不记得我了,今年六月份给你捎杏的那一个"小善满脸笑容高兴地答到。看门人短暂的迟疑后"噢!是你们,"看门人终于心里有底了,一下就把钥匙插锁眼里了。"再有什么捎的我们给你捎,比如柿子、要不沙棘也可以捎"。"没有了"看门人带着欠意的一份微笑应道。可能是听到外面熟络的谈话声,一个女人开门出来了,她消遣地站在门口,看看远处又看看近处装出一副恝然的样子,拐弯抹角地审视过一遍小善,随后走下台阶。她中等身材,滚圆的身体,处处富有弹性。一头浓密的黑发随便的绾在后脑勺上凌乱中荡漾着一种说不清的欲念,姣好的面庞,带着红晕的颧骨,简直就似一朵开在山上的莲花。
大门开了,看门人规规矩矩站在开着的大门旁有点哈腰的倾向。女人站在房子的一角的阳光里目送着缓缓开过的车子。风儿剪剪,云儿悠悠、高远旻天下只觉的世间一切在这样的时空里又都处于黼蔀黻纪,连太阳也是不一样地留恋着的。
三个男人各自在自己的脑海中又思量着刚才的女人了。"这地方原来有这性感的女人"渔湾里长长的吸溜后又说到"看来野花真的比家花好。""这就不是野花和家花的概念,这是饲料鸡蛋和土鸡蛋的概念,-------人家这地方喝的山泉水吸着新鲜空气吃的大粪蔬菜,在这地方也不用受苦,晚上同样健康的看门人在给滋润滋润。"尚虎墚一个人自说自话到后面就慢慢地带上了下流的笑容。"曲亭是不是土鸡蛋?"渔湾里又投来了先前问小善的一副嘴脸仄着身子把头探过了前排座靠背的侧面,等待着一个是与不是的诙谐答案。小善一样等着能开心一笑的答案看着他们。"不是"渔湾里带点气馁地坐回来了,尚虎墚随后又紧接着说"要是蛋也是野鸡蛋。"顿时三个男人欢咍嗢噱,小善好像都要挤出泪滴了,渔湾里咽着气咳嗽不止,尚虎墚美滋滋地眯着眼睛,紧握着方向盘。暖暖的阳光趁着车窗开着的一半钻了进来,仿佛也跟着他们欢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