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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们，考验我们的时刻，真的到了，有……”牛排本来是想问“有没有信心”，可突然想到车过了鸭绿江大桥后，部队便有命令，未经允许，各单位也就是各车辆，不得出声。
听着牛排半截话，战士们一齐拿眼睛问讯着，等着他说完。
“有没有人掉队？”牛排舌头拐了个弯，变成了这句等于没问的话。
但值班长还是认真地清点了一下人数，轻声报告道：“报告，各班各就各位。全排人员多出一人，她是……”
“行了，行了，”牛排摆了摆手，“以后映山红就算我们排正式编制了，不要再说多出一人。”
牛排话音刚落，车突然一个急刹，停下了。
前面传来命令：“所有战士下车，随队步行前进。”
天渐渐亮了。
影影绰绰中，映山红看到他们一直行走在一条峡谷中，两边都是高山，透过山巅，可以看到天上的云像有人在后面追赶着，飞速地流动，而放眼向前或是向后望去，却仍是一片黑魆魆。除了脚步声，就是呼吸声，偶尔地传来的，也只是一句句短促的口令，要求某某部向左或是向右前进。
映山红不知道这条峡谷有多长，但她知道，他们离前线越来越近了，因为从那些短促的命令中，她嗅到了越来越浓烈的火药味。
虽然没经过战争，但她见过战争，刚解放那会儿，她就见过那些背着枪的兵，被解放军押着，举着手，一脸的栖惶；偶尔有人想逃跑，随着一声枪响，就像一只跳起的青蛙一样，“噗”一下便趴在了地上（不知怎么，此时，她想到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画面）。在这更早，也大多是晚上，冷不丁“叭”一声枪响，秦老汉便告诉三儿和她，不许出声，外面在打仗。接着，听到一阵阵叮叮哐哐的跑人的声音，再过一会儿……再过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她的印象里，战争就是这样。
可现在她知道，那并不能算战争，这么长的队伍，这么长的时间行走，这才叫打仗——要是知道真正的战争场面，映山红会为她此刻的想法而脸红的。
但她真的是这么想的。
而且这么想着，她的情绪一点点地竟亢奋了起来。
她追上牛排，道：“牛排，你们都有枪，也给我一支吧。”
牛排没有回答她，只是拿眼睛望了她一眼，就继续走他的路。
映山红又紧走几步，追上去：“牛排，快要打了吧？”
“归队，不许说话。”牛排生冷地扔了她一句。
5
现在，天才是真正亮了，原来，这峡谷不是在两座山中间，而是从一座山转到了另一座山，就像一个孩子，从父亲的怀抱转进了母亲的怀抱一样，队伍似乎是有意专拣这样的山谷在走。
谷上是天空，天空有云，如清晨一样，仍飞快地飞着，太阳打在上面，一忽儿白一忽儿黑；谷的中间是山腰，一缕缕云，白云，就像围着孩子的母亲的两支手臂，柔柔地抚摸着那片初冬山中特有成熟颜色；谷中有条小溪，水很清澈，也许是早晨气温太低的原因，上面冒着一层雾气。
这时，前面传来命令，原地休息。
战士们立即跑到小溪边，有的捧着水喝，有的则捧着水洗脸，然后以班为单位，围成一圈，开始吃干粮。
映山红没有编进班，就像牛排不属于哪个班一样，他们俩组成了一个单位。
牛排坐在一截枯树上。枯树是棵老树，比板凳面还要宽（粗），上面结了层褐色水锈，斜伸出去，横在小溪上。映山红就势坐在一块被溪水冲刷得很光滑的大石头上。映山红在进入朝鲜最后一次休整时，已配备了一份干粮，也就是说，她除了没有枪之外，其他的，都是战士标准了。
“你本来就叫映山红啊？”牛排问。
“嗯。”映山红嘴里嚼着干粮，含混地道。
“还真的这个姓呀？”
“不，不是。”映山红解释，“我不是‘映山红’的‘映’，是应山红的‘应’。”
“是呀，我说的就是‘映山红’的‘映’嘛。”
“不是。”可映山红转念一想，可能牛排说的就是“应”，于是又点了点头：“是的。”
牛排不禁笑了起来：“到底是不是啊？”
“反正我是应山红，姓应的应。”
“哦，明白了，是‘应该’的‘应’。”牛排笑着说。
映山红闪了闪眼睛，说：“我又不知道应该的应是什么应，反正就是姓应的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