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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鬼蛇神只有让它们出笼，才好歼灭他们，毒草只有让它们出土，才便于锄掉。”王队长引用着当时从上到下一个声音的说法说道，“现在，我们所在的学校里，就有很多右派分子。上级要求我们，按照指标，不仅要不折不扣地揪出右派分子，而且要超额完成，让右派分子在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中现出原形，无处无遁。”
其他三名队员一听王队长口气如此坚决，互相望了望，虽然声音不够洪亮，但都表了态，说坚决执行，最后，王队长望向筱雅——
筱雅低着眉，不知在想着什么。
“筱雅同志，你的态度呢？”王队长不得不点名发问。
筱雅抬起头，勉强地说声：“同意。”
“什么同意？”王队长声音不高，但谁都听得出来，很不高兴，“你对这场运动有意见吗？”
这样一说，筱雅立即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马上正了正身子，像映山红一样大声地说：“坚决执行上级命令。”
“好，我们的意见统一了，下面我们来研究一下如何配合学校党委确定第一批右派分子的名单……”
“这份名单属于机密，”王队长将工作队与学校党委刚刚拟定的一份右派分子名单在手上掂了掂，“在学校党委没有宣布之前，我们工作队任何人，不得泄密。”
“是。”4名队员整齐地答道。
会议是在学校礼堂召开的，照例地，会议一开始是学习《人民日报》文章，然后，由学校党委宋书记带领大家学习上级文件，再由王队长传达上级反右会议精神，并学习“中共中央关于《划分右派分子的标准》的通知”。
本来主席台上与主席台下，人们还都沉浸在前一阶段的“鸣放”的亢奋中，将自己知道的不知道的抑或是听说的，都“鸣”了出来“放”了出来，现在突然听到要“反右”，而且还有“标准”，不由都静了下来，聚精会神地听着那标准，然后将自己往那标准上靠一靠，看看自己有没有靠上不要说一条哪怕是一点边沿、一点边丝。
可是，还没等人们“靠”完，王队长的声音刚停，龙善水便代表学校党委宣布学校10大右派分子名单。龙善水每念一个名字，立即便有人在那个人身边伸手扭了押送到台上。
于是，有人高呼冤枉，有人愤极怒骂，有人瘫倒在地……右派分子，右派分子是什么？按毛主席的说法就是牛鬼蛇神，就是反革命……
“龙善水，你打击报复。”突然，在右派分子中，一个尖厉的声音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我不就是说你利用权利之便，将比你年轻的小吴搞到手了么，你现在就来报复，将我打成右派！”
“凡素芬，”原来凡老师叫凡素芬；龙善水气愤地用手指着她，“你要好好地反省自己的错误，要向人民低头认罪。”
“你才是右派。书记，工作队，我要揭发龙善水。”凡老师倔强地昂着头，尽管两名年轻的小伙子一边一个地按着她。
也许这一幕出乎在场所有人预料，包括龙善水。
乍听到凡素芬要揭发龙善水，无论是学校党委书记，还是工作队王队长，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在，短暂的静默之后，王队长反应了过来，上前一步说：“好，希望你本着实事求是的精神，揭发龙善水同志的问题。”
“他散布反动言论，说共产党官僚主义。”凡素芬左右摇晃着两边押着他的年轻人的手。“他还说要取消党委负责制，成立校务委员会，实行民主办校……”
龙善水的汗不自觉地开始往外冒，往下滴：“住嘴，这是右派分子对我的污蔑、造谣。”
宋书记与王队长对视了一眼，然后挥了挥手，意思是双方都停下来：“凡素芬同志的揭发，很有说服力，也希望大家互相揭发，向我们党委揭发也行，写大字报向大家揭发也行，当然，向驻校工作队揭发也行，可以揭发老师，也可以揭发同学，老师揭发老师，学生揭发学生，老师可以揭发学生，学生也可以揭发老师。现在，我代表学校党委，宣布——”
龙善水一听宋书记要“宣布”，而从宋书记的语气中，他早就明白这“宣布”的是什么，立即“扑通”一声跪在宋书记面前：“宋书记，她，她……”
“起来。”宋书记望着龙善水，严历地喝道。
“我冤枉啊。”
宋书记不再看龙善水，转向台下：“我宣布，龙善水同志是右派分子。”
大家对这一宣布一时懵了，刚才还神气活现的龙善水龙副校长，怎么一转眼就是右派分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