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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走进工厂，映山红就发现她理解错了，因为鸭舌帽将她交给一位戴着那种没有帽檐的工作帽的师傅也是一位大姐时，大姐望了望她，然后一言不发地递给她一套工作服，说：“穿上吧。”
显然，洗碗呀碟的是不需要穿这样的工作服的，即便穿，那也应该是那种类似围裙的那种，而现在，这是要“机械”了呀。
换好工作服，大姐看了看她，也许她还算“眉清目秀”吧，大姐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叮嘱道：“进入车间必须穿戴工作服。操作时不准戴手套，必须戴上工作帽。”
“为什么呀？”映山红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问。
“防止手套挂在刀具上。”
“那干吗还非得要戴上工作帽？”虽然映山红知道就像当兵就要戴军帽一样，也许工厂就是这样规定的，但她还是禁不住好奇地追问道。
大姐被她问得不由笑了起来，伸手捋了一下她的长发，说：“你舍得剪掉吗？”
映山红看了一眼自己的头发，没有吱声。
“防止这长头发卷入机器中。”大姐看着映山红的眼睛，“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了。”
“没了？”
“没了。”
“你就不问问铣工到底是干什么的？”
“不用问，你不是马上要教我吗。”
大姐这下真的笑了，伸手在她头上拍了一下，说：“好吧，我们走。”
5
“开车前，检查机床手柄位置及刀具装夹是否牢固可靠，刀具运动方向与工作台进给方向是否正确。”大姐一面做着示范，一边对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的映山红指点着，“将各注油孔注油，空转试车——如果是冬季，必须要先开慢车——2分钟以上，查看油窗等各部位， 并听声音是否正常……”
映山红虽然没什么文化，但她精明，大姐指点一下，她便立即默记在了心中。两周下来，她不仅明白了诸如切削时先开车，如中途停车应先停止进给后退刀再停车；离开时必须停车，机床不许超负荷工作；工作台上不准堆积过多的铁屑，工作台及道轨面上禁止摆放工具或其他物件，工具应放在指定位置；工作结束后，将手柄摇到零位，关闭总电源开关，将工卡量具擦净放好，擦净机床，做到工作场地清洁整齐等知识，而且，她还得知，大姐的丈夫，就是这个机械厂的厂长。
而更让她喜不自禁的是，厂长是位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的转业军人。
一提到军人，尤其是志愿军，映山红就莫名地激动。尽管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军籍；一个没有军籍的军人显然不能算军人，虽然她切切实实进了朝鲜，参加了战斗（除了那次飞机轰炸，她在山红兵站的每一天，也都是战斗）。
她想见见厂长，想问问他认不认识牛排长，认不认识胖连长。
可是，她没好意思提出来，因为接待站的眼镜明确说了，她到这里来，是暂时，是学习，是工作。
既然是暂时，她相信，眼镜他们很快就会弄清楚她的真实身份的，至于厂长，反正他是大姐的丈夫，是这个厂的厂长，不愁见不着，也不愁没机会。
一个半月以后，映山红的技术，已相当熟练了，不但会铣削V形槽、T形槽、燕尾槽、圆弧槽、刻线、连接面、斜面、直角沟槽、台阶和键槽这些齿轮花键涡轮成形，而且她还熟练掌握了计算和调整，例如分度测角等等。
大姐说她带过好多徒弟，但没有一个有映山红这样聪明好学的，一点就通，一学就会，乐得她见人就笑哈哈，直夸映山红。
当然，夸映山红，实际上也是夸大姐她自己。
映山红呢，随着大姐的夸赞，很快在车间、接着在厂里，便小有了名声，大家都说，铣工车间那个学徒工，不仅貌美出众，而且尽学了她师傅的真传。
这一天，正准备下班回集体宿舍的映山红刚走出车间，一帮年轻小伙堵了她，好听点地说叫殷勤地不好听点说叫嬉皮笑脸地要请她看黄梅戏《天仙配》。这是一部由安徽黄梅剧团演出的前不久刚刚获得华东戏曲观摩大会剧本一等奖的剧目，故事分天上人间两条线：人间董永家贫，父亡，卖身为奴，得资葬父。天上玉帝七个女儿戏于鹊桥，窥视人间。七仙女因厌恶天宫岁月之凄清，对董永由同情而至钟情，乃不顾森严天规，只身奔向人间。槐荫树下，路遇董永，一番倾诉，几番衷曲，二人遂结伉俪。黑心的雇主傅员外以董永新婚不符契约为由，要挟七仙女须于一夜之间织成锦绢10匹，成则工期缩短，不成则加倍。七仙女遂邀众姐相助，结果一夜而成，傅员外有言在先，反悔不得，三年苦役改为百日。工满，归程中，夫妻正向往未来，憧憬幸福，忽闻玉帝旨意，令七仙女即刻回宫，否则祸及董永。七仙女无奈，忍痛泣别，别时誓言：“不怕你天规重重活拆散，我与你天上人间心一条”。丹东是他们全国巡回演出中的一站，时间只有三天，确实机不可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