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辆警车在《再回首》咖啡厅前边的公路上呼啸着疾驰而过。两辆小型警车在前开道,中间是一辆满载囚犯的大囚车,最后是载着全副武装的武警战士的车断后,朝着龙山高速公路方向飞驰。刺耳的警笛声惊得路上的其他车辆纷纷避让,路上的行人侧目而视,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载着囚犯的囚车上有三名警察,司机老王、中年民警钱卫线和同在一个中队的年轻民警甘耽宕。担任这次押解任务总指挥的狱政科长李林坐在前导车里,其他的押解民警也都坐在前面的两辆前导车里。年轻民警甘耽宕身材魁梧,一米八出头,虽然参加工作时间不长,但是在去年全省警察系统业务技能比武时勇夺冠军,而且业余时间还常常去练习跆拳道,各方面素质特别好,所以,监狱布置这次押解任务时说多锻炼锻炼年轻人,就派了甘耽宕也参加。
囚车里坐着三十八名罪犯。罪犯们俩俩并排坐着,挨着坐的俩人共同使用一个手铐,分别铐着俩人的左右手。罪犯们有的闭目养神,有的低垂着脑袋垂头丧气的样子,似乎还有些紧张。个别罪犯斜眼看着窗外的景色,似乎并不在意。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到达目的地,也不知道要把他们拉向何方,唯一知道的就是要把他们送往监狱改造。
朴旺初就在这三十八名罪犯之中。虽然警车速度很快,但是在经过《再回首》咖啡厅时,靠近囚车玻璃坐着的朴旺初扭头紧紧向咖啡厅盯去。他看到了咖啡厅落地窗户玻璃后面坐着的恋人辛专怡,也看到了她面前摆着咖啡在等待自己的出现,而现在自己身不由己。他真切地体验到了什么是近在咫尺,却似远在天涯!想到这里,朴旺初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押运囚犯最让人费心,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遇上突发情况。坐在囚车前面的民警甘耽宕不时扭回头去扫视一下车里的罪犯,而中年民警钱卫线则很少扭头,对于他这个老管教来说早已司空见惯。看到甘耽宕又扭回头去扫视罪犯,他拍了拍甘耽宕的肩膀:“把自己弄得那么紧张干什么,他们又没有长着翅膀,别担心。”
话音未落,罪犯单达喊报告:“报告警官,我肚子疼,我要大便!”
有的罪犯扭过头去瞅单达,有的罪犯低着头窃窃偷笑。民警钱卫线冲着单达不容置疑地吼道:“忍住!”
看到民警发火了,罪犯们又都老实起来,囚车里重又恢复了先前的寂静。
押解罪犯最忌讳半路停车,最主要是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既怕罪犯闹事,又怕半路出岔子。顺顺当当得把罪犯押解到监狱交给入监队,才能让所有押解民警的心放下来。
这时,从背后窜上来一辆车,想要超过车队,正好跑在了大囚车的前方。开车的老王一边拿起喊话器有些霸道地喊道:“让路!让路!”一边再次拉响了警报器。刺耳的警笛声划破长空,前方的车辆赶紧躲到了一侧,其他车辆也纷纷躲让。四辆警车疾驰而过,上了高速公路,一股扬尘随风而去。
“哎呀——哎呀——疼死我了……”罪犯单达不停地叫唤着,一边叫唤,一边扭动着身躯。其他罪犯纷纷扭头向单达看去。
民警钱卫线提起警棍站了起来,准备过去。甘耽宕拉了一下钱卫线,示意他自己先过去看一下。
民警甘耽宕走到罪犯单达近前仔细看了看,发现罪犯单达额头上渗着汗,脸色白瓜瓜的,不像是撒谎。于是走到前面和民警钱卫线商量了一下,用对讲机向押解总指挥狱政科长李林作了汇报。
狱政科长李林稍稍思考了一下,回话说等到了高速服务区再让罪犯去厕所。
民警甘耽宕走到罪犯单达面前告诉他必须等到了高速服务区才能去厕所,让他再忍一会儿。实际上罪犯单达也听到了对讲机的声音,情绪比刚才稍微安静了一些,身体也不像刚才扭动得那么厉害,呻吟的声音也小了一些。
快到高速路服务区时,远远就看到服务区内有一辆小车在加油,还停着一辆旅游大巴,人们似乎也是在服务区解手,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上大巴车。
四辆警车鱼贯前行,停在了服务区,押运囚犯的大囚车正好挡在了旅游大巴的侧前方。
押解总指挥狱政科长李林安排两个民警押着罪犯单达去解手,其他民警在大囚车上监控其他罪犯。
旅游车上的导游一看有车挡在了旁边,旅游大巴开不出去会耽误时间,刚开始一看是警车,没有敢吭气。可仔细一看,原来车上写的是司法,不是公安,这气腾地就起来了,你弄一个司法车横什么横,停在我前面这不是影响我时间么,于是从大巴车上下来直奔大囚车司机老王跟前。
“你长眼睛没有,怎么停的车?!”导游冲着大囚车司机老王嚷道。
老王想解释解释,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赶紧说:“就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马上走,马上走……”
旅游大巴车的司机也跑了过来,冲着司机老王嚷道:“你瞎了眼了,怎么停的车?!”
老王一听他骂人,也来劲了:“怎样,我就停这了!”
这时,旅游大巴车上又下来几个人冲着老王叽叽喳喳叫喊,接着又围过来一群人。当然,更多的人是在看热闹。
狱政科长李林一看有人找大囚车司机老王的茬,本来想下车过去解释一下,可是事情变化太快,李林还没有走到大囚车跟前,已经有不少人围住了大囚车,冲着老王在那儿叫唤。不行,再这样下去局势会失控,李林迅速跑到武警车跟前,告诉武警李排长叫战士们下来维持秩序。
押运车武警李排长一声令下,车门打开,战士们手拿武器嗖、嗖、嗖从车上冲下来,把大囚车和叫唤的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
武警李排长往人群中间一杵,对着武警战士发出命令:“武器上膛!”
几十个武警战士哗啦啦拉动枪栓,端起了枪。李排长用严厉的口气命令道:“我们在执行任务,所有闲杂人等立即离开!回到自己的位置!”
刚才还在叽叽喳喳叫唤的人斜眼一看,这是要来真格的了,哪里见过这阵势,顿时不敢再叫唤。导游和旅游大巴司机在前,其他人在后灰溜溜地回到了旅游大巴上,再也没有人出声。
这时,民警也把解完手的罪犯单达押了回来。狱政科长李林命令开车,四辆警车呼啸着又开上了高速公路,向监狱方向飞驰。
从高速公路服务区上路后,狱政科长李林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临近中午,于是早给监狱大门岗和有关人员打了电话,做好准备工作。
时间不长,四辆警车风驰电掣般已经停到了监狱大门口。全副武装、荷枪实弹的武警战士率先从车上下来,在大囚车车门口和监狱大门之间整整齐齐排列两行,中间留下一条路,罪犯们将从中间这条路走进监狱。
押车民警甘耽宕和民警钱卫线已经把罪犯手上的手铐解除,罪犯们一个个耷拉着脑袋,手里提着自己的物品、东西,下车后从武警战士中间留下的路往监狱走。
可是罪犯单达偏偏坐在座位上纹丝不动。他想着自己年纪轻轻就要在这大墙之内度过,自己的大好年华就要留在这监狱之内,他不甘心。从进了看守所他就一心想着逃跑,可是没有机会。就在刚才,高速路上肚子疼想去厕所是真,但是他想着有朝一日有机会逃跑的话必须先熟悉逃跑路线也是真。
民警甘耽宕命令罪犯单达下车,但是单达坐在那里还是纹丝不动。罪犯们都特别清楚,现在的监狱是文明管理,你又不能动手打我,我就不走看你咋样。甘耽宕正准备上前,民警钱卫线说你先下去招呼其他罪犯。然后钱卫线从新来的犯人中喊了两个刚下车的犯人,告诉他们把单达从车上拉下来。
钱卫线叫的这两个犯人,一个个横眉愣眼一看就是社会上的赖皮。这两个家伙已经是几进宫了,当然明白来了监狱就得听管教民警的话,想好好改造、早日出监狱还得靠民警。一听钱卫线让他俩把单达拉下来,嗖的一下就上了车,直奔单达。
这罪犯单达也清楚,这俩家伙上来给自己两拳、踢自己两脚白白受罪,到哪里说得清,于是不等两人靠近就乖乖下了车。
没有一个罪犯愿意自己主动走进监狱,罪犯朴旺初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坐着囚车,从《再回首》咖啡厅看到女朋友,到来到监狱大门口,朴旺初估摸了一下也就是几个小时,路并不算远。然而,进了监狱的大门,那短短几个小时的路也就成了他和女朋友之间的万水千山。监狱的大门,把内外分成了两个世界,从此,两人就将存在于两个世界了。听到身后监狱大门咣当一声关住的时候,朴旺初的心也凉到了冰点。
进了监狱大门,在二门岗外押解民警们让罪犯整整齐齐的列队,点完名以后交给了入监队,押解民警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民警甘耽宕一看手表,这一番折腾下来已经中午一点多了,便叫民警钱卫线和其他几个押解民警准备出去吃饭。
几个押解民警说笑着往大门外走,正好迎面碰上下午来上班的队长张强。
张强满脸笑容问甘耽宕:“第一次执行押解任务感觉怎样?”
“年轻人特别负责,下次有任务还派他。”不等甘耽宕说话,民警钱卫线已经开口了。
张强说:“年轻人肯定负责,要不怎么会被领导选中呢。”
几个人随便聊了几句后,张强告诉甘耽宕和钱卫线,说两人辛苦了,吃完饭以后下午就不用进监了,早点回家休息吧。
两人说了声谢谢队长,一溜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