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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迹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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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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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誓山盟》连载

第五章

快到中午时,民警甘耽宕把出工的罪犯带回中队。刚进了谈话室,就听到监控旁边的电话铃响了。

中队谈话室里大家正坐在那儿聊天,大家说正好省得我们抬屁股了,你给咱接了电话吧。电话是入监队打来的,让中队民警过去领人,新入监犯要往中队分了。

队长张强对坐在那里的钱卫线说:“你歇了一会儿了,到入监队给咱领人去吧,让刚收工回来的小甘歇一会儿。”

民警钱卫线答应一声去了,过一会儿从入监队带回来三个人,罪犯朴旺初、单达,再一个就是被犯人们称为“刘处”的犯人。朴旺初、单达是新入监犯下队,“刘处”是调队——从入监队调过来的犯人。后来在中队熟悉了以后,犯人们问“刘处”为什么调队,“刘处”说入监队关系犯太多,不好挣分,他想多挣分多减刑早点出去。

钱卫线打开中队铁门,让三人拿着铺盖卷在铁门口站着,随后叫来了罪犯坐班组组长牛杰,告诉牛杰让他领上坐班组罪犯俩人把这新下队的三人的身体和带过来的东西好好搜一搜,不要放过任何一处,看有没有违禁品。

一进谈话室,指导员杨维文就问:“你怎么不直接搜了身?”钱卫线赶紧掏出烟给指导员点上:“这牛杰也挺认真的,中队的犯人都不敢糊弄牛杰,不用说刚下队的新犯人。”

指导员抽了一口烟,没有再吭气,算是默许了。

罪犯牛杰,个子有一米八,方脸,长的白白净净、文质彬彬,还带着一副眼镜,初次见面人们都会觉得这个人在社会上时一定是个老师或者政府里坐办公室的文员,绝不会想到他曾经是一个横霸一方的黑社会老大。

据说,社会上给牛杰起的外号叫“白面书生”。刚在社会上混时,当地也曾有个地痞不服牛杰,但没有打过交道,觉得文质彬彬一个人,怎么可能在社会上混,想给牛杰个下马威。

一天,牛杰一个人在街上走,忽然迎面走来两三个人,还带着一条大狼狗。也不知他们怎么给狗下的信号,狼狗突然狂吠着朝牛杰扑来,几个人不仅没有制止还嘻嘻嘻笑。

牛杰并不惊慌,站在那里纹丝不动,等到狼狗快扑到他身体时,突然飞起一脚直踢狗脖子,狗被踢翻。还没等狼狗翻身起来,牛杰一个箭步上去死死踩住狗脖子,硬生生把狗的四条腿掰折,然后扬长而去。

从此,当地的地痞无赖都投到牛杰身边称他大哥。当地地痞投靠牛杰不仅是因为他心狠手辣,还因为牛杰黑白两道都能吃得开。小弟犯事,找到牛杰通融关系,该轻判的罚了点款,该重判的能轻判好多年。总之,牛哥上面有人罩着。当地百姓敢怒不敢言,后来终于有人举报到中纪委,公安部亲自督办、异地用警,最后才铲除了牛杰的黑帮和保护伞。

在中队里的犯人,只要原来是社会上的混混,都知道牛杰的大名,所以都惧他三分。

给罪犯搜身本来是民警的权力,但是钱卫线嫌犯人脏,于是就把这事交给了罪犯牛杰。

钱卫线回到谈话室,坐在监控前面看着牛杰带人搜身,就算监督了。忽然,看到楼梯口监控有一个人影闪过,于是钱卫线迅速放大楼梯口的监控,看到大队教导员王平正往楼上走。钱卫线赶紧拿着铁门钥匙,开了铁门亲自去搜身了,为的是等教导员上到谈话室门口的楼梯时看到是自己在亲自搜身。

搜完身回到谈话室时,教导员王平正在和大伙聊天,说过来了解一下新下队犯人的情况。钱卫线掏出“芙蓉王”给教员递过去一支,然后又给队长和指导员都点上。民警甘耽宕不抽烟,钱卫线说那正好省了。

队长张强说:“新下队的犯人不多,干脆都分到钱卫线的组里,承包给他算了。”

中队里每个民警都会承包一个或几个组罪犯,为的是管理他们的生活,负责他们的思想教育、掌握他们的情况,考核罪犯改造。当然,承包组里的罪犯出现问题也要承担责任。

指导员杨维文说钱卫线是去年的执法标兵,理应承担重任,就这么分吧。

“我看那个调过来的姓刘的职务犯分给钱卫线,另外两个新下队的犯人就承包给小甘吧。”教导员王平发表了意见:“小甘年轻有为,应该多锻炼锻炼。”

既然教导员发话了,中队只好就这样分了。调队的犯人“刘处”分到了钱卫线承包的组里,朴旺初和单达分到甘耽宕承包的组里。

犯人们在组里都是分上下铺,朴旺初又被分在上铺,他的下铺是毒贩张永吉;单达也在上铺,下铺是六劳改卢二楞。犯人们大部分都愿意住下铺,为的是方便。新来的犯人就像刚过门的小媳妇,只好住上铺。铺展好床位,老犯人都会好奇地问新犯人是什么地方的,犯的什么事,判了多少年。六劳改卢二楞一听朴旺初和他是老乡,立即从自己的床头柜里拿出一块香皂和一支牙膏,给朴旺初用。监狱里和社会上一样,很多犯人会攀老乡,为的是相互有个照应,有个说心里话的,也算是精神寄托。一块香皂、一支牙膏看起来不算什么,可在监狱里那就算得上东西了,而且对于从来没有人接见、社会上也没有什么亲属的卢二楞来说,已属不易。

一说到徒刑,单达和朴旺初都很关心怎么能够早点出监狱,单达甚至问六劳改卢二楞有没有人从监狱里跑出去的。卢二楞说,我住过好几所监狱了,从来没有听说过越狱成功的。这卢二楞在社会上也是大罪不犯,小罪不断,前前后后好几次犯罪,这次是第六次判刑住监狱了,所以犯人们都称他为六劳改。

卢二楞说得眉飞色舞,说有一次,一个犯人悄悄爬上了监狱围墙,可没有等翻过去就被武警一枪击毙了!把个单达吓得打了个哆嗦。卢二楞哈哈大笑,说逗你玩,监狱围墙都有高压电,即使没有武警也会被高压电电死,根本出不去。

朴旺初问怎样能早点出去,卢二楞说你就三年徒刑,从看守所到监狱入监队集训,已经过去大半年了,再过两年多点就刑满释放了。即使好好劳动改造,你的徒刑短也减不了多少刑期,还不如舒舒服服的住两年监狱就出去了。朴旺初说哪怕早一分钟出去,我都愿意!因为,在朴旺初的心里盼望着能与女朋友早日相见。朴旺初觉得在监狱的分分秒秒,就像在油里煎熬一样难受。

几个人在一块聊天,说起还从入监队调到中队一名犯人,原来在社会上是处长,本来不关心分来几个新犯人的张永吉一听马上起身说过去找“处长”聊聊天。

去了组里没有人,一问其他犯人才知新来的犯人到烟馆抽烟去了。

张永吉走进中队烟馆,一眼就瞅见陌生的面孔,无需问,就凭举止、表情、说话的口吻,就能断定是新来的“处长”。张永吉凑到近前,恭恭敬敬递上一支烟:“您是新来的‘刘处’吧,认识一下。”

“刘处”微微笑了笑:“小伙子,不要乱叫,咱们都是服刑人员,以后就叫我名字就好了。”

新犯人“刘处”名叫刘士信,因为贪污罪被判十六年。

刘士信并没有接张永吉递来的烟,而是从自己口袋里抽出一根:“来,抽我的。”

刘士信在社会上时很少抽烟,自从进了看守所迷上了抽烟。抽烟使他反思自己,抽烟使他排除寂寞,抽烟使他更快地融入现在的环境。

张永吉看了看刘士信递过来的烟,再也不敢递自己的烟了,烟的档次差得太远了!

张永吉略显尴尬地接过烟,点燃抽起来。俩人开始聊天,聊着聊着,张永吉竟然和刘士信说自己和他是老乡,一个地方的,并且还说出了几条连当地人都很少去的小胡同。而且,张永吉对小胡同的熟悉程度令刘士信惊讶。

刘士信在社会上时,虽然不算什么大官,但在当地也算是能呼风唤雨,见的人多了,他当然明白张永吉和他攀老乡的意思,倒也没有怀疑老乡的真实性。不过在监狱里,有个聊天的总比一个人无聊寂寞要好,所以也是老乡长老乡短。

张永吉其实根本不和刘士信在一个地方,也不是什么老乡。他之所以对那个地方那么熟悉,是因为他以前常去那里贩毒,对环境相当敏感,把周围的条条小路都记得特别清楚,为的是一旦被人发现贩卖毒品,脱身容易。

张永吉和刘士信攀老乡,是因为他明白像这类官员之类住监狱,虽然说树倒猢狲散,好多人分崩离析躲得远远的,但是,毕竟是一棵大树,地下的树根盘根错节,关系十分复杂。所以,在生活上、改造上都会有来自方方面面的关照,自己也想沾沾光。

张永吉自从住了监狱,对犯人不得罪任何一个人;对民警,言必照办;对于监规纪律,处处遵守。而且,张永吉也不喜欢和其他的犯人聊自己的过去,所以,他一说自己和刘士信是老乡,包括刘士信在内的中队所有犯人,没有一个怀疑过。这就是张永吉,善于伪装的张永吉。

后来,张永吉成功越狱,惊呆了包括民警在内的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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