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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迹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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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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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誓山盟》连载

第一十七章

朴旺初的保外,极大地刺激了张永吉向往自由的念头,经过两个多月精心、尽心的表现,张永吉完全取得了中队所有民警的信任。

这一天,晚饭后中队照例组织犯人们看新闻联播,张永吉和值班民警请假,说自己身体难受,回到监舍里休息。

坐在监舍里的床上,望着窗外的监狱大院,探照灯把整个监狱大院照得如同白昼,即便掉在地下一根绣花针也能够找到。不远处,监狱高高的围墙上每隔十几米就有一座岗楼,岗楼里的哨兵荷枪实弹,虎视眈眈地盯着监狱大院。

失去自由之后,张永吉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自由的可贵,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比自由更可贵。

张永吉是师傅养大的,也是师傅把他带上了贩毒这条路。刚开始贩毒,懵懵懂懂,不明不白就走上了这条路,可渐渐就习惯了,花钱如流水,来钱也畅快。凭心而论,师傅在分成上并没有少给过张永吉一分钱,每次贩毒的收入都会分给张永吉应得的部分,有时候还会多给一些。所以,张永吉也常常替师傅跑腿。被抓以后,张永吉思前想后,一向谨慎的自己是如何栽的跟头,被公安抓住的。

思来想去,张永吉猜测可能是那两次在交接货时匆忙,遗留下了蛛丝马迹,被公安闻到了消息。

张永吉贩毒,从来都是人货分离,绝不亲身携带毒品,等到一切就绪后才会和买家进行交易。一次,本来已经和买家一切谈妥,就在准备交易的前一分钟,远在云南边境的师傅原涛边打来电话。他看到电话的第一眼,敏感地想到是不是已被公安盯上,需要取消交易。结果一接电话,师傅问他交易完成没有,张永吉说还没有,马上进行交易。师傅说,交易完成后立即赶到上海浦东机场,让张永吉去接从美国飞回来的女儿——原丽,而张永吉准备交易的地点正好是在上海郊区。

张永吉清楚地记得,和师傅原涛边在一起聊天时,师傅说干咱们这一行的,那就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过日子,咱们干的这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就是自己最亲的人也不能告诉。张永吉说,我就光杆一个,能告诉谁呢。师傅盯着他看了看,笑了,说准有一天会找女朋友的,到那时也不能告诉她。张永吉从来没有问过师傅的老婆孩子在哪里,他觉得该说的不问也会说,不说的自有不说的道理。还有,他自己也从来没有问过师傅,自己五岁那年那次永远不会磨灭的记忆惨景,这也是师傅最欣赏他的地方。

电话里,张永吉问师傅我不认识您女儿怎么办。师傅说,你只要站在我告诉你的地方等,她就会来找你,我已经把你的电话和照片传到她的手机上了,我忙完事情就飞过去。

张永吉匆忙完成交易,就去了浦东机场。事情也确如张永吉猜想的那样,公安民警就是在那一次开始盯上了贩毒的张永吉,获得了他的详细信息。去往机场的路上,师傅又打来一次电话告诉他,关于“生意”的事情不要向自己的女儿透露丝毫信息,张永吉说师傅您放心,我知道该怎样。

在机场的出口,张永吉凭借敏锐的双眼,一眼就猜到了熙熙攘攘出来的人群中哪一个是师傅的女儿,眉宇、神态太相似了。

“你就是张永吉,张大哥么?”一个身材苗条、容貌清秀的女孩飘然来到了近前,个头大约比张永吉低半头,也就是二十刚出头的样子,俏皮地盯着他问。

看着这个漂亮、单纯的姑娘,张永吉的心微微加速跳了起来:“你是——”

“我是原涛边的女儿,原丽。”活泼之中透出单纯,话还没有说完,已经将重重的行李箱交到张永吉手里:“你比我爸发给我的照片看起来更英俊。”说完,格格格地笑了。

张永吉从小到大没有和女孩单独相处过,对于女孩的夸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应道:“师傅让我来接你。”

“我爸为什么没有来?”原丽盯着张永吉问。

张永吉说:“师傅正在忙生意,大约坐四个小时后的航班过来。”

原丽问张永吉:“你和我爸做的什么生意呀?”

张永吉平静地回答:“国际贸易。”说完这句话连张永吉心里都想笑,都觉得滑稽。不过,他们贩毒确实是经常跨国交易。

“具体干的是什么行业呢?”原丽好奇地问。

张永吉回答很干脆:“什么都干,什么挣钱干什么。”

原丽有点埋怨:“怎么和我爸一个口吻。”

“你爸已经把酒店给你预定好了。”张永吉岔开话题:“咱们打车去吧。”

俩人打了一辆车,告诉的士司机要去的酒店,很快就到了。

到了酒店前台,办了入住手续之后,张永吉把行李箱搬到了房间,对原丽说:“你休息吧,师傅来以前我不会走,我在酒店的大堂待着,有事你叫我就行了。”说完,张永吉就退出房间,来到大堂坐在沙发上休息。

大约五六个小时之后,张永吉的师傅也就是原丽的父亲,原涛边来了。看看年近七十的原涛边,想想青春靓丽二十出头的他女儿原丽,反差太大了。张永吉觉得师傅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他又想到了自己,想到了那个恐怖的夜晚,想到了关键时刻把自己抱走抚养大的师傅原涛边,或许,他也知道自己的故事。原涛边从来没有对张永吉讲过他自己的过去,也没有提过张永吉的过去。张永吉也从来没有问过,他始终信奉该说的不问也会说,不说的问了也不会说。张永吉和原涛边聊了几句后,张永吉告辞走了。

原涛边的确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原涛边与第一任妻子有两个儿子。本以为夫妻恩爱、家庭美满,结果两个儿子长到十八九岁的时候先后因关联毒品而死。屋漏偏逢连阴雨,同在一个单位的夫妻俩个双双下岗,妻子接受不了巨大打击,自杀而亡。毕业于重点大学化学系的原涛边一怒而跑到了云南、缅甸、老挝接壤的边界,给制毒、贩毒集团当起了“技术总监”。在各地东奔西跑中认识了第二任妻子袁萌,后来给他生下女儿原丽。原涛边吸取教训,为了母女俩的安全,动员什么都不知情的袁萌母女俩移民美国,说是为了女儿更好地成长。在母女俩移民美国后,原涛边再也没有让母女俩回来过,每次都是他飞到美国看望母女俩。

这次原丽回来,还是和父亲嚷嚷了好几次,说自从六岁离开中国再也没有回来过,只想回来旅游旅游,很快就回美国,原涛边才答应。

原涛边老来得女,很是疼爱这个女儿,早已经在女儿想要游览的各景点最近预定了五星级酒店。他原先准备亲自来机场接女儿,无奈因为有事不能及时赶到,才会告诉正在附近做毒品交易的张永吉来机场接女儿。

父女俩一见面,原丽就夸奖张永吉忠心耿耿,说自己马上大学要毕业,也要回来帮父亲做生意。听到女儿要回来帮自己,原涛边想起了因为毒品而死去的两个儿子,不禁黯然神伤,严肃地对原丽说:“爸爸老了,不准备再干了,等我做完最后这笔大生意就去美国和你们母女俩去团聚。”

看到爸爸不高兴的样子,原丽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只以为爸爸真的老了,不愿意再干活了,也就没有再烦爸爸。

原涛边陪着女儿逛遍了女儿想逛的各大景点,尝遍了女儿想尝的所有美食,只要女儿有要求,原涛边都一口答应,他不缺钱。好不容易才把女儿高高兴兴地打发回了美国,告诉她再也不要回来了。

第二次和原丽的见面让张永吉永生难忘。那次出去交易,货早已让人带到了指定地点,张永吉准备去交易。刚出发没有几分钟,师傅原涛边打来电话,说让他回去一趟。张永吉回去,一看身边有她的女儿原丽就猜到了八九分。

原涛边对女儿说:“爸这次要去比较远的地方做笔生意,做完这次就去美国陪你们母女俩,时间急我要立刻走。”原涛边指了指张永吉:“他和你顺路,让他把你送到飞机场。”

原丽说:“什么生意,比你女儿还重要。”

原涛边说:“做完这笔大生意,我就去美国陪你,以后没有爸同意不许回来!”

张永吉一听说让他去送原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还挺愿意送这个单纯、漂亮的姑娘,于是对原涛边说:“师傅您放心,我一定看着她上了飞机。”

原涛边安排完毕,匆匆忙忙走了。

离坐飞机的时间还早,原丽说那你陪我逛一会儿商店再去飞机场吧。

年轻女孩都爱逛服装店。到了服装店,原丽看看这件喜欢,看看那件也喜欢。张永吉说:“你要喜欢就买下来,我出钱。”

原丽扭头盯着张永吉笑了:“你又不是我男朋友,凭什么你出钱啊。”

张永吉的脸微微有点泛红:“你花了的钱师傅会还我的,实际上还是花你爸的钱。”

原丽买了许多东西,装在了袋子里,让张永吉左提右拉,两只手都没有闲,好像真成了原丽的男朋友了。

走在路上,原丽看着双手不闲的张永吉调皮地笑了,突然盯着张永吉说:“我大学马上就毕业了,我想回来到我爸的公司上班,你给我当司机兼保安,工资翻倍,怎么样?”

张永吉当然不敢说你爸是贩毒的,哪有什么公司,只好唯唯诺诺地说:“这我做不了主,你得问你爸。”

在逛街期间,张永吉神神秘秘地接了几次电话,都是买家问他是不是取消交易了,怎么到时间了还不联系。张永吉只好说路上耽误时间,正常交易,只是时间推后一点。

原丽不知道张永吉神神秘秘打电话在干什么,但能想到肯定是有事,就让张永吉把她送到了飞机场,然后对张永吉说:“谢谢你,我马上要安检了,你有事的话就忙去吧,再见!”

离开飞机场,张永吉立刻就联系买家准备交易,可一路上原丽开朗的笑声不时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搅得他有点分神。也就是这次交易,张永吉和买家一起被公安人员全部抓获。

——想入非非的张永吉直到晚点名拉铃,才把他从回忆中拽回到现实中。洗簌完毕,躺在床上的张永吉仍然睡不着,想想在外面世界自由自在的日子,看看现在的牢狱生活,越想越头疼,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张永吉让民警带着他去了医院。候医生一见张永吉就乐了:“以前都是你陪着别人来看病,没想到今天你也病了。”

张永吉哭丧着脸:“今天想带盒烟孝敬您,可我这手和脚都觉得麻木,不听使唤,头也疼得厉害。侯医生,我不会是有脑瘤吧?”张永吉陪其他犯人来过许多次医院,每次都带着烟送给侯医生。今天自己来看病反而没有带,不是舍不得,也不是没有烟了,他是想让侯医生看到他自己病得厉害。

侯医生笑了笑:“不要多想,年年轻轻的怎么可能有脑瘤,身体着凉也会手脚难受,先检查检查。”于是,侯医生给张永吉开了一大堆检查单,凡是监内医院有的设备,全部检查了一遍。

侯医生看着张永吉检查完的报告,安慰张永吉说:“目前来说看不出大的问题,先喝点药,注意不要着凉,观察一段时间,等到病情明朗了再做详细检查。”

张永吉说:“我听您的,先喝点药吧。以后全靠您给我检查治疗了,我还年轻,不想早早就成了废人。”

候医生又说了一番安慰的话,张永吉千恩万谢拿着药离开了医院,回了中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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