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要是有了点本事,你是想低调做人都没办法,如果你老是藏着掖着的话,别人还会说你太骄傲。
这时候,何春林已经把讲台上的桌子移到了角落,腾出了讲台上的全部位置,因为讲台要高出地面一截,所以看上去真像是一个舞台了。看来就是出洋相也得要露一手了,也好,是骡子是马让你们瞧瞧吧!说不定还是壮我“龙哥”声威的一次大好机遇呢!我站起来把“北京蓝”脱下来放到桌子上放好,这是去年春节时穿的新衣服,刚好今天穿来学校,可不能把它弄脏弄烂了,否则回到家要挨骂的。衣服脱掉,便露出了黝黑结实的身体,我示威似的从朱林和陈小军面前大摇大摆地经过,好让他们比比看看,有这结实的肌肉这棒棒的身体吗?
所谓的拳术我当然是不知道打的,不过张模作样的也得吓唬一下同学们。上到讲台,我学着连环画上古代壮士的样子向同学们双手抱一下拳,这是礼仪,不能少。接着我“嘿”地大喝一声,两手往地上一撑,头朝下脚朝上,靠墙来了个金钟倒立,这一姿势迎来了大家一番喝彩;接着,站好,我又来了个后空翻,这又迎来了大家一番喝彩。震住场面后,我接着左一拳右一掌、前一击后一削,糊里糊涂地来了几个不知道叫什么的招式,反正感到头有点晕了,便想回座位去了,但是胡东却站起来大声说道: “龙哥,打你的‘螳螂拳’吧!”
“对,打你的绝学‘螳螂拳’。”王力也站起来大声说道。
“肖龙,可不能有所保留哟!”何春林笑着说道。
胡东和王力的话倒提醒了我,我原来在河边的灌木丛中捉蟋蟀时曾碰到过一只螳螂。这螳螂真有意思,为了不被我抓住,竟然跟我玩起了硬的,我拾起一小木棍来撩拨它,看到它双眼紧盯着你,身子轻巧灵活,或进或退,闪转自如,而它的前腿犹似镰刀,或勾或砍或拉,转变有度,观察了许久,我也学着它的样子练起了把式,不过我当时的动作却生硬得多。这里要偷偷地告诉你,后来三老爹还就我这个“螳螂拳”的三招两式专门进行了指点,没事的时候,我暗中自己还经常比划比划,自然就纯熟了许多,而这就是胡东和王力我都没有告诉过他们。呵呵,别小看,就这么看似简单几个动作,在“英雄铁三角”中却巩固了我老大的地位。
好吧,我定了定神,再次向同学们抱了一下拳。两腿合并,双手收腰,深吸一口气之后,两脚开立,屁股下蹲,这算是马步,书上是这样说的。然后左腿前进一步,右手化拳为掌,往前一推,右脚跟上,左掌向前划弧,作刀劈状,接着回抽,右手往后一拉,两手如撕大南瓜。最后,我两手相抱,缓缓放到腰处,再深吸一口气站好。这一推、一劈、一拉,一撕,一气呵成,就是我自创的“螳螂拳”法,有些动作是看连环画里面的。同学们看到我这练家子模样,有板有眼的,掌声早已响了起来。
“何老师,我想叫赖成出来与我陪练一下。”我向何春林提议道,要趁这机会教训一下他,上次他欺负郝秋的事还没完,后来课间的时候,他又去欺负黄梅。那次他们几个男生站在课室外面的走廊里肆意嬉闹,看到黄梅一个人从外面回来,在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这“癞皮狗”突然将马强推向黄梅,马强猝不及防一下子就撞到了黄梅身上,这几个下流的男同学竟然还涎皮赖脸地淫笑起来。黄梅当然气不过,红着脸跑回课室里,就伤心地嘤嘤哭了起来,一直到上课时眼睛都还是红通通的。当时我从外面回到课室,听胡东和王力说起这件事,我就气愤地想,赖成啊赖成,你这“癞皮狗”,黄梅是可以被你们欺负的吗?同学们哪个不知道我对黄梅好,你这不是存心跟我过不去吗?你就等着瞧吧!我会好好地收拾你的。
“我不想出去,我不想出去。”赖成惊恐地瞥了一下我,见我两眼瞪着他,吓得脖子直往回缩,两手用力地扒着桌子,似乎怕别人要把他拉出去。他当然知道我会收拾他,因为胡东和王力曾警告过他,所以他哪敢出来呢?
“好,赖成同学,出来吧!”何春林脸上含着笑意,两手交叉放到胸前,饶有兴趣地对赖成说道。
“去吧!去吧!”在同学们此起彼伏的呼喊声中,赖成不好意思再赖在座位上,只好诚惶诚恐地站起来,耷拉着脑袋,似拖着千斤重的双腿移到讲台上。他刚刚站稳,老师还没说开始,我已经怒火攻心,迅速上前抓起他一只手往自己身边就是一拉,赖成哪里知道我会来个突然袭击呢?一个不留神,脚下一个趔趄,哪里还能站得稳身子?我再趁势左手一勾,用手捆住他的脖子,然后身子往下一压,将他的头往地下一按,接着右手掌如刀一样往他的耳朵就是一砍。
这“癞皮狗”哪里经得住这一绝招,只见他咧开嘴痛苦地大声喊道:“哎哟,哎哟,龙哥,快放手,快放手。”
“嗯,你下次欺不欺负女同学啦!”我用低沉的嗓音在他耳朵边说道。
“我不敢啦!我不敢啦!”他赶紧应道。这家伙,我不过是轻轻地将他的耳朵削了一下,结果他却像杀猪一样地大声叫唤,逗得同学们哄堂大笑起来。这“癞皮狗”平时嬉皮笑脸、欺软怕硬,不少同学都受过他的窝囊气,现在看到他被我这样子“修理”,都觉得十分痛快解气。何老师当然不知道我正在打抱不平,他听不清楚我和赖成说了些什么,还以为我们在交流武术心得呢!
“何老师,表演完了。”我手一松将赖成放开,然后气定神闲地站了起来。
“不错,真不错,肖龙有点像那个绿林好汉的样子。”何春林笑容满面地夸赞道。
趁这个时候,我像英雄凯旋一般昂首挺胸大摇大摆地走回到自己的座位。我偷偷地瞥了一下全班同学,发现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大家都是用那种又敬佩又羡慕的眼神看着我,伴随而来的满足感立时浸透了我全身的每一个细胞,真像那大热天的跳到墨江河里游泳一样畅快淋漓。呵呵,你们那些自认为了不起的人以后可得对我防着点。在经过黄梅的座位时,我故意地放慢了脚步,然后悄声地对她说道:“我给你报仇啦!”
黄梅含羞地对我莞尔一笑,那脸颊上的小酒窝更加漂亮迷人,美得我的心里像是吃了糖果一样的甜。赖成这个时候也耷拉着脑袋龇着牙一瘸一拐地往回走。看他那歪斜着的嘴巴,似乎还在痛苦地呻吟。大家看到他就像一只斗败了的秃头公鸡,禁不住又笑了起来。
“肖龙是个有真功夫的人,刚才的表演确实也十分刺激过瘾。”大家重新安静下来后,何春林又夸赞起来,但是接下来他的话风一转,认真地继续说道:“这个节目好是好,不过呢,这要是在全校同学面前表演,似乎又有点不严肃,有些暴力,导向不好,恐怕学校在挑选节目的时候呢过不了关。”
“导向,什么导向?”同学们对班主任的话听得似懂非懂,不过“暴力”这个词大家还是听懂了。看来我表演的这个节目通不过那是肯定的了,同学们看了我一眼,都为我感到可惜。而再看朱林和赖成他们一小撮人的表情,却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不过我本来就不在乎,要不是刚才大家硬要我出来表演,我才不会上讲台演示我的拳术呢。还好,反正我的目也达到了,一是在班里展示了我的厉害功夫,再次表明了我们“英雄铁三角”的威严是不可冒犯的;二是借机将赖成这家伙狠狠地教训了一顿,替我暗中喜欢的黄梅出了一口恶气。
“同学们有无更好的节目推荐一下,不要有什么保留哟!现在是你们为班争光的时候了。”何春林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那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又下意识地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心坎。
“徐小红和黄梅去吧,她们的歌声很好听,可以代表我们班参加演出!”我将自己的“北京蓝”穿回到了身上,想到上次引爆“牛粪炸弹”时曾听到过徐小红哼唱《北京的金山上》,像黄鹂鸟般唱得婉转动听,而且前面陈小军也提议过,于是站起来说道。
徐小红本来又想推托,但听到说与黄梅一起合唱,便犹豫不决起来。这时胡东和王力也一起站起来说道:“肖龙说得对,她们唱的歌很好听,很好听。” 对老大的建议,他们俩从来是二话不说,当然力挺,况且他们也是听到了徐小红哼那首歌的。
“是,很好听,很好听。”其他同学也都高声地附和起来。他们虽然没有单独地听过她们两人唱歌,但是都认为,推选两个天生丽质的“班花”参加学校的表演,那更有代表性,也更有出彩的可能。
“那就有请徐小红和黄梅两位同学上来为大家献上一曲《北京的金山上》吧!”何春林此时也莫名地兴奋起来,也许他以前根本没想到过,自己的这个班级里竟然还藏龙卧虎,人才济济的。
徐小红和黄梅都很难为情,但是看到同学们那样地热情,老师又是那样地期待,又怎么好拒绝呢?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红着脸互相点了一下头,似乎在说:“走吧。”然后就不约而同地分别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轻轻地挪着碎步上了前面的讲台。
嘈杂的课室顿时又安静了下来,同学们期盼的目光犹如聚焦镜一般都集中到了徐小红和黄梅两个人的身上,眼睛都尽可能睁大些,再睁大些。何春林又悄悄地退回到窗台边上,他没有再说什么话,似乎怕惊扰到她们的情绪。
她们并排站在一起,像两朵即将绽放的花儿,脸上带着幸福甜蜜的微笑。酝酿了一会儿感情之后,一个个清脆的音符便从她们可爱的小嘴唇里快活地跑了出来:
“站在雪山之上
迎着太阳
眺望远方
远方金光万丈
那是梦中
神往的地方
北京的金山上光茫照四方
毛主席就是那金色的太阳
……”
这是两朵即将含苞待放的花朵,一个是那么娇艳,一个是那么清纯,她们虽然气质不同,但是又交相辉映,相得益彰。她们的歌声就如和煦的春风,温柔地拂过每个人的脸庞;又如高山潺潺的泉水,轻轻地荡涤着大家的心扉。同学们有的伏在桌子上,有的挺直着腰板,有的双手托着下巴,不管是谁,都沉浸在天籁般的歌声之中,听得如痴如醉。何春林背靠窗台,两手交叉,双眼迷离,似已神游在北京美丽的金山上。
“……
北京的金山上光茫照四方
毛泽东思想哺育我们成长
翻身农奴斗志昂扬
建设社会主义的新西藏
颂歌献给毛主席
颂歌献给中国共产党
哎,巴扎嘿。”
歌声停了下来,却余音袅袅,似还在同学们的耳中继续回旋。徐小红和黄梅这个时候,已经迈着婀娜的步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她们用清脆悦耳的歌声和绰约的风姿,迷倒了老师和全班同学。这个时候,课室的四个窗户和前后两个门口,不知何时已挤满各型各样的笑脸。原来已经是活动课了,其他班的同学都被我们课室飘出来的美妙歌声吸引过来了。看到他们陶醉的神情,我们班的同学都不由感到十分骄傲。
“就这样决定了,就送《北京的金山上》这个合唱节目吧!由徐小红和黄梅代表我们班参加学校的文艺汇演,大家同不同意呀?”何春林好像打了鸡血一样那么精神,声音因为兴奋提高了八度。
“同意!同意!”全班同学都用力地鼓起了掌,生怕自己的态度没有人知道。
我听到,在课室的外面,那窗户那门口,也同时响起了阵阵的喝彩的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