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一个世界,寂寞与孤独。
这个星期天,天气阴沉沉的,我的心也是阴沉沉的。我漫无目的地在村子里乱窜,竟鬼使神差地来到了三老爹的家里。
“你这是遇到对手啦?小英雄?”三老爹问道。他真像是神仙,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我点了点头。
“没对手的英雄那是最寂寞的,你说呢?”三老爹不知道是不是在取笑我。不过他说的好像真有点道理,你想,要是每次爬山,都把别人远远的落下,老是自己第一,那一个人站在山顶上,还真觉得十分寂寞无聊。
“你大概也知道我年轻时的一些事了,我那时和我喜欢的那个姑娘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要不是她父亲阻拦,也许我们就结婚了。”三老爹的情事我基本上了解,不过他说道,“可你知道吗?当时,村里还有一个人喜欢她,就是那个大地主家的小儿子,叫钱山的。这钱山是个玩世不恭,性格放荡,整天寻花问柳,到处吃喝玩乐的人,他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干尽了男盗女娼的坏事,所以没有哪个良家姑娘喜欢他。他跟我喜欢同一个姑娘,这本来也没什么,而他却来硬的,有一天竟然拦着要欺辱她,虽然没有得逞,但是我听说后,气得肺都炸了。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我带着刀悄悄地摸进他家里,把这家伙刺伤后就逃走了。”
“你就是在那次之后,到省城去读书的?”我真佩服三老爹的胆识。
“是的。其实呢,喜欢谁和被谁喜欢,那是每个人的自由,你要有自信,要做得比别人更加优秀就行了。”三老爹说完他的故事之后,总结道。
三老爹说得对啊!黄梅长得活泼漂亮,成绩又好,而且还爱助人为乐,除了我和朱林,其他人肯定也喜欢她,这并不奇怪啊!
难道何春林也喜欢她?不,不可能。可是,这也不奇怪啊!喜欢他的学生才会爱护她,才会训斥我,怕我耍流氓欺负她。朱林喜欢她,才会向老师告状,也是怕我欺负她;我喜欢她,是怕她受伤,才会冲上去抱住她。嗯,看来,我们都是在爱护黄梅,那是为了黄梅好,我有什么理由去责怪老师和朱林呢?
这人的心啊!其实就是个人人都无法控制的东西。
我忽然觉得自己一点都不自信,我做得比别人更加优秀吗?现在的自己,成绩不怎么样,在班里面还爱捣蛋,有时还会欺负人,真是一无是处,是得改改了,否则我有什么资格去喜欢黄梅呢?而黄梅又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呢?
还好,后来不知是不是校长找了何春林,还是何春林忘记了这件事,总之他们都没有再来找我。这段时间,我决定要改变自己,上学比以前勤快了,上课更加认真了,考试也常常是满分,与同学相处也更加融洽了。我心里想,期末考试得拿出一个好成绩,让大家看看,我肖龙可不是一个爱捣蛋不爱学习的人。
“胡东,王力,你们也要努力啊!我们‘铁三角’可是英雄不是狗熊。”我用话敲打着他们。
“龙哥,那当然。”他们挺起胸脯回答道。
元旦很快到了,这天我刚进课室,陈小军就拦住我说:“班主任分下任务来了,说元旦要出一期学习园地,他专门点名说叫你写一首诗歌呢?”
我一愣,叫我写诗歌?虽然我曾经写过一些打油诗,老师在班上还朗读过,可是要说贴到学校的墙报或者班级的学习园地上,这可是陈小军、黄梅这些好学生的专利啊!跟我们一点事儿都没有。
“班长大人,你的眼睛虽然近视,可你的耳朵不聋,你没搞错吧?”我疑惑地问。
“哪里会呢?老师还表扬你进步很大呢!”陈小军扶了一下厚厚的眼镜以十分肯定的语气回答道。听说,他最近又重新配了一副眼镜,那镜片又增加了好几个圈,好像达到九百多度了,如果照这样发展下去,那鼻子怎么受得了?
作文能上墙,这是多光荣的事啊!回到家里,爸爸和娘还在田里干农活没回来,我就将这件事告诉了奶奶。她听了十分高兴,马上从竹火笼里拿出一个又黑又亮的大马蒂放到我手上,说道:“吃吧!乖孙子,这可是你爸爸好不容易买回来的,说可以清除肺热治疗咳嗽。”
“那奶奶吃吧!”我把马蒂放回奶奶手中说道。奶奶一到冬天就会咳嗽得厉害,我不能吃掉这马蒂。
“这是奶奶奖给你的,吃吧,奶奶还有呢!”她又从竹火笼里拿出了一个。
我不再客气,用手剥了那层黑皮,放进了嘴里。这马蒂因为烤了一下,温热温热的,又甜又爽,真的好吃。
“你说的那个姑娘,她喜欢你吗?”奶奶慈爱地问道。
她一直存活在我的世界,而她的世界究竟有没有我?我无法知道。不过我还是对奶奶说道:“喜欢,放学后,我们有时候还一起回家呢!”
听我这么一说,奶奶脸上那些沟沟壑壑好像都装满了笑容。她说道:“那当然,谁不喜欢优秀的孩子呢?想当年,如果你爷爷,要不是秀才出身,还做着私塾先生,我才不会喜欢他呢!”
哎,我可没见过爷爷,听说土改时期他就因病去世了。我只能想象一下他的样子。而奶奶呢?当然也只有回忆一下以前的甜蜜生活了。
“奶奶,老师叫我写一首诗呢,我真想不出写什么。”老师是在作文课上讲过诗歌的写法,写作文的时候也练过笔,可是真要上墙,那可不能随便啊!
“呵呵,了不起,乖孙子,你现在跟爷爷一样,都是大秀才了。”奶奶夸奖我道,“写诗是不用想的,你爷爷只要站起来,来回走几步,就能摇头晃脑说出来,我看你也不用想,就写写你读书的事情就行啰!”
奶奶还真了不起,我是把简单的事情想得太复杂了,她这一提示,还真有用。对,就写热爱学习和热爱祖国吧!
有灵感就是好,我马上把手从奶奶的竹火笼里抽了出来,赶紧来到饭桌前坐下,拿出书包里面的纸和笔,开始完成老师交给我的任务。
“这孩子……,还真像他爷爷。”我听到奶奶在后面夸赞道。
不一会儿,我的诗歌就写好了,我读了读,觉得不够顺口。听老师说,诗歌读起来要朗朗上口,于是我想了想,对每句话后面应该押韵的字又作了修改。我捧起练习本来到奶奶跟前大声读了起来:
“元旦节,快要到,
爱读书,勤到校,
有理想,进步快,
大家争做好学生,
搞好成绩向党报。
元旦节,快要到,
学雷锋,树形象,
做好事,品德高,
我们都是好孩子,
热爱祖国真自豪。”
“写得真好听,真好听。”声音刚停下,奶奶就鼓起掌来,脸笑得像一朵笑一样,“孙子,你可以接你爷爷的班,长大后一定可以考一个举人了。”
“奶奶,是考大学,现在不兴说考秀才和举人这些的。”我马上纠正道。
“噢,对了,是大学,奶奶老啦!真的跟不上形势了。”奶奶自嘲起来。
元旦前一天,陈小军叫我留下来,说一起帮忙装贴班级的学习园地。我想,这肯定也是班主任何春林吩咐他的。自从黄梅那件事后,何春林似乎不好意思再直接叫我了,他是个要面子的人。其实那也没什么,大人们都爱面子。其实呢,一个人放下面子,生活就会轻松许多。
想不到,下午活动课的时候,黄梅也留了下来,不过她是学习委员,办这学习园地,也是她份内的事啊!
黄梅心灵手巧,负责用剪刀将红纸剪成巴掌大小的一张张的纸条;陈小军负责将同学们写的作文贴到事先在墙上规划好的学习园地里面;我则负责将黄梅剪下来的红纸条将园地周边装饰起来。
“学习园地”四个大字,是陈小军爸爸写的,字正方圆,遒劲有力。美术老师功夫就是高深,什么时候我也能写出这样漂亮的毛笔字呢?
“给你,肖龙哥。”黄梅抬起头,将剪好的红纸递给我。她那双眼睛清澈纯净,看不到一点不干不净的东西。听她叫一声“肖龙哥”,我像是吃了蜂蜜一样,心里甜滋滋的。
陈小军站在凳子上回头看了一下我们俩,眼镜背后藏着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笑意。他手上拿着的是我在信纸上抄得工工整整的诗歌,他对我说:“肖龙,我将你这首诗歌贴到了最中间,这可是最吸引眼球的地方哦!”
“祝贺肖龙哥,老师说你这首诗思想积极,字意畅达,明白如话,对同学们很有激励作用呢!”黄梅微笑着说道。她那两个浅浅的小酒窝依然是那么醉人。
“我这水平,与你们相比,还差天远呢!”我当然知道她这是在鼓励我,不过我就是喜欢她说的话。
“明天我们村组织看大戏,学校推荐了我们班一个节目,是女同学的表演唱,黄梅可是领唱哦!”陈小军一边干着活,一边特意透露给我一个小道消息。难怪这段时间的音乐课,我们班的女同学都离开课室,只留下我们男同学自习,原来她们是训练唱歌去了。
“那黄梅可长脸了,那是在全村人面前表演啊!”我祝贺道。
“听班主任说,她们还要代表学校参加全县中小学文艺表演比赛呢!厉害吧!”陈小军继续说道。
“真了不起,黄梅。”我竖起大拇指由衷地夸道。
“其实我唱得并不好。”黄梅腼腆地说道。她那娇羞的样子谁见了都会为之着迷的。
学习园地贴好后,我们三个人高高兴兴地说着笑着回家了。走到半路时,发现胡东和王力两个人正在空地上玩陀螺,我知道他们是在等我回家。陈小军和黄梅见我放慢了脚步,知道我们“英雄铁三角”会聚在一起玩,就笑着先行回家了。
这陀螺是今年冬天最流行的一个玩意,我们都是用很坚实的木头削成的,头重脚轻就可以。在较尖的这边打进去一枚小铁钉,然后用一条小绳子在铁钉上卷几圈,最后放到地上用力一抽绳子,那陀螺就会快速地旋转起来。斗陀螺是最有趣的,看谁的陀螺旋转的时间最长谁就赢,也可以互相拼斗,让它们在地上旋转时互相撞在一起,看谁的陀螺先倒下谁就服输。
我走上前去,在他们头上敲了一下,说道:“走吧?兄弟们,你们谁输谁赢?”
“龙哥,我赢了王力两分钱,要不我们去买糖果吃?”胡东这“瘦猴子”要比王力灵活得多,不用说我都知道他会赢。
我在胡东头上又敲了一下,说道:“你这家伙,就知道吃吃吃,捡废品的钱都被你们吃光了。”
“没有,我们都还保管着呢!这是我赢了二年级一个小同学的钱。”想不到王力这“鼻涕虫”还去欺负低年级的学生,真没出息。
“龙哥,我发现你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我们‘英雄铁三角’都成‘铁二角’啦!”胡东忽然换了个话题。
“是啊!你都跟陈小军、黄梅那些成绩好的同学玩了,好像忘记我们两个兄弟了。”王力也跟着说道。
哦,他们说得没错,这段时间我们“英雄铁三角”确实是聚少离多,在一起玩的时间是少了。我的时间精力大多都花在了学习上,常常跟成绩好的同学在一起讨论学习问题,所以冷落了胡东和王力。
“哪里呢?我没变,我们的友情坚固着呢!谁也无法分开我们‘英雄铁三角’。”我安慰着他们,“不过,你们两个人也要争口气才行,不能让别人笑话我们‘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是吧?”
“那当然。”胡东和王力又拍着胸脯应道。不过这两家伙说归说,就是管不住自己,没有更多的实质的行动。
“回家啰!”我大声说道。他们身上的棉袄因为穿了一个冬天都没洗过,脏得有点发黑,还散发着一股说不出名的臭味。
“要洗洗你们的脏衣服了,知道不?”我搭着两个人的肩膀,一边往前走,一边提醒他们。
“知道了,老大,我们这叫‘臭味相投’哇!”他们应道。说完,我们都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