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对眼前的一切、一切东西都提不起兴趣,那些花呀草呀,虫呀鱼呀,都那么让人乏味。这天老爷对我的遭遇也十分同情,本来暖和的天气,突然间就冷了下来,跟我的心一样的冷。
我的烦恼逃不开奶奶的眼睛,她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关心地问道:“有心事啊?这可不像我那个每天嘻嘻哈哈的乖孙子哦!”
我把手伸到她那温暖的竹火笼上取暖,委屈地说道:“一个人为什么会有烦心事啊?”
奶奶笑着说:“因为你长大了呀!一个人长大了,遇到的事情就多了,当然就有烦心事啦!”
我默不作声,慢慢地体会她说的话。如果是这样,一个人还是不要长大的好。
“让奶奶猜猜你的烦心事,学校里发生的?”
我点了点头。
“学习方面的?”
我摇了摇头。
“同学之间的?”
我点了点头。
“与人打架啦?”
我摇了摇头。
“哦,奶奶明白了,喜欢上女同学啦?”奶奶突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是谁?能告诉奶奶吗?”
“这,这……”怎能告诉奶奶呢?这多不好意思。
“好啦!不说了,奶奶不该知道的,这是你心里的秘密。”奶奶用手指了指我的胸口,笑道。
“奶奶,我以后告诉你吧,我讨厌的是,我们的老师听信别人的谎话,说我耍流氓,欺负女同学。”
“我的乖孙子是个爱打抱不平的人,怎么会欺负女孩子呢?你和老师说清楚了吗?”奶奶有点生气地说道。
“说了,可是老师不相信我的话。”我委屈地说道。
“那可是老师的不对,要不,我去学校找你们的老师谈谈?”奶奶跟我商量道。
“奶奶,那不好,我自己的事我会处理好的。”奶奶要是去学校找老师,我的脸可不知道往哪搁啊?当然不行。
我想了想,对奶奶说道:“我得找老校长去,老校长会相信我的。”
“嗯,这主意好,姜还是老的辣,你们的老师太年轻,遇事嫩了点,得听老校长的才行。”奶奶摸了一下我的头,赞同我的意见。可我想,她好像是在表扬自己,家里许多事情都还得她做主,总说爸爸是长不大的孩子,想事情欠周到。
主意拿定后,第二天我就去了校长办公室。老校长黄志强当然没有忘记我这个“学雷锋先进分子”,他说:“肖龙同学,我相信你的坦承,一个品德优秀的人怎么可能做这种龌龊事呢?我会调查清楚这件事的,你放心吧!”
你看,人家校长素质就是不一样,说话就是有水平,何春林呀何春林,还省城师范毕业的高材生呢!跟三老爹比那差得更远啦!奶奶说得好,一个人要是嘴上无毛,那就办事不牢啊!
这段时间,胡东和王力也没闲着,经他们深入了解,“肥婆”戴英和“黑妹”邓虹对天发了誓,确实是没有跟谁说过那天的事情。那是谁呢?我冥思苦想了很久,就是想不出还有谁?那天在那个山坳处,确实只有我们几个人在那里,难道真是活见鬼啦!
“鬼?”胡东说道,“龙哥,你说到鬼,我倒想起了班上一个人,自从那次砍柴回来后,他的行踪就一直鬼鬼祟祟的。”
“谁?你说的是那只‘黑猪’?”王力似乎受到启发,“对,他这几天一看到我们的影子就绕着走,好像很害怕见到我们。”
“如果心里没鬼,怎么会这样呢?”胡东说道。
难道真的是朱林告的密?“黑猪”啊“黑猪”,你的心真的是黑的?看来这件事情一定要搞清楚,否则我的清白之身被毁了,还“学雷锋先进分子”呢,让人家以后怎么看我?
下午活动课,同学们一窝蜂都出去搞活动了,有的跳大海,有的玩七子,有的斗陀螺,有的跳蝇子……我们三个人则尾随着朱林出去了。
“走,找他去,这只‘黑猪’,我倒要看看他的心是不是真是黑的?”我心里窝着一肚子的气没处发泄。
出了课室门,朱林和马强边说话边往学校操场旁边的竹林走去。我们远远的跟在后面,他们并没有察觉。
噢!是在斗蛐蛐。他们先用木棍在泥地上挖了一个长方形的土坑,接着用竹壳将坑口盖住,两边各留一个小口,然后再用泥土覆盖在竹壳上面拍结实。这一切做好了,他们分别在口袋里拿出一个纸盒,将里面的蛐蛐抓了起来。
这两个家伙不知道在哪里抓的那么大的蛐蛐,背阔,翅长,翼厚,触须完整。朱林的蛐蛐早就兴奋起来了,立刻高声尖叫起来,好像是在向敌人示威。而马强那只声音就十分微弱嘶哑。从声音来判断,马强的蛐蛐明显是处于下风了。但是我注意到,马强那只蛐蛐可是“寿星头”,这可是蛐蛐当中最厉害的一种。它的头是长圆形的,星门及头向前凸起,酷似老寿星。再看看朱林的蛐蛐,那是四方头,两边有棱角,看上去很厉害,可是中看不中用啊!
呵呵,这相蛐蛐的经验可是我跟着哥哥学来的。他学习不怎么样,可是三教九流的功夫却不少,娘常骂他:“你长大后如果没出息,可不要怪爸爸和娘没让你勤奋读书啊!”
朱林这时候看到我们“英雄铁三角”围了过来,表情显得十分不自然,站也不是,走也不是。他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龙哥,你们也来了?”马强向我们打着招呼。这家伙还是识相的,与我们的关系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差。可朱林这家伙从一年级的开始就老是与我们过不去,自从上了高年级,换了何春林做班主任,他没做班长了,脾气收敛了些,也没以前那么张狂,不过与我们磕磕碰碰的事还是时有发生。
“大家来赌一把怎么样?”我挑衅地对朱林和马强说道。
“对,就赌一把怎么样?”胡东和王力也附和起来。
“赌就赌,你说怎么赌法?”朱林和马强很不情愿地说道。他们原来到这里是练兵的,没打算打仗,想不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就赌谁输谁赢吧,看谁的蛐蛐厉害。”我说道。
“输又如何?赢又如何?”朱林嘟着嘴问道。
“你们两只蛐蛐,我认为马强的会赢,如果我猜错了,我给你们每个人一毛钱。”我从袋子里拿出卖废品时剩下的钱在他们眼前晃了晃。
看到我手中的钱,他们的眼睛立时放出光来。我把钱放回袋子,慢悠悠地笑着说道:“如果我猜赢了,呵呵……”
“你说呀!那又怎么样?”他们急道。
“呵呵,那也没什么,就是朱林必须跟我们走一趟。”我说道。
“你们想干什么?”朱林突然紧张起来,脸色顿时由红转青。
“没什么,我们兄弟不是很久没在一起聊聊天了吗?”我满不在乎地说道。
“我不是你们的兄弟,我不想和你们聊天,没什么好聊的。”朱林脸上露出了怯意。这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
“朱林,聊就聊吧!有什么要紧的呀?难道他们还会把你吃了?”马强说完笑了起来。马强这个人还是有胆气的,可惜的是,他站错了队伍。他要是站到我们这边的话,我们就可以组成“四大金刚”了。
朱林不便说什么话了,只好默认了我们的提议,当然他心里也断定自己的蛐蛐不会输。
“一、二、三,开始。”我们五个人手一挥一起大声喊道。话音刚落,马强就将自己的“寿星头”,放进了土坑里,这“寿星头”一钻进小坑,就撕开嗓子鸣叫起来,好像在警告别人,“这是我的领地,你们不能侵入!”
朱林当然不敢怠慢,也想将“四方头”放进去,但是这小家伙却忒不听话,不敢朱林怎么样弄,它就是不愿进那个小坑,或者刚爬进去,屁股一扭,又跑了出来。这“四方头”还真是中看不中用啊!
“哈哈,不用斗了,朱林你就认输了吧!”胡东和王力在一旁嘲笑道。
朱林的脸立马涨成了猪肝色,他狠狠地瞪了一眼他们,然后不管“四方头”愿不愿意,狠心地把它抓起来硬塞进那个小坑,再拾起旁边一块石头,将那个小口封住。看来他这是要让“四方头”进去里面与“寿星头”拼个你死我活了。
“唧唧吱、唧唧吱”,很快小坑里面就传出来杂乱而急促地鸣叫声,两只蛐蛐肯定是干上了。马强当然也很紧张,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朱林则两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也许掌心早就冒出汗来了。我们三个人则兴奋地大声喊着:“杀呀!杀呀!杀呀!”
这时候,马强忍不住那揪心的声音刺激,干脆将那盖在土坑上面的竹壳一下子翻掉。是啊!听着死不如看着死,虽然会惨不忍睹,但这样会更痛快些。
果然是一场恶战。但见两只蟋蟀在小坑里,头对着头,甩开大牙,蹬腿鼓翼,你来我往,撕咬在一起,互不退让。一方是为了抢占领土,另外一方为了捍卫领土,这决斗的激烈程度,决不亚于两国交战时士兵们最惨烈的肉搏。也就三五个回合,胜负已定,朱林的“四方头”夹着尾巴跳上小坑跑了出来,马强的“寿星头”高竖双翅,傲然地大声长鸣,虽然声音还是那么嘶哑,却显得十分得意,像极了一个打了大胜仗的将军。
马强立时哈哈大笑起来,而朱林却气急败坏,抬起脚照着“四方头”就是狠狠地一踩。可怜这“四方头”刚刚为主人血战一场,得不到安慰不说,竟然不知咋回事就一命呜呼了。
“可惜了,可惜了。”胡东和王力不由叹息起来。
而我却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这蛐蛐毕竟也是一条小生命啊!能力有强弱,输赢平常事,它给你带来了快乐不就行了吗?“黑猪”啊“黑猪”,你这未免太惨忍了吧!看来你的心果然是“黑”的。
“走吧!朱林,服输吧,跟我们走一趟。”我话中带气地说道。
“走吧!”胡东和王力站到他的旁边,怕他逃跑,与我形成夹角之势。马强看到这架势不妙,抓起他那只还在欢叫的“寿星头”赶紧离开了。
赌输了,不服是不行的,这叫愿赌服输。我走在前面,朱林耷拉着头跟在后面,胡东和王力殿后,防止他开溜。来到竹林里面一个偏僻的地方,我们停了下来。
“其实呢,我就问你一句话,你老实一点回答我们就行。”我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对朱林说道,“你在班主任面前说了我什么坏话?”
“什么?没,没,没有。”他的声音在打颤。奶奶说过“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这家伙肯定心中有鬼。
“真的?”我再次质问道。
胡东和王力握紧拳头在他眼前晃了晃,有我壮胆,他们一点都不害怕。朱林是个软骨头,一看我们似要揍他,脸被吓得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赶紧承认道:“我,我说,说过,但是我在班主任那里没说过,没说过你坏话。”
这种软骨头,真要像三老爹那样被日本鬼子抓到的话,我猜他肯定会做叛徒的。
“好,你说了什么?”我心中一喜,继续追问道。
“那天在山上砍柴,我因为尿急想找一个偏僻的地方小便,结果刚好看到你抱着黄梅,所以下山的时候我就告诉了班主任。”朱林坦白道。
“我可是在救黄梅,不是在耍流氓,难道你不知道吗?你这‘黑猪’,为啥还要向班主任告状?”我气恼地骂道。
“说!快说!”胡东和王力在一旁大声喝斥。
“我,我,我喜欢黄梅。”朱林吞吞吐吐地说道。只见他的头耷拉下来,额头渗出了汗水。
“你,你也喜欢黄梅?”胡东和王力听他这么一说,都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而我却像突然间嘴巴里钻进来一只死苍蝇,难受得要死,直想呕吐,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回过神来,向这只“黑猪”憋出了一句话:“滚,滚,你快滚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