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剑回到家里,发觉志勤已经回家睡下了,一时没有想好怎么跟志勤撒谎,怕志勤盘问,便索性装作继续闹别扭,洗漱完毕后,跑到刚刚才家去的父亲睡过的床上睡去了。
其实,志勤今天晚上回来得很早,她因为和高剑闹矛盾,心里不快,打牌又输,所以只打了一圈牌,不到9点钟就犟着回来了。回来后见高剑不在家,还以为他因为和自己闹别扭而出去散心去了,就独自早早地上了床。然而,上床后,她却怎么也睡不着,也不知是因为心里惦记着高剑,还是因为自己已经养成了11点过才睡觉的习惯,被生物钟拖住睡不着。好不容易等回来了高剑,高剑却竟然一声不响地跑到那间平时做客房用的屋里睡去了。志勤心里非常伤心,她觉得她越来越不能理解高剑,越来越摸不透高剑的心思了。虽然高剑平时什么都让着她,极少对她发火,可是他却明显地越来越懒得和自己说话了!高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自己的面前倾述过他的心事和苦恼了!非但如此,他对夫妻之事也越来越冷淡,不仅经常一两个月不来一次,而且常常闹得不欢而散。自己无能,却总爱指责别人说话扫兴!她觉得她有必要好好地和高剑谈一谈了!她很想今晚就去把高剑叫过来,可又觉得麻不起脸,犹豫再三,终于还是隐忍了下来。然而,和昨天晚上一样,她这一晚又没能睡好觉。
高剑躺在床上,也是辗转反侧,不能入眠。他实在想不出一个好的理由来应付志勤的盘问!最后,他索性决定来个硬对硬,就咬定说是自己心烦,一个人沿着碧江河散步去了,后来在河边的一个大石头上闷坐了很长的时间才回来的。若志勤不信,就叫她去问,就说我虽然没有注意过熟人,但是肯定有人看见过我在那里。再者,高剑独自在碧江河散步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事情,反正志勤是知道的。
然而,“安置”好了志勤,高剑却仍然睡不着。他无论睁眼闭眼,都有丽纹的影子在他的面前晃!他觉得他今天晚上太荒唐,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他不知道他以后将怎样面对丽纹!然而,他又有一种“今晚无悔”的悲壮感觉。他觉得他今天晚上和丽纹书写的那一笔,一定是自己人生历史上最值得回味的一笔!尽管这一笔或许会因为多余而成为败笔,但是他相信这一笔一定是最美丽的!在书写这一笔时,他尽管有一种犯罪的感觉,然而同时他也觉得它是那么的惊险、刺激!而惊险刺激难道不是一种美的体验么?他甚至也可以肯定:不管他今后怎么对待丽纹,丽纹也绝对不会后悔今晚的!然而,他能不对丽纹负责么?经过今晚之事后,他觉得他再也无法开口和丽纹“道别”了!况且,他也实在不忍心这么做——今晚之前,他劝丽纹离开自己,是因为他认为这是爱丽纹的表现;今晚之后,他要是再劝丽纹离开自己,那就是对一个深爱着自己的痴情女子的无情而残忍的伤害,而他无疑就是一个始乱终弃的负心男人!他当然不能这么做!
然而,他能和志勤离婚么?他早已设想过和志勤离婚可能带来的种种恶果!那么,他对丽纹又算是怎么一回事?他就能忍心让丽纹这么一直“黑市”下去么?再说,不能和自己心爱的女人朝夕相处,患难与共,相濡以沫,这对他自己又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啊……
高剑的头痛得都快要炸裂了!他怎么也睡不着!
第二天上班,当春风满面的丽纹在校园里碰到高剑时,竟然吃惊得差点叫起来!她诧异地问道:“你怎么啦?一个晚上竟然就憔悴成了这个样子!”
高剑苦笑道:“又失眠了!”
丽纹红了脸道:“你后悔昨晚了?”
高剑忙道:“你别误会!是因为志勤的事。”
“志勤怎么了?”
“唉!一言难尽!我们以后再说吧!”
丽纹遂不再问,只是深情地看了高剑一眼,小声地说了一句“无论如何,我爱你!”,说完之后,便迅速地走开了。
高剑呆呆地望着丽纹离去的背影,百感交集,心里暗暗说道:“无论任何,我决不能委屈你!”
下午放学回家时,志勤已经做好了饭菜在等高剑,见高剑回来,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高剑说道:“你先吃了去睡吧——瞧你那副疲倦的样子!我等等勤思。”
高剑见志勤主动讲和,就笑道:“唉!昨晚没睡好——那张床睡起不舒服。”
志勤道:“昨晚我可没有撵过你!”
高剑便傻傻地笑了笑。志勤见高剑笑,便也笑了,嘴里却说:“鬼大爷和你笑!”于是,高剑胡乱地吃了晚饭,早早地上床睡觉去了。
高剑终于抗不住睡魔的力量,倒下床不一会儿便呼呼地睡着了。志勤今天晚上也没有出去打牌,她等勤思吃完饭,收拾好厨房后,也早早地来睡,见高剑睡得很香,也不去惹他,不一会儿,自己也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五天的班一晃即过,转眼就到了双休的日子。因为志勤要把高剑从曾赤仁那里赢的钱,再加上这几个月里节省下来的钱,硬凑出2500元来还给高剑的大姐,于是,一家人买上礼品,给高剑大姐送钱去了。
高剑大姐家住在离青龙街约12华里的黑龙街上。高剑的姐夫以前是黑龙场上有名的陈铁匠。随着邓小平改革开放政策的深入,陈铁匠于88年关了铁匠铺,开起了榨油厂,狠狠地赚了一大笔钱。前年,年近50的陈铁匠又在黑龙街上重新置地,盖起了一幢两楼一底的小洋房。他将原来的榨油厂传给了独女陈玉彬,自己却和老伴搬到新房子里,将新楼房下面的三间铺面以及二楼开成了茶庄,兼卖副食百货,半明半暗地开起了赌场。陈铁匠是个精明的生意人,照他自己的话说,他当初开榨油厂是吃准了政策而又在众人未行动之时率先行动起来的,所以赚了一笔钱;他现在转行开茶庄,也是看准了势头的,因而他的生意也红得火爆。
当高剑一家人到黑龙时,虽然才上午10点过点,然而陈铁匠的茶庄里已经坐了几拨人,光是门市上就已经坐了四拨人马。其中,有两拨是老头,他们照例是四人一伙,在小打小敲地玩川牌逗十四,借此消磨时光以度晚年;另一拨是邻近货店的四个生意人,他们一边搓着麻将,一边照看着自己铺子里的生意,若有谁的生意上门,那人便立即停下手中的牌去做生意,待到顾客走后又回来接着打牌;还有一拨则是街上的一帮闲人,约有七八个,在那里焖金花。
高剑大姐见高剑一家人到来,很是高兴,忙招呼志勤他们坐。待到志勤说出来还钱的目的时,高剑大姐则连忙说不必慌,迟些还没有关系。后来见志勤诚心要还,她就接了钱,数也未数,便一把揣进了兜里,又叫勤思去抓瓜子啃,便要安排高剑和志勤上场,还小声告诉高剑志勤说:“你姐夫在楼上。楼上有打大的。如果你的手气好,就上去赢点!”
高剑和志勤连忙推辞,说打不打没有关系,即使要打,也只能来“小儿科”,要大姐尽管忙她的生意去。之后,高剑一家人又上楼去和姐夫打了个招呼,才又下楼来陪大姐耍。
大姐就叫雇请的服务员小红掺茶,自己则东拉西劝,终于找到了个本街上的一个熟人,搭上自己,来陪志勤扯两元的二七十。高剑无聊,便和儿子勤思上街逛去了。
陪志勤她们打牌的是个年约二十五六的少妇,今天手气挺顺,一路领先地和志勤分着高剑大姐的钱。那少妇嘴里笑嘻嘻地对志勤道:“你姐姐他们太会做生意了!开个茶庄,每天进款几百,赚了那么多钱,我们使劲赢她!你别过意不去!”
志勤不好说什么,高剑的大姐却笑着说道:“你有本事尽管赢!但别打胡乱说——我哪天进了几百了?你看看嘛,今天的生意算是好的,但我能收到多少钱?那三桌打牌的每桌5元,总共才15元;好嘛看看能否抽到那桌焖金花的二十几元的头。可我的茶水,小红的工资就不用钱了么?”
那少妇却并不理会高剑大姐,继续揭底道:“那楼上的呢?那才是大头!再说,还有下午和晚上的呢?”谁知说话之间一不小心就抬了志勤一个二十一的大炮,一下子输了二十四元钱。
高剑的大姐便幸灾乐祸地大笑道:“背时!看你还乱不乱说!”
少妇虽然有些不快,却极有绅士风度地开了钱,嘴上却对志勤道:“你去赢你大姐的嘛!她的钱多!”
志勤道:“不好意思!牌是这样生的,我也没有办法。”
于是,三个人又说说笑笑地继续玩起来。
一圈牌下来,已经是中午12点了。高剑大姐懒得去弄饭,便叫小红到对面的馆子里去端了菜来家吃,并且留那少妇一起吃饭。那少妇嘴里说着“又赢你的钱又吃你的饭,怎么好意思?”身子却自自然然地就坐到饭桌子上去了。高剑大姐就说:“那你吃了饭多输点钱给我不就行了?”
……
午饭后,志勤因为手气好还想再打,高剑却说不能伙起外人去赢大姐的钱,坚持要回去。志勤因为才和高剑闹过别扭刚和好,想到回去照样可以打牌,就不再坚持,揣了赢的五十多块钱,高高兴兴地和高剑勤思一块儿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