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是星期天上午10点过到“憩园”的。和二姐一样,她一边生气地大骂高剑是糊涂虫,一边又好好地安慰了志勤一番,并且保证说她一定能将高剑骂清醒。
直到晚上7点过后,高剑才回到“憩园”。他一进门,见大姐也在“憩园”,并且和二姐都对他怒目相向,便有几分心怯。然而,他这次是吃了称砣铁了心,当下便自己给自己打了打气,昂了首来与大姐、二姐夫和二姐打过招呼之后,直挺挺地迈步上楼去了。
按照事先商定的,“憩园”便交给了志勤和二姐夫料理,大姐和二姐则紧随高剑上了楼。高剑见二位姐姐跟了上来,便涎了脸请求道:“我知道你们是来批斗我的!但是,我现在的身上有点脏,是不是让我先洗个澡再说?”
二姐立马就要发作,却被大姐阻止了。大姐宽容地对高剑说道:“你知道就好!就给你20分钟的时间洗澡吧!你也边洗边想想怎么跟我们解释!”
等到高剑洗完澡出来后,两个姐姐虽然个个面带怒容,却并不发作,都定定地拿眼盯牢了他,似乎在等待高剑对自己的糊涂行为作出解释。高剑便字斟句酌地说道:“我要和志勤离婚——这你们好像都已经知道了!”
二姐怒道:“是为了那个狐狸精?”
高剑道:“也是也不是。”
二姐道:“别和我们咬文嚼字!”
高剑道:“如果没有出现丽纹,我照样会和志勤离婚!可是,因为我这次和志勤离了婚之后,会和丽纹结婚,所以表面上看起来我离婚是为了丽纹。”
大姐道:“那你说说,你为什么要和志勤离婚?”
高剑道:“夫妻之间的事情怎么好对外人说!”
二姐道:“你认为我和大姐是外人?”
高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二姐道:“可你明明是这么说的!”
高剑道:“我是说,夫妻之间的有些事情是不能对第三者说的。至于我为什么要和志勤离婚,志勤心里应该清楚。”
大姐道:“你的意思是说是志勤不对?”
高剑道:“也不能这么说。其实,就这件事情而言,我认为我和志勤都无所谓对与错。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我和志勤之间现在已经没有了爱情。我和她之间已经没有了共同的语言,感情生活已经成为一潭死水,毫无情趣——我和她的爱情已经死了!如果你们硬要逼我再和她继续生活在一起的话,这对我和她来说都是一种折磨,一种受罪!”
二姐道:“我的书没有你读的多!我懂不起你说的话!可我就是觉得你是个糊涂虫!是个负心汉!是陈世美!是大混球!这件事情完全是你不对!你在外面乱搞女人,人家志勤都已经原谅你了,可你竟然还不知悔改,甚至还要闹离婚!你说你是不是混蛋到家了?那个狐狸精有什么好?寡妇一个!克夫命!”
高剑道:“二姐,你的话是不是说得太难听了点?”
二姐道:“你嫌难听?我没有在大街上臭骂你就已经给足你面子了!”
高剑朝已经暴怒了的二姐苦笑了笑,想要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大姐这时方插进话来,对二姐道:“你说话小声点!楼下那么多人,让他们听到了可不好!”然后,她又转过头来,对高剑道:“说老实话,我和你姐夫,还有你二姐和你二姐夫,都觉得志勤是个难得的好女人。你能够娶到她,是你的福份。可你为什么就不懂得珍惜呢?你说的那个邓丽纹,既然是你的学生,你就不该和她胡来!再说,我听你二姐说,她除了比志勤年轻点外,根本就没有志勤漂亮!要讲能干,会操持家务,我看她也绝对比不上志勤!——有几个女人有志勤那么贤惠、能干、会持家?我和你二姐都比不上她!你如果嫌志勤没工作,现在也说不过去——我听说‘憩园’的生意很好,而且你现在就只差万把块钱的债了,你和志勤用不了一年,就能还清你二姐的钱,之后,你们再赚的钱就是你们自己的了!你们既有自己的楼房,又有自己的铺面,你们这一辈子难道还会愁吃愁穿?你们的住房又是四室两厅的,将来就是和儿子媳妇住在一起也不嫌窄!——你们单位上有几个人玩得起这个派?你和那个邓丽纹在一起,日子会过得这么无忧无虑?住房会有这么舒适?”
二姐这时也平静下来了,见大姐说得高剑哑口无言,便在旁帮腔道:“你听大姐说得多有理!什么情不情的?我就不相信你和那个狐狸精能热得了多久!当年你和志勤难道不黏乎?”
高剑的两个姐姐平时是极呵护高剑的,因而高剑也很尊敬她们,对她们的感情远远地超过了对大哥的感情。然而,他又最虚二姐的霸道和大姐对他母亲似的管教。他知道两个姐姐虽然大不了他几岁,然而和他之间却有很大的代沟。两个姐姐和他受教育的程度相差甚大,她们和他看许多问题的立场和方法都存在着较大的差距。他知道他今天晚上根本说服不了她们!而且,稍不注意就会引起她们的暴跳如雷。所以,当他刚才不小心激怒了二姐之后,便有些后悔。他觉得他是在和志勤离婚,根本没有必要和她们多说。他只消私下和志勤商量好就行了——志勤毕竟比她们更清楚他和她之间的感情危机。而且,和志勤说话时可以关系平等,要好商量得多。因而,他决定不再与她们发生正面冲突,所以刚才他在听大姐讲时,表面上显得十分平静。及至二姐说出怀疑他与丽纹之间的感情持久的话来时,他也不反驳,仍然是平静地听着。
大姐见高剑不说话,以为自己说动了高剑,便又继续劝道:“至于说到你和志勤之间的感情不如从前了,这也是很正常的。毕竟你们都已经是快四十岁的人了嘛!勤思都那么大了,你们还能像小青年那样浪漫狂热?我和你姐夫还不是一样的?爱情嘛,是年轻人的事!儿女长大了,老夫老妻就只能凑合着过平和的日子了!我们做任何事情,都应该为儿女着想一下!你若真和志勤离了婚,对勤思的伤害有多大?我看你是一时糊涂,清醒过来就算了!好在志勤宽宏大量,我看她不会和你计较的!相反,我看得出来,她很在乎你!我看她以后会对你更加好的!”
二姐道:“听大姐的话,去向志勤认个错,夫妻俩和好算了!以后好好地把这个家撑持好!”见高剑仍然不说话,便又说道,“你说你们的爱情已经死了?其实是你被那个姓邓的女人迷了心窍!人家志勤可爱你得很——昨天早晨你叫那个学生送信来时,她都差点气傻了!若不是我当时在场,还不知道她会怎么样呢——当时是我搀扶着她上楼的!”
高剑道:“你是说,并不是志勤向你们告的状?”
二姐道:“你这个混球!人家志勤几时告过你的状嘛?告诉你吧——那封信是我先拆开看的!你那个学生送信到“憩园”来时我也正好在场!看到了!一见是你的字迹,我就猜到了你想干什么!我就把信拆开看了!怎么样,犯法了?如果不是我反复追问,人家志勤还不肯讲你和那个狐狸精偷情的事情呢!你上次把人家气得住了院,人家还帮助你隐瞒!你看你好不通情理!”
大姐见高剑又低了头不说话,便给二姐递了个眼色,以为大功告成,便拉了二姐要退去,临走之时,又说道:“你好好想想吧!我和你二姐要下去帮忙了!”
两个姐姐下去不一会儿,二姐夫又上来了。他硬塞了一支烟给从来不抽烟的高剑,并强行点着了火逼高剑抽,说抽支烟能让高剑清醒清醒。高剑无奈,便把燃着的烟拿在手里,听二姐夫的教训。
二姐夫道:“老弟,女人嘛,玩玩可以,但千万当不得真!你看人家曾赤仁和仇笔,他们可没你这么傻气!那个洪玉彬那么丑,人家仇笔都没说要和她离婚!”
高剑见二姐夫竟然把他拿来跟曾赤仁和仇笔扯在一起比较,心里非常恼怒。他觉得二姐夫玷污了他和丽纹之间纯洁的爱情,他真想臭骂二姐夫一顿!然而,他终于忍住了,什么也没有说,他只是一声不响地呆在那里,忍受着二姐夫那些粗鄙不堪的长篇大论的折磨。
二姐夫胡侃了半天,见高剑始终一言不发,便觉得没了趣,终于向高剑告辞下楼去了。高剑客气地将二姐夫送出门后,便关了房门独自一个人在家闷坐。
待到“憩园”关门后,大姐、二姐及二姐夫一起陪志勤回到了家。不好意思下楼去而又无聊至极的高剑还在守着电视,等他们回来,见他们回来了,便让了座,却问勤思到哪儿去了。大家都等志勤说话,志勤却不回答。二姐才说道:“人家大姐想得周到,怕勤思知道你那丑事,早让勤思到我家去做作业,并在我家睡了。”说完,便要高剑当着他们的面给志勤道歉。高剑却不肯,逼急了,也只说道:“我承认我对不起志勤。”志勤知道高剑的脾气,害怕把他逼横了,便说道:“二姐算了吧!他一个大男人家的,平时脾气又那么倔,他怎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我低头嘛?说不定待会儿他会悄悄地向我道歉呢!”二姐却仍然不依,高剑就告饶道:“二姐,人家志勤都这么说了,待会儿我还不悄悄地向她赔礼道歉吗?”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于是,大家又闲扯了几句之后,二姐和二姐夫回家去了,大姐则睡了勤思的床。高剑和志勤也在大姐的监督之下,双双进了主卧室。
进屋后,高剑诚心地向志勤感谢道:“谢谢你刚才替我解围!”志勤却不理他,只是两只红肿的眼睛却忍不住又流出眼泪来。高剑见状,不觉心软起来,就说道:“志勤,对不起!”志勤想把眼泪揩干,谁知却越揩越多,便索性不再揩,干脆任其如泉涌,嘴里却带了浓重的鼻音说道:“天不早了,睡觉吧!”说来也怪,志勤平时眼泪最多,却只能惹高剑心烦,然而,这次却把高剑的心里搞得也酸酸的,竟然陪着志勤流了许多泪。
然而,高剑和志勤却各自怀了心事,只是流泪,却不说话,关了灯上床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