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剑生日的第二天上午,高剑被仇笔校长传了去。高剑一进校长办公室的门,仇笔就马着脸对高剑说道:“告诉你一件也许你早就知道了的事情:我又被人告了!罪名是伙同下属用公款嫖娼。”
原来,市纪委昨天中午收到了一封状告仇笔伙同下属多次用公款在“六月雪”嫖娼狎妓的匿名信。昨天晚上七时许,就有朋友冒险将此事知会了仇笔。可惜写信人是用左手写的,所以无法从字迹上辨认出特征。仇笔思前想后,最后把告状嫌疑人锁定在了高剑的身上。其理由是:高剑是个自命清高的正人君子,平时对学校的校政颇多不满,且此人有点能力,曾经流露过若让他当校长,他一定会在两、三年之内彻底扭转青龙中学校风,改变青龙中学面貌,将青龙中学由全县有名的老大难学校变成全县少有的优胜学校之类的话。更让人怀疑的是,高剑不久前曾和他们一同去“六月雪”玩过,因此知道了他们的底细,而高剑又始终没有下水;况且,那天跟随去的人,除了高剑外,石仁等几个人都是经常一起耍的久经考验的“同志”;而从检举信的内容来看,又不像是古明刚那伙人的内讧。所以,仇笔便认定了此事是高剑所为。
高剑听说又有人举报仇笔,心里很高兴,然而他也听出了仇笔的话中有话,心里却又很生气,便当下对仇笔挑明道:“仇校长嫖不嫖娼我管不了,我也没有管这些闲事的心情!但是,听你说话的口气,好像是怀疑我就是那个告状的人了?我想明确地告诉你:关我㞗事!我听人说你仇校长神通广大,相信你也一定能够看得到那封检举信,你不妨验验是不是我的笔迹。”
仇笔见高剑说话的态度如此强硬,便又进一步试探道:“可是检举人很狡猾——信是用左手写的,而且故意将‘娼’字写成了单人旁的‘倡’字。”
“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难道你是要暗示我你仇校长和纪委是相通的吗?”高剑听了仇笔的话,也不知道仇笔夸大其辞没有,但是,这至少可以说明纪委有人违反纪律,用不正当的手段将消息提前漏给了仇笔,所以心里很生气。他在心里暗自叹道:“党中央的决策那么好,朱镕基总理整顿吏治的决心下得那么大,可惜到了基层下面,还是大大地走调了!”
仇笔这时仍然板着面孔,很是狂妄地说道:“反正人家举报我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以前被告了八次我都没倒,相信这第九次我也闯得过去!只是这些事情实在太让人心烦了!那些吃饱了饭找不到事情干的人真他妈的无聊!我也没有说就是你高剑告的,你也用不着生气。但是,我想告诫你:那天,你也是一同去耍了的——我们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说不定会有小姐检举你搞过她,但绝不会有小姐检举我搞过哪个!再说,若那件事情捅出来,你那个正春风得意的老同学古主任不就被毁了么?你们的同学感情那么好,你会去害他?你是聪明人,相信明天调查组的人来找你谈话时,你知道该怎么说!”
面对仇笔的威胁,高剑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拿眼定定地瞪着仇笔。仇笔却说:“你可以走了!”
高剑想要说什么,想了想却又忍住了,转身出了校长办公室。出来后,闷坐了好一会儿,心里却仍然气愤不过,就跑去找丽纹发牢骚,说若是把他逼急了,他明天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当众抖出来。丽纹劝慰了高剑好一阵子,总算让高剑平静了下来。高剑回家后,却并不对志勤提起此事,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然而,第二天,调查组的人来调查时,却并没有找高剑去谈话。高剑便也按下话头不说。直到后来听到宣布“查无实据,举报不实”的调查结果时,高剑也平静得近乎麻木,脸上没有丝毫的诧异之情。
此事过后不到三天,却传来了另一个消息:上级有新的文件规定:凡是乡镇级设立的土地管理所以及镇管办等,均属于非法组织机构,应予以取缔;凡是其中的工作人员以及事业单位上请的临时工,都要清退。志勤是以政府的名义为学校请的临时工,自然也在清退之列。三天后,政府果然贴出了榜示。全镇共清退了21人,志勤当然也被清退出来了。
面对又一次失业,志勤伤心得哭了。她觉得自己实在太倒霉了!在供销社供销社破产,非但失去了工作,还要栽进去6000多元血汗钱;好不容易找了份工作,虽然每月只有300块钱,却也算是求到了自己的生活,可现在竟然又被清退了!高剑知道此事与匿名信事件有关——若认真起来,全镇该清退的岂止才21人?恐怕得有60多人吧!但是他并不向志勤说破,也不去找仇笔理论。他和儿子勤思一起,耐心地用各种说法去安慰志勤。可是,志勤就是烦躁不安,认定自己又无用又晦气,成天闷闷不乐地把自己关在家里,连牌也不去打了。后来,在高剑的反复劝说和开导之下,她才终于下了决心,准备自己出去做生意。
高剑的意见,是要找大姐和二姐借点钱,或者贷点款,干脆把街西头原供销社的那个生产资料门市彻底买下来,重新装修一下,要么做化肥、饲料生意,要么随季节收、售花生、海椒之类的干货;要么就还是做志勤的老本行——卖成衣;若找得到本钱,干脆就收购废品。但是,要做生意,就决不能将就原来的破烂相——门市是一定要装修的,否则生意多半做不起走。而若要装修门市,不买断又会有许多麻烦,所以就想干脆把它彻底地买下来。好在标价15万,其实5万元就可以买到。
志勤却不想冒险,她认为现在的生意非常不好做。她没有把握做好任何一种生意。所以她坚决不同意贷款。她说能借到钱就做生意,借不到钱就拉倒。可是她又认为要借到五六万元钱绝对不是一件容易办得到的事情,所以她依然是愁眉不展,忧心忡忡。
高剑就劝志勤不必太悲观,说只要大姐和二姐之中有一个人肯帮这个忙,这件事就能成。志勤却说两个姐姐虽然都有钱,但是我们借的钱数字有点大,而且又遥遥无归还之期,两个姐姐都不会轻易答应的。
夫妻俩最后决定干脆等三天后高剑母亲的生日之时,再相机行事,看看能否得到大姐二姐的帮助。两个人又商量着先回了一趟老家,预先和父母通了气。
高剑母亲生日那天,高剑特地请了事假,和志勤一起回老家为母亲祝寿。午饭后,高剑便请了大姐、二姐以及二姐夫并志勤、高剑父母等聚在一起商量。(大姐夫陈铁匠因为要照顾家里面的生意没有来。)高剑先向大家介绍了志勤的情况以及对家里面生活的影响,之后又介绍了他们想做生意的设想和那个生产资料门市的详细情况以及他们的收购想法,最后请大家帮助他们夫妻俩参谋一下收购门市做生意的想法是否行得。
大姐认为:既然花5万块钱就可以收购到那个门市,便可以去收购。她还建议志勤干脆也和她一样开个茶庄,说只要自己不卷入进去打牌,那就是个稳赚不赔的生意。她还说,如果胆子小点,就不设大赌局,这样公安机关就不会来理抹你,你也就不用去上寿,虽然钱少赚点,但是却很稳当。末了表态说,尽管自己现在手头有点紧,但她可以借6500块钱给高剑,并且说这6500元以及原来还差她的3500元共一万块钱她可以等高剑他们有了钱之后再还,她绝不催债。
高剑的二姐夫是青龙建筑队的队长,在方圆一带也算得上是个小有名气的老板,见大姐姿态高,便也表态说:他可以负责帮高剑重新改造装修门面等。至于装修费以及材料费等,他可以一分钱不赚,工本费也可以由他先垫上,等高剑今后有钱的时候再拿,他也绝不催债。
高剑闷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志勤却笑着站起来,首先感谢了两位姐姐和姐夫的援手之情,然后才说这样的话她只好暂不收购,先将就着做生意。但她又说若不改建过房子,重新装修过门市,生意是不容易做得起走的,而不买断就去装修,又害怕其他有股份的人不同意或者不认他们这笔账,所以她想要和高剑再仔细商量一下,看看到底要不要做生意。说完,她便拉了高剑出去商量,暗地里却给高剑的父亲递了个眼色。
高剑夫妇俩出去后,高剑父亲便按照先前和志勤高剑设计好的几个方案同两个女儿以及女婿商量。然而,尽管高剑父亲厚了脸皮替高剑夫妇求情,高剑的两个姐姐却都不愿意再借钱。僵持了好一会儿,大姐却对汪木匠道:“二哥,你干脆在你的建筑队里给志勤找个事儿干算了!”汪木匠说:“上次志勤失业时,我们队里正好走了个管财务的,我们就去请过她。可志勤说她已经答应了仇笔要到学校里去当炊事员,又说自己恐怕没有管理财务的能力,所以没有答应我。现在各个岗位上的人员都是满的,我好喊哪个回去呢?再说,志勤又是个女的,又是我的舅母子,我又不能委屈她,说到就马上要给她找个适合她干的事儿,我一时还真有些难办!只有等以后有机会的时候再说了。”高剑父亲却说等不是办法,要他们再想一想其它办法。到最后,还是二姐夫在大姐的劝说之下,作出了一个令高剑夫妇非常意外而满意的决定。原来,二姐夫虽然有钱,但家仍然还在农村,二姐也天天闲着无事。所以他们决定卖掉老家的房子,举家搬到青龙街上去住,将高剑他们所说的那个生产资料门市买下来,将就地基,和高剑一起重新修建一栋小洋楼做生意。
原来,高剑他们所说的那个生产资料门市,其实是个破烂不堪的旧平房,其门面挺大,完全可以改作两个稍小一点的门面,而后院又很深,所以,完全可以修建成一幢有两个门面的两楼一底的小楼房。这样,高剑和二姐就可以每人拥有一层住房,一个门市。而将门市装修成茶坊,二姐和志勤就可以合伙做生意了。而高剑卖掉学校里的房子后,可以得到三万五千元钱,再由大姐借一万块钱给他,余下的钱就由二姐他们先垫着,若5年后高剑他们仍然还不起钱,两个门市干脆就都归二姐所有,则到时高剑他们至少仍然有房子住,而又不会欠什么债。汪木匠还说,如果高剑他们同意住顶楼,他还可以让他比自己少出6000元钱。
决议形成后,他们便去找高剑两口子回来征求意见。志勤觉得这个办法好,便一口赞成。高剑也觉得此法最妙,虽然他知道这样就会更紧地把他和志勤捆绑在一起,而他和丽纹的事情就会更难办,但至此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也表示了赞同。于是,他们分了工:先由高剑和志勤去和各股民商谈收购事宜;待把价钱讲好后,再由志勤带上从大姐那儿借来的一万块钱,二姐带上自己的四万块钱,两个人一同去收购;最后由二姐夫负责筹划修建房子。高剑也尽快地将学校里的房子退掉,将退房的三万五千块钱交给二姐夫。
处理好了这件事,一大家人又聚在一起焖起小金花来。志勤因为有了意想不到的如此满意的结果,心里也就特别舒畅,所以玩得很开心,虽然高剑输了十几块钱,她却破例没有骂高剑是霉鬼。
回家后,志勤便风风火火地忙开了。她白天东奔西跑,回家又要整理收得的票据,晚上便累得只想早点休息,而不再出去打牌。所以,从志勤被清退回家的那天起,高剑已经有两个多星期没能找到机会去和丽纹幽会了。尽管高剑在白天里已经抽空向丽纹作了解释,丽纹也并没有责怪高剑什么,而且也并没有弹《心中的玫瑰》来折磨高剑,但是,一想到丽纹那幽怨的眼神,一想到自己每个星期至少去陪丽纹一次的承诺,高剑的心里就惶愧不安。好在经过一个多星期的奔波,志勤的收购工作终于宣告结束了。她和二姐用出去的钱比预计的还节约了三千多元,并且已经办好了土地使用证和产权证。下一步,就只等二姐夫动工修建楼房了。志勤遂得以松懈下来,这天晚上便又去找冯英打牌,终于又给高剑留下了可乘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