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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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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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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人》连载

第一十三章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姜母看着陈晨来了,起了身去做饭,没发一言。

姜父抽着烟,烟灰堆了很长,任由掉在地上也没有去弹。

吃完饭,陈晨给姜父发了根烟。便和常亮一起起身去他家看看。姜父送至门口说着麻烦你哥俩了。

姜父要照看姜母,老两口如果一个人动身,那么另一个人如此苦等,压力太大。碰巧常亮在北京,姜父就和陈父电话商量,决定让他们哥俩往羊城走一趟。

北京的冬天很冷,陈晨自然不可能再把自己家收拾出来,再架上火,便在常亮家歇息。在常亮家和陈父通了电话,临近年关,陈晨的爷爷如今也已入土一个年头。想到离去的,长眠于地下的逝者,总是会让人更为的感慨岁月倥偬,晃个眼,便已物是人非。常亮提议明晚叫上在北京的一起聚一场,陈晨点了点头说着,这一年不易。

王小顺是在第二天回来的,并没有通知任何一个人,甚至单独再往西行也没有知会家里的人。进门的时候,母亲正在洗菜,望着一个板寸头,提着帆布包,穿着皮夹克,看着稳重的一个小伙子走进来,起先愣了一下,然后眼眶泛红,牙齿紧紧的咬着下嘴唇。王小顺恬然的站着,拎着包,一动不动,任由泪水慢慢滑过脸庞。恍如一梦并不是一个人离开了多长时间,而是这个人是怎样离开熟悉的生存空间去生活。自然长大也并不是慢慢积累出来的,也只是一个瞬间。

他没有说自己离开以来的境遇,只是从包里掏出一条烟给了父亲,拿出了从西北带回来的特产,从中挑出两袋红枣给了母亲。回来的突然,听到了母亲所说的周围零零总总的消息也不由得提了一口气,再缓缓而出。王母本想重新准备晚饭,还是王父点头,让他去和陈晨和常亮聚一下,同辈人吐露吐露心声,好饭不差那么一时。

当天晚上在胡同口的火锅店里,两张方桌拼在一起,分别并不是很长的一群年轻的玩伴,像是阔别重逢一样,坐在了一起。相互的那么看来看去,最先说话的还是吴明民:

“日子过得真快,竟然忘了上一次聚在一起就在去年。”

薛莹坐在他旁边,给大伙都倒上了酒。

“想起上一次喝酒的时候,感觉还在昨天。不过这次可少了些人,下次得让他们补上。来,哥几个,咱和薛莹尽个地主之谊,没出京的给出去见世面的人端一个。”

“那不一样了,听说某些人都玩起前沿科技了,走到社会前面的弄潮儿。”常亮笑着说,引得周围人也笑了起来。

吴明明给薛莹换上喝饮料的杯子,陈晨,常亮,王小顺都吁了起来。王小顺道:“瞧瞧咱们错过了什么,行啊,哥们。”

薛莹难得的脸色红了一下。

几人聊了些彼此的境遇,难免唏嘘一番。

吴明民从事软件开发虽然经常性的忙到很晚,但是闲暇时间,陪陪父母,去看看薛莹。两人都在北京,经常的约出来转转,毕竟都是一起长大的,算得上青梅竹马。陈晨还打趣他们以后不用走出胡同,薛莹都能回娘家了。

而王小顺在西北找到了自己的安慰,无论过的好坏,心安了。他说若是未来自己还有所期待,至于在狼狈西行的路上也有所遗憾,想来便是人生了吧。

难得归来,王小顺自然要好好陪陪父母的,吴明民本来嚷嚷着也要南下,感受下羊城,看着薛莹娴静却稍显焦虑的眼神,陈晨也没同意。最后在年二十八的时候,他俩动身了。

常亮本来说陪姜大鹏父母过个年,陈晨拒绝了。他说团圆的时候虽然咱们能照看,但是姜大鹏本人却不在,老两口心里没滋没味的,还是年前走吧,把他俩的希望也带上。再者说,年根底下,大城市往其他地方去的人多,现在再赶往大城市的就少了,逆行的时候人不会很多。

那天清晨,北方肃杀的风,东西南北辨不清方向,裹紧了棉衣,灰蒙蒙的天色,路两旁的雪在太阳不曾出来的时候显得光亮,偶尔路和两边的路灯一点点的衔接,街道上门户紧闭,这就是北京的早上。

北京西站的人群就较为拥挤,赶着火车要离开这座城市。就像过完年待不了许久,他们又要赶着火车,人山人海的回来一样。想来奔波只是为了以后更少的奔波。上了火车,两人也没有什么行李,过道上人也比较多,陈晨在找座位的时候顺着车窗扭头望去,看见一抹身影,扎着马尾辫,心跳突然慢了半拍,猛然被戳了一下,倩丽的身影转过身,灯光映着橘黄色的外衣分外的昏黄,是她吧,陈晨默然的想着,常亮在座位上拍了下旁边的陈晨,他才缓缓的回过神。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想起闫冰的时候都变成了沉默。

火车摇摇晃晃,沿着京九线,一路向南,躺在座椅底下的、横卧在两车连接处的人,充斥着泡面、人体、发梢各种气味。许是这些人和气味连在一起,就是我们所处的生活。长坐火车的人说,坐火车影响人的寿命,或许有些夸大其词,但着实耗费精神。车轮和铁轨焊接处撞击发出的声音,和着火车的鸣笛声,就像在沙漠中穿行,响起的驼铃声,带着大批的货物,还有跟随的人,长长的队伍好似张骞出使西域,没由来的想到王小顺往西北越行越远的感触。摇了摇脑袋,把诸多想法抛出脑后。离着羊城越来越近,陈晨心头泛出的无力感也越来越重,偌大的一个城市,如何去寻找一个渺小的人,姜母也只有一个姜大鹏刚到羊城打过的一个座机号码。

当脚再次踏在土地上,才发现对大地的热爱。常亮右手撑着下巴,巡视着这座高楼林立的城市,似乎跳出了南北地位不同的层次,左右的巡视,陈晨只觉的他好像站的很高,两人坐在火车站的台阶上,陈晨点燃一根烟。到了所谓的终点,却仍然没有方向。

抽完烟,把烟头踩灭。“走,找警察。”常亮起身跟上。

两人要去核实这个号码是羊城哪个区域的,慢慢的再缩小范围。谁料警察也好奇起来,常亮就把两人从北京过来的火车票拿出来,说着寻人的始末。警察联系电信公司,确定为南山区的固定电话。陈晨看了下深圳的概况图才稍有印象南山区在哪里。警察也并没有根据电信公司的反馈再对二人有什么指导性的意见。毕竟长途跋涉来寻人,对于这样一个大都市,渺小和不新鲜。陈晨千里辗转的寻人,这都是第二回了。两人灌着外面的冷风,即使在深圳也有着丝丝凉意。

可喜的是深圳地铁一号线刚通车个把月,不过凡事也总有差池,地铁并不经过南山区。两人问过售票员之后还开玩笑说等找到姜大鹏让他带二人来坐。尽管大多数人常常恐惧警察的威慑,但毫无疑问,如果很多问题难以着手,首先想到的必然是警察。

南山区警察局,两人在大厅里坐了有一阵子了,春节期间很多行业都有闲暇之时,但是还有着一些人无法休息,随时待命,以维护入眼繁华的和平景象。待到一个小时后,南山区警务人员确定了二人身份,给出了电话号码的所在街道范围。无论怎么说,找寻的范围再一次缩小了。陈晨还是觉得很庆幸,趁着这么一个时间段过来,不至于在别人的忙碌里焦急的期盼。

天色已黑,两人找了家路边的小店,点了份肠粉,吃的不是很习惯,买了两桶方便面找了家宾馆。好得在南方的阴冷里寻到了汤汁所带来的温暖。屋外感觉还好,反倒是屋里冷了些。一夜无话。

第二日,两人不停在街道穿行,也就是今年羊城全面开始撤镇设街,新成立的街道社区头绪冗乱,错综复杂。也是赶巧,一个社区刚调查了所有住户的联系方式,建档保存。但表示需要当地公安局提供证明才能帮忙联系户主,且见面必须在社区或者公安局可见范围。公安局办事人员说需要请示领导。这一等,就等了两天。不过这两天,二人也没有闲着,沿着地铁一号线从头到尾,见识改革前沿高楼林立,气象万千。给人以什么感觉呢?通常在形容人的时候,猛然一看这个人的气质让人觉得很舒服,很有朝气,很年轻,如果年轻的同时能够有着些许面目上的和谐,那么这个人无论走到哪里让别人见的第一面都是可以接受的。而这时的羊城就是这样的感觉。一座座高楼大厦鳞次栉比,一件件商用物品满目琳琅,有着不同的人操着不同的口音,但他们都会说自己是羊城人,都会被认可。

两天后,在领导开完各种会议,有空的时候,二人又去了一趟。倒不是下面的人不愿意开这样的证明,只是需要领导点头,这样才能不担责任。两人终于拿着盖着印章的证明又去了社区。在社区的联系下见到了组给姜大鹏房子的殷女士,殷女士瞧着三十来岁,穿着时下流行的针织坎肩,下身藏蓝色的牛仔裤,黑色的高跟鞋,挎着浅青色的小包,在当下是很少见的装束,面色红润,眼睛清亮,笑起来眼角有两缕皱纹,光亮的皮肤直到脖颈,披着头发,声色轻缓的说着姜大鹏的情况。社区提供的房间里,一张红色的桌子,衬着四周白色的墙,常亮问社区要了杯水,端给殷女士。

谁料殷女士开口便给两人始料未及的一个信息。姜大鹏早就离开羊城了,具体时间在三个月前。陈晨让殷女士描述当时的情形。

殷女士说那天傍晚,姜大鹏找到她,已经收拾好行李,其实也简单,背着一个书包,行李箱都没有。三个月前的深圳还是比较热的,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黑色的运动裤,一双白鞋。她肯定的说了一下,对,一双白鞋,因为姜大鹏本身并不是很白,经常性的将头发理得很短,做事有干劲,第一眼望过去就是很精炼的神色。

听到穿着双白鞋,陈晨和常亮对望了一眼。

“从他的眼中我看到了一种我难以描述的东西,如果非要说的话,应该是一种深深的热忱,不敢长望,有点让人害怕。但是很有魅力”殷女士接着说,“那天应该是月底28号,是的,28号,我租出去了几套房子,姜大鹏那里每回收拾的都很干净,那天找到我是主动提出不再续租的,说是不愿多出一天,到时候不好算。”

“他确实是一个不愿意给别人增添麻烦的人,一点都不”陈晨叹了口气应和道。

殷女士点了点头,“我曾经问过他在做什么工作,他说是售后维护,实施工程师,我也不是很懂,就是现在羊城的许多地方都要用互联网来协助运行,他是软件公司的维护人员,每天羊城各个地方来回的跑,去解决问题。”

“如果我再年轻些,或者我还没有结婚,没有孩子,这样的男孩我还是很喜欢的。”殷女士端起一次性纸杯,喝了口水,笑着对二人说道。

“姜大鹏那么优秀呢?我们和他一起长大的,这还真没看出来呀。”常亮看着殷女士,又望了眼陈晨说着。

“他们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可能是因为咱们比较优秀吧,所以姜大鹏也不错。”陈晨笑着说。

几个人说笑着出去了。告别了殷女士,两人坐在马路牙子上,陈晨点着一根烟,常亮破天荒的要了一根。陈晨诧异的看着他,倒不是因为他抽烟,而是虽然看起来不常抽,但不是新手。

常亮回应谁还没有点故事。

……

“现在有点难呀。”

陈晨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低声着说:是啊。问过殷女士,她也不清楚姜大鹏去了哪里,甚至是不是通过火车都不清楚。

如果说姜大鹏混得不如意,不愿意联系家里,有着刚出家门进入社会,倔强的表达自己诉求的年轻意气,事情反倒容易解决,几个同龄的玩的好的,说说笑笑也就过去了。可是他不仅很优秀,没有这方面的顾虑,而且殷女士分别的时候还说了一件事。

姜大鹏的经理专门去过他住的地方探望过他,中秋节的时候。他本身有着一股干劲,并不像一些年轻人一样到了公司找不到自己位置开始磨日子。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多晚,只要有电话过来,他都会去帮别人解决问题。其实软件这样的东西,除了本身的缺陷之外,就是熟能生巧,弄懂每一个地方是干什么的,结合对方需求怎样使用。慢慢的积攒,姜大鹏很受甲方尊敬,他不愿意说自己是刚实习的,觉得入职有早晚,但是工作能力水平没有。直到辞职的时候经理反复的劝留,他也没有松口,也直到离职的时候,才不再帮别人解决问题。

抽完了一根烟,也没有解决什么问题。好似有了些许慰藉,但依旧没有理清楚头绪。

遇事不决。

“走,找警察。”陈晨站起来,似乎意气风发着道。

“你这话,我听出千军万马的味道来。”常亮沉默了一下说。

……

“姜大鹏走得时候穿的白鞋子,你注意到没有。”

陈晨点了点头。

一起长大的几个发小,身边有着什么习惯都心知肚明。不知道当时的孩子是天性中的恶趣味,亦或者总是想对美好的东西制造出破坏。姜大鹏是个自尊心比较强的孩子,每逢受到批评,或者做错事父母的责罚,他都会换上白鞋子。如果在家里,挨完骂就直接换,如果从外面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出白鞋子。所以他的白鞋子特别亮。最开始穿出来的时候几个小伙伴还会可以的去踩,如果非要找些什么乐趣,那就是将故意伪装成无意,比如走在路上,陈晨推常亮一把,常亮非常“不小心”的推到了姜大鹏,一个趔趄,鞋子必然会脏。后来陈晨私下里单独问过之后,给周围的小伙伴嘱咐清楚。玩闹和尊重是两回事。

“可是殷女士说他告别的时候,一脸热忱。他这样的人如果笃定了去做一件事,是很可怕的。”陈晨捋了一把头发,划过后脑勺,打了打哈欠。

两人这几天也把公安局跑熟悉了,交待了一行的结果。这一次办事员很配合,但是也很无力,直接说着请示下领导,看这样的事情怎么解决。因为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即使坐火车,车票也没有实名制,人员的流动很难精准的查询。姜大鹏的身份证号两人可以想办法弄到,如果他在其他地方有什么记录,警务系统有着存在的消息,这样可以查询。要是没有呢?到了一个地方,然后租了个房子,去一个不需要身份信息的地方工作该怎么办?或者即使工作的时候提供了身份信息,那查起来依旧是大海捞针,毕竟他现在不在羊城。

年三十已经过去了,现在已经是正月初八,中国人过年讲究的团结这阵子也开始回落,一部分人等到元宵扫个尾再回到工作岗位,还有一些已经陆续开始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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