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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良回到新区的家里，刚想洗个澡上床休息，金秀莱打来电话说，刚接到她们村支部书记的电话，想让薛良给他的公司安装几套中央空调，目的当然很明确，就是想弄个优惠价，同时也看中了薛良的安装技术。薛良告诉金秀莱，她老家所在的城市，和东海市不属于一个办事处管，如果到她老家去接工程，等于撬那儿的生意，两边的办事处都不会同意，厂里更不会答应。金秀莱说，她也不懂这个，让薛良亲自和村支书解释。
薛良听得出来，金秀莱的语气里透着失望，明摆着，她想在村支书面前显摆一下。
薛良按着金秀莱给的电话号码，打通了电话，对方先是一番恭维，接着恳求薛良给他弄个便宜价。薛良一听有二百多个出风口，也有些动心，告诉对方，真想让他来干的话，必须出个委托证书，本次工程由薛良来干，A、B、D三个牌子，哪个牌子都行。对方一听急了，嚷着只要A牌，其它的不要。薛良笑着说，当然是A牌了，只有A牌，他能给个出厂价，尽管放心。
薛良估摸着李经理现在还没睡，把电话打了过去。李经理一听有二百多个出风口的工程，当然十分高兴，但一听工程不属于东海办事处的管理范围，心里凉了半截，因为厂里才给各市的代理商下发了通知，不允许各代理商去经营范围外的地方串货，多次劝说不听的，取消代理资格。
薛良早就料到李经理会这么说，他知道李经理做事谨小慎微，由于A牌的中央空调在全国热销，眼红代理商位置的，大有人在。薛良在电话里故作惋惜地说，甲方是他的亲戚，委托他干这个工程，三个品牌任选，他只好去找别的代理商了。李经理一听，连忙劝说薛良别着急，他找办事处商量个对策。
薛良放下电话笑了，他这道这件事已成，泡了杯浓茶，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从盥洗室出来后，茶几上的那杯茶正好顺口。
第二天，薛良吃过早饭，正想去找B牌空调的代理商侯经理签合同，黄挺法突然打来电话，心急火燎地说，有一个技工和两个壮工辞职不干了。
薛良一听真有些急眼了，越是缺人的时候，自己的队伍越是掉链子。职业学院那儿还等着开工呢，侯东让周二进入工地，今天已经是周三了。这几个职工真会选日子，昨天刚领了工资，今天就卷铺盖卷儿走人。
薛良没办法，只好再次打通孙金九的电话，让孙金九尽快赶回来，可孙金九的话让他的心彻底凉透了。孙金九语气很冷淡地说，他不跟薛良干了，想自己闯一闯。
薛良放下电话，忽然想到了什么，打电话询问黄挺法，除了技工韩刚，那两个走的壮工是谁？
黄挺法说：丁永利和盖虎。
“狗日的，果然是这样，都是他的亲戚朋友。”薛良心里恨恨地骂道。
这是薛良第一次骂孙金九，而且，仅仅是在心里。
薛良冷静了一下，觉得还是集中人力，先把海洋馆的工程干完，毕竟是在扫尾阶段，职业学院那儿，可以央求侯东宽限一周进工地，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侯东不可能不答应，大不了，晚上加工，把耽误的工期夺回来。
薛良刚接通侯东的电话，没等开口，侯东就非常沮丧地抢着说，他正想找薛良，工程有变化。
薛良就是盼着工程有变化，最好是工期拖后半月，但侯东告诉他，工程必须按时开工，可甲方管工程的副校长，要求侯东不能把工程交给薛良干，明天会有别的工程队进入，副校长让侯东今天和新工程队见面签合同。
薛良心里立刻明白，这是有人摆平了甲方，甲方向中标方提出了附加条件，这种事，在搞工程的行业，司空见惯，别说薛良还没和侯东签合同，就算签了合同，薛良也得让路，否则，侯东和甲方的合同也不会签顺当。
薛良还能说什么，只能选择接受，而且，还要心平气和地接受，甚至反过来安慰侯东。
薛良问：“侯经理，方便告诉我，甲方推荐谁来干吗？”
侯东说：“我也不知是哪路神仙，就咱这东海市，干中央空调工程的，就你们三、四家。这下完了，真要是弄个二百五来，把工程干砸了，我这辈子甭想翻身。”
薛良说：“中央空调安装，只要焊工技术过硬，其他都好说。”
侯东说：“老弟呀！虽说你落不着干，但也不能看哥哥的笑话，真要是遇到技术难题，可要给哥哥搭把手哟！”
薛良知道侯东真心希望这个工程由他来做，只是甲方附加了条件，侯东也没办法，他满口答应了侯东的请求。
薛良和侯东通完电话，心里并没有因为丢了工程感到沮丧，心里反而变得有些轻松，这样的话，就算金秀莱老家的工程拿下来，他也不至于那么手忙脚乱了，对他来说，工程有的是。
薛良驾驶小货车，拉着保温材料来到海洋馆工地，孙岩满头大汗地从二楼下来，问薛良何时进驻职业学院工地，薛良苦笑着说，工程不让咱们做了。
正查点保温材料的黄挺法，一听薛良这么说，停下手里的活，似有所悟地说：“我早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愿不是吧！”
薛良一听黄挺法这么说，认为他很在意丢了工程，就乐呵呵地劝到：“这没啥，咱有的是活干，推都推不出去。”
黄挺法说：“不干这工程倒没什么，我就怕,,,,,,”
黄挺法见薛良忙着卸车，不在意这件事，也就说了半截，把话咽了回去。
人这辈子啊，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有些事真不好解释，似乎真有些宿命在里面，正当薛良懊恼失去职业学院这项工程时，李经理打来电话，A牌空调厂家同意薛良跨区域接金秀莱老家的工程，李经理电话里说，一开始那边的办事处说什么也不同意薛良跨办事处串货，后来厂里管销售的总监亲自出马劝说，就算A牌空调那边的办事处不同意薛良过去，薛良也会找别的品牌，人家甲方的工程就是冲薛良来的，不能因为跨区问题，让甲方选了别的品牌。
其实，李经理早就知道甲方非A牌空调不安，他之所以打着薛良的旗号这么运作，无非就是为了增加自己的销售量。
薛良以前不管这些，他只管干活，挣得就是安装费，他只关心甲乙双方签合同后，能不能把工程交给他的团队来做。但是，这次工程是金秀莱家乡的村干部信任自己，空调的价格，他不能不过问。
“你放心，我就按出厂价给你供货，我只吃厂里的返点，至于你给对方什么价格，我就不管了，不过，咱话说到前面，货款不能拖欠，你给我全款，我就给你把货送到现场，你和乙方的货款怎么结，你们自己签合同。”李经理说。
薛良非常理解李经理的做法，李经理只取厂家的返点，让他再押一百多万的空调钱，肯定不同意。薛良一丝迟疑都没有，痛快地答应了李经理。
薛良放下李经理的电话，立马给金秀莱回话，厂家同意他做这个工程了。
金秀莱接到薛良的电话后，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村支书求她的事，如果办不好，老家那一摊子人，虽说不一定有小鞋穿，但好事是肯定没有。再说了，村里人都知道她嫁到城市里，能给村里人搞到便宜东西，也是一件证明能力的事情。
金秀莱打父母家的座机没人接，又打了弟弟金秀春的电话。金秀春说，今天是大集，爹娘可能是领着贝贝赶集去了，让金秀莱不要担心。
“姐姐，你和薛经理说一声，我在家没事干，咱村支书这个工程，我也跟着干吧。”金秀春一听薛良把村支书的空调工程接下，央求着说。
“这是个技术活，你会干啥？就你那身子板，干壮工也够呛。”金秀莱知道弟弟从小没受过大累。
“姐姐，你看薛经理开那么好的车，都发大财了，我也想把技术学好，在咱们老家搞空调安装，我听说，中央空调安装，人不用挂在墙上。”金秀春很迫切地说。
弟弟愿意学一门技术，当然是好事，金秀莱答应跟薛良说说。
薛良本就打算这边只过去几个技工，壮工在金秀莱的老家找。听金秀莱这么说，爽快地答应了，并建议金秀莱一块过去给员工们做饭。金秀莱先是高兴地答应，后听薛良说那边的工程由孙岩带队，又有些失望地说：“我看看吧，这边还一摊子事呢！”
中午时分，薛良没在工程队的食堂吃饭，他这几天有些上火，工程队的员工都是些吃辣的主，他找了一家水煎包饭店，要了八个水煎包和一碗豆浆，和三个人挤在一张桌子上，狼吞虎咽起来。
这家的水煎包在东海市有些名气，老板两口子从老辈手里接过来的，包子兼得水煮油煎之妙，色泽金黄，一面焦脆，三面嫩软，馅多皮薄，香而不腻，酥而不硬，色味俱全，深得东海人喜爱。由于生意火爆，一天能卖到三十锅，二千来个，于是雇了两位年轻妇女打下手。薛良是这家包子铺的老顾客，就算饭量不小，也只能吃下八个。
由于是最后一锅，薛良有了和老板说话的机会。
薛良问：“章老板，今天光看到你们两口子忙活，帮忙的呢？”
正在刷锅的章老板，一脸的不高兴，看了一眼薛良说：“不干了。”
薛良和老板混的很熟，呵呵笑着说：“你给人家工资开的少，跳槽了吧！”
章老板的老婆正把一只面盆拿来刷洗，听薛良这么问，哭丧着脸说：“再多的工资，人家也不干了，两人早就商量好，手艺学到手，自己开店。”
“手艺学到手？想啥呢，早防着她们这手了，自己干干试试吧，看看有吃的嘛。”章老板嘴角上翘，无不讥讽地说。
薛良明白，两位雇工另起炉灶了。
薛良吃完最后一口，正想开车回工地，胡晓军来电话说，他不想伺候林远平了，比伺候祖宗都难。
薛良知道林远平找事，万不得已，胡晓军不会回又热又累的工地，不过，现在工地正好缺人，回来也不是孬事。薛良嘱咐胡晓军，不要说些怄气的话，让林远平的老婆伺候便是。
回工地的路上，薛良想到水煎包老板的事，联想到孙金九，觉得孙金九这次辞职，绝对不是单单为了林远平之事，他心里早就图谋另起炉灶了。
薛良还没赶到海洋馆工地，海洋馆工地的监理刘晓敏打来电话说，三楼大厅里的空调管线漏水，务必过来一趟。
薛良打电话问在现场的黄挺法怎么回事。黄挺法说，三楼大厅里的空调打压时，没发现有漏气的地方，试运转时，排水管也没漏水的地方。薛良担心地问，会不会是保温材料接头的地方没缠好，让空气产生冷凝现象了？黄挺法肯定地说，装修公司进驻三楼前，他都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违规的地方。
薛良赶到三楼大厅后，才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漏水的地方远离出风口和检修口，刚装修好的天花板湿了一大片，要想查清事故原因，必须把一大片天花板拆了，漏水的地方解决后，装修公司得重新装修天花板。
因为前一段时间，孙金九和装修公司吵过一架，在现场的装修公司老板嘴里嘟嘟囔囔，埋怨薛良的安装队工作粗心，本来工期就很紧张，再拆了重装，费工又废料，装修公司老板的目的只有一个，让薛良包赔料钱和工时费。
薛良不搭理装修公司老板，任由他一旁发牢骚。他问黄挺法：“这段排水管是谁接的？”黄挺法说：“是我接的，水管接头的地方绝对没问题。”
薛良用眼瞄了一下漏水处到最近出风口的距离，问黄挺法：“你能记得出风口这儿用的是半截排水管还是整根排水管吗？”
黄挺法说：“不用记，我有个习惯，接头都安排在离出风口近的地方，以便于出了问题维修。
薛良看着漏水的地方，自言自语地说：“这么说，漏水的地方，用的是整根的排水管。”
薛良从梯子上下来，对监理员刘晓敏说：“我怀疑是装修公司弄坏了排水管。”
装修公司经理一听，鼻子翅一撑，无不讥讽地说：“别擓破腚赖别人，你这样说，我们还不管了呢，你愿意找谁装就找谁装。”
薛良也不生气，不紧不慢地说：“你也别急了眼，这样吧，咱们拆开查一下，要是我们的原因，你们的材料费和工时费，我们按两倍付，同样的道理，要是你们的原因，也得按两倍付给我们工时费和材料费。”
装修公司经理一口否了薛良的建议：“哪有那么便宜的事，都忙得脚踢腚板子，这样吧，责任方必须按五倍来赔偿对方的损失。”
那次参与吵架的几个装修工人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起哄赞成自己经理的建议。
薛良呵呵一笑，说：“好，就按你说的办。”
很快，装修公司的人把天花板拆了一个大洞，薛良让黄挺法把空调打开，他顺着梯子爬了上去，脑袋钻到里面，仔细看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拍了几张图片，下来说：“是装修公司的射钉枪把钉子打偏，把空调排水管打漏了。”
“不可能，我还头一次听说这样的事。”装修公司经理声嘶力竭地说。
薛良不说话，指了指梯子，示意装修公司经理上去看看。
很快，装修公司经理脸色铁青地从梯子上下来，冲着他在现场的几个员工吼道：“谁他妈的眼睛长在驴腚上了，那么大的钉子看不到吗？”
黄挺法爬上去，发现一颗射钉斜插在排水管上，他拆开外面的保温材料，发现排水管由于射钉的力量，钉子附近出现了裂缝。
监理员刘晓敏对装修公司经理说：“啥话也不用说了，就按你刚才说得办吧！”
薛良看着一脸窘态的装修公司经理说：“唉！都是靠出力气挣口饭吃，何必为难同行人呢，我们把水管接好，你们把天花板恢复原样就行了。”
装修公司经理满脸通红，臊得不知说什么好，看着薛良，一个劲地点头。
下到一楼，黄挺法等人都埋怨薛良心善，不该这么便宜了装修队，上次和孙金九吵架，根本不怪孙金九，是装修队经理仗着和甲方的项目经理是同学，故意找茬。
薛良若有所思地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胡晓军回到了工地，大骂林远平一家不是人，把他当下人使唤，端屎倒尿这样的活也不让他老婆干，还口口声声说不感激胡晓军，胡晓军是为了挣工资。
胡晓军趁没人的机会，向薛良汇报了一件事。原来，胡晓军去水房打水，回来的时候，正听到林远平和他舅打电话，从断断续续的话语里，孙金九似乎拿下了一项工程，因为林远平说，他现在这个样，帮不上啥忙，等好了后，就去他舅的队伍。
薛良一听，立刻想到了东海职业学院那项工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