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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林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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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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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冷人》连载

第十章 一只黑手伸过来

薛良明白,金秀莱这是有备而来。

金秀莱把方便袋里的菜放到盘里,薛良就知道这些菜是来自于库房前面的那家熟食店,其中猪头肉和五香鲅鱼块是薛良的最爱,在库房吃饭时,薛良常买这两样,金秀莱见过。

薛良把几瓶啤酒放到桌上,用商量的口气问:“开车来的吗?要不,你喝水,我自己喝。”

金秀莱故意装出一种不乐意的表情,把一瓶打开的啤酒拿到自己面前,一边往杯子里倒一边说:“喝醉了被交警抓到,不用你去捞,看你吓得。”金秀莱说完,看着薛良尴尬的表情,觉得不妥,连忙改口说:“我今天心情不好,没开车来,就想喝点酒,和你唠唠。”

“怎么了?”薛良关心地问。

“下午,和我小姑子吵了一架,差点撕在一块儿。”金秀莱把一杯啤酒灌进肚子里说。

“你慢点喝!惹她干啥?你那小姑子没长好心眼。”薛良给金秀莱倒了半杯子啤酒,关心地说。

金秀莱一脸阴霾,眼睛瞅着泛着沫子的啤酒杯,耳朵上那两个仿珍珠的耳坠随着肩膀的抖动不住地摇晃,薛良看得出,金秀莱是真生气。

薛良又一次问道:“到底为啥呀?”

金秀莱双手在脸上从上到下抹了一遍,叹口气说道:“月底是探视那劳改犯的日子,我不想让她一块去,她非得要去,最后急了眼,骂我和野男人商量好了,一块儿出去浪。”

薛良一听,生气地把筷子往桌子上一丢,骂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她也太不尊敬你了吧!”

“她哥没进去以前,根本不把我当回事,连她那个一脸横肉的老娘一块说着吧,一家人就没瞧起我,要不是那个‘傻遭’进了监狱,我日子还不如现在好过呢。”金秀莱带着哭腔说,她把脸前的半杯啤酒一饮而尽,薛良阻拦都来不及。

薛良以前听金秀莱说过,她从当时还很贫穷的山区来到城市,目的就是找一个城里人家,再也不去过那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的日子,老家的父母为他找了好几个人家,催她回家相亲,都被她一口回绝,后来,她工作的单位经理给他介绍了生活在城中村的方世华,两人谈了一段时间,方世华虽说脾气暴躁点,但对金秀莱还算温存。让金秀莱没想到的是,她刚领了结婚证,方世华就露出了本性,打架斗殴,赌博玩钱,样样少不了他,金秀莱略作劝阻,轻者臭骂一顿,重者拳脚相加,金秀莱为了孩子有个完整的家,索性不管。方世华混来混去,终于混进了监狱。开始,丈夫进了监狱,对金秀莱来说,反而让那颗天天揪着的心舒展开来;时间久了,她的心变得空落落起来。

想到这些,金秀莱的眼泪“哗哗”淌了下来。薛良知道金秀莱这些年不易,生活中所有的酸甜苦辣都是她自己尝,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是她自己扛,婆家人从不在乎她的感受,心里的苦只能和他这个租户倾诉一下。

“以后不要理她,爱说啥说啥,做好你自己就行。”薛良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排解金秀莱心中的痛苦,只好生硬地说。

金秀莱抬头看了一眼薛良,苦笑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我要是真有那事也就罢了,偏偏空担个虚名。”

薛良何尝不知金秀莱心里想的啥,但他不能那么做,一是对不起家里伺候老人的妻子,二是做人的原则也不允许。

“你自己出来,孩子谁管呢?”薛良岔开话题问道。

“贝贝和她舅妈很说得上话,在家里学着做小学的题呢。”金秀莱说。

“是啊!再过俩月,贝贝就得上一年级了,可要上点心,这孩子聪明,一定培养好了,别和我们一样干苦力活。”薛良说。

“嗯,在孩子身上,我肯定会下大力气,只有自己有本事了,才会被人瞧得起。”

金秀莱见薛良瓶子里的酒下得很慢,脸上露出不高兴的表情,把空了的瓶子往桌子上一蹲说:“你不愿意陪我喝就别喝了,再给我拿一瓶。”

换做平时,薛良肯定不会让金秀莱继续喝,但她今天专门来找他诉说心中的苦闷,而且还是在他家里,薛良也不好阻拦,只好起身去厨房拿酒。

金秀莱见薛良进了厨房,愣怔了一下,快速把薛良的酒杯倒满了啤酒……

薛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老家的薛华政打电话叫醒了他。薛华政说,他那远房的妻侄赵祥华有急事找薛良,给薛良发了好几条信息,不见薛良回话。薛良挂了老支书的电话,打开微信,赵祥华果然发来好几条内容,他把金海新区“杰克逊”KTV的空调工程拿下了,希望薛良这两天回老家谈一下。

薛良看了一眼自己一丝不挂的身体,决定下午回老家一趟,他之所以回老家,不仅是为了那单生意,还因为他觉得对不起香秀,他为昨晚没能把持住自己感到懊悔。薛良使劲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心里暗暗想:我成了啥人了?

薛良的酒量不算大,但在平常,三四瓶啤酒还不至于让他失去理智。可昨晚上,他喝了第二瓶啤酒后,很快出现了面红耳赤的感觉,一种久违的欲望在身体里冲撞,这种感觉只在他第一次见到香秀酮体的时候有过,身体的某些部位逐渐不受他的大脑控制,夏天的衣服已经不能遮住丑态,只能坐在沙发上不敢动弹半步,害怕一不小心让金秀莱发现他的秘密。薛良越是这样,金秀莱越是不安稳地坐在茶几前,不是去倒水,就是去卫生间,一起一坐,低矮的领口时有春光泄露。第三瓶酒喝到一半的时候,薛良感觉到身体不是他的了,当醉眼迷离的金秀莱把玉手搭在他肩上时,他再也不能把控自己。

薛良给薛华政发了一条信息:二叔,今天下午回家,赵祥华有时间的话,可晚上面谈。

薛良洗漱完毕,给黄挺法打了一个电话,黄挺法说正在库房里拿保温管。薛良让黄挺法在库房略等片刻,他有事要说。

黄挺法这几天正领着工人在海洋馆工地做收尾工作,他是薛良的得力干将,技术好,人又实诚,很受薛良器重,除了明面上的工资,薛良瞒着其他员工,私下给他还开一份,就算薛良的同学孙金九也没有这个待遇,用薛良的话说,这叫“诚实基金”。孙金九诈营单干时,因队伍里没有技术过硬的焊工多次联系黄挺法,许下优惠条件,让黄挺法和他一块儿干。黄挺法一丝含糊都没有,一口拒绝,孙金九多次联系,黄挺法不胜其烦,干脆拉黑了他。

现在是空调销售旺季,虽说薛良的团队一般不做普通空调安装,但普通空调市场的用工量激增,也引起了薛良团队技术人员匮乏,再加上孙金九带走了几个熟练工人,黄挺法只好一人当两人用。

薛良到了库房,正碰到春光满面的金秀莱从外面买菜回来。薛良不敢正眼看金秀莱,碍于黄挺法在场,也不好不打招呼,金秀莱答应了一声,冲着薛良莞尔一笑说:“薛经理,老家又打电话来了,问什么时候去安装。”

薛良心虚,看了一眼忙着往外搬管子的黄挺法,故意提高了声音说:“我今天下午回老家洽谈生意,回来后,安排去你们老家的事。”

金秀莱高兴地说:“我们村支书说了,怎么安装,你做主。”

黄挺法听得非常清楚,他把一捆保温管子放到货车上,凑到薛良面前说:“怎么着也得先去工地看一下,看看用几台外机,留多少个风口。”

薛良笑了,看着满头大汗的黄挺法,回答道:“当然了,我就是要和你说这事,我今天回老家,把KTV的工程签下来,回来后,你和秀春去他老家,看看现场,量一下尺寸,和甲方确定装什么规格的空调,然后,咱们兵分两路,两个工地同时开工。”

黄挺法疑惑地问:“怎么是两个工地呢?你要是签下KTV这家,就是四个工地了。”

薛良立刻明白黄挺法把南滨县和春晖大厦王主任弟弟的工程也考虑在内,不在乎地说:“南滨县和王主任弟弟这两家,都是小工程,用不了几天时间,我找几个壮工,亲自领着他们干就是。”

金秀莱一听薛良不去她老家的工地,有些失望地说:“我们村的支书,可口口声声地让你亲自干,你不去,他可能不愿意。”

薛良明白金秀莱心里担心什么,连忙说:“我又不是大撒手,铺工地时,肯定得过去,孙岩技术非常过硬,完全能独当一面,先让他在你们老家盯着,这边两个小工程完工后,我就过去。”

黄挺法在一旁听得明白,薛良这是打算让他去干KTV的工程。黄挺法问:“KTV的工地离王主任弟弟家远吗?不远的话,可让KTV这边的工人把王主任弟弟家这点小活捎着。”

薛良说:“不算远,都是在沾化县,也就是五十多里地,怎么干,等我回来再说吧,海洋馆工地今天能结束吗?”

黄挺法说:“今天够呛,咱还是仔细些吧,但明天肯定早完工。”

薛良说:“嗯,完工后,先不用急于把工具拉回库房,我签好合同后,直接拉到新工地。”

黄挺法拉着保温管子去了工地。金秀莱询问薛良吃饭了没有,没吃的话,她一块把饭做了,弟媳和贝贝也都没吃。昨天晚上刚刚发生了那事,薛良不好意思面对金秀莱,只好撒谎说已经吃过早饭。

盛夏的天空一丝云彩也没有,太阳在人们仍旧睡眼朦胧的时候就早早出来值班;街上的白蜡树似乎得了瘟疫,宽大的叶子因为好久没下雨的原因,裹着尘土,打着卷儿;前几天才淋上沥青的马路,近看湿乎乎的像撒了油桶,远看雾蒙蒙泛着白光;小吃街上的商贩,肩膀上搭一条油乎乎的毛巾,懒洋洋地搭讪着从摊位前经过的顾客。

薛良在老谷的摊位上,要了一碗豆腐脑,两角葱油饼,勉强吃了一角,就丢下大半碗豆腐脑,在老谷诧异的眼神中离开,他吃不下去,香秀总在脑海里晃悠。薛良明白,他第一次做了对不起香秀的事,心里有愧。

“回家,上午就走!”薛良心里暗暗决定,他已经没心等到下午走了。

薛良开车绕到商业大商和供销商场形成的那条夹道里,买了五斤南方人卖的桃酥,香秀就爱吃这家的点心,又到“味独特”熟食店,给三位老人买了酥鱼和麻椒鸡,这才踏上了回沾化的路程。

奔驰车刚呼啸着冲上省道,初中同学秦志明打来电话,问薛良什么时候去怡心园签合同,床位紧张,有两位集团中层领导都打招呼了。薛良恳求秦志明,务必把空出来的床位留着,只要现在住着的两位老人一走,立马签合同。秦志明用揶揄的口气说,真等到月底那两位老人退房再签,黄花菜都凉了。薛良说,现在就过去。

薛良到达怡心园那古色古香的南大门时,仍旧被两个门卫堵在门口,他给秦志明打电话,秦志明没接,但很快回过信儿来,集团黄董事长突然莅临怡心园,正在突击检查工作,先耐心等一会儿。薛良没法,只好在门口耐心等待。一个门卫听说薛良准备把老人送到园里来,瞅了一眼薛良的车牌,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故意大声对另一个门卫说,本市的老人都排不上号,没听说有外地的老人入驻,这可不是有钱就能抢到的,总不能把先前入驻的老人赶走吧!

薛良这才明白秦志明说的一房难求,一点也不夸张。是啊,现在那些有养老金的老人,谁还愿意看孩子的脸色活着?就算孩子们孝顺,可他们工作压力大,生活节奏快,老人们也不忍心拖累孩子,打破传统的养老模式,是大势所趋,再说了,现在的老人,已经不再满足吃饱穿暖的老年生活,他们也要生活的有品位,也要有尊严地老去。

随着两辆高级轿车的驶走,秦志明迎了出来。

“老同学,给你打了电话后,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光你自己说把两位老人送来,老人自己愿意吗?”秦志明张口就问。

“我还真没和老人说。”薛良实话实说。

“看看,让我估计到了吧,真签了合同,万一老人不来,领导还不训我呀!这样吧,你也别进去了,先回家和两位老人商量一下,明天务必给我个准信儿。”秦志明着急地说。

“行,我今晚就给你个准信儿,千万别给了别人,再就是看看自理公寓有没有空房间,有的话,我也要一间。”薛良说。

秦志明笑了,拍着薛良的肩膀说:“你快饶了我吧,我知道你不缺钱,可我这儿缺房间,就这两个护理床位,要不是我盯得紧,咱也捞不着。”

薛良感激地说:“谁让咱是老同学呢,中午了,我请你吃锅子饼。”

秦志明哈哈大笑起来,摆着手说:“你这不是打我脸嘛,在我的地盘让你请客?我看你也别回家吃了,尝尝我们怡心园的自助餐吧,蔬菜水果都是我们集团现代农业示范园的无公害产品。”

薛良见秦志明真心不让请,也就婉言谢绝了秦志明让吃自助餐的好意,他得赶快回家,和薛华政商量一下去找赵祥华签合同的事。

香秀早就接到薛良回家的信息,发了面,就等薛良一到家,立刻烙原味的油饼,薛良特别喜欢吃这种半醒不醒的发面饼,佐以放了虾皮的蒜泥,他能吃三张。婆婆虽说还喜欢东跑西颠,但现在只要关了大门,也不像以前那样拿棍子砸门了,瘫痪在床的父母,除了吃饭和方便时用到香秀,大部分时间不会叨扰她。

薛良的奔驰车还没熄火,香秀就打开了大门。薛良明白,香秀肯定是竖了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薛良的母亲见儿媳妇打开大门,像放风的囚犯一样,第一个溜到门外,见到儿子从车上下来,先是一愣,接着咧开嘴,冲着薛良傻笑起来。薛良望着痴呆的母亲,心里一阵发酸,眼泪瞬间盈满了眼眶。

香秀问:“看彬彬去了吗?”

薛良知道香秀想儿子,尽量用随意的口气说:“看他干啥,在学校里吃得好住得好,下月就放暑假了。”

香秀多日不见儿子,心里有些难过,但脸上仍旧带着微笑,说道:“嗯,他要是愿意上辅导班,就不用回来。”

薛良进屋后,撕了一只鸡腿给母亲,见母亲高兴地坐在马扎上吃着鸡肉,心里得到些许安慰,他去岳父岳母住的房间打了招呼,回来后立刻给老书记薛华政打了个电话,问他和赵祥华联系了没有,下午是否能去赵祥华家面谈。薛华政回话,赵祥华下午两点前就会赶到他家。

薛良放下电话,对正在和面的香秀说:“你做好饭后先吃着,我去华政二叔家一趟,他妻侄一会儿就来谈业务,可能得去镇上的饭店吃饭。”

香秀搓着手上的面说:“嗯,你去吧,晚上给你另烙。”

薛良走到院里,又折了回来,问香秀:“和彬彬的姥爷姥娘说去怡心园的事了吗?”

香秀说:“还没呢!事还没定住,我不想早说,怕他们伤心。”

薛良非常理解香秀的心思,就算是她,也未必愿意把父母送到怡心园,在香秀的心里,肯定认为怡心园和没儿没女的老人住的养老院一样,可家里的实际情况这样,香秀也很无奈。

薛良说:“怡心园那边回话了,下月初,就可把两位老人送进去,你今天和老人委婉地说一下。”

香秀没说话,点了点头。

薛良在村里的小超市买了一箱酒和一条烟,不管怎么说,薛华政是为了他的事在劳神费力,他赶到到薛华政家的时候,现任支书张洪明也在。薛华政告诉薛良,张洪明是被他请来陪薛良这大老板喝酒的。

薛良说:“二叔,怎么能在你家喝呢?咱还是去镇上吃锅子饼去。”

张洪明说:“老同学,咱村二虎专卖炒菜,又好吃又实惠,何必去镇上呢?在自己家里吃,多自在呀。”

薛良说:“那好,祥华到了后,就去我家。”

薛华政说:“还是在这儿吧,去你家,你娘糊里糊涂的,能让咱喝成吗?”

薛良觉得也是,就坚持酒菜钱算他的,直到薛华政和张洪明答应了,才不再掰扯。

一点半左右,赵祥华开着一辆破面包车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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