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秀莱说,方世华在家人的劝说下,终于同意住院治疗,她要去医院陪床,家里无人看守,询问薛良库房怎么办。
薛良一听,马上问孩子怎么办。金秀莱心里一阵暖流涌过,薛良果然是重情重义之人,这种情况下,先想到的是她的孩子谁管,库房里那么多东西全抛在脑后,这让金秀莱觉得自己对薛良的好值得。
她对薛良说:“贝贝同意去爷爷奶奶家住了,我明天或后天就陪世华住院,你快想办法吧。”
薛良说:“你尽管去就行,现在不是过去了,治安这么好,你实在不放心的话,我让人装上110联网报警系统。”
金秀莱一听,非常高兴,连忙回道:“那你还等啥,赶快装呀,最好是趁我没去医院之前装上,你快回来找人装吧。”
薛良一听,觉得金秀莱说得在理,便和她商量说:“我这里很忙,暂时回不去,这样吧,我联系报警平台去装,系统落在你的名下,费用算我的。”
金秀莱自然很爽快地同意了。薛良放下电话,略一沉思,又拨通了李经理的电话,问李经理公司的联网报警系统是谁给安装的,李经理说,他的一位老乡正好在市中区管这事。薛良赶紧把库房急于安装报警系统的事说了,李经理让薛良放心,最迟明天办妥这事。李经理又问了几个工地的进展情速度,听薛良说了情况后,非常高兴,中央空调界的安装大拿,果然名不虚传。薛良还关心着南滨县那套别墅的工程,李经理在电话里大笑起来,讥笑薛良只知仰头装空调,不知低头看手机,那位霸道女人的丈夫都因此事牵连被市纪委请去了,还装啥子空调?恐怕别墅也保不住了。薛良和李经理通完电话,手机上一搜,果然如李经理说的一样。
不大一会儿,孙岩和两位壮工老赵和新力开着货车到了。王主任的弟弟很热情,还没卸车,就张罗着布置早饭,听孙岩等人已经吃过,这才作罢。卸完车,薛良让老赵和新力留下,孙岩自己回KTV工地,这点工程他三人五天干完很轻松。孙岩避开两位壮工,悄悄地和薛良说,都来到薛良的老家了,怎么也得去看看老人,他都准备了。薛良这才明白驾驶室里那大包小包的礼品是怎么回事。薛良也不好拒绝孙岩的好意,答应孙岩明早回KTV工地,晚上和他一块回家看老人。
由于尺寸早就量好了,安装进行的很顺利,到吃中饭的时间,两个壮工将每层的穿孔都打好,薛良和孙岩把每层的铜管线、排水管和保温材料都按尺寸裁好,下午把第一层铺好绝对没问题。工程进行的顺利,中饭时,薛良准许几个员工每人喝了一瓶啤酒。
薛良早就把孙岩要去看望老人的事和香秀通了电话。香秀先是劝薛良辞了孙岩的好意,家里三位老人都不正常,孙岩来了怕招待不好。薛良告诉香秀,孙岩是自家兄弟,没那么多讲究,在村里的炒菜馆要几个菜就行,不用做过多的准备。
太阳还没落山,薛良就让大家收工,并让王主任的弟弟给老赵和新力安排好住处,他和孙岩出去办点事。让薛良没想到的是,老赵和新力早就知道了孙岩去看他老人的事,嚷嚷着一块儿去,薛良盛意难却,只能应允。
薛良一行回到家,发现香秀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且早把茶水沏好,放在院子里的石头圆桌上。孙岩等人见过薛良的岳父岳母,又问候了一下前言不搭后语的薛良母亲,这才围了桌子喝茶,边喝茶边叽叽咕咕地小声说香秀照顾三位老人的确不容易。
香秀文化虽然不是很高,但对时下的人情世故很懂,她对薛良建议,找村支书张洪明和薛华政一块儿来家坐坐,马上就要去东海市了,家里还有许多和公家牵扯的事情,少不了麻烦张洪明,薛华政是老支书,又在KTV安装工程上搭了不少腔,也应感谢一下。薛良觉得香秀说得在理,连忙给二人打了电话。
农村人待客没那么多讲究,只要让客人喝足了就行。张洪明和薛华政是本村人,自然拿出“东家”的姿态让外地人孙岩和两个壮工喝个够,左敬一个,右敬一个,很快都带了酒,关系也变得熟络起来。薛良知道孙岩酒量不大,但在自己家里,如果劝阻,似乎心疼酒似的,也就没有阻拦。
酒喝多了,关系自然融洽,话说得就多,特别是自己的家庭情况,对方一般不放过。当薛华政听说孙岩三十一岁还没娶妻生子时,先是一阵好劝,话音还没落下,又是一通惋惜,这么好的技术,生生因为家庭困难把婚姻耽搁了,说得孙岩差一点落下泪来,要不是借着酒劲儿,脸上还真有些挂不住。
看上去,薛华政似乎觉得话题有些扯远,在和孙岩碰杯喝了一口酒后,突然问薛良:“良良,你知道咱们村这些种冬枣树的,谁最有钱吗?”
薛良多年不在家,还真不知道村里的情况,只能笑着说:“二叔,我还真不知道。”
不等薛华政说话,张洪明抢着说:“当然是您家知政三爷爷了,他去年光地里的枣就卖了十五万元,这还不算他帮江苏来的客户收枣赚的钱。”
薛知政是薛华政的亲弟弟,薛良在老家时,就知薛知政是庄稼地里的好把式。
薛良的近门弟兄里有好几个也种冬枣树,但从没听他们说单纯种冬枣收入这么高,最多的也就六、七万。于是,薛良纳闷地问:“二叔,三叔怎么种的树,都差不多的地亩,他家怎么就这么多?”
薛华政仍旧没来得及回话,被张洪明抢了话头:“还不是当年沾了二爷爷的光,承包了村东头那十几亩撂荒地,这一包就是三十年,种上冬枣树,能不发财吗?”
薛华政一听,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撂说:“洪明,你怎么也和村里人一样糊涂,村里往外承包那些撂荒地的时候,冬枣还没发展起来,村里人宁愿进城去打工,也不愿种地,有些人的责任田,只要别人给拿着公粮提留,就会让别人白种,俺家老三不愿意出门,又会侍弄庄稼,这才包了这地,现在得利了,都认为是沾俺的光了。”
张洪明见薛华政真急了,哈哈大笑着说:“二爷爷,俺是和您开个玩笑,看您急成这样。”
薛良连忙打圆场说:“还是人家三叔的眼光长远,那几年种地弄不到收入的时候,的确有好多人扔了地。”
薛华政突然转了话题:“唉!就是那脑筋太老了,那个二侄女都二十六了,要不是俺这傻弟弟非要招个上门女婿,早该嫁人了。”
张洪明说:“三爷爷还有这想法吗?看看这世道,儿子能比得上闺女孝顺吗?”
薛良说:“我估计三叔不是为了将来有人养,洪明说得对,闺女都比儿子孝顺了,三爷爷肯定是传宗接代的思想在作祟。”
薛华政独自喝了小半杯酒,又轻叹了一声,说:“谁不说是呢!小侄女又是个听话的孩子,她爹咋说她咋办,俺为这事没少和他吵,他急了眼,说俺有儿子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这是哪儿跟哪儿呢。”
张洪明说:“二爷爷,咱爷们有啥话说啥话,不带藏掖的,别看俺三爷爷有五间新盖的砖瓦房,小轿车、拖拉机、大五轮都有,现在想找个改名换姓的上门女婿很难,像三十来岁的,大都是独生子,谁家愿意自家断了香火?”
薛华政拍了一下膝盖说:“谁说不是呢!俺家老三也不是不知现在的情况,他不再强求上门女婿改名换姓了,但孩子一定得姓薛,特别是男孩子。”
一直听着大家说话的老赵突然搭话道:“哪儿的黄土不埋人,这么好的条件,俺回老家给您扫听一下。”
老赵是来自贵州山区的人,条件比沾化这边差了不少。
薛华政看了一眼孙岩,转脸和老赵说:“那就谢谢您了,不过,一定找个老实可靠能受累的,有门手艺的更好,可别找个二流子来,反过来养他。”
薛良忽然咂摸过味来了,华政二叔这是冲孙岩来的。张洪明也心里像明镜似的,不住地偷瞅孙岩。孙岩忽然不再多说话,只顾低头喝酒,有时别人给他敬酒,他还一愣愣的。
酒场一直闹腾到夜里十一点才散,孙岩等人只好住在薛良家里。
第二天早晨,孙岩比别人早起了十几分钟,在薛良家的院子里低头转着圈圈,明眼人看了,孙岩肯定揣着心事。披衣抻着懒腰的薛良,从玻璃窗里看到孙岩的身影,胡乱穿了衣服,赶紧下床开门。
薛良打着哈欠问:“怎么这么早?”
薛良开门的声音没有惊到孙岩,听薛良一问,这才抬起头,回道:“哦,昨晚喝得太多,胃里有些难受。”
薛良“嘿嘿”一笑,说道:“我们老家人就是这样,不把人灌醉,就觉得慢待了客人。”
孙岩看了一眼屋内,见两个壮工还没有起来的动静,赶紧走到薛良身边,一副欲说又止的样子,在薛良的催促下,憋哧了许久,才小声说道:“昨晚说的那个养老女婿的事,我觉得挺好。”
薛良心里咯噔一下,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从昨晚孙岩的一行一动上,他就怀疑孙岩动了心,如果真是那样,他心里的那个打算就要泡汤。
薛良明知故问,说道:“啊?你啥意思?不会是想给别人当媒人吧?”
孙岩的脸一阵发红,平常和薛良谈安装的嘴皮子,此刻荡然无存,他唯唯诺诺地说:“薛哥,给谁家当媒人啊,我都这岁数了,只要人家不嫌弃……”
薛良心里尽管不乐意,但嘴上回答的很干脆:“原来是自己举荐自己呀,这事不能急,你得和父母商量好了,咱再和女方说也不迟。”
孙岩听到屋里有动静,赶紧和薛良说:“我和弟弟都不小了,找老婆的黄金年龄都已经错过,真要是两个都光棍了,父母咋在村里立足?”
薛良赶紧说道:“那好,你和父母拿个主意,我也和女方说说,都得同意才行,三叔家的小女儿很俊,眼光不一定浅了。”
孙岩说:“看不上咱,那也没办法。”
薛良心里非常明白,孙岩是位非常可靠的男人,哪个女人跟了他,都会有安全感,就是因为个头矮点、家庭条件差点,误了婚姻大事。薛良就是看好了孙岩这点,才不愿意他招赘到薛家,因为他早就给薛良物色好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金秀莱。
在薛良的心里,金秀莱是位非常单纯的女人,她虽说在城里摸爬滚打了十来年,但乡下女孩的善良仍旧没有褪去,甚至善良的有点傻,她男人方世华得了神仙也不能救的病,眼看着熬不到今年冬天,再寻一个遮风挡雨的男人是必然的事。所以,薛良想到了同样善良的孙岩。
薛良没有让香秀给大家准备早饭,回工地的路上就会经过一家快餐馆,包子油条大饼有的是。薛良给每人要了一碗豆腐脑、两角大饼和两根油条,老赵和新力吃得很欢,老赵直夸同样的饭食比东海那边好吃多了,在贵州根本吃不到。孙岩最爱吃豆腐脑,可今天似乎一点食欲没有,小勺子在碗里拨来拨去,一角饼捏在手里,动了一点点。薛良看在眼里,明白孙岩是动了真心,看来这事必须得有一个交代了。
到了工地,孙岩仍坚持在这儿干一天,薛良只好答应。干了不到半小时,同学秦志明打来电话,让薛良最近两天赶快到怡心园办理入住手续,一是床位吃紧,二是趁黄总答应优惠之际趁热打铁。薛良答应这两天趁员工在沾化的机会,一块儿收拾一下东西,把老人送到怡心园。秦志明一听哈哈大笑,说收拾什么东西呀,带换洗衣服就行,其他生活用品,都是怡心园提供,只要办好了手续,怡心园就会派专车去接。薛良很高兴,承诺明天上午去办手续。
吃中饭的时候,孙岩趁两位壮工不在的空档,悄悄央求薛良给薛华政打个电话,问一下招赘的事。薛良有些不快,但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他把最后一筷子菜扒拉进嘴里,反问孙岩:“不是让你和父母商量一下吗?”
孙岩说:“薛哥,我刚才和父母通过电话,他们说,只要我愿意就行。”
薛良心里一阵感叹:“看来,孙岩真是想老婆想疯了。”
薛良还有啥好说的,只好答应道:“好吧,我今晚正好有事回家,问问这事。”
薛良没有在工地吃饭,早早地换了衣服,叮嘱了孙岩几句,谢绝了王主任弟弟和弟媳的极力挽留,迎着太阳的余晖踏上了回家的行程。车子刚拐到去村子的乡镇公路上,薛良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连忙将汽车停在路边,拨打金秀莱的电话。金秀莱没接,就在薛良要开车重新上路的时候,金秀莱打了过来。金秀莱知道薛良是问联网报警系统的事,和薛良说下午三点多就装好了,她没和薛良商量,联系电话写的她的。薛良说房子是金秀莱家的,当然得写她的手机号。薛良问方世华住院的事,金秀莱说现在就是在医院打电话,刚住下不到一个小时,医生说方世华的病比预估的发展快,方世华又闹着要回家,他妹妹正在苦劝。薛良听金秀莱的话音里带着哭腔,安慰她要保重身体,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薛良放下电话后,心里不免一番感慨:人的生命太脆弱了。
香秀一听薛良说明天就把老人送到怡心园,心里有种莫名的难过,虽说是早定好的事,但真到了眼前,还真有些受不了。
薛良说:“给老人收拾点换洗衣服就行,其它什么都不要带,那儿啥都有。”
香秀问:“也不知到哪儿能吃饱吗?”
薛良笑着说:“这个你不用担心,别说是吃饱,就算吃好也不是稀奇事,人家的饭食是科学搭配,老人身上缺什么就补什么。”
香秀白了薛良一眼说:“俺是担心两个老人行动不便,没人拿饭怎么办?”
薛良笑出了声,拍着香秀的后背说:“我给老人找的是失能房间,有专人喂饭,再说了,咱两个老人也不用喂,你要是不放心,可以陪老人住一天,这个,人家怡心园允许。”
香秀不再说什么,就去给两位老人收拾衣服了。薛良陪母亲在院里说了一会儿话,见母亲又要往院外走,薛良赶紧把老人拽回来,怕老娘又去外面捡拾垃圾。薛良母亲见儿子不让出门,气得坐在竹椅上生闷气,不搭理儿子。
薛良本来在路上就想好去薛华政家说说孙岩的事,可现在又觉得不妥,亲自去的话,薛华政兄弟俩肯定很重视,说不定会要孙岩的联系方式,而他又不想孙岩真的被招赘,他还是觉得孙岩和金秀莱最般配,就算方世华去世后,两人互相看不上,或者一方看不上另一方,他也得试试当这个媒人。
薛良决定还是给薛华政打个电话。薛华政一听薛良打问侄女招赘的事,立刻想到了孙岩。薛良有意识地引导薛华政,尽量给侄女找个年龄适当的,孙岩毕竟大了六、七岁。薛华政在电话里几声苦笑,哪能那么好找?薛良说,孙岩有个弟弟,比孙岩小五岁,模样比孙岩好看,他可以先联系孙岩的弟弟。薛华政当然感激地不得了,让薛良尽快问一下。
吃过晚饭,薛良和岳母岳父聊了会儿天,岳父岳母对明天去怡心园的事,显得很兴奋,薛良总觉得两位老人是装出来的,不过,两位老人到了怡心园,还真比在家里强许多,那可是为有钱人打造的养老机构,恐怕以农民身份入驻的,只有岳父岳母两人,呵呵,谁让自己能挣几个钱呢。
从老人屋里出来,薛良给孙岩打了个电话,招赘的事和薛家说了,薛家希望找个三十岁以下的,不过,也没定死。薛良没有把自己想撮合孙岩弟弟的事说出来,这事让孙岩自己琢磨出来最好。
临睡前,薛良和香秀商量,这个周五又得去学校接儿子,要不收拾一下东西,干脆都搬到城里去住,香秀很高兴地答应了。
第二天早饭后,薛良去怡心园办了入住手续,怡心园的车来家里接两位老人,薛良本想和香秀一块儿去怡心园,但孙岩打过电话来,厂里把KTV和王主任弟弟家的内外机都送到了KTV工地,请薛良去KTV工地接货签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