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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林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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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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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冷人》连载

第九章 南滨县之行

薛良无奈,只好给李经理打了一个电话,李经理说,人家和总部有关系,要耐心等一下。

薛良和胡晓军下了车,在别墅区溜达,发现有好几家正在装修,看放在楼下的空调外机,大都是A牌空调,做为A牌中央空调在东海市的金牌安装工程师,他心里小有激动。去年在总部开表彰大会时,主管销售的副总经理,曾经当着所有代理商的面表扬薛良,东海市之所以拿到销售冠军,和薛良团队的安装质量无不有关。

薛良看着独门独院的一栋栋双拼别墅,感叹南滨县确实有钱,一个小县城,他来的路上,竟然看到三、四个别墅区,北方第一化工大县不是白叫的,住在这么大别墅里的人,肯定都是这几年赚得杯满钵满的化工大鳄,当然,也包括了他今天干活的主人。他想到自己拼死拼活地干了这么多年,在老家顶着一个有钱人的帽子,但住这样的房子,他连想都没想过,真是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他心里忽然闪过一丝从没有过的失落。

“你在哪儿了?我不是说让你在附近等着吗?”房主的电话忽然打了过来,语气中颇有些不耐烦的味道。

“哦,哦,我在C区,马上回去。”薛良和胡晓军一边往回走,一边说。

“你这人也真是,我不是说让你在B区等着吗?你认为都和你一样清闲吗?”女人说话声音很不客气。

薛良挂了电话,看了一眼胡晓军,小声说:“这家不好打交道。”

胡晓军不屑一顾,说:“又不是咱接的工程,只管干好活就行,咱又不从这家手里要安装费。”

薛良二人回到车上,正想启动货车,那个女人又打来电话,质问薛良怎么还不过来,薛良只好说正开着车找呢,女人鼻子里哼了一声说:“找什么找,你们的车就停在我的别墅门口,还不快过来,浪费别人的时间。”

薛良这才明白,车北边这家别墅正好是将要干活的工地。薛良下车,下意识地朝别墅看了一眼,二楼露天阳台上,一位穿一身运动装的中年妇女,正阴沉着脸盯着他俩。薛良觉得这女人面熟,等他进了院里,再看到那张阴沉沉的脸时,这才想起,女人就是刚才在小区门口颐指气使的那位。

别墅里已经有瓦工在干着装修活,薛良在一楼大体看了一遍,留几个出风口心里已经有数,他和胡晓军来到二楼,见到了那位正一手掐腰一手打电话的女主人,女主人正在电话里和对方说:“你要是不把他的车扣俩月,我和你没完,我天天去你们交警大队蹲着。”

电话那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女人阴沉着的脸开始有了笑意,看了一眼上来的薛良,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好了,赵队,我这儿有点事,我也不是差那几个钱,我就是想让对方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有些人,他们是惹不起的。”

女人挂了电话,这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薛良和胡晓军,一脸狐疑地问:“你俩就是厂里派来的安装高手?”

薛良笑着说:“大姐,哪有什么高手,我们就是些干苦力的,虽说不是您找来的,但我们肯定尽最大努力把活干好。”

薛良不卑不亢,特别地把他们不是房主找来的这件事亮出来,他相信女人一定会心知肚明。

女人根本不理会薛良的提醒,俨然一副领导布置任务的神态,告诉薛良,一定要合理设计,既能让每个空间都能享受到温度调节,又不能把空调匹数装的太大而浪费能量。

薛良心里暗想:“这是装修房子吗?完全是一派建设实验室的架势。”

薛良也不发表意见,装出一副很虔诚的神态认真听着。胡晓军有些沉不住气,担心今天量不完尺寸,回去后无法和李经理报价,有些不耐烦地说:“大姐,您就放心好了,我们两个先去每层看看,等会儿再告诉您具体方案好吗?”

女房主白了一眼胡晓军,手指几乎戳到他的脸,一脸不悦地说:“你这人做事绝对不牢靠,不仔细听取甲方的意见,就算做好了方案,也得被推翻。”

胡晓军仰着头走了,薛良不能把事情弄砸,陪着笑脸说:“一个小工,刚来的,他什么也不懂,您是陪着我们转转呢,还是先去忙别的,等我们弄出方案再告诉您?”

“我还有空陪着你们转?我不上班了?你抓紧弄吧,弄好了,再联系我。”女房主撇着嘴说。

薛良仍旧面带笑容地说:“那好,看完了,我通知您。”

女房主接了个电话急匆匆走了。薛良在二楼仔细看了一遍,又来到了三楼,胡晓军正和铺砖的师傅聊得正酣,见薛良进来 ,两手一摊说:“怎么样?这位师傅都干够了。”

铺砖的师傅是位三十来岁的小伙子,抬头看了一眼薛良,慢慢站起来,双手叉腰,驼着腰肢说:“就这间房子,已经有三块砖重铺两遍了,厨房和卫生间更甭用说。”

薛良没说话,胡晓军不屑地说:“你也真听话。”

铺砖师傅重新蹲下铺砖,一边干活一边嘿嘿笑着说:“我是从别人手里接的活,要不是雇我的人嘱咐少惹事,我在这还干这个?她愿意拆十遍,我也拆,别人给工钱就是。”

铺砖师傅见薛良和胡晓军不解,眼睛四周踅摸了一下说:“别说这装修,就是这房子,估计也没花钱。”

“这女主人很厉害吗?”胡晓军问。

“相公的官多大,娘子就有多大,在南滨县,哪个不晓得闫金庆?县委书记也得给闫局长个面子。”铺砖师傅煞有介事地说。

薛良是个不喜欢八卦的人,他见胡晓军又犯了老毛病,连忙说:“好了,好了,咱别耽误人家师傅干活了,咱也得赶快拿出方案。师傅,等会用一下您的梯子,我们就不用从车上搬了。”

铺砖师傅是位热心肠,爽快地说:“你们尽管用。”

薛良和胡晓军大约用了两个小时把各房间的配置和尺寸弄好,根据别墅的房间数和面积,结合A牌中央空调的高性能,他们决定用一台十八匹的主机拖十二个内机的方案,这样的话,房间既能达到最佳的制冷制热效果,又能发挥A牌空调的节能特性。

薛良不敢直接给女房主打电话,害怕电话打的不合时宜,他发了个信息,女房主竟然很快回了信儿,让薛良先等一小会儿。

让薛良没想到的是,这一小会儿也太久了,足足两个半小时,直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女房主才姗姗来迟。更让薛良没想到的是,女房主听了薛良给出的方案,一口给否了,理由很简单,东邻居装了两个外机,两层用一个,她家要装四个外机,一层用一个。

薛良感到好笑,这哪儿是装空调呀!纯粹是攀比大赛。薛良只好解释,东邻居用两个外机是为了省钱,用一个大外机,反而更费钱。

女房主冷嘲热讽地说:“你们是怕装四个外机麻烦吧?”

薛良还能说啥,女房主既然铁了心要装四个外机,那只能改方案了。

暮色开始浓重起来,西边的天空堆满了晚霞,县城在夕阳的照射下,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县城北禺的一家烧烤店里,人满为患,就连外面的露天桌子也都坐满了人,一些刚下班的吃客还在往这儿涌。薛良和胡晓军坐在门口第二排的一张桌子上,正等着要的烤串上桌。胡晓军要了一大杯扎啤,正就着早上来的盐煮花生,独自慢慢喝着。薛良开车,他是万万不敢喝酒。

千盼万盼之中,二十支羊肉串上了桌,早就饥肠辘辘的两人狼吞虎咽起来。薛良催促胡晓军快点喝,毕竟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胡晓军开玩笑地说:“领导,不是我不快,是烤串不赶趟,咱们的鱼片、板筋、都还没上呢,你看,二十支羊肉串还剩几支?不慢了。”

薛良笑了,是啊!够快的了,估计整个烧烤摊就他俩吃得急。

薛良吃饭从不护食,见桌子上只剩下几支肉串,对胡晓军说了句“我去买两瓶水”就离开了桌子。薛良来到吧台前,和那位颇有几分姿色的老板娘要了两瓶水,正想走,一个声音传了过来:“你瞎吗?踩着我脚了。”

薛良扭头一看,只见一位穿着很露的年轻女子正在身后恶狠狠地瞪着他。

“你是说我吗?”薛良问。

“不说你,还说狗啊!你眼长到腚上了吗?走路不看事呀!”年轻女子看着一身工装的薛良,一脸厌恶地说。

薛良从不怕事,但作为一个常在工地行走的人也深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见对方骂他,强忍心中的怒火,正色说道:“姑娘,真对不起,不小心踩了您,是我不对。”

年轻女子懒得看薛良,非常鄙视地说:“一身汗臭味,以后别往人空子里钻。”

薛良一听急了,厉声说道:“你这人怎么没有修养?汗臭味怎么了?我未必少挣的你。”

年轻女子没想到一个民工敢这样说话,一时有些张口结舌。那位吧台里面的老板娘出来打圆场,把年轻女子好说歹说劝走了。

薛良回到座位时,除了烤馒头片,其他菜都已经上齐。胡晓军见薛良脸色不好看,询问薛良怎么了,薛良如同吃了苍蝇般,讲了刚才的事。

胡晓军摇着头说:“唉!你看看周围的人,哪个穿着不比咱俩光鲜?你要是正从大奔车里下来踩了她的脚,绝对不是这结果。”

薛良和胡晓军匆匆吃完,正想起身结账离开,四、五个光头寸头纹身的人忽然把他俩围起来,其中一位光头把板凳一拉,大大咧咧地坐在桌前,看了一眼只剩下半个馒头片的不锈钢盘子,嘴角一撇说:“胃口不错呀!”

薛良看了一眼站在脸前被踩了脚的那位年轻女人,心里一惊,知道今天趟上事了。

“说吧,刚才是哪位把我小妹给惹了?”坐下的光头盯着薛良问,眼睛里戾气让人不寒而栗。

薛良毕竟见过些世面,懂得越害怕越被欺负的道理,他尽量强作镇静地说:“是我,我刚才已经道过歉了。”

“痛快!那就好汉做事好汉当,做错了事就得受罚,也不难为你,把手伸出来,咱穿个肉串就行。”坐着的光头拿起一根不锈钢签子说。

薛良的脑袋飞快转动,思谋着如何脱身,他知道对方有备而来,绝对不会给自己报警的机会,如果对方真逼急了,只能把板凳当做防身武器了,凭他装空调练就的劲儿,还不至于束手就擒。

“你知道他是谁吗?你们动了他,会惹上大事。”胡晓军忽然发话了,一改过去胆小怕事的样子。

坐在桌前的光头笑了,眼睛在同样一身污渍的两人身上扫来扫去,实在找不出一点不能动手的理由,和他一伙的那些人,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光头学着小品演员的腔调问胡晓军:“你摊上大事了!你是演小品的吧?说给我听听,他是哪个大王派来的兵?”

薛良也是一头雾水,胡晓军不会吓糊涂了吧?

胡晓军不理睬光头的嘲笑,继续正色说道:“他是闫金庆局长的表弟。”

这句话不啻于一个炸雷,让这几个光头脑袋瓜子“嗡嗡”的,薛良也不例外。

要不是警区里有人罩着,光头们也不敢为非作歹,不过,前段时间,罩着他们的人传过话来,最近打黑除恶力度加大,让他们夹着尾巴做人,不要惹事。

坐着的光头不相信眼前这两个民工一样的人和公安局长有关系,鼻子里“哼”了一声,把手中的铁签子往桌子上一丢,说:“兄弟,你是屎壳郎打哈欠,真敢张臭口呀!我信吗?你自己信吗?”

“你别不听劝,不信就动手试试,他真是闫局长老婆的亲表弟,我这儿有他和表姐的合影,不信的话,我找出来让你看看。”胡晓军见光头没有了开始时的气势,说话语气比刚才更有把握了。

薛良明白了胡晓军的意思,心里不再那么焦急,显得很生气的样子配合着说:“再不收起你这套,我就给表姐打电话。”

薛良还真不是说着玩,事情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他还真得给女房主打电话。

光头看着胡晓军手机屏上的中年女人,心里的底气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足,他既怀疑,又怕是真的,他看着周围食客投来的目光,有些放不下脸面,他拿出手机,把薛良和那女人合影的相片翻拍了一下,边拍边和胡晓军说:“我查一下,你要是敢说假话,我今天把你嘴用线缝了。”

薛良和胡晓军一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光头把相片发给一位备注为刘所的微友,那边很快回过来信息:狗日的,你在哪儿拍得领导夫人的相片?赶快删了。

光头的脸比六月的天变得都快,尽管有些皮笑肉不笑,薛良和胡晓军也明白发生了什么。薛良把手伸出来,对已经站起来的光头说:“来吧,尽管穿。”

“误会,误会,都是自家人,怎么能为了一个卖肉的女人伤了和气,没说的,今天这顿儿我请了,老板,这桌记在我的账上。”光头哈着腰说。

“你请?算了吧,还不是最后坑了人家店主,你们该干啥就干啥去吧,老板,结账。”薛良对急忙赶过来的老板说。

“我马上付,当着您的面付,拜托大哥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和您表姐提起这事。”光头拿出手机,扫了一下店主递过来的收钱码。

胡晓军不像薛良这般善良,乐得有人替付饭钱,给薛良使了个眼色,站起来说:“记住,千外别看穿戴,有些人是不能惹得,你们该吃就吃,该喝就喝,我俩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直到汽车开到城乡结合部,实在忍不住的薛良和胡晓军这才大笑起来。薛良问胡晓军怎么会拍相片,胡晓军止住笑说,他实在看不过女房主盛气凌人的样子,本想拍了让同事们看看女人这副嘴脸,没想到关键时候用上了。

薛良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他没有去库房,而是把胡晓军送到住处后,直接回了新区的家,他把工具都收拾到双排货车的驾驶室,又把伸缩梯子放到地下室,这才回到家,打开热水,舒舒服服洗了个澡,他看时间很晚了,没有给李经理打电话,而是给他发了个信息:李经理,刚回,我建议房主装一拖十二,房主不同意,决意一层一个外机,这样的话,安装费得等房主确定后再定。李经理很快回话:咱们不干涉房主怎么设计,干好活就行。

薛良坐到沙发上,沏了一杯绿茶,正想打开电视看会儿电视,金秀莱忽然打来电话,询问薛良回来了没有,在得到薛良的肯定回答后,金秀莱说已经到了,就在楼下。

薛良一听,连忙找了一条长裤穿上,把茶几上的杂乱东西收拾了一下,这才伴着敲门声打开了房门。

金秀莱一袭长裙,手里提着一个大方便袋闪了进来。薛良看着茶几上的东西,问金秀莱提的啥,金秀莱说是一些熟食,她今天下午和小姑子生了一顿气,心里郁闷,想和薛良喝一杯。

薛良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天这么晚了,孤男寡女在一方的家里喝酒,确实有些不合适,可他看金秀莱一脸怨气,又不忍心拒绝。

金秀莱看薛良为难的样子,站起来说:“不欢迎啊!那我走了。”

薛良连忙说:“没有,没有,你先坐,我去厨房炒几个菜。”

金秀莱又坐回到沙发上,一边解茶几上的方便袋一边说:“炒什么菜,我都准备好了,拿四个盘来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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