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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裳茶》故事简介: 这是一个关于老青岛、老东镇的故事,也是一个关于中国的故事。讲述了从清末到抗战胜利前,一户青岛村居民在德国入侵后被迫迁居台东镇创业的艰难历程。以主人公丁国毓坎坷的一生为线索,从德国占领胶州湾开始、经日德之战、五四运动、青岛回归、抗战爆发,到日本投降结束,全景式地展现了青岛的城市发展轨迹。国毓破茧化蝶的成长,娣娘缓缓流淌的爱情,贯穿始终,一刚一柔,一明一暗,将半个世纪的青岛风云尽揽其中。
接上……
026 台东镇建立之后的第一个年
青岛舅子灌姐夫的习俗,会产生很多故事。
谁谁在丈人家被舅子灌醉,会被当成笑料,流传好一阵子。丁廷执每年回丈人家,都会被章禹利变着法的灌酒,醉后闹出了不少笑话。
大年初三一大早,章禹利就隔着街吆喝。听了招呼,丁廷执磨磨蹭蹭的,心里怵着,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过去。
丁廷执在桌前一坐下,章禹利就卷起了自己的袖子。席间,他将章老先生和她姐都早早地赶下了桌。丁廷执哪能顶得住章禹利赌场之上偷奸耍滑的伎俩,很快就颊红耳热地多了。章禹利更为得意,一扬脖看似喝,其实酒水早倒到了身后。丁廷执醉得头晕眼花,一杯又一杯,都是实打实地喝下去,直到醉马天堂。
丁廷执酒后犯困,倚了要睡。章禹利嘴里念着旧俗,要他太阳落山之前,必须离开丈人的家门。章禹利心里憋着坏,笑嘻嘻地把丁廷执扶出家门。果然,丁廷执醉得东倒西歪,出门已不辨南北。章禹利也有六七分酒意,一边剔着牙,一边跟在姐夫的身后捡乐子。
丁廷执本是木讷之人,喝了性情水,神奇地变得爱说话起来。酒后冷风一激,变得越发精神。他晃悠晃悠地走在街上,逢人便口齿含糊地作揖拜年打招呼。
尹婶发现自家的散养的大鹅少了一只,出门去找。远远地看到聚着一群人,挤进去看,见丁廷执醉醺醺地在拉着她家的大鹅在说话。尹婶见了,顿时乐不可支,给众人讲头年里正月的笑话。
去年在青岛村,章禹利也把姐夫灌醉了。丁廷执醉酒之后不肯回家,章禹利怕他走丢,便用腰带将丁廷执拴在了丁家院外的石敢当上。丁廷执醉得人石不分,给石柱子讲了大半夜《文心雕龙》,成了青岛村整个正月的笑料。
尹婶本就是喜欢打哈凑趣的人,见丁廷执醉酒之后,把大鹅当成自己仲家洼的学生,笑得前仰后合。
丁廷执双颊潮红,满嘴酒气,“阮嗣宗口不论人过,吾每师之而未能及;至性过人,与物无伤,唯饮酒过差耳……”
鹅用喙啄了几口,丁廷执酒后也不知痛,继续给大白鹅讲《与山巨源绝交书》。他连举官场黑暗,以嵇康的高洁劝其长大之后,决不入朝为官。那鹅要走,却被丁廷执拖着翅膀拉回来了,怕它逃又攥了脖子。被酒气熏着,鹅无法,只好扭头避之,看起来很无奈的样子。丁廷执站得累了,酒后早丢了往日的斯文。他席地坐下,扳过鹅头,与它面对面地,时而大声吟诵,时而析见解。带着酒兴,丁廷执连译带赏,一篇名传千古之文,讲得慷慨激昂。
众人见了,又惊奇又觉得有趣,一个个笑得神魂颠倒。直到章禹莲找来,才将他带了回去。可怜那鹅,已累得不能站立,双脚像滑冰一样趴在地上。
章禹利自是少了不他爹的一顿骂。丁廷执酒醒之后,章禹莲笑问为何,得知他是把鹅当成了一个叫宗承的仲家洼学生,倒也并不埋怨。只是丁廷执羞于见人,一连几天都不肯出门。
正月里,孩子们是最快活的。没有课业,可以结伴出门玩耍,无论到谁家,都有给小孩子特意准备的瓜子、点心和糖果。杨家村请了戏班子,戏台设在玉皇庙,唱足七八天,吃喝都在村里的居民家。念弟领着小国毓和招弟去看戏,三劝四京八大记,咿咿呀呀地拴着许多人。吃饭的时候,三个孩子这桌,挤来一个没卸妆的黑脸包公,让人有点儿害怕又觉得特别有趣。包公把髯口搁在一边儿,见有孩子,哇呀呀地喊了一嗓子。国毓不怕,反倒觉得没有胡子的包公很好笑,拿了髯口在自己脸上试了试。黑脸包公帮小国毓戴上,边吃边给大家讲笑话。
有一小媳妇回娘家。听说邻村设台拉戏,她顾不上吃饭,抱着孩子就往戏台跑。急不择路,超近穿过一片瓜地,摔了一大跟头,把孩子扔出老远。她顾不得痛,爬起来抱起孩子就跑,总算没耽误看戏。听完戏,发现怀里没有孩子,是一大冬瓜。赶紧回到瓜地,也没找到孩子,只找到一花边枕头。她哭着回到娘家,进门发现孩子睡在炕上。原来她急着听戏,错把枕头当孩子抱了出去。
“那小媳妇……”讲到这儿,黑脸包公卖了个关口,一本正经地大声问:“是你们杨家村的吧!”
周围听着的人,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呸!我们村可没那么傻的媳妇儿!”杨家村供饭的人家赶紧过来,在包公及戏班子人的碗里,又添了大块鱼、肉、丸子的荤硬,笑着催促道:“彩口堵了嘴,吃了快上台!”
戏听到一半,胡记商号胡天德的儿子胡水,也和一群孩子来了。
孩子们不知大人恩怨纠葛的细节,但丁胡两家不友睦是大体知道的。立刻,有孩子远远地指着丁国毓,告诉了胡水。
胡水和那群孩子嘀咕了几句,一起围了上来。他们拍着手,调皮捣蛋地嬉笑着,苟狗同音地唱起了顺口溜儿。
念弟不理,领着弟妹赶紧离开。
胡水为首的那群孩子更得意了。他们远远地跟在后面,大声唱道:“小大嫚,才十三,青丝头发披在肩……”
小国毓和招弟气得眼里冒火,却被姐姐念弟用力扯着,只好跟她回家。可是,这俩孩子哪里咽得下这口气。一进门,他们就心照不宣甩了姐姐,腾腾地向后院跑去。
丁家后院,是一块僻静之地。经过马棚,再穿过月亮门,是一个小小的精致院落。小院房子对面,是借着正房的后墙接出来的篷架小屋。屋门是竹编的栅栏,屋里通风极好,里面放着各种竹制器具。簸箕、晾青盘、竹筛、滚笼、焙笼,整整齐齐地放在架子上。许多竹器呈油褐色,显示出岁月久远的样子。
二人一头扎进小屋里,关上了栅栏门,直接躲到了晾晒架下在。他们一人拉过一个旧竹筐,熟练地把竹筐口对在一起,将在两个人装在里面。
阳光从栅栏门的缝隙间照进来,一条条的光落在小屋里。把门一关,这里就变成了一个极为隐秘的地方。就算这时有人进来,只要不说话,也不会有人发现小屋里面还有两个孩子。
这是小国毓和招弟秘密的议事之所,许多作妖闯祸的商量,都是在这里达成。
招弟跪在筐里,一抹头上的碎发,气哼哼地道:“要不是姐拉着,非打他一顿不可!”
小国毓盘膝坐在另一只竹筐里,一只手托着腮,“我们打不他们!他们人多,我们只有两个!”
“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外面看上去,就像两只倒在地上的旧竹筐在说话一样。
“别说话,让我想想!”
小国毓静静地想了一会儿。他倏然笑了,招招手,让招弟靠近些,与她耳语了几句。两个孩子飞快地商量完,便推开竹筐冲了出去。分头行动。
小招弟出门直奔苟家。她来到苟文先面前,伸出小手。“爹,我要买小食儿!给我几个钱!”
苟文先听了有点儿意外,他道:“正逢过年,家里什么小食儿没有?糖果糕点,他们丁家没准备?”正月里,街市上正热闹着,孩子馋了,要几个铜子去逛街,也并不奇怪。不过,钱他是不会给的。苟文先慢条斯理地道:“就算丁家没准备,咱家有地瓜枣、长果,吃什么都过年,还非得花钱买小食儿?要钱,也不能向你爹来要!你打小就给了丁家,丁家就是你的婆家。你是丁家人,要钱得找丁家,得找你婆婆。国毓叫娘,你也从小就随着叫了娘!这哪儿行?你是丁家的媳妇,去改口叫婆婆。你婆婆立刻就会给钱,还得给大钱……”
苟文先自顾自地说着,却听不到孩子的动静。虽然招弟从出生之后,一夜都没有苟家住过,但小女儿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只要不吭声,就是要闹妖儿。苟文先回头看,果然见小招弟努力踮着脚,一手拉开了钱匣子,另一只手已经弯着胳膊伸了进去。苟文先大惊,开口要骂,却已经来不及了。招弟的小手抓了一把铜子儿,小兔一样钻到桌子底下,避开她爹,手脚并用爬着,飞快地逃了。
攥不住的铜钱撒了一地,叮当骨碌着四处滚去。苟文先哪还顾得上追,边骂边赶紧趴下身子去桌子下面寻,生怕被哪个爱小的食客拣了便宜。
国毓找娘要了两个铜板,招弟却握着七个来了。两个孩子抿着笑,冲出门去。刚到门口,差点儿撞上正在气头上的尹婶。
尹婶提着死鹅进了丁家的门。
那只鹅,过年那几天本就精神沉郁,吃草减少。自从那天丁廷执醉酒之后握了鹅的脖子,它就衔草不食。眼看着鹅精神萎靡下来,缩头闭眼,离群独处,不愿走动。直到羽毛松乱,头颈缩起,死了。邻居们纷纷失笑,丁廷执讲书,劝死大鹅。尹婶吃了亏,站在街上骂了几句,却越骂越气,拎着那鹅径直找上门来。
丁周氏在屋里听到召唤人的口气,还没见到尹婶的脸,便知她是怀气来的。来到院子中,见她手中提着死鹅,已猜了八九分。
“要不俺二儿那乐儿,俺还不知尹婶养了大鹅!”丁周氏笑模笑样地迎上前来,不等对方抛出泄愤般的话,就已接过大鹅。她道:“这年过得,满眼净是吃喝,反倒不知道爱吃啥!俺正想买只大鹅给俺孙儿炖了换换口,他尹婶就送来了!等着!”转眼间,丁周氏回屋取了块洋银,塞到尹婶手里。她笑道:“多少的,您拿着!晚上炖好了,俺让老二他家的,端上一碗也给尹婶送去。”
尹婶本是想来骂几句出出气的,没想到丁周氏直接买下了。再看手里的鹰洋,顿时没了声息,心里琢磨着丁周氏是不是拿错了钱。那枚洋银,一只展翅的鹰,嘴叼长蛇。尹婶平白无故地占了天大便宜,她马上不好意思起来。假意推辞之后,连称不用送了,生怕被再要回去,赶紧走了。
出了丁家的门,尹婶赶紧又看那枚鹰洋,见到背面那顶帽子,心中简直后悔极了。当时,怎没在丁廷执的另一只手上也塞上一只鹅,或是将那条醉虫拖到家里,将那群鹅一一劝死才好。
尹婶正欢欢喜喜往家走,迎面来了一群孩子嬉笑着拦住了去路。
“尹婶过年可好哇?”
尹婶抬头一看,见带头的是胡水,她心中咯噔一下。当年在青岛村接生,尹婶满口保票地去了胡家。报了大喜之后,胡水娘产后大出血,念咒作法折腾了一晚,第二天就死了。胡家办着丧事,她又去了,用洗三大吉的话拿着,胡天德顾着脸面只得办了。尹婶知道胡家财厚,又是独子,洗三时所做礼仪之繁琐,简直无以复加。最后,她心心念念的添盆果然不少。金银首饰、现大洋、铜子,连当香灰用的小米儿、撤下来的供尖糕点之类,都被她一古脑儿地兜走了。打那之后,胡天德见她向来没有好脸色。
当爹的不待见,儿子见面却拜年,这是什么路数?尹婶心里直画狐儿。
青岛有个习俗,“有心拜年,十五不晚”。再远的亲朋,也要在正月十五之前赶来团聚。哪怕是只见过一次面,过年见了,也要相互鞠躬作揖,口里连称过年好。商人见面,则相互作揖,互祝恭喜发财。若是遇上拜年的孩子,总要多少给几个子儿,当压岁钱的。
尹婶看着眼前的孩子们,寻思着可能是说几句吉祥话,讨口彩要点小赏。她定然舍不得那块还没捂热的鹰洋,可偏偏身上没带一个铜板。不过,不花钱的笑儿是有的。
她悄悄藏了鹰洋,脸上堆了笑模样,随口应付道:“好!好!”
孩子们似乎料定了她的回答,异口同声地又问:“没被大狗咬?”
尹婶一愣。大过年的,没来由地触了霉头。她登时恼了,张嘴骂道:“滚开!你们这些倒霉孩子!快些远远地滚!”
孩子们见了气急败坏,得意地大笑着飞快溜了。
带头的胡水跑得飞快。估计尹婶追不上了,这群孩子才敢停下来。胡水双手扶着膝盖,摘下跑歪的瓜皮帽子,擦了擦汗。扣上帽子之后,继续拼命地喘。
一抬头,见国毓和招弟走来。胡水马上来了精神,他带头,又唱起了苟狗同音的顺口溜。没想到,国毓和招弟这一次却不逃了。
几个孩子见对方不逃,有些奇怪。小国毓和招弟捧着小食儿,边吃边走,津津有味的样子。几个孩子馋得忘了拍手,也忘了早已唱得熟稔的顺口溜。
“占着手呢!”小国毓径直走到胡水面前,边吃边说:“等吃完了,看我不打你!”
胡水吞了口水,并不示弱地道:“那就快点吃!我才不怕你!”
“好!吃完就打!你若输了,不许再骂我们!”
胡水仗着人多,自己又比小国毓高出大半个头,哪里会怕。
他大声道:“行!”
小国毓见胡水已经上钩,越发不着急。咂咂嘴,又轮了一圈舌头,故意细嚼慢咽。
几个孩子馋着,又不好意思张嘴要,纷纷催促快些吃。小国毓向招弟使了眼色,二人抓了一大把送过去,让他们帮着吃。
刚才小国毓和招弟在街市上选了又选,才挑了又香、又脆、又甜的江米条。糯米面加豆粉和面后,在焖锅里蒸出来,晒干后油煎,再撒上或糖或芝麻或松花,闻上去就香香的。小国毓买它有自己的道理,江米条又多又好吃,还耐嚼。只要堵了其他孩子的嘴,占了他们的手,便不怕打不过胡水。小国毓和招弟买了小食儿,一直在台东镇的棋盘街上转,找胡水这群孩子已经好几圈儿了。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小国毓分了小食儿,拍拍手上的糖,转过身。招弟早等不及了,她连江米条的纸包都一起塞了出去,沉着小脸儿,迅速站在国毓的身边。
胡水吓了一跳,没想到几把江米条,就把所有的同伙收买了。现在变成了自己一个人对俩个。
他马上叫道:“不公平!你们是俩个人!”
“刚才你们一群人,对我们俩个,你怎不说不公平?”小招弟伶牙俐齿地道:“若是一对一,你比国毓高大半个头,你怎么不说不公平!我是他媳妇,你就是我,我就是他!我俩算一个!你要么削半个头,要么也赶快找个媳妇来!”她回过头,对身后的孩子嫣然笑道:“要不,你们谁过去,给他充个媳妇儿!”
常言道,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几个孩子吃着国毓和招弟的小食儿,哪好意思再帮胡水。听是去给胡水扮媳妇,孩子们更不愿意。他们都嘻笑着摇头,纷纷边吃边等着看热闹。
小国毓一声不吭,挽了圆领袍袖子,沉着脸,盯着对方的眼睛,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去。
胡水在街上胡闹,一直是仗着人多势众。他变成一个人,早没了胆气。看到丁国毓的眼神,人登时怯了。他吓得一步步向后退去,却不好意思拔腿逃走。
招弟从小就不喜欢女装。逢年过节,章禹莲给姐俩做了新的袄裙,招弟总是在身上美一会儿,就不再穿了。要么嫌不耐脏,要么嫌爬高爬低束手碍脚。她常常抢了国毓的衣服,穿上就跑。章禹莲只好按着身材,做了和国毓一样的。她一门心思要打架,连看戏时穿的圆领袍都换了。
只见招弟穿着一身褐色的短打,拧眉瞪眼,抬手叉腰、抬腿抡拳,动作一气呵。她后发先至,比国毓还快,冲上去抡拳就打。
胡水顿时慌了,脚下却被自己绊倒。
小招弟的拳头如雨点般落下。胡水穿得厚实,他用双手护住头,几乎感觉不到痛。小招弟长得粉妆玉琢,一张小脸儿俊俏至极。刚才与其他孩子说话,笑起来又娇又媚,转过脸来却是冷若冰霜。在手臂的缝隙中,胡水看到招弟气乎乎地抡着小拳头,觉得十分有趣,完全忘了还手。
两个德国人经过。
看见一群孩子打架,他们赶紧上前拉开。
胡水从地上爬了起来,目光还依依不舍地停在小招弟身上。这时,两个德国人几乎同时认出了胡水--他头上那顶歪戴着的瓜皮小帽。
听到德国人招呼,胡水这才回过神来。他定睛细看,也认出对方。胡水突然啊哟一声,转身就逃。一头撞在前来寻找弟妹的念弟身上,险些又摔倒。胡水见是念弟,以为是堵在这里的。他怕再次挨打,抱着头哇呀呀地大声叫着,落荒而逃。
旁边的孩子们见了,纷纷大笑起来。
小国毓却对眼前这两个外国人充满了好奇。
“你们是谁?”
“我叫奥瑟·斯威格,他叫理查德·威廉。”奥瑟回答。
理查德·威廉忍着笑,从逃走的胡水身上收回目光。
理查德出生在德国斯图加特,去年乘坐德国劳埃德公司的蒸汽轮船,刚刚来到中国。在他踏上青岛的土地的那一刻起,便用新奇的眼光观察中国的风情。青岛的街道正在修建,四处是工地。当他来到下榻的安琪儿旅馆时,一只公鸡大摇大摆地站在床上。一群顽皮的孩子躲在外面偷看,为首的就是那顶逃走的瓜皮小帽。
奥瑟·斯威格的女儿在青岛刚刚出生。为此,他家养了一只黑山羊。有一天,山羊突然不产奶了。后来发现是一群调皮的中国孩子在捣鬼。他们抱来几只饥饿的小狗,偷偷地抢着吃了。发现之后,那顶歪戴的瓜皮小帽也像刚才一样,啊哟啊哟地叫着,逃得飞快。
二人见胡水逃走的样子,都忍俊不禁地笑。
奥瑟装出生气的样子,问:“抱着小狗偷吃我们家山羊的奶,你们也参与了,是不是?我认出你们来了,有你……你……还有你!”
孩子们都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丁国毓好奇怪地问:“你们从哪来?来中国做什么?”
“我们来自德国!我是商人,他是牧师,来中国传教!”
小国毓显然对传教士理查德·威廉更感兴趣。在台东镇,他常看见异国传教士,还有向人们宣传相信上帝的中国信徒。
“为什么来中国传教?你怎么不说话?”小国毓问。
“他刚来中国,能听得懂我们说话,但现在中文还不太流利!”奥瑟代朋友回答道。“传教……就是呵护在殖民地的人们的灵魂!来中国传教,是因为……中国人没有信仰?”
“什么是信仰?”
“信仰……就是上帝!”
“什么是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