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的田野真是辽阔宽广。
望不到边的绿油油稻田,望不到边的蓝莹莹天空,只有排列整齐的一棵棵钻天杨,只有天上纯洁无瑕的一朵朵白云,没有障眼的高楼、围墙,听不到一句人群喧嚣的吵嚷,一切都是那么舒适、自然,就连微微吹拂而过的空气,都是那么清新、爽朗。
杨柳走在熏风沉醉的路上,脚边是汩汩流淌的河水,头顶是蹁跹飞舞的蜻蜓,它们是这大自然的精灵,薄薄的紫红色翅膀,织出一片黄昏神秘的透亮纱幕。
而在西边稻田的上空,是太阳;这个巨大的金色轮子,每天都要在那上面滚几个来回,这样滚来滚去,稻田里的谷穗就成熟了,一株株变得颗粒饱满,稻花飘香,也发出太阳般的古铜色光芒。于是,青蛙在歌唱,知了在歌唱,远方某个地方,收割机和脱粒机也在尽情歌唱。
“快看,这里还有那么多好看的花呢!”
陈晓丽捧着两三支紫色的牵牛花,蹦蹦跳跳跑到杨柳身旁。
这时,杨柳已经用柳枝折成一个圆环,上面插着五颜六色的花朵,戴在自己头上,袅袅婷婷的,就像从森林走出的一个仙女。
“我也要。”
陈晓丽喊道。
杨柳的手巧是学校闻名的,转眼间,又一个绿色的圆环就在她手上折成,然后,两个孩子就在田野里寻觅漂亮的花朵。
郊外的田野,漂亮的花朵随处可见,这儿是一簇簇橙色的鸡冠花,粉色的绣绒球;那儿是一丛丛鲜红的龙爪花,蓝紫的马兜铃,还有铃铛花、金银花、石竹花、满天星,以及许许多多叫不上名称的野花。它们开在毡毯一样翠绿色的原野上、石缝里、荆棘中,挨挨挤挤,竞相怒放,人们不经意坐下休息,他的屁股下面至少也会压到五种以上的鲜花呢。
穿过水稻田继续往北,路两边开始被玉米地、菜地、果园取代;再往北,下了一个土坡,再经过一个简陋的百货店和粮店,就能听到公鸡的鸣叫,看家犬的狂吠。
他们已经进入了满井村。
听到狗叫,陈晓丽胆怯起来,紧紧抓住杨柳的衣襟。她曾听班上同学说过,这里的狗又大又凶,一次,有个男同学到孙大顺家里玩,被一只狼狗吓到,拼命往回跑,结果那只狗拼命在后面追,眼看就要咬到他的脚后跟,幸亏狗的主人出现,把狗叫了回去。
杨柳胆子比较大,找了一根木棍拎在手里,护着陈晓丽往里走,很快就找到孙大顺家的小院。还没等叫门,里面一条大黑狗就“噌”地窜了出来,冲着门外“汪汪”狂叫。屋里很快走出一个人,是个梳着发髻的胖女人,这女人认得杨柳,看见两个女孩朝栅栏门里东望西望,不敢进来,忙呵斥住大黑狗,用一条铁链把它拴牢在木桩上,紧跑几步,打开院门:
“这是杨柳吧,好长时间不见,瞧瞧这姑娘长得越来越俊俏,越来越好看了。”
杨柳叫了一声“阿姨”,背过双手,把打狗棒藏在身后。
胖女人笑嘻嘻地把她们领进家门。
走进院子,杨柳注意到孙大顺家的外面,单辟出一块菜园,里面种了各种新鲜的蔬菜:土豆、大葱、花生、扁豆、韭菜等等,还有几株金黄色的向日葵,顶着一个大大的圆盘竖在那里。菜园旁还种着两棵梨树、一棵枣树,已经熟透的果实,沉甸甸地挂满了树枝。在院子的最里边,有一个小小的鸡窝和一个关着什么动物的笼舍,三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正背对她们蹲在那里,聚精会神往里面张望。
胖女人叫道:
“大顺,你们班长来了,你也不知道提前说一下。”
一张永远也洗不干净的面孔转了过来,先是一惊,继而叫了一声“杨——”,“柳”字还没等出口,孙大顺就跌坐在泥土上。
竹马、黄毛也随之转过身,也都有些惊慌失措,躲避着像闪电一样射过来的杨柳的目光。
“咦,你们俩怎么在这儿?”
陈晓丽还陷在满脸的困惑中,走过去寻问。
黄毛哆嗦了一下,以守为攻:
“那你们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杨柳清清脆脆的声音答道:
“你说我们干嘛来了?是老师让我给孙大顺送考试卷子来了。”
说完,杨柳把考试卷子交给胖女人,又说了孙大顺在班里的表现,特别提到最近学习成绩有所下降,胖女人越听脸色越难看,再看看那张卷子尽是打着红叉,用眼珠子狠劲儿瞪着孙大顺,吓得孙大顺低下头,直往竹马身后躲。
“现在有你们班同学在这儿,我不理你,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你。”
胖女人气哼哼地走进屋,忙着做水沏茶。
杨柳见胖女人离开,忙拉着陈晓丽走到三个男生呆的位置,也蹲下身子,往哪个搭起的像小窝棚的笼舍里张望,杨柳嘴上还说:“这回儿我看你们往哪儿躲,我倒要看看,你们在搞什么名堂?”
她这一看不要紧,立刻,就像有一股夏晚的清风,惊喜从她脸上掠过。杨柳抑制不住拍起手:
“小白兔!是一只小白兔!”
原来,在那个低矮结实的笼舍内,竟然趴着一只可爱的小白兔。它浑身上下像毛绒玩具一样雪白,一对长长的大耳朵,随着头的转动左右摇摆,它听到了有陌生人来访,却并不惊慌地跳起,躲到一边,而只是将一个粉红色的小鼻子反复扇动着,似乎在确认来访者有没有敌意。尤其让杨柳惊讶的是,小白兔睁着一双又圆又大的红眼睛,在光线昏暗的笼舍里,就像两颗晶莹璀璨的红宝石,发出一闪一闪迷人的光芒。
“这回我终于知道你们的秘密啦!”
杨柳得意地喊道。
“嘘——”
竹马和黄毛一起对她竖起食指。
“怎么了?就许你们看,不许别人看呀。”
杨柳有些生气。
“不是,你这样会吓着它的,你没看它现在正忙着吗?”
竹马说。
杨柳不明白所以,在竹马进一步指示下,她又仔细看了看小白兔,这一看,她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了。
只见在那只雪白的小兔子的身子底下,铺了一层厚厚的兔毛。厚厚的兔毛之上,滚动着几个肉嘟嘟、粉嫩嫩的小东西,它们此时还不具备兔子的形状,可却也会四肢乱蹬,秃秃的小脑袋就像一个个小肉球,在每个小肉球下面都张着一个小嘴,“吱哩哇啦”叫着,争相往小兔子的怀里钻呢。
陈晓丽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场面:
“这是什么东西?”
黄毛不屑地说:
“你连这都不知道,真笨,这当然是兔子生下的小宝宝啦。”
“啊!”
杨柳和陈晓丽的眼睛冒出神奇的火花。
“这会儿,你该知道我们为什么来了吧。孙大顺已经答应我,等这些宝宝再长大一些,他就送一只给我。不过,这可是我们几个人之间保守的秘密,你千万不要跟别的同学去说。”
“当然,当然。”
杨柳一连声地答应,她这时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那些小玩意儿身上,不管竹马说什么,她都会毫不迟疑答应的。
竹马看见一个小宝宝被挤了出来,就用手小心翼翼地捏起它,把它放回兔妈妈的身下。
黄毛解释:
“这是兔妈妈在给他们喂奶。我们每天放学都来这里,已经观察好几天了。这只兔妈妈可仁义了,你看那些垫在下面的兔毛,多暖和,那都是兔妈妈在生宝宝之前,一根一根,把自己身上的毛用嘴拔掉,事先给宝宝铺好的。”
“啊,那多疼啊!”
“可不是吗?”
杨柳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她勉强控制住自己,随即又娇嗔道:
“孙大顺,那你能也送我一只吗?“
孙大顺傻笑着摸了摸后脑勺:
“可,可以,不过你得替我在我妈面前说说好话,不然你们一走,我妈又得打我了。”
“没问题。”
杨柳非常爽快地答应下来。随后,两个孩子像订立生死同盟似的,用小拇指拉钩,算是达成了这笔交易。
“哎,可惜我奶奶看我养的蟋蟀、蜻蜓、金鱼太多,不让我再养小兔子,要不我也真想抱走一只。”
黄毛叹口气。
“我也是。”
陈晓丽一直不错眼珠望着笼舍里的小兔子,语气里透着些许无奈。
四个孩子在兔舍前呆了很久、很久,看着仁义的兔妈妈用舌头轻轻舔着小宝宝娇嫩的皮肤,一会儿低下头温柔地看看吃得正欢的小宝宝,仿佛总也看个不够,也爱个不够,迟迟不离开。眼见天色一点一点暗下来,四个孩子才留恋不舍地告别那个无比温馨动人的小白兔一家子。
临走前,杨柳没有忘记跟孙大顺达成的神圣同盟,特意跟孙大顺的母亲说,求她不要惩罚孙大顺,她答应会跟他结成一帮一的对子,一定会帮他把学习成绩提高上去。
“那敢情好,闺女,那就让你以后多费心啦。”
胖女人笑得合不拢嘴,自己的笨儿子能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儿手把手教,那是她家修来的福气,她此时早已把孙大顺考试不好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走出满井村,四个孩子重新投入到绿色的田野。
田野还是那样辽阔、安静,如同打开的一本巨大无比的书,在等着人们在上面描绘什么;天空也还是那样广袤、湛蓝,鱼鳞状的一朵朵白云飘荡在头顶,仿佛大海上千军万马驰骋过的白帆,无比辉煌,无比壮观。傍晚时分,也是起风的时分,它吹来秋天特有的清凉,把稻花的清香与花草的芬芳混杂在一起,吹拂到孩子们的脸上、身上,让他们感到从未有过的清爽。
于是,杨柳和陈晓丽一边在田野上雀跃,一边就兴奋地唱起那首有名的童谣:
小白兔,白又白,
两只耳朵竖起来,
爱吃萝卜爱吃菜,
蹦蹦跳跳真可爱。
竹马和黄毛则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走着。他们瞪圆了眼睛,摇晃着脑袋,注意力全集中在头顶飞舞的那几只蜻蜓上面,等看到有一只蜻蜓落在一株绿草的草尖尖上,他们就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把食指和大拇指摆成螃蟹一样的钳子形状,趁蜻蜓飞走的一瞬间,如同青蛙舌头般飞快地伸出去,一下捏住它们的翅膀。就这样,转眼间,竹马手中已夹着两三只绿头红翅的蜻蜓了。
“快点走吧,再磨蹭,天就要黑了。”
杨柳看他们两人玩得越来越起劲儿,和她们的距离拉得越来越远,不无担心地喊道。
黄毛很是不情愿,放弃了对蜻蜓的追逐,往前紧走两步,忽然看到路边有一片果园,不禁又动起心来。
那是一个很大的苹果园,种植着四五十株恐怕还不止。它们一株株虽然生得又低又矮,像童话里的小人国,可每株树都长得枝繁叶茂,翠绿翠绿如同蜡染的一般;在那枝头上挂满了已经熟透的苹果,红通通,滚圆圆的,黄毛看得口水都流了下来。
“喂,这里结的苹果还真大,看我去给你们摘几个回来。”
说完,不等杨柳她们阻拦,翻身已跨过栅栏,捡一株果实最茂盛的苹果树,猴子般爬上树,转眼就摘下一颗。
“黄毛快回来,那里有人看守,小心抓到你。”
杨柳喊道。
陈晓丽也跟着喊。
黄毛哪儿管这些,把那颗苹果在衣服上蹭蹭,张嘴咬了一大口,嘻嘻笑道:
“哈哈,真甜,竹马快来,不摘白不摘,这里离村子那么远,不会有人看守的,你也来尝尝”。
竹马正要去,杨柳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别去,他这是害你,别理他,我们还是赶紧回家吧。”
黄毛眼看这边同伴要抛弃他,也急了:“竹马,你不摘,也不等我了,你这可不够意思,以后你可永远别再理我了。”
竹马犹豫着,又回头看看杨柳那双大眼睛,那双眼睛好像在对他说:“竹马,你忘了上次打碎玻璃的事了,你不要再闯祸了,好吗?”他的心立刻软了,冲着果园里喊:“黄毛,你赶紧出来,你再不出来,我们可就先走了。”
黄毛还是不甘心,嘴里嘟囔着,摘下一颗苹果,又摘下一颗,正在这时,忽听到一个炸雷似的的声音,一个黑老汉神兵天降,拎着一把铁锹出现在果园:“混小子,你们敢偷我的苹果,看我抓住不打死你。”
这一下,可把四个孩子吓得魂飞魄散。
竹马和杨柳、陈晓丽撒腿就跑,同时向黄毛高喊:
“黄毛,快点跑哇,看园子的人追出来了。”
黄毛也赶紧跳下树干,翻过栅栏,落荒而逃,那里还顾得上大路还是小路。等四个人跑得气喘吁吁,不见黑老汉的身影,站定再仔细一看,他们已经偏离来时的道路,不知跑到谁家的菜地里,周围全是陌生的环境,再加上此刻天已彻底黑了下来,荒郊野地显得更加恐怖。
陈晓丽害怕得失声痛哭:
“哇,这是哪儿?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因为只顾得逃命,竹马手中夹的蜻蜓,早就在半道给扔掉了。好在他还算冷静,上前安慰道:
“别害怕,我和黄毛捉蛐蛐儿经常来这儿,知道回家的路怎么走,跟我们走准没错。”
一提到黄毛,陈晓丽气就不打一出来,她使劲儿抹了一把眼泪,冲着黄毛嚷道:“都怪你,非要去偷什么苹果,把我们害惨了,要不我们这会儿早到家了。”黄毛也急扯白脸地解释:“这怎么能怪我呢,我们每天都到孙大顺家,每天都这么晚回去,怎么都没事,你们两个一来就出这样的事,还怪我们,是吧,竹马?”
竹马没法向着任何一方说话,只好来回和稀泥,结果是劝了这边这边哭,说了那边那边闹,最后,还是杨柳说了一句话,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好了,你们都不要闹,这回都听竹马的,跟着他走就是了。晓丽,你也不要哭,我们这么多人在一起,有什么好害怕的。这样,我给你们讲一个抓特务的故事,怎么样?”
三个人一听要讲抓特务的故事,立刻就来了兴趣,他们停止了争吵,安静下来。周围万籁俱静,很快,耳边就只能听到草丛蟋蟀的鸣叫和杨柳的说话声。
“这个故事发生在一个很大很大的大宅院里,过去这里住着一个姓钟的有钱人,他前后娶了三个老婆,大太太贤惠善良,二太太非常能干,擅长管家,三太太年轻漂亮,钟老爷非常宠爱她。但这个三太太却不知足,嫌弃钟老爷年纪大了,又在外面偷偷结识了一个年青人,两人就在一起好上了。结果有一天,被钟老爷发现,一气之下就把三太太给掐死。这个年青人不干了,就要报复,结果一天晚上他闯进这座大宅院,一口气把钟老爷、大太太、二太太连同家人、仆人共十二口人全给杀了。杀完人,他就跑掉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从那以后,每到晚上,邻居们都能听到这座院子里,有人走路的脚步声,他们都说,这是那些死去的冤魂在晚上又出来活动。所以,邻居们都吓得陆续搬走了。”
一阵晚风袭来,竹马忽然觉得全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感到从未有过的寒冷,再看陈晓丽,也开始哆嗦个不停,不知道是由于荒野里的夜风格外寒冷,还是因为听了杨柳的故事。
只有黄毛像打了鸡血一样,两只眼珠子在黑夜里放着光,不停追着杨柳问这问那:
“这一定是闹鬼了。我奶奶就跟我说过,死过人的屋子不能住,因为那是凶宅,只要你住进去,一到晚上不是做噩梦,就是会撞见鬼。我说的可都是真的。”
杨柳有些不耐烦:
“你们还听不听,不听,我可就不讲了。”
见到竹马和陈晓丽都不吭声,黄毛连忙说:
“我听,我听,我不说话还不行吗。”
杨柳这才又接着讲:
“后来,有一个杀猪的,是附近公认胆子最大的,经常吹牛说自己从来不怕鬼,就决定到那座宅子住一个晚上,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天傍晚,他从围墙跳进这座院子,手里拎着把杀猪刀,从院里进了楼房,又从一楼上到三楼,挨着屋看了看,没发现一个人影。因为这么多年没人住,每个屋子都弄得非常脏;只有三层最里面的一间屋子,非常干净,像是刚刚还有人住过,而且,在一个大玻璃柜上,他还发现一朵梅花。
“他正在奇怪,就听到院子里有脚步声,听那声音不像是人走路的声音,他虽然号称‘贼大胆’,可此刻也吓得大气也不敢喘。这时,他就听到那个脚步声,‘嗵嗵嗵’,从一层走到二层,又从二层走到三层,等走到他呆的房间停住脚步突然不动了。他给自己壮了壮胆,举起杀猪刀,猛地打开房门,可是,他打开房门的一霎那,就给吓得瘫倒在地上。第二天白天,邻居们看杀猪的还没出来,就报告了警察局,警察打开院门,上上下下都找遍了,连杀猪的尸首都没找到。这个案子就这样不了了之。不过从那以后,这处大宅院每天晚上依然能听到瘆人的脚步声,甚至还能听到有人在说话------“
这一回,黄毛的确一点声响也没发出,何止是没发出声响,四周连掉下一片树叶都能听到。白天还是宽广美丽的田野,此刻一下子变得狞厉可怖,恐惧就像黑暗,从田野的四面八方笼罩了过来,如同拧麻花一样把一颗心拧成一团。
此刻,几个孩子已听不进去杨柳讲的任何话,只顾颤颤巍巍地边走边四下巡视,陈晓丽更是时时转过身往后看,生怕有什么鬼怪跟在后面。可越这样,他们越感到害怕,因为他们发现这旷野里,每一棵树桩、每一块巨石、每一根电线杆,都像是一个鬼魅潜伏在夜色里,会随时张开利爪把它们捉了去;就连“呜呜”鸣叫的风声,他们都觉得像极了那凶宅里的脚步声。
“别讲了,我害怕。”
陈晓丽缩在杨柳身后,紧揪住她的衣服,说话的声音都变了。竹马也被这故事吓得够呛,尤其是在这漆黑不见五指的夜晚,但他毕竟是个男孩子,他可不愿在女孩子面前暴露自己的软弱,眼睛睁得大大的,硬扛着只顾往前走。
黄毛却觉得这很有趣,看见陈晓丽吓得抬头看路的勇气都没有,脑子里又闪出一个恶作剧,他故意凑近她说道:
“这个是有什么可怕的,我再给你讲一个无头人的故事。就说有一天,一群孩子正在荒野里走着,就看见前面有个没脑袋的人,晃晃悠悠,朝他们走了过来------”
黄毛刚说到这里,陈晓丽“啊”地发出一声惨叫,她仿佛真的看到朦胧漆黑的对面,站着一个没有脑袋的人。
杨柳瞪圆眼睛呵斥黄毛:
“你在讲什么呢?看把人家吓得。”
黄毛则不停地狡辩:
“本来嘛,这有什么,我还没讲咱们住的北洼里,过去不也是个坟地,里面埋的都是死人呢。你不是也在讲鬼的故事吗?”
杨柳愈发恼怒:
“黄毛,别瞎说,我们赶紧回家吧,你奶奶肯定都等急了。”
几个孩子即刻甩开了大步。
他们谁都不愿意在漆黑的荒野多停留,似乎只要多停留一分钟,这荒野就会变成一个巨大无比的怪物,把它们统统给吞噬掉。他们只想着早点赶回家,回到那个有明亮灯光的窗户里,回到那个尽管吵闹但却温暖、安全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