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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傅建国长篇小说《皮王》
作者：逸云（白新华）
傅建国先生长篇小说《皮王》的故事发生地在温州，其中浙南东瓯皮革城和瓯海瞿溪镇是主要场所，向北延伸到天津，向西和南延伸到重庆、广州，故事中的地名，住所、街道，酒店，在温州都真实存在，甚至连女主人公休闲推拿的养生会所，在温州街头都有真实存地。温州本地人或在温州生活过的人，读这部小说，会有代入感，心细的读者可能会心里计算，小说中的某个场景，从这条路到那个小区，司机驱车驾驶的时间作者是否写对。
温州是中国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这个曾经以制鞋为支柱产业的城市，四十年来发生过很多时而浪尖、时而低谷的故事，小说所讲述的皮行，真实而广泛地存在于这个城市的经济浪潮中。温州有多少家制鞋厂，就有比之多很多倍的辅料供应商，浙南东瓯皮革城是辅料供应商的聚集地，皮行是所有辅料供应商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一双鞋子，鞋面是占绝对重要组成部分，鞋面材料中，真皮面比人造革面价值更高，经营皮行所需周转资金也更多。而制作真皮，牵涉到环境污染问题，小说发生的另一个重要地方——瓯海瞿溪镇，这里曾是温州民间皮革作坊集中地。
故事发生的时间为2011年底，改革开放的浪潮已经在温州全境翻滚了一次又一次，此时潮水慢慢退去，裸泳的人正慢慢浮现。温州已过了潮涨时豪车马路边挤挤堆、随便停的时段，很多干实业的温州企业家，借着“敢为天下先”的名头进军全国各地房地产业，却因其自身经济实力不够，投资人自身文化与管理素质不高，碰得头破血流。民间高利贷因高利率、高回报吸纳了很多民间资本，从政府公务员、人民教师、退休人员，甚至市场卖菜的阿姨，都把余钱转投到担保公司旗下，经济形势低迷，担保公司路跑，高利贷危机席卷整个大东瓯。为还天空一片蓝，中国的环保工作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大环境下，整个民营经济，因经营成本、人工成本的猛增，处在岌岌可危中。
《皮王》的故事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展开的。它讲述的是一位经营皮行的温州女人在事业和家庭遭遇双重打击下，通过自身的努力，在磨难中，成为一位勇于担当的女人的故事。
主人公刘虹，集多重身份于一身，她是一个自闭症女儿的妈妈，身陷囹圄丈夫的妻子，右派教师父亲的女儿，游手好闲哥哥的妹妹，老皮王的儿媳妇，帅气继子的后妈，丈夫癌症前妻的支柱。她最重要的一个身份是皮行老板，她不是老板娘，老板娘是要依附老板而存在的，她是“被分家”后的“唯美”皮行的直接经营者、决策者，用温州本土最普通、最不过时，最不会出错的一个称呼来称之：老板。因为这一身份，她不得不面对上游皮革厂和下游皮鞋厂的老板和老板娘们，身处夹缝，左右逢源，同时她需洞察上下游工厂的管理人员和业务员关于生意规则的解析，中间还需对手下几位性格迥异的员工做出精准合适的管理，她是温州传统意义上的要面子不要里子，能干的“会”女人，从另一个方面来讲，她又是一个善良到无我的女人。
农历年底前货款结帐清零，这是温州生意场上的规矩，“涌金”皮行正为“三角债”头疼时，丈夫潘海波进军重庆房地产市场搞开发失利而失联了，接着的消息是合伙人林海鹏提出了要散伙，再得到的消息是潘海波及其重庆合伙人皆被刑拘。刘虹的闺蜜夏冰如推荐了前男友许哲航律师，帮助刘虹到重庆捞人，鞋厂老板黄乐天雪中送炭保持生意上的增长，皮厂老板郭岩松锦上添花支持货款赊欠周期，这一切都是看在一个女人生活不易却而努力担当的份儿上。
傅建国先生1994年从皖南一个小山村走出，两手空空来到温州开始打工，到今日定居温州，有房有车有自己的皮行，其中艰辛，非一语能概之。温州数百万打工者中，唯一走出一个傅建国，他仅初中毕业，小说《皮王》却是他出版的第四本书。我读他的小说《皮王》直接的感受就是一个“真”字。
除文章开头所言场所和大环境的真外，小说中，他描写真皮生产、销售、材质、开发等方面的细节，分明就是以现任皮行老板的口吻向读者介绍，个中细微，这种直入生活底层的抵达，非专业和亲历人士而不能为。小说中很多场景，风俗、人情、事故都是真实温州的再现，找律师不是用合适的，而是要朋友介绍的；打官司不说过程，先想到“挈篮子”找关系；老板主外，老板娘掌握财务大权是温州家族企业的常态；产业链上上下下都是亲戚朋友关系，既可以说是近亲繁殖，又可说资源共享，由此衍生出来的亲友间行内无序竞争则更是真实而龌龊，可是，真的面对困难时，他们又会走在一起抱团取暖。鞋厂老板跑路、跳楼的事件在温州真实地发生过，高利贷借黑杀人的事也有过，业务员提成是行内规矩，银行高管借权谋财也有之，小说所述的很多事情，桩桩件件都有据可查，有实可寻，只不过，作者因现实的隐晦，不得不张冠李戴的“失真”罢了。
虽然小说的主人公是女老板刘虹，但二十几万字的小说，肯定不是只刻画了刘虹一个人，其它如许哲航、黄乐天、郭岩松、林海鹏，李云娜、高雷，潘金彪、潘海波、潘凯等很多人物，形象各异而不雷同，都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就我的阅读体验来说，另有两位人物形象更为丰满。
一是刘虹闺蜜夏冰如，这是一位自由独立的温州新女性，旅行、摄影、写书，美丽而仗义，可以说是一位很完美的女性，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光辉，生活中少有，小说中很夺目。
第二个便是女老板手下的员工“游子杰”，单从名字就能看出“游子杰”分明就是傅建国网名“徽州游子”之异名版，小说中游子杰也是一位爱好写作的打工者，一些家庭细节、人物关系、打工历程、作品发表，与傅建国本人高度吻合，甚至刘虹家保姆丁姨的表妹香桃的故事，也曾出现在傅建国之前发表过的小说或散文中。
小说的角度选择尚算新颖，语言叙述呈质朴，但在人性刻画方面尚有所欠缺。作者践行了小说来源于生活，更要高于生活，只是这个高，因为太“真实”而限制了他更深、更奇、更精的发挥，正如他在分享会上坦言：“我还要在皮革这个行业里混饭吃，假如写得再深入一些，难免给人对号入座之感，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即便如此，我以为瑕不掩瑜，作为傅建先生第一部长篇小说，《皮王》是一部以现实生活为蓝本与文学艺术构建而创作的成功佳作，是献给改革开放四十周年一份厚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