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十五个小时的长途跋涉,解敦厚终于将解雷遗体运回乡下老屋。在那里,解敦厚的堂哥早已安排好接替的殡葬机构。
不到一个小时,亲戚们相继赶来吊唁。解敦厚猛然想到妻子一直没有到,就准备打电话,发现电话没有电量了,又叫堂哥打电话,堂哥吞吞吐吐了好一阵子才说:“弟媳太想孩子了,病了,还住院着,所以没有来。”
“那得接她出来,总要看一眼儿子,过了这一夜,就看不到了。”说完,解敦厚又喊侄子过来,说:“你开车去接你婶子回家。”
侄子听了,一脸茫然,盯着爸爸。解敦厚的堂哥见情况瞒不了了,就直说了:“弟媳听说解雷没了,像疯了一样,又是哭,又是跑,大家拉都拉不住,今天上午,你嫂子上个卫生间的工夫,弟媳从你家窗户跳了下去。”
解敦厚听了,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倒在地上。众人又是喊,又是掐,将解敦厚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汤月影听说解雷已经死亡,希望全部破灭了。解敦厚的一夜情让她无法原谅解敦厚,她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解雷身上,想用自己孤寂的心陪伴儿子到终了。现在,解雷没了,汤月影感觉自己没有一点着落,像空中的浮尘随风飘浮。汤月影哭了一场,又向亲人们诉说一场,一刻不停地在家里疯跑。亲戚们聚在家里,怎么也劝说不了汤月影,只能唉声叹气地陪伴着。
谁也没有想到,汤月影会打开窗户向外面跳出。汤月影从十三楼窗户跳下,当场死亡。邻居们还是报了警,又将她送到医院抢救,现在放在医院的太平间里。亲戚们商量,准备安葬解雷,然后再安葬汤月影。解敦厚后悔将解雷死亡的事情告诉汤月影早了,不断地自责,甚至抽自己的嘴巴。
而在吊唁的人群里,哭得死去活来的却是一个小姑娘,许多人并不认识她。这人就是映秀。没有人知道映秀为什么这么伤心。还来了一位一身黑衣、戴着黑色口罩的女孩,在解雷的遗体前跪下,磕了三个头,匆匆离开了。这些,解敦厚无心顾及。
解敦厚先后安葬了儿子和妻子,呆在空荡荡的家里,闷闷不乐。亲戚怕解敦厚想不开,轮流去他家里陪他。解敦厚看到亲戚不断,知道大家的意思,就一再说明自己不会想不开,不会做傻事,亲戚们才放心让他一个人在家清静清静。
直到正月初七,沈兰芳忍不住给解敦厚打电话,说商场一些涉及账务的事项需要拍板,问他什么时候去上班。解敦厚这时候才想起商场一直在开业着,自己一个多星期没有去过问事情了,于是,他告诉沈兰芳,所有账务问题在他没有上班之前都由她全权负责拍板,自己将给几个部门经理打电话说明情况。
商场经营已经模式化了,除了账务,其他问题都好解决,所以,解敦厚想在家静静,他太累了,太需要闲下来思考一些问题。
正月初十晚上八点多,解敦厚正坐在电视机前发愣,电话铃声响了,是映秀的电话。
“叔叔,您在家吗?”
“在呀,你有什么事情吗?”
“我想见您。”
“行呀,你在哪?我去找你。”
“我在您家小区,不知道您具体位置。”
解敦厚告诉了映秀,很快,映秀就到了解敦厚家里。进门后,映秀解敦厚木然的神情,就说:“叔叔,你瘦多了。”
“没事。你有事吗?”解敦厚说着,示意映秀坐到沙发上。
“我有一个想法,解雷可能被坏人给害了,您想过这事吗?”
“当然想过。那天,我在柳江,想过报警,不过,遗书上写得清楚,他是自杀。”说着,解敦厚走进自己房间,拿来解雷留下的笔记本递给映秀。
映秀看了后,略略思考了一会儿,说:“我在电视上看到过,有的坏人会胁迫被害人写这样的遗言。”
“解雷信任你,他和你说过什么了吗?”
映秀迟疑了一下,说:“没有,他只会让我转钱给他。”
“唉,人已经没了,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他永远也活不过来了。”
“我们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调查调查,给解雷一个交待,也给自己一个交待。”
“没有头绪呀,还调查什么?越说越伤心,不如不提的好。”
映秀盯着解敦厚,看得解敦厚不好意思,扭头去看电视画面。
“唉,我只是心里憋屈,所以要把这话说出来。没事了,我回家了。”
“你家这么远,怎么回去呀?”
“乘公交车呀。”
“你要是不害怕,就在解雷房间住一晚,他的床上东西都已经烧给他了,我家有新的,我给铺上就行了。”
“那好,我不怕。”
解敦厚本意是客套一下,没想到这小姑娘倒不客气,居然要住下。解敦厚没有办法,只好在橱柜里找出一套床铺给铺上。映秀第一次在解敦厚家留宿。
洗漱完之后,映秀没有睡意,就坐在沙发上,和解敦厚聊天,说自己童年的淘气,说与解雷的相识,说劝解雷回家好好帮助爸爸料理生意,说自己曾经多次不理睬解雷……映秀滔滔不绝地说着,解敦厚静静地听着。解敦厚从来没有如此有耐心听一个孩子的倾诉,他听着入耳,入心,心里萌生认映秀做干女儿的念头,但是,他没有说出来。
听着映秀的话语,解敦厚也没有睡意,两个人一直聊到深夜。解敦厚忽然想起映秀可能没有吃晚饭,就问道:“孩子,你吃晚饭了没有?”
“没有,我不饿。”
听说没有吃晚饭,解敦厚连连自责,说自己现在头脑不够用,不知道问。解敦厚一边自责,一边去厨房做吃的。映秀也跟了进去,坚持自己做。于是,映秀自己做一两个荷包蛋,吃下,然后,各自休息。
映秀第二天一早就离开解敦厚家,解敦厚也没有问她是否去上班还是回家。解敦厚似乎大脑有点转不过来,如木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