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锦湖身边的男人叫杨本诚,就是专门来陪徐锦湖喝茶聊天的。他看着徐锦湖呆望着喻萌萌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手指敲了敲茶几:“老徐你醒醒吧,你当还是十年前呀。”
徐锦湖回过神来,目光仍然有几分痴迷:“这个女孩子很像我前妻年轻的时候。”
杨本诚笑着说:“你看到漂亮女孩子,都像你前妻。”
徐锦湖说:“要论漂亮,之前来的那个比这个还漂亮些。”
杨本诚问:“之前还来过一个呀?”
徐锦湖说:“是呀,也是民盛银行的。当今这社会最不缺的就是美女,真可谓美女如云。”
杨本诚说:“看你今天说话的样子灵光得很,手也不怎么抖,还天天惦记着有病。”
徐锦湖笑着说:“可能是见了美女吧。”
杨本诚也笑着说:“看来美女是良药。”
徐锦湖最近常常抱怨说自己记性差,说话颠三倒四,总怀疑身上这里不行或者那里出毛病了。尤其是激动起来,手便不停地抖动。鹏城大大小小的医院都去了,又查不出什么毛病来。无聊了便打电话要杨本诚过来别墅里陪他喝茶聊天,公司那摊事也全交给澳大利亚留学归来的儿子徐国良打理。喻萌萌一走,他对杨本诚说要换一壶新茶喝,那茶已经寡淡了。他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盒“太平猴魁”,杨本诚抢过茶叶说:“我来吧。”
徐锦湖说:“你那点功夫还泡什么工夫茶。”
在整个鹏城也只有杨本诚能常喝到徐锦湖动手泡的功夫茶。喝茶是需要伴的,这伴既非伙伴,也非伴侣,而应该是杨本诚于他。古时候,叫茶客或茶友吧。就像是喝酒的酒友。酒逢知己千杯少,茶有了知己能喝一整天。两个人一起喝茶有话说,能谈得来。谈茶,谈见闻,天南海北,海阔天空。只要感兴趣,什么话题都能往茶里泡。
其实喝茶对徐锦湖来说,只是一种习惯。他对茶叶的好坏并不是很讲究,适口就行。用杨本诚的话说,喝了一辈子的茶,对茶的认识还是稀里糊涂的。他让杨本诚拆开包装将茶叶倒进茶壶,自己抖动着手温杯,温壶,润茶,泡茶,冲茶,功夫茶那被简化了的一招一式,有板有眼。杨本诚每每看他泡茶,那过程就是享受,那一招一式,他看得烂熟。看到他最后端起茶杯让了让,杨本诚便也端起一杯茶在嘴边小酌一口,突然想起什么:“你刚刚说之前还来过一个民盛银行的女孩子?”
徐锦湖说:“是的,听杨柳叫她小杨,那圆圆的脸蛋仔细看还真有几分像你。名片,名片!”
杨本诚顺手拿起茶几上的一张名片,一看是自己的,刚才给坐在对面那个女孩子的。名片很简单的印着“真诚印刷杨本诚”几个字。徐锦湖曾经很欣赏他这张名片,说生意要靠为人做事,不靠名片的花哨。
狗闻声跑了过来,看看徐锦湖,又看看杨本诚,直摇着尾巴。这条高大壮实的阿拉斯加雪橇犬是不久前徐锦湖让儿子徐国良买回来的,用徐锦湖的话说,人上年纪不行了,买一条壮狗回来,人仗狗势。杨本诚第一次见到这条狗时,心里有几分惧怕。他天生不喜欢猫狗之类的畜生,会过敏,不停地打喷嚏。来几次后渐渐地发现这条狗很安静,温顺。久了也适应了,过敏症也不怎么明显了。
杨柳正在后边厨房里忙着,听到叫喊声急急忙忙跑过来,在茶几边上找到一张名片交到徐锦湖手里,并顺便将一副老花眼镜递到他手里。他戴上老花眼镜,左手扶着镜框,右手抖动着名片,嘴里念着:“民盛银行鹏城分行市民中心支行理财经理喻萌萌,不对呀,我还以为是情深深雨蒙蒙呢。”
杨本诚说:“那不是刚刚走的那个女孩子吗?”
徐锦湖有些呆呆地看着杨本成说:“是呀,刚刚走的那个女孩子,前面那个呢?”
杨柳在一旁搓着双手:“你们是说杨晓阳吧?”
徐锦湖忙说:“是呀,小杨,杨——小杨。”
刚刚走进院子的徐国良听到喊叫,忙说:“我们家哪来的小羊?整个鹏城都看不到活泼可爱的小羊。”
从小喝羊奶长大的徐国良,对羊情有独钟。他说澳洲边上有个国家叫纽西兰,到处能看到可爱的羊。鹏城到处只能看到人。国良很向往将来去纽西兰生活,家里养一大群羊,跟羊生活在一起多么温暖。国良说到这些时还忍不住会舔舔嘴角,让徐锦湖想起那股难闻的膻味。徐锦湖对从小就没有娘的国良,向来持开放态度,爱干嘛干嘛。只是有时候喝了点洋墨水的国良总试图改变他,让他无法接受。比如他习惯喝茶,国良要他试试咖啡。他永远记得第一次喝咖啡时的难堪,出道不久有个客户约他在一家咖啡厅里谈业务,服务员非常客气地拿着单子让她点。拿铁,摩卡,卡布奇诺等等一些洋名字,他不知道哪种能喝。最后还是要了一杯跟茶颜色相近的橙汁。他喝着橙汁,感觉那天的天气特别热。出来后他发誓再也不进咖啡厅了。
杨柳对国良解释说:“不是小羊,是晓阳,杨晓阳,是一个人。”
国良见坐在父亲身边的还有杨本诚,上前打声招呼:“杨叔,正想上门去找你。”
说着,他从包里掏出一张彩页,交给杨本诚。这是锦盛珠宝的广告宣传单,他说:“一年一度的珠宝展就要在会展中心举办了,各家珠宝都想抓住年底这次机会,我们也要多印一些,麻烦杨叔了。”
杨本诚说:“麻烦什么呀?你给生意我做,我还要请你吃饭呢。”
徐锦湖喝一口茶说:“我们锦盛珠宝的宗旨是,货真价实,一切都是最好的。”
国良开玩笑地说:“你放心,儿子也是最好的儿子。”
徐锦湖最欣赏的儿子身上这股自信,最像年轻时的他。他年轻的时候就来鹏城,跟着老乡从学徒做起,被老板看中,老板将女儿嫁给了他,最后连整个珠宝行都交给了他。他把珠宝行做成了“锦盛珠宝”。越做越大,越做越好,做成了行业大品牌。正当他春风得意之时,女人撇下他和儿子走了,那个给他人生带来转机,也是最懂他的女人走了。他完全可以再娶续弦,他是一位成功的珠宝商,长得也帅气,在别人眼里他就是钻石王老五。后来他的生活里也出现过很多的女人,他可以说阅女人无数。可是没有一个真正懂他的,都是冲着他的钱来的。直到那天遇见杨柳,好像那天他心情不太好,只是想去中心书城逛逛,出来时看到旁边的一家民盛银行顺便进去咨询一下相关业务,就在那里和她相遇了。她既不年轻也不漂亮,也不记得她说了什么,几句话用她的东北腔调说出来,听得他心里十分舒服。听话听音,他喜欢的是那种本能奔放的音。平日里打交道大都是扰人的装腔作势。他有了进一步接触的愿望。后来一天,他征求国良的意见,说有那么个阿姨,叫杨柳。他停顿一下,看着国良,国良长大了,也就意味着自己老了。他说:“你要是不同意,我就不把杨柳娶进家门。”
“徐锦湖边,杨柳依依。”没想到国良竟然文绉绉地念了诗来。徐锦湖的思绪飞到了金湖边那棵垂杨柳下。那是他和国良妈第一次来银湖别墅区看房,走到这里,那时候国良还在他妈肚子里。国良念完两句诗后,对父亲说:“不管什么女人进这个家门,我不反对,但是我永远不会叫别的女人妈。”
杨柳还未进这个家门前,有一次杨本诚喝茶时问他:“你怎么知道这个女人不是冲你的钱来的?”
徐锦湖说:“那天我就是个普通老头去的,她也不会知道我有钱还是没钱,就凭这点我也应该可以接受她的。”
杨本成说:“那你还等什么?”
两人把那“太平猴魁”喝下去三四泡了,杨柳过来问中午吃啥。徐锦湖问她:“冰箱里还有些什么菜,今天难得人这么齐。”
杨柳说:“我已经买了肉和鸡,可以做椰子鸡,还有红烧肉。”
椰子鸡是国良从小最喜欢吃的。也许小时候难得吃上猪肉,红烧肉是徐锦湖的最爱,只是现在不敢放开吃了。要论起来,他和杨本诚还是因为红烧肉结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