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富民产业

刘金宁说，你们搞鱼塘养殖的专业和能力是不捎质疑的，我现在担心的是，我们既要做大面积、又要合理地通过农田种养荷鱼的流程审批，可能过程当中会遇到一定的阻碍，但是我会尽量的想办法去处理好这些事情。

汤良兵说，要怎么干，我和刘富阳都听你的，咱们想干的事情一定要把他干成！刘金宁紧紧拉住他的手说，行，我这次来找你就是想听听你对这件事的想法，后面事情筹备妥当了，就可以跟河堤修筑的事情同步开工。汤良兵感觉大受鼓舞，他对和他和刘富阳的水产养殖合作将来的发展也更有干劲跟盼头了。

刘金宁把关于荷鱼共生的想法毫无保留地说给汤良兵，汤良兵觉得他一早也是有这样的想法的，只是没有刘金宁说的那么宏大。虽然刚才他信誓旦旦地给刘金宁打了保票，说要怎么怎么干好这个荷鱼共生的生态农业产业项目，但具体怎样执行，他心里仍然不是很有底。

他说，金宁老弟，你下午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吧，咱们可以去准备开发鱼荷互生养殖的农田区域看看，我把刘富阳也叫过来，我把我心里的算盘也给你合计合计。刘金宁说，好，你把刘富阳也叫过来，我们一起把需要逐步落实的事情像“江口洗萝卜”一样，一个一个给它捋清亮了，后面的工作就好做了。

于是刘金宁开着小电驴，汤良兵开着辆既能拉建材工具、又能放张蛇皮布就可以用来卖鱼的长城皮卡车，一前一后地行驶在地势起伏的乡间水泥路上，路面两侧的田野里，水稻青苗正在哔啵作响的日光里拔节生长，田埂坡地上的小野花热烈奔放地迎着光照随风摇曳，体态丰腴的猪婆蛇一会儿跌入田水里面、一会儿跳上石埂观视，水田里捕鱼的鹭鸟被突然经过的车辆惊起，略过几丘田的距离又落下来安静地觅食。

水泥路穿过坡地上的汤家院子，和下段位置的舒家院子相连，最后又汇到村道的主干道，通连到去往县城省道的乡道上。汤家院子和舒家院子同位于马星河的另一侧，与刘家院子相向棋布在马桥村几千亩稻田的桌沿上。

刘金宁仍然是和汤良兵去了那天刘富阳“撞南墙”挖鱼塘的那片水田区域。走到鱼塘边，两人躲进鱼塘堤埂上一座用小方板拼凑成地面、悬空在水塘一角，用竹片和稻草层叠织成“人字”屋顶的凉亭。

凉亭是汤良兵专门找人在鱼塘上面搭建的，有时他会抽空过来鱼塘这边蹲守几个小时，这样既可以观察和保护鱼群的生长，也能防止有人过来鱼塘盗捕盗掉，所以便找来木工师傅、自己找来材料建起了这座鱼塘上的小木房。

走进小凉亭，刘金宁顿感身上的热量散去了许多，虽然田塘里蒸腾着热气，但顺着马星河水流横贯穿过的气流，遇上这一处阴凉，十分的热度就减去了三分。

刘金宁说，同样是经营鱼塘，你的思想和做法可比刘富阳先进多了，你修的这个凉亭完全是成了这一片的地标，不仅方便自己管护鱼产，就是四里八乡的人跑过来咱们村买鱼，它给客人们提供的遮风挡雨的便利，也会让人们记忆犹新，形成一种水产售卖宣传的品牌形象效应。

汤良兵说，我可没想那么多，就觉得修这个亭子既方便自己也方便别人，当时有这个想法就马上安排落实了。刘金宁说，我只能给你一百个点赞，刘富阳只知道想着法子怎么拓宽鱼塘面积，却从没想过这种可以提升售卖服务体验、增强鱼塘软性文化感受的东西，以后我们荷鱼互生的生态立体农业模式发展起来了，你的“凉草亭”招牌模式我们也要全面应用推广起来。

刘金宁一句话就把汤良兵搞荷鱼养殖经济的热情给调动起来了。刘金宁扶着粗糙的原木围栏，身子半倾斜地探出亭子外面，吹着稻田和鱼塘里吹来的风，望着眼前汤良兵养甲鱼的七八亩浅水塘，中间隔开几处稻田的刘富阳的五六亩草鱼塘，又看了看手机显示的时间，下午3点50。

刘金宁眉头忍不住皱起来，说，这刘富阳怎么还不来，当真把我俩晾在这里晒鱼干呢。正说着，就远远的看见刘家院子祠堂前面门楼位置的马路上一辆崭新锃亮的车子向这边驶来，车漆上映照的光亮格外闪耀夺目。这正是刘富阳开了前几天到县城新买的一辆2006款、2.3排量的日产天籁，正意气风发地朝着鱼塘赶过来。

刘富阳把车开到草棚边的沙石路极速刹车的时候，车轮子和路上的小石子摩擦发出“吱吱”的响声，刚等他下车走进木凉亭，刘金宁便发出一系列的灵魂拷问，大晌午的不下田是不是在家抱着弟妹睡春觉呢。刘富阳说，没啊，今天一大早发现家里面楼顶的太阳能热水器漏水了，现在还在修太阳能热水器。

刘金宁说，你骗鬼呢，刚才良兵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怎么只字不提，况且有这么大晌午的跑去楼顶修热水器的吗？刘富阳这才实打实招地说，开始良兵哥只是打电话说你让叫我来鱼塘，又没说什么事情，怕你因为前面挖鱼塘的事，找我兴师问罪就没敢来，刚才良兵哥说是找我们计划做什么荷鱼养殖的生态产业，这不就赶过来了。

刘富阳的回答显得有些牵强附会，他似乎始终都没有摸清刘金宁心里在谋划些什么事情。

刘金宁抹了一把被日光摊涂得红黑发烫的脸，汗珠顺着手掌和指尖飞落到草棚下的鱼塘里，他朝着刘富阳摆摆手说，你真是“无利不起早”，不得利的事情就躲着，一旦有利可图就拼命往里钻。刘富阳说，金宁哥你这话怎么这么难听呢，我这是懂得发现商机。

刘金宁说，别再耍嘴皮子了，赶紧过来，我这画了咱们龙口里田垄的一个地块分布的草图，我们一起来商量下这个荷鱼养殖的面积、布局、功能怎么规划，下一步具体的工作落实推进怎么开展。刘富阳说，我建议可以像修河堤那样开几个村民意见征集会、项目筹备会，这样就可以汇集大家的智慧力量。

刘金宁说，你的想法很周到，但这个水产养殖的事情不用那么麻烦，前面我和汤良兵也说了，主要由他和你来牵头，包括土地流转承包、鱼塘修筑、荷花种植、鱼苗选育培养、用人用工的资金筹备，还有后续的一些安全防护、旅游设施筹建，你们两个抓总纲，一定要把它拿下来。刘金宁对照着草图和两人鱼塘的实况把自己对立体生态水产养殖的想法又重新讲了一遍，刘富阳“放手一搏”的斗志同样也被点燃了起来。

为了仔细校对鱼塘规划草图田块上的责任归属，刘金宁又把三叔刘运城叫了过来，并按照草图上标注的田块，区分对应的责任田户主，三人分别在草图上圈出自己对应的部分户主，分工协作地去联系沟通水田承包入股经济合作社的事情。

回到家后，刘金宁又找来未婚妻李秀华，对照刘运城给到的村民水田面积资料，把涉及需要联系承包入股荷鱼养殖的规划草图用尺子铅笔重新画了一遍，而且很细心地用黑色的细签字笔重新勾勒出图形的位置线条来，纳入鱼塘建设范围的每户村民姓名，都以序号和面积数字标注区分，鱼塘核心部分、介于荷塘和河堤堤岸之间的一些配套设施空间预留，他也做了足够的计划和安排。

刘金宁和李秀华两人一直为了鱼塘建设规划的草图从下午忙到晚上，直到核对确认了承包水田的村民的姓名、面积等信息准确无误，这才安下心来休息。因为从上午到晚上，刘金宁一直追着鱼塘这件事情，现在有了初步的眉目和数据详实的建设草案图，他好几天不能停止运转的身体机能和未曾平复的内心这才回归宁静。

夏夜舒爽的风，吹着客厅连接阳台的落地窗帘，帘布翻动，噗噗作响。阳台上空墨蓝的空际里，零星点缀着几把随意丢撒的星子，弯月才刚爬上山头，俯瞰着微光的田野和村庄。刘金宁双臂完全张开地倚靠在客厅的沙发上，用手机连上蓝牙音箱开启了舒缓的音乐。

李秀华冲泡了两杯拿铁咖啡，又拿了刘金宁爸妈在自家地里种的西瓜切了果盘，放到他前面的茶几上。刘金宁没有喝咖啡，而是因为一天的暴晒比较的缺少水能量的补充，便抱着果盘大口的吃起西瓜。李秀华端着咖啡坐到沙发上，又把两条腿盘起来放到坐垫上，一边喝着咖啡一边侧身看着刘金宁大快朵颐地啃着西瓜，笑着说，真不知你是给饿的还是渴的。

刘金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吃相在未婚妻面前太过窘迫，猛咽一口后，憨傻地笑着说，今天在大太阳底下等刘富阳查看鱼塘，差点被烤成鱼干，看你那小眼神，好像我今天变超人了似的。李秀华看着刘金宁哀怨疑惑的眼神，喝到嘴里的咖啡差点笑喷出来，说，活该你被虐，连刘富阳你都指使不了，你这村长也算当出模范来了。

刘金宁收敛了一下夸张的吃西瓜表情，说，那哪能呢，村长也是官呐，也是有威严的好吧，我礼让他三分，将来他定敬我一尺。

李秀华觉得刘金宁这一句回得于情于理都无懈可击，便悻悻地举起咖啡杯望着刘金宁淡然自若地说，行行行，我敬你这任劳任怨、无私奉献的村官精神。看李秀华摆出这么个令人尴尬的姿势，刘金宁立马靠过去拿起她手中的咖啡喝了一口，撒娇似的说，今晚你能不能不回去了，天太晚了路上有蛇虫出没。

李秀华任凭刘金宁用粗壮的胳膊在身上一顿猛蹭，又把白皙的大腿架到刘金宁身上，两人四目对视，暧昧的空气溢满房间。李秀华说，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要你把蛇虫找出来。李秀华一边说着一边就把手里的咖啡杯扔到茶几山，刘金宁也扔掉了手里的果盘。月光下，刘金宁深深地吻住了李秀华的嘴唇，两个年轻炽热的身体交融在甜腻幸福的味道里。

日出江口，太阳喷薄悬挂在邵水江沿岸广阔的土地和城乡居民的建筑上。晨光顺着马星河逆流的方向抚照马鸣、马塘、马桥“三马河域”高低起伏的宽广田野、田野两旁的葱翠山林和棋罗交织的各色建筑，紫云山悠然坐卧在邵水江和马星河之间，遮住了马星河河口的第一抹晨辉。

刘金宁搂着李秀华睡得很甜。他听到一大早父亲刘运国就骑着家里那辆三轮摩托车出门的汽油机的声音。他知道父亲应该是往屋后那片坡谷地、族落统一开垦出来的丘陵旱地上去了。

上千亩的坡谷旱地，族落里的各家人基本都种着玉米，有些是种了花生、大豆、小麦、蔬菜。一部分外出务工的人家，土地都托借给亲戚熟人耕种，逢年过节的回来了，借耕的人家就会带上腊肉腊鱼、鸡鸭给到借租田亩的人。

不过后来村里引进了烤烟种植基地，有了土地流转的模式后，大家也不兴相互借耕或者赠送肉品粮食当做补偿了，而都会以钱财的形式作为租用土地的补偿。

在马桥村的地域内，共有四处这样的面积较大的坡谷旱地，分别都属于刘家院子、李家院子、汤家院子和舒家院子，以水田、民居、旱地、山林的结构层次分布在各个族落周围，其间有道路相通、山塘相间，也包括一部分山塘林下的季节性水田，丰富的地理地貌形态成就了马桥村农业种植的多样性和多选性。

刘金宁母亲唐秋花是一个非常朴素节俭、勤劳大度又明事理的人。这两天刘金宁和李秀华感情火热升温的小甜蜜她看在眼里、乐在心里。虽然两人从小到大是一起长大，但一起在村里共事的这几年，似乎情感发展却没见什么变化，不过最近两人的进展却让她知道好事将近，应该离抱孙子的日子不远了。

唐秋花正在楼下偏房的厨房里给年轻两口子准备着早餐，忽然却听得院门口隔老远二丫头刘金芳在喊她，她放下手头的活计赶紧迎了过去。女婿王原领着一儿一女在后面下了车，小孩喊完奶奶后就撒了欢似的奔向屋后牲养屋去了，因为外公给他们养了一窝小兔子，每次来小孩都要爱不释手地去抱一抱兔子。

刘金芳问，我爸呢，金宁上次到城里开会跟王原说你们俩最近身体有些不舒服，这小子是不是骗我呢？唐秋花说，你爸上堰塘谷的苞米地里折苞谷去了，另外再摘些西瓜回来，我们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天气热，干完活吃不下东西、觉得浑身没力气，但隔两天就又好了。

刘金芳心里不乐，说，这三弟说假话跟真的似的，还害我好一阵着急。唐秋花脸上颜色和悦，没有要责怪刘金宁的意思，说，你是最懂你弟的了，他也就在你们兄妹之间会耍这样的性子，其实还不是惦记着我们老两口想孙子了，找借口诳你们回来看看。

正说话间，三楼刘金宁的房间传来李秀华的一声尖叫，唐秋花便扯着嗓门朝楼上喊，宁娃，是怎么事了？楼上刘金宁朝窗外楼下回应，说，妈没事，我就和秀华闹着玩呢。过了一会儿，小孙女抱着兔子走到几人面前，悄摸摸地说，满满让哥哥用兔子把满娘从床上吓醒了。说完，几个人忍不住一阵哄笑。听见大人们笑得那么热闹，小孙女便娇羞地躲到刘金芳怀里去了。

刘金芳说，爸去地里多久了。唐秋花说，他前脚刚走你们就来了。刘金芳说，那我们也去地里看看。唐秋花说，要不别去了，你爸他一会儿也就回来了。

刘金芳似乎很想去看看自家的那块苞米地，从小到大的她跟她爸是为那块地付出最多的，她心里有一种情结，是对那片土地、那些童年记忆里农活场景的深刻眷恋。她说，没事，妈，小时候还不是经常在那块地里干活，等下去给爸打打下手，刚好可以去感受下乡土自然绿色的气息。

两人沿着铺满碎砂石的路面走了一里地，就看到刘运国在马路一侧的西瓜地里摘西瓜。四五斤重的西瓜五六个一处，六七个一堆，红色的三轮摩托车就停在马路边上。

看到刘运国摘西瓜的身影，刘金芳忍不住一阵激动，隔老远就喊，爸，我和王原过来帮你摘，妈在家做好早饭回去吃早饭了。刘运国听到喊声立刻直起身子，说，芳芳回来了，马上搞完了，你和王原帮我把西瓜都放到三轮车草垫上，刚好你们来了可以带些回城里去吃。

王原说，爸你先歇着，这个我和芳子来搞就好了。在女儿女婿面前，刘运国也不见外，摘下草帽只见额头鬓角发白的发丝已经被汗水浸湿，他坐到靠近三轮车边的一块石头上，一边用草帽扇着风、一边点着烟看着两人慢悠悠地说，宁娃子要在村里修马星河河堤的事情你们都知道吧。

王原和刘金芳一人一手托着一个西瓜，正准备往三轮车厢里放，听着刘运国的问话不禁面面相觑，停留了好一会儿，王原这才把西瓜放进车厢，说，知道，上次县里专门组织的乡村振兴重点民生项目汇报会，金宁跟县里汇报了马星河河堤修筑项目的情况，我也在会。刘运国慢悠悠地吐着烟圈，有些愁眉紧皱，他问，那你说他这个河堤修筑的事情搞不搞得成。

王原内心里稍微合计了一下，也在猜测老丈人内心对刘金宁做事的评价，但也考虑到目前县里农业农村建设的一些具体政策措施，王原说，爸，这个你就别担心了，虽然现在县里财政在支持农村大规模工程建设方面预算比较紧张，但咱们村的河堤工程已经被列入县里的重点农村建设项目，不仅我们农业农村局、水利局都很关注。

看着岳丈大人似信非信的样子，王原又继续说道，而且金宁打造马星河河堤轴带圈、乡村旅游观光园的规划，正是全国很多地域城郊旅游经济发展的时代趋势，去年底刚建成通车过境县里的高铁，加上正在动工和已经完成招标马上也要开工的两条国、省高速干线交汇，在金桥镇设置互通出入口，等乡村旅游园区打造成功了，那会是很强的旅游市场吸引力，所以市里很多投资公司和旅游地产企业都有关注我们村的这项河堤建设项目呢。

刘运国还是有些疑惑，忍不住又问，说，就修一条河堤就能叫别人来这旅游吗？王原说，爸，肯定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咱们村有河、有湖、有山林、有这么广阔的稻田鱼塘，还有丰富的山地物产、风俗文化，是一整个村的人文、自然、农林渔牧资源的开发融合，去创建这样一个给到城市游客群体游、吃、住、玩的旅游的地方。

王原说的滔滔不绝，说的让老头都整理不过来思绪，他说，游客来后，不仅可以收他们门票，让他们看一看、体验参与种田、种荷、养鱼的乐趣，尝尝我们这边的特产美食、住一住乡村别墅民房，购买这里的水果、水产，观看民俗表演活动，娱乐休闲，这些都是可以吸引客人过来，帮咱们村增加收入的呀，另外我们的水产搞起来了，山羊生猪养殖发展起来了，我们也可以引进资金自己开办食品加工厂，形成一个生态的产业链啊。

刘运国似乎若有所悟，觉得他比宁娃子曾跟他说的规划设想还要全、还要深、还要透，便又在头脑里复习总结了一遍，说，也就是说，等这个河堤和旅游区建成了，我们既要种田，还要当导游、当销售，给他们做服务员？王原禁不住被刘运国生动的表情给逗笑了，说，爸，咱也可以自己做老板，什么都用不干。

刘运国听着王原的话也不禁哈哈大笑，说，对，当老板，一定要当老板。六十出头的年龄，近二十年的沿海打工经历，既经受了辛劳工作的岁月摧残，也适时而变地接受了许多新时代的理念思想，养育了四个儿女，用脚步丈量了大城市里无数条道路的坚硬土地，倾注感受了无数栋高楼大厦钢筋混凝土里的辛劳汗水和人情冷暖，但时间给他的印痕并没有洗磨他对农村土地的热爱，对乡土、乡风、乡俗和乡情的深深眷恋。

两人聊得正起劲，刘金芳忍不住打断说，爸，瞧把您乐得，笑得都合不拢嘴了，先别聊了，该回家吃早饭了，不然一会儿妈又要催了。丈婿俩也觉得聊得太过投入，就都收起话匣子捡拾起西瓜来，等到摘下的西瓜都装入三轮车箱，刘运国便叫女儿女婿各自坐到他驾驶位的两边，一边发动起车子一边说，走，回家去咯。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刘金芳不禁眼眶湿润，想起，想起许多小时候跟着父亲一起干农活、读书的暑假期间到父母工作的地方等他们一起回家的场景。

回到家，清晨的阳光已稍稍越过屋前院子里栽种的几株月桂、石榴和一株银杏，青葱翠绿、光影闪闪的树下一簇簇粉色的月季开得十分欢喜，血红的鸡冠花和紫红的凤仙花盈满庭院四周和靠近屋前菜地的空地，菜地里青辣椒、西红柿、茄子、豆角、茼蒿菜、芫荽菜，青红紫绿地凑织到一起，点缀着房前有机生态的趣味盎然。

唐秋花已经让刘金宁和李秀华在庭院里摆上了一张小圆桌，桌上是煮好的鸡蛋、玉米、小肉包，几碟酱料，还有切好片放在搪瓷盆里的西瓜、一盘松针储藏的橘子，中间大铁锅盖罩住的是刘金宁母亲拿手的酸萝卜丁猪肉粉条。两个小孩逗着兔子在院子里嬉闹，刘金宁和李秀华坐在一株桂花树下看着侄儿侄女逗着兔子玩，偶尔地相互看着对方，似乎有什么事情要跟大家宣布。

刘运国走到院子里安装在厨房门口的水龙头上，拿脸盆接水洗了一把冷水脸、擦了擦脖子、手臂上的汗珠，这才坐到桌前来吃早饭。刘金芳把桌上的面一碗碗地分给每个人，又跑去厨房帮母亲拿来拌面的油泼辣子面和码料，这才靠着唐秋花坐下来吃面。

刘运国正想继续早上和王原在地里干活时发起的话题，刘金宁便被旁边的刘秀华推搡了一下，把正“呼呼”吃着的面轻轻放到桌上，说，爸妈，趁着二姐姐夫回来了，我想跟大家宣布件事，就是7月22号我决定和秀华去县里领证，国庆的时候办酒。

唐秋花似乎习以为常地看了一眼刘运国，又看着金宁秀华，说，这太好了啊，你俩早就该领证办酒了，开始还以为你们有什么顾虑，你们年轻人有什么困难的，直接跟爸妈说就好。这时李秀华看着老两口说，叔婶，我俩没有什么顾虑，就是想着也该要上孩子了，不然常常被你们和我爸妈误解，我和金宁是不是谁身体出了问题了。

听完，唐秋花和刘运国忍不住开怀大笑，说，我们老人是有老人的一些刻板观念的，你跟宁娃子从小玩到大，大学读书回来也一起在村里共事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所以免不了我和你爸妈担忧你们的问题。刘金芳说，妈，不要以你们的眼光去评价年轻人，他们的思想眼光都高于你们的那个时代，现在弟弟弟媳决定把婚事定下来了，咱们就是要想着怎么样把婚事搞得隆重热闹些。

王原配合附和着说，对对对，结婚是人生大事，婚事要隆重办，一定要把咱刘家人的精气神面都搞起来。刘金芳不怀好意地瞥了王原一眼，说，我说话不要总捡我的话说好吗？王原说，金宁现在可不只是咱弟这么简单，他也是咱县里的明星村长，所以我觉得一定要热闹办。

刘运国看了看两个年轻人，又看了看唐秋花，说，年轻人的婚礼想法我懂，该需要什么帮助支持的，回头我也找贵富老弟细细地合计一下，绝对不让咱们马桥村的年轻人在外村人眼里长不起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