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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金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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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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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流过马星河》连载

第一十五章 乡村夜巡队和出租车司机

赵建平和驻村帮扶队的进驻一时成为了村里的热点,比王秉生悄无声息的回归动静要大得多,而且第一天就抓了刘金宁工作日跑去干农活的辫子。所以无论是李舒鹏还是刘金宁,竟然都对这个此前和马桥村毫无瓜葛的人以及驻村工作队都心有惧惮。

赵建平住到马桥村的第二天晚上,就拉着李舒鹏、刘金宁,叫上李春林、他的学生梁倩、其他几个学生,还有另外的村干部,跑到村部开会,说要成立马桥村的夜巡队。这个是马桥村有史以来从未出现过的事情。农村人习惯了昼出夜伏,白天劳作累了,晚上自然会在家里舒舒服服地休息,没人愿意再跑出来折腾。

刘金宁开始很同意,但是李舒鹏和李春林却一会儿喝喝茶水,一会儿盯着头上的电风扇默不作声。大家都觉着平常围着刘金宁转,已经累得像头驴,要么就是李舒鹏让大家开当日学习会、民主生活会,感觉村部晚上烧的电,比自家屋里烧菜的电炉子的电都多。大家都装聋作哑的时候,刘金宁也被迫着不好表态。

看着大家都在无声地做着抵抗,赵建平也不遮遮掩掩,开门见山地跟大家说,成立夜巡队有很多好处,保障村里的夜间安全,联络村民感情,以另一种方式丰富干部的夜生活,最重要的,咱们马桥村以后的乡村旅游搞起来了,夜巡队就是最亮的风景。

刘金宁听了有些动容,便扭头看向李舒鹏。

李舒鹏可能是怕夜巡队的成立影响他夜间开党日学习会和民主生活会,所以并不是很支持,看刘金宁也满心期待,便也不作纠结,说,我也没有意见。不过我晚上开党日学习会的时候,要和夜巡工作错开进行,不然村干部和党员没法安心学习。

赵建平说,这和你的工作并没有什么冲突,夜巡队可以按班制进行巡逻,而且不一定要村干部执行巡逻任务。

刘金宁说问,也就是说这个巡逻队可以由村民组成。

赵建平双手交叉,摆平放到桌上,说,对,但是巡逻队要统一工作制服,配备统一的巡逻工具,像车辆,夜光手电,防爆工具,记录工具这些。

刘金宁看到赵教授说的一本正经的样子,反倒没那么严肃,说,赵教授您是要给我们建一个城管队吗?

“是夜巡队,意义和城管队差不多。”赵建平马上恢复了脸上温蕴明朗的微笑。

“那是每天都要开展巡逻吗?”其他村干部问。

“原则上是这样,雷打不动的执行。”

“如果是其他村民加入进来,是不是也要给他们开工资?”刘金宁忽然想到这个问题便直接的问赵建平。

“肯定啊,村支两委好歹也是个基层单位,劳工形式肯定要开支工资啊。”

听完赵建平给自己问的问题整的明明白白的,刘金宁也有了种大彻大悟的感觉,“我明白了,我现在没有疑问和意见了。”

李舒鹏也继续看了看刘金宁,说,我也没意见,成立夜巡队对村里和百姓来说,都是件好事。

赵建平又看了看其他的村干部,问,大家还有没有其他的想法。李春林和另外几位村干部在刘金宁的带动下也恢复了生气,也都支持着说,没有意见,我们都支持。

觉得大家都开始积极关注和支持“夜巡队”这个事情,赵建平便望向他的学生梁倩,说,“梁倩,你给大家伙说说夜间巡逻队的方案吧。”

梁倩打开自己手里的文件夹,看着大家说,各位叔伯们大家好,这个夜巡队是为了增强村里的夜间治安和巡逻覆盖率而设计的,可以很好地调集和丰富村干部和村民们的夜生活形式。昨天晚上赵教授带着我们在村里闲逛的时候,发现田野间、房前屋后、村道边的太阳能电灯照得很亮堂,但四周都静悄悄的没有什么人气,基本大家都在房子里看电视没出来,只有偶尔的几家还在院子的灯光下吃晚饭,他就跟我们讲了他的这个想法,而且让我们马上制定了这个方案,说今晚就联系大家开会落实。

刘金宁一边听着梁倩讲述的来去缘由,一边看向赵建平,说,赵教授,其实你的想法说到了我的心坎里,我也同感到村里少了的一份夜间活气,以前我一直想着要做这么一件事情来着,但硬是没想起来。

赵建平说,刘村长,那从现在开始我们要重视这个事情。农村建设最重要的是什么,除了我们的农村、农房、农田,就是农民。

刘金宁说,赵教授您说的对,以前是我们不够重视,现在有你指点迷津,相信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赵建平说,村长年轻有为,过奖了过奖了。先让我的学生把事情说完可以吗?

刘金宁忽然觉得自己的插话有些唐突,就双手抱拳作揖表示歉意,然后又看向梁倩说,梁老师你请继续说。

梁倩继续接着说,建设的夜巡队为10个人,5个人一个班制,原则上实施两班轮班制,节假日、风霜雨雪天不休,夜巡触点包括村部学校、各村落内部道路、祠堂、村内古建筑群、金星水库、马星河河堤。

听着夜巡方案里还包括河堤,李春林禁不住也插话进来,问,“夜巡还包括河堤,晚上我最怕坝上那玩意儿,总感觉幽深的水里会突然冒出个长发鬼来。”听着李春林的形容,大伙都哄堂大笑起来,大家都心照不宣,因为李春林对水坝存在童年的心理阴影,所以笑完之后也都安静下来。

赵建平理着梁倩的话路继续往下说,河堤夜巡很有必要,我听说村里有晚上到水坝捕鱼的,虽然刘村长一直提倡保护乡村原野生态,但是执行不够到位,捕鱼这种事情必须令行禁止,村里的生态保护才能起到实效,夜巡河堤河坝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夜间在河道捕鱼。

没想到李春林的一句玩笑话竟然引火烧身,还烧到了刘金宁的头上,刘金宁瞬间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烧。但他又觉得这火是烧到了眉毛上,赵教授是在给他解燃眉之急,就顺和着说,赵教授您说的对,村里人跑去河滩河道里捕鱼,这是牛皮鲜、皮肤病,要切肤剜肉彻底根治。

赵建平听着刘金宁的痛心疾首,禁不住哈哈地笑,金宁老弟有这样深刻的认识就很好,不过我们也要根据村里的实际情况,循序渐进的一步步推进,至少夜巡这点就是很好的解决办法。

说完自己的看法,赵建平又示意梁倩继续把成立“夜巡队”的方案讲完。

梁倩说,夜巡队除了要着统一制服开展巡逻,还要设计队名队旗队徽,创建口号理念,这些我都给你们设计好了,只需要到乡镇上找广告公司制作出来就行。口号理念我也给大家想好了,“关注平安你我他、服务乡村千万家”,大家有没有什么意见?

方才引火吃了理亏的李春林,这时又跳出来提他的想法,说,怎么读起来像唱儿歌?

刘金宁看着李春林在那自顾自的傻笑,却一语不发,似乎在警告他刚才的“祸从口出”,看着刘金宁投来的质问眼神,李春林马上收敛起了刚才肆无忌惮的表情。

为了弥补刚才赵建平指正的问题,对于梁倩撰写的理念,他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说,口号理念的主题内容还是很好的,简洁押韵、朗朗上口,但我觉得还应该更精要一些,可以改成“平安你我、服务万家”。

听着刘金宁对夜巡队口号理念的修改,李春林又一次参与讨论的热力爆发,说,金宁妹夫,怎么我感觉这乡村夜巡队听着越来越像城管队了。

本来李春林前面几句话就让他一阵尴尬,这回更令他不爽了。刘金宁脸上望着李春林说,我觉得按照赵教授的意见,就是要往农村“城管队”的方向发展。说完,刘金宁又看向赵建平。

赵建平环顾左右一圈后,自然放松地往椅背上靠了靠,说,我觉得金宁老弟的修改意见很好,咱们马桥村现在要维系乡村秩序,以后要发展乡村旅游,不管是日巡队还是夜巡队,都要朝着专业化、标准化的方向发展,精简、务实、适用、专业的服务理念,更能体现和代表这支巡逻队伍的价值和水准。如果大家没什么意见,那就按照村长的意见定了。

大家听着赵建平的点评,都齐声附和着说,同意。于是马桥村成立乡村“夜巡队”的事情便呼之欲出。

几天后,负责村里财会工作的李秀华,便按照梁倩的设计方案,到镇上广告公司制作了队旗队徽队标和一大堆巡逻队的宣传材料。等到网上订购的巡逻队制服一到,“马桥村夜巡队”便立即在镇上备案、在马桥村上岗,而作为“马桥村夜巡队”的指挥队长,刘金宁除了多出一个“紧箍咒”,工作事情好像也没有多作出一分成绩。

听到村里不仅来了省城大学的驻村帮扶队,还成立了夜巡队,在县城开了五六年出租车的李兴海专程从县里开车回来看巡逻队。李兴海是李春林二叔家的小儿子,三十好几岁了却还连个对象都还没谈上,家里托人介绍了不少相亲的女孩,结果一个都没看上他。要么是嫌他开出租车收入不稳定,要么就觉得他这人不太正经,连他从高铁站拉到县城各个地方的乘客都不是很正常的客人。

这天李兴海在村里的微信通联群里看到了“夜巡队”整齐着装的照片,他就觉得特别新奇,特别从高铁站匆匆拉了个到金桥镇的乘客,便回到家里蹲守了一个多小时,想看看村里的“夜巡队”要做些什么事情。

他的车上还放了一叠在城里的广告公司印刷的“征婚广告”,除了趁人不注意在高铁站的角落里发发、墙角贴贴,他还准备回到村里也贴上几张。心想着万一村里哪家的姑娘看到了,跟他联系一下也好。

李兴海回村的目的,其实不止是为了看“夜巡队”,因为他父母又千方百计的给他找媒人到邻村马盆村物色了一位相亲的姑娘,他觉得回来跟姑娘见面也不是为了有个结果,就是想单纯的看看姑娘长什么样。

趁着夜黑月高,路边的太阳能灯照得路面一片油亮,李兴海特意从李家院子跑到刘家院子祠堂前面的池塘边,假装在马路边的村民刘来喜家的小商店里看他们巡逻队经过。期间,他还在商店侧面粗砺的墙壁上粘贴了一张自己大头贴式的“征婚广告。”

李兴海不停给刘来喜讲述着自己在城里开出租车拉客的有趣见闻,刘来喜却自顾忙着手里的事情没怎么搭理他。于是他又转过话题,聊起眼前村里新进发生的事情。

他持续地问到修马星河河堤、村里老建筑院落获评省里保护古村落、驻村帮扶队和夜巡队的事情,刘来喜也是应付着告诉他说,“是这么回事”,另外也没有想给他八卦太多的事情。所以他也只了解到,他堂哥李春林是夜巡队的副队长,他想看看李春林穿上巡逻服是不是更威风。

见刘来喜不怎么搭理他,李兴海只好自顾自地坐到店铺朝向村道一面遮阳棚底下的红色塑料靠椅上,满脸无趣地点上一支烟悠然地抽起来。小店屋檐下,白光微弱的荧光灯照着李兴海四仰八叉的四肢,感觉像是具毫无灵魂的稻草人。

不多久,村里新成立的“夜巡队”就从村部方向的地方向着祠堂院落这边走来,手里还有几支手电在油亮的路灯下晃啊晃的。隔老远地就听到是刘金宁和李春林的声音。

李春林嘴里有些不吐不快地说着平常不怎么讲起的脏话,说,怎么平常里事情最多的人,头一天夜巡就要跑过来逮夜耗子了,这究竟是我们村干部给人帮扶队当“烧火棍”使了,还是人帮扶队要做咱们的“夹火钳”了。

刘金宁迈着的步子倒是很轻盈,像是平常的闲逛溜达,说,除了这身夜巡服穿着不自然,我感觉夜巡也挺好。

“你挺好,那他赵建平和李舒鹏怎么不见人影,我那养猪场的一大摊子事谁来给我管?”

“怎么你是要回家养膘吗,还是要跟杨淑芬酝酿三胎?这饭后一小时不挺好吗,大家一起看看夜色、唠唠家常,比窝家里抽烟打牌舒服。”

“你不打牌,你肯定不知道那方块字符里的行云流水、普世趣味,什么观星赏月、守护一方百姓平安,也只有驻村帮扶队才能想到这么不着边际的事情。”

“说了就是让你饭后出来遛遛弯,再顺便看看哪家农户有没有丢了阿猫阿狗、锅碗瓢盆?不要老想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

“行吧。那看他们明天巡逻能干出点什么惊奇的事情来!”

一边说着,眼见就到了祠堂前面的小店,李兴海突然鲤鱼打挺一般窜到了李春林面前,瞬间把李春林惊出一身冷汗。

李兴海事先开了腔,说,李大队长开始执勤了?

李春林说,你还有没点礼数了,像田耗子一样窜出来,不会称声兄弟要叫队长?!

“队长叫着亲切、有威严!”

可能是听说李秀华怀上孕了,所以李春林在刘金宁面前竟然腰杆子挺得笔直,教训起自己的人也是不留情面。他说,你这个时候在这里做什么,给人家刘来喜看家护院吗?

李兴海赶紧掏出裤兜里的烟,给刘金宁和李春林他们几个一人一支得点上,说,春林老弟,你说话能不要这么难听吗,我是一只狗啊,要趴他家墙头,我就是想回来看看你和巡逻队。

“看巡逻队?我们才刚搞的巡逻队你怎么这么关心,出租车开得好好的又嫌路不平?”

“那我还一声吼呢。”说着李兴海还压腿弯腰摆出一个少林武功的造型。

“你肯定有事!说吧别卖关子了,等下我们还好几处地方要去,别在这瞎耽误功夫。”

“就是我妈托人在马盆村找了个相亲对象,发过来的照片看着挺对眼的,我就想借你新买的奥迪车去耍耍。”

自从受到刘金宁的开导,搬迁重建了养猪场之后,李春林做事也没那么畏手畏脚了,为了充分体现他的农民企业家身份,他专门从市里订了辆08款奥迪A4回来,比刘富阳那辆“墨黑”的06款日产天籁拉风多了。

李春林说,你一个县城开出租车的,要打肿脸充胖子,开什么奥迪呢?咱们村村前村后的有几个人有奥迪?

李兴海说,马盆车离咱们村这么近,妹子不一定要知道我有这个车,只要认到这个车,就能知道我和你的这个关系,相亲还不是十成十的把握。

李春林一脸不悦,可是又觉得一时还摆脱不了眼前的这个拖油瓶子,就跟刘金宁他们说,你们先去老房子那边去看看,我等下就跟上。

等刘金宁他们走出去很远,李春林这才发现小店墙壁上李兴海贴的“征婚广告”。他说,你为了找个对象,还真是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

“那肯定啊,主打的就是一个霸道总裁征婚风。”

李春林把燃到嘴边的、李兴海点上的第二根烟扔到水泥地上,又习惯性的轻轻踩了一脚,说,什么霸道总裁,我看你是征婚脑残,这么些年了还谈不上对象,不知道总结下问题经验。

“什么经验,春林老弟你给说道说道。”

说到恋爱的经验,李春林在脑海里反复回想了一下,他也确实不知道。从22岁那年开始,他爸妈就开始给他相亲介绍对象,而他第一次相亲就被杨淑芬圆圆润润、秀气温柔的脸蛋给迷到了,如果不是他爸妈在听了他的想法后,硬气地给对方送去了一头牛、两头猪、彩电和冰箱,他也不知道怎么把对方女孩子给追到手。

因为担心李兴海把向他借车子用的事情捅到他二叔那去,他在叔伯那里不好交代,经过一番挣扎的掂量,虽然心里不快,却也只好满嘴直爽地答应。因为他知道孤单单想着一个人的滋味,更知道把喜欢的姑娘按到床上一场狂风暴雨之后,喊别个便宜货的滋味。

李春林说,车借给你可以,可别给我往田沟了开,你也得给自己安个家了。

李兴海主意得逞,三叩九拜的许诺说要为李春林上刀山、下火海、赴汤蹈火,李春林扭头去追刘金宁和夜巡队,说,明天上你大伯家来拿车子,只给你一天时间。

独自兴奋的李兴海听完,直接冲进小店里面紧紧抱住刘来喜,说,明天我可以开奥迪了,明天我就是企业家成功人士了。刘来喜被李兴海失心疯一般的举动逼到了角落,觉得李兴海为了相亲已经走火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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