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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金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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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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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流过马星河》连载

第二十章 首批游客

虽然草编艺术的培训大家都七手八脚、七嘴八舌闹哄哄的,但能学到一门得心应手的技术,大家也都还算用心,一个村民的草编艺术速成班,也让马桥村一时成为大家关注的热点。

不过好事多磨,有立就有破。因为很多赶来学技术的都是村里的女性,很多在家里下地干活,外出谋生的男人们一回到家面对着眼前的冷灶冷饭,自然心里就不舒爽,甚至有直接冲到在村里祠堂搞的培训班上闹情绪、甩脸子搞事情。

王艳丽是村里负责村民学习培训活动的村干部,为了组织好村民的学习培训,她第一个带头报名参加草编艺术培训班的报名,在她的热情喧召下,30几名平时也比较清闲的女性村民和几个稍微上了些年纪的男村民报上了这个草编艺术班。

一开始家人都很支持,但时间久了,王艳丽的爱人,参加马星河河堤修筑、村里工程队的陈达聪就有些不乐意了。工地上受了累,挨尽了包工头指手画脚的气愤,一回到家里空际无人,桌上摆的都是昨天的残羹冷炙,心里面的那股歪气自不打一处来。

哪怕平日里老婆凑齐几个农闲妇女在家打打牌、搓搓麻将他都没意见,至少到家还能有口热乎饭吃,这学个草编艺术,连续的好几天家里见不到一个人影,从他农村当家人骨子里的意识来看,就像满屋的庭院长了荒草,自然心里面百般不是的滋味。

其实一开始陈达聪也觉得这是个好事,但他没日没夜的摸爬滚打在河堤上干活,总觉得老婆的这三脚猫功夫根本不顶个卵用,成不了什么事情,所以他也就渐渐的生了厌恶的情绪。

这天中午,陈达聪早早的从河堤的工地上下了工,自顾自没事的在家里面喝了些小酒,又感于家里面没人生火做饭,于是就跑去祠堂的草编艺术班上去找他老婆“问问清楚”,学这“不顶用”的技能要到什么时候。

见他满身酒气,大家肯定是不让他进去半步,于是陈达聪倔劲一上来,硬是强推开门冲进了祠堂里,径直走到了他老婆面前一把扯住手臂往外面拽。正在协助教学的梁倩看到这一幕,还以为是两口子闹矛盾了,所以在地上扯了一把草绳使劲往陈达聪身上砸。

陈达聪也没松手,情绪也算正常,一直把王艳丽拖到了祠堂门口,这才高声大气地说,赶紧给我回家做饭去,一天到晚搞这个破玩意,能赚票子能当饭吃?

王艳丽也是全力扭动着身体抵抗,半点不屈服,如果不是个头只够到她男人肩膀,气力拗不过,才被一直拽着从祠堂里面拖到了门口,凭着她的个性,可能地上有把刀也会向她男人身上砍去。

王艳丽趁着陈达聪松下手劲的那个间隙,迅速的把他手臂甩到一边,使劲地揉动自己的肩膀,说,陈达聪你今天是魔怔了,吃了酒来我这培训课堂上闹事,我学这个跟你没半两钱关系。

“我在河堤上从天光到日落,累得跟个牛似的,你就成天在这里编个这玩意,不喂养鸡鸭牲畜,也不照顾老人小孩,洗衣做饭,顶个什么用!”陈达聪喝完酒有些通红的脸上满是一副不屑和不满的表情。

“你一个大男人不好好在工地上干活,喝了酒来这里向着女人们撒野,算是什么汉子?”梁倩见两人揪拧在一起的那股子劲头松了下来,心也稍微松弛了下来,她站在陈达聪前面劈头盖脸的就一阵数落。

眼前嘴皮子犀利的小姑娘,在陈达聪看来根本就是和王艳丽一伙的。他不想和一个经过事情的小姑娘去理论,他也知道,在这些刚毕业大学生的帮扶队员面前话说重了,可能引起群愤不说,说不定还会被刘金宁记个处分,因为他也是村里的干部。

他说,梁队导,这是我自己家里面的事情,你们忙你们自己的事情,我不影响你们。

“你这算什么家里面的事情,村里花了这么大力气请上艺术家过来教大家学习草编艺术,你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过来捣乱,影响大家学习的积极性,你就这么不明事理、不知羞耻?”

“这玩意儿能发电,能当饭吃?还是能卖上值当的钱,还不如回家去给家里人做饭实在?”陈达聪仍然是对这耗时费力却不见半点章效的事情不屑一顾。

“刘村长那么重视我们这个草编艺创学习的工作,那说明我们学习它就是为了创造它应有的价值,而不是像你今天这样阻止我的学员学习!”

“我都说了,我只想管好我的婆娘,你们学龙学凤都和我无关。我只想让他回家去给我好好做饭,我干一天活跑回家饭也捞不上一顿,我心里憋屈。”陈达聪一脸痛苦的神情,但是反对他老婆学习编织艺术的态度依然强硬,他再次拉住王艳丽的手想要往家里拽。

“把手撒开!”突然一个响亮的声音让陈达聪整个人都震颤了一下。刘金宁从旁边的人群里突然挤了进来。

“金宁老弟,我就想让你嫂子回家去给我做个饭,不会连这个你也要反对吧!”

“这和回家做饭是两码事,你不要偷换概念。学草编艺术是村里面大家商量的事情,一个都不能少,必须学会为止。今天有人回去做了饭,明天就有人要去地里刨个地,大家没成熟的掌握技术之前,就决不能厌学弃学,要直到学会为止。”

看到刘金宁态度这样强硬,陈达聪拽拉着他老婆的手也慢慢松了下来。在马星河的修筑上,他算是尽职尽责、任劳任怨的功臣,但对于艺术文化的东西他一窍不通,如果真是对村里有实际的作用,陈达聪还是能够在事理上见仁见智。

陈达聪沉默着不做声,这件闹学的事情也算是过去。刘金宁转而把注意力放到所有草编艺术培训学员的身上来,他说,刚接到县里面的通知,有一队外省的游客要到村里的古村来参观,你们大家组织一下,刚好也可以让他们看看咱们这么些天来的学习成果。

听到村长的这个消息,大家都显得异常兴奋,齐声欢呼着说好好好,便各自投入到自己的忙碌当中。

村民纷纷按部就班开始自己的忙碌后,刘金宁又拉上梁倩和张东宇,一丝一豪、滴水不漏地交代这次游客过来参观需要安排的程序细节。

刘金宁说,虽然稻草秸秆的编织艺术,村里的村民是现学现卖,但丑媳妇总要见婆婆,不管怎样,这次大家要拿出看家本领,是骡子是马都拉出来溜溜,把一些好的编织艺术品给游客们欣赏一下,让他们留下个好的印象,说不定他们能喜欢,还能把这个表现,甚至做成个产业。

梁倩说,他们有些学的挺快的,有几个做的好的草编艺术成品我都放去古村院落合适的地方进行陈设了,然后你看我们培训班这里也有不少美观精致的成品了。

刘金宁说着梁倩手指的位置看去,不少动物形状的陈设编织艺术品和坐具椅具都显得栩栩如生,村民们精巧的技术赋予了它们艺术的灵气和生气。

刘金宁走到几个大一点的编织艺术品前面,坐坐、看看、触摸一番,心里乐开了花。他跟张东宇说,张老师不愧是国际上的大师,村民们经过您这么这么一点拨,平日里只会种地修屋的手,做的编织品都活灵活现的,相信这次也可以让游客们大开眼界。

张东宇说,刘村长过奖了,纯粹是手艺活,您跟村民们都能喜欢欣赏,已经是对我的支持抬爱了。

“那行。那就辛苦你跟梁队助准备一下下午游客来古村落参观的事情了,牌楼口的欢迎仪式、欢迎大鼓,还有拉到旁边弄堂的傩戏大舞已经准备好了,你们把草编艺术的课堂搞得有声有色就好了。”刘金宁言简意赅。

“好。我们一定协助完成好这次外省游客的参观任务。”梁倩信心满满。

祠堂里又恢复到陈达聪过来搅局之前的那种忙碌充盈。每个人都在努力幸福地编织马桥村艺术光辉的美丽画卷。

令村里人都没想到的是,这次外省来村里参观旅游的外省游客整整来了一辆大巴车的人。当车辆停好在牌楼前的池塘边的时候,刘金宁安排了梁倩和自己媳妇李秀华站在前面迎接,自己却躲在牌楼后面祠堂前的那一处斜坡上数人头。

一直数到最后几个县里旅游局的人还有张志强跨出车门,刘金宁这才像大姑娘头一次出嫁似的从牌楼后面走出来,看着导游拉着导游旗子在池塘边整饬队伍。

不过没曾想的是,张志强并没有跟自己媳妇和梁队导交代游览和介绍古村的事情,而是站在队伍之外、车辆之前使劲地朝自己挥着手臂。那架势和表情像是被欠了几十个亿远远地看着债主坐还船逃跑似的。

刘金宁见张志强挥手的姿势如此丰富,一下子也不敢怠慢,立即从身边安排的解说身上扯下耳麦音响灰头土脸地跑向了张志强。

张志强看着刘金宁倒腾得有模有样,冲上天灵盖的无名火一下子灭了三分。他说,你这是演的哪出,还以为你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呢?

不是,我就看今天人这么多,怕自己发挥不好,给大家丢了丑。

那上次跟省里的古村落评审专家做讲解你怎么临危不乱,这次就乱了阵脚呢?

上次人少,我就当那专家是个木头,可这次听说来的外省游客都是个顶个的“巧舌如簧”,我怕自己招架不住。万一他们搞几个刁钻问题,我整不明白,那我不是搬石头砸自己脚了。

所以你就安排你媳妇和驻村的帮扶队导来开门迎客?自己躲在背后做缩头乌龟?还有李舒鹏呢?

刘金宁一脸难色,似乎他也从来没有这么囧迫过。李舒鹏知道今天有外省游客要来,却借口去镇上开会把接待的工作全都“抛绣球”一样抛给了他,让他倍感不爽,又加上前些日子一个陈达聪在草编艺术班的“瞎胡闹”,让他第一次质疑自己搞乡村旅游产业的初衷,如果今天到村里来的第一批省外游客要是因为他出了什么叉子,那他在乡民面前的威望和马桥村乡村旅游产业的发展可能都会砸在他手里。所以他才想着让女人先对付,毕竟凭她们两个女人的伶牙俐齿、八面玲珑,不说瑕不掩瑜,至少让这些省外游客先不乱张嘴是没有问题的。

张志强说,如意算盘倒是打的不错,可我觉得你就是临阵脱逃,这和残兵败将有什么两样?

刘金宁说,我的张同学,这和领兵打仗又哪跟哪,我要手拿银枪,一对一跟他们单挑不成?

张志强听着金宁的话有点讽刺挖苦的意味,赶紧将他拉到一边让他小声说话,说,这和领兵打仗是没关系,但你这一村长没拿出点诚意、没点实际行动,人家外省游客能记得你这点灯不见光亮的地方?

什么叫没诚意,我的诚意都在接下来的活动里等着呢。只要这游客进了咱村这牌楼,我就教他乐不思蜀、迷途忘返!

“好家伙,难不成你是设了鸿门宴?”张志强知道刘金宁的性格,他向来不打没准备的仗,猜到他多少准备了点东西,却又禁不住好奇。

“什么叫鸿门宴,我还等着他们做回头客呢?”

“那你说说,你都准备了什么?”

“首先你看啊,跨过这个牌楼,就有一道拦门酒?”

“什么拦门酒,你这又不是少数民族地区,你能搞民族特色?”

“谁说这个我就不能搞的了,谁规定搞旅游汉族地区就不能搞民族特色的了,那我不是还有傩戏?”

“那你那拦门酒用二锅头?”

“是不是光你好这口啊,我能拿那玩意去招待客人,是马龙山农场的桑葚酿的酒!”

“哈哈,这个好,我还真没想到,你这脑回路确实是比人多根线。”

“走走走,快跟上!”看着游客都走过牌楼到了设置拦门酒的位置,刘金宁立即叫上张志强跟上。作为马桥村首批游客的首位导游,刘金宁在大家品味桑葚酒的时候,煞有介事地介绍起了古村的牌楼。

和古村一样,牌楼也是原模原样的历史呈现,虽然因为时间的原因,部分石筑石雕构件脱落进行过重修,但不影响它岁月的凝重感和古朴的风格美。

“这个牌楼和我们等下要去的古村,都是我们马桥村历史存在的印记。这个牌楼以前有个故事,说是很多年前我的祖先,带着商队从外省经过这里进入川蜀之地,他们到达这里的时候呢刚好遇上一场大雨,那时的马星河里就涨起了洪水,装运货物的马帮就被迫在这里搭起草篷修整,一边升起火烘干货物。谁知道这雨持续的下了一个星期,商队无奈,只好不停地利用树木、草枝修建起好几座茅屋,他们驮运的部分粮谷因为泡水的原因竟也发了芽,于是他们又把发芽的稻谷种到了前面的泥滩里,就这样这里竟然形成了一个村庄的雏形,他们在完成商队任务的时候,部分商队成员就选择在这里定居下来。后来村里人找来石料建起这个牌坊,因为和马帮相关,就叫马桥坊,和进村的石桥一样,都是和我们祖辈的马帮队伍有关。”

听着这些,张志强也觉得耳目一新,他知道的马桥村的由来,是因为邵水江下游的洪灾移民,却不知道还有商队马帮驻扎这回事。趁着刘金宁停下讲解的空当,张志强又将刘金宁拉到一边,说,马桥村怎么又成马帮驻扎而来了,分明不是明万历年间邵水江涨水发洪灾灾民移民而来,你可不要乱说,这个可不兴杜撰了!

“谁杜撰了,这个我可是听我爷爷在世时讲的,是一辈辈传下来的,后来洪灾移民的是村里其他姓氏的部族,也包括马鸣和马塘村,傩戏也和他们有关,是为祈求风调雨顺、无害无灾的一种傩祭仪式。”

张志强看着又远去的游客队伍,拉长了脖子缓缓点了点头,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从村口的拦门酒,祠堂的傩舞和大鼓表演,草编艺术品展示,古村院落和古树参观,一圈下来,刘金宁觉得自己讲解得有些声嘶力竭,直到将他们拉到金星水库的大坝上,刘金宁才稍微觉得有种做回村长的放松。

摆成像一条游龙一样的游客一起登上水库坝顶,确实还是马桥村的头一遭。但是水库两岸的奇山秀水、风光旖旎也确实给马桥村的乡村旅游增分不少。

但是也有游客就开始提意见,说,马桥村的古村落旅游元素是一个核心,周边也有不少的旅游资源,但是要能真正留住游客,就需要留住他们的心,让他们慢下来、静下来,真正地将来这旅游当做一种入乡随俗的深入生活体验。

刘金宁看着讲话的老人面相很和蔼,说,您说的是不是可以按照“吃、住、游、娱、购”的体验模式来打造我们村的旅游业态。

老人家微微一笑,说,村长真是慧识过人,能够将一个传统型农业村落,按照全域休闲农业旅游的方式进行打造的村干部,确实是比较拥有超前的思维意识。

刘金宁似有不懂,身子微微前倾靠近老人,说,还请老人家指点。

游客哈哈一笑,笑声爽朗,说,谈不上指点,就是给你提些意见。刚才听你介绍你们村里正在改造的河堤观光带、荷鱼共生的生态农业体验区、利用老宅旧居改造的现代民宿还有其他更多的农业休闲景观,其实已经初步形成了一个“吃、住、游、娱、购”的载体雏形,只要你们能够利用好你们这里的特色资源,做一条这样的乡村休闲旅游产业链完全不成问题。

听完老人家的夸赞,刘金宁心里面的期望值瞬间拉升了上来。一开始他还惴惴不安地害怕拿捏不住这批“不速之客”,却没想到能迎来这么高的评价,心里自然乐开了花。

就在金星水库大坝送这些外省游客上车的时候,刘金宁叫李秀华和梁倩准备了他们草编艺术班编织的艺术品,纯手工炒制的野生云雾山茶,还有很多特制的绿色农家产品,让这次来参观的游客都高兴的满载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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