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的过节是和城里不一样的热闹,马桥村的春节除了走亲戚还得给邻居拜年。此前的大年初一场景就是,早上五六点钟起床,小孩就要在大人的带领下到长辈家拜年,先点上一串鞭炮、说上一对祝福的吉祥话,然后就可以收到一兜兜糖果和红包,平日里见面少的,还得要坐下来吃杯茶简单唠唠。后来村里注重环保,拜年就不许也不兴放鞭炮,但村里村前屋后、村道上都会挂上灯笼,每家每户相互串门的习俗没有变,小孩的压岁钱和兜里的糖果也不会少。
不过最近的几年,很多人都携家带口住进了城里,也只有春节的时候会从城里返回住到乡下,小孩子没像以前多,村里面走街串巷的队伍就不像以前那样盛大壮观。
不过今年的春节,因为有河堤修筑工程队的部分人的留守,还有驻村帮扶队的人留村,加上全村第一个村晚,很多周边的人过来游玩,所以场景比往年就热闹许多。
对于村里人来说,并没有因为一场晚会而改变什么,村里人照样按照往常的习俗敬了天地老爷、拜了灶神、迎了财神,但对于马头村来说,一场村晚和直播却让好些人知道了这个叫马桥村的地方,尤其是李兴海和戴红玲那段,他们竟然还直接说起了马桥村的水产和畜牧产品,包括后面梁倩带队表演的展现乡村青年扎根农村、助农推广农副产品的舞蹈剧,几乎将村里能拿的出手的土特产品都帮上了舞台。
梁倩还在几十万人粉丝在线的镜头面前,还原讲述了他们在村里助农惠农的感人故事,把村民手工特制的鱼肉产品、风干牛羊肉、肉制品和秸秆手工艺品推到了镜头前,还以电商直播的形式将购物链接挂在直播间,一场晚会的时间就卖出了近百万的订单。
网上观看直播的铁粉还通过梁倩公布的由她负责运营的宣传马桥村人文风景的企业和个人社交号,她开始一段时间上传的图文和视频内容,吸引了众多粉丝的浏览关注,瞬间暴涨的人气一下子让马桥村的相应关键词跃升到了平台顶端前十的排行榜。
当直播公司在后台跟刘金海沟通着数据情况的时候,刘金海坐在马星河河边的红色帐篷里差点兴奋地跳了起来。他感觉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是因为要毕此一役,如今大战告捷、自然感觉欣喜万分。
在农村的人情社会里,能不能给对方带来实质平等的利益输送,是两家人保持关系往来的重要纽带。往常里老人祝酒拜寿、小孩满月、年轻人婚嫁,亲戚邻里之间的礼数,都是维系彼此在人情社会中密切程度的砝码。
但这次村晚之后,马桥村的人对于人情社会的理解又多了不一样的认识。很长一段时间,马桥村曾因为信息相对闭塞、村民收入不多,大多数家庭主要依靠外出务工换取家中的经营收入,所以评判两家关系主要看相互之间在金钱物质上的往来轻重。
这与刘金宁爷爷那个时代的友邻关系评判有着千差万别的差异。在每个家庭不进行物质衡量的年代,情感付出和劳动付出成了邻里之间互相帮忙、互相照应最好的佐证。很多的事情都可以通过等价的劳动“交换”来实现,比如刘三家没米吃饭,到李四家赊借几斗米,到第二月或者有米的时候还上,汤五家盖房子人手不够、找舒老七帮工几天,等到舒老七栽禾打稻的时候再给换回去。
在经历过筹资修河堤、募资搞村晚和烟花晚会之后,村里人都明白一个道理,只有大家齐心协力、攥紧拳头,整出动静、搞出声势,在每个人都最大程度付出的时候,村集体的利益才能最大化。而刘金宁就是整合和统领这个“最大化”的实践者和执行人。
在马桥村这片宁静的乡村中,在刘金宁接过“乡村振兴”的旗帜之后,村集体经济正在蓬勃发展,而邻里关系也如同一幅和谐的画卷。马桥村一直以来都是典型的农业村庄。但随着社会的发展和农村改革的不断深化,马桥村的村集体经济开始走上了崭新的道路。
在这条发展的道路上,村民们团结一心,共同致力于村里的经济建设。他们利用土地资源,发展起了特色农业和乡村旅游项目。广袤的农田和几处千亩的坡谷地,稻谷、小麦、玉米等农作物茁壮成长,果园里更是硕果累累。而在闲暇时间,村民们靠着古村建筑、水库和山林林场和稻田景观,热情地招待来自各地的游客,为村庄带来了更多的收入。而令众人瞩目的河堤观光和荷鱼养殖的休闲湿地公园,也正像一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女子,款款而来。
在热闹的村晚和短暂的春节假期过后,刘金海带着梁倩开着那辆红色的三轮车穿过一片鱼池和稻田,来到河堤边聊起彼此的心事。雪后的太阳光明的亮眼,晒在厚厚的羽绒以上有种扎肉的针戳感,哗啦啦流淌的河水和水田像飘带和镜面,一动一静的勾画着村庄的宁静纯粹。
梁倩说,感觉和你在一起的时间过得好快。这次村晚真的谢谢你。
刘金海对梁倩突如其来的道谢感觉手足无措,毕竟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而作为马桥村的一分子,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向着乡村旅游和未来产业发展、理所应该挑上的担子,和金钱、友情、亲情都无关系。虽然他知道,梁倩是发自内心的对他在村晚的策划布置和指导执行上,全身心忘我投入的敬佩、爱慕和欣赏,但这真实的情感流露反而让他感觉自己被孤立、被见外,就像是房门前的那几根泥塑罗马柱,而不是房屋中基的顶梁柱,更多的是喧哗其外、粉饰其表。
刘金海知道,自己担任村长的兄长和负责村里财务工作的嫂子,曾经在村晚活动的预算支出上反复定夺、推选方案,负责具体执行的梁倩自然也顶着巨大的压力在向前推进所有事项。而他也只是在直播的技术和创意点子上提供了一些看上去不错的实效支持,在结果上也确实有令人振奋的效果达成,但给人的感觉却总是昙花一现、云绣天边,看上去很美,但却变幻莫测。
刘金海说,你说谢我的话,就等于是骂我。刘金海侧身看着坐在堤坝坎肩上的梁倩,欣喜中蕴藏着略显复杂的自责和期待,他期待的不是她说谢谢,而是一种温柔的肢体表达,那种可以触底他内心的温暖。
梁倩问,不说谢谢说什么,难道说“我喜欢你啊。”
梁倩一句“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掩耳盗铃,没想到却打破了两人凝固的尴尬,刘金海心里想说的话瞬间又咽了回去。因为这是他曾经设想过无数次的场景。他牵着心爱人的手,在夕阳暖煦的晕光中走过河桥,走上堤坝,相互依偎着在水瀑的欢闹声中互诉心肠、热烈的拥吻。
听完梁倩重音落定的“我喜欢你啊”之后,刘金海反倒害羞起来,这和他当初面对朱可可快言快语、凝脂柔情的场景完全不同,一个是欲擒故纵的挑逗深入骨髓,一个是相见恨晚的红颜知己难舍难分。但人就是很感性的动物,刘金海觉得梁倩带着一种安静、踏实、深藏进基因记忆的新鲜感,短暂的相处让人痴迷难忘,而朱可可更多的是“天涯沦落人”的相知相守,志同道合中的相互敬慕。
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将心思由幻想抽离到现实中来之后,刘金海若无其事笑嘻嘻的说,你要这样说也可以啊,反正也没人跟我表白过。
你真是个大傻子,若是有人向你表白,村口池子里的鱼都会走路。
正说着,两人身边竟然真的就蹦蹦跳跳的跑出来一条两指宽的鱼。转眼一看,原来是河堤后面,那些养殖水产的池塘里面,小鱼跳过池塘坎肩、跳上河堤,要跃到身前的河水里去。
梁倩一阵不可思议的嗔笑,天啊,我这是发誓了吗,这么灵验。
刘金海也回头看了一眼池塘,转而又看看身边的梁倩,清秀白皙的面庞、红润娇羞,黄绒色的毛织衣十分衬显她婀娜性感的身材,微风拂动的秀发,清香袅袅,惹人动容。
看到鱼跃池埂的刘金海开始也是不得其解,但是看到堤坝一旁的河滩里有挖机在施工作业,加上春节后天气晴好、天气回暖、气温升高,伴晚时分空气湿度降低,池塘水中的含氧量降低,池塘里的水自然会跃出水面、跃上河堤,想要跳进马星河里。
刘金海忍不住呵呵的笑,那现在“鱼会走路”应验了,你要怎么收回你发的誓?
“我发的誓不好吗,你又不知道我发的什么誓?”
“是什么誓,我能知道吗?”
“这个当然不能告诉你,任何人知道了都不能告诉你。”梁倩低声的喃喃自语。
“不告诉就不告诉呗,不知道还不是明天照样太阳在马星河边升起。”
“对了,小海,你看这个时间,是不是鱼塘里可以播莲花籽了。等到夏天的时候,这几百亩池子里荷花都开了,那肯定美的一定壮观。”
“你真心装的比天宽,播荷花籽那是良兵哥他们的事,有这心思你不如回去多看基本书。”
“看书?我不怎么喜欢看书,我就想着等夏天这鱼塘里开满荷花的时候,能来这里拍照。”
“拍照?你自己拍自己吗?”
“不可以吗?”
“不可以,得让我来给你拍,原来你拍的那些图我得经过多少修图加工发去杂志社人家才肯收!”
“你就这样说的我一文不值吗,好得我也是给村民卖出去百万农产品的网红主播好吧,以后回村里叫秀华嫂不给你饭吃!”
“有你这样恶毒的妇人吗,古有潘金莲给大郎喂药,今有梁家女给刘氏郎禁食啊!”
“油腔滑调!没工夫跟你扯卵淡!我得去问问良兵哥是不是到播荷花籽的时节了,不要违了农时,早点种出荷花来,湿地生态园也好早点开放!”
说完,梁倩就站起身拍了拍穿着牛仔裤、丰满紧致的屁股往回村的机耕道上走去,只留下还沉浸在美好幻想的刘金海独自想入非非。好不容易等他反应过来,这才“滋溜”一下鲤鱼打挺的站起来,跟到梁倩的屁股后面说,“等一下,我也去!”
梁倩跟着帮扶队在马桥村驻村一年多,主要的交通工具就是一辆可爱耐看的电动车,这台电动车曾经风雨无阻的在一年多的时间里,登门拜访过全村90%以上人家的黑铁大门和荒草院坪,哪怕水泥路没修到家门口的人家,她也能推着车边骑边走、边走边蹬,一直压过石板路和人行陡坡,一直进到村民家院门。
因为纯粹和刘金海说起鱼塘种荷花籽的事情,也本着“不违农时”的一时好奇,详细跟汤良兵聊聊荷鱼共生的玄机奥秘,因为学习求知的“种子力量”和向上成长的动力铺垫,也用不着和刘金宁汇报去处由头,梁倩走到机耕道上自己的那台电瓶车边的时候就开始打电话。
等刘金海跟上的时候,她已经在电话里跟汤良兵说好,现在过去跟他请教下鱼塘种荷花的经验功夫。
趁梁倩带安全帽的瞬间,刘金海一声不吭的坐到后座上,刚反映过来的梁倩满脸嫌弃,说,你不是刚才还说我“最毒妇人心”吗,怎么这会儿就像狗尾巴似的在这摇来摇去了?!
“我这是狗尾巴吗,能带个草吗?”不知什么时候,刘金海在哪里薅了几束狗尾巴草,举到梁倩的眼前使劲晃了晃。
因为两人坐在电瓶车上贴的太近,又因为刘金海在讲那个狗尾巴草的时候,说那个“草”字的声音特别邪魅,一时竟让梁倩羞愧难当,满脸通红。她内心忐忑却故作镇定的说,你干嘛竟说那些污秽的字眼,真不害臊!
刘金海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不经意间的说辞竟然触到了女孩敏感的神经,这才将狗尾草丢到一旁,拍拍手掌、抓耳牢骚的说,刚才我说什么了,你是不是说我是狗了!
“我说你是猪,坐好了,摔了你我可不负责”。梁倩和刘金海这感觉有些不符合两性逻辑的反差对话充满着喜感,快乐的农村青年元素溢满在冬天的沃野长河之中。
两人来到汤良兵家中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抹黑,几乎家家户户院墙里都装了几盏的太阳能灯,也开始亮起微微的光。汤良兵一家人已经开始吃晚饭,饭菜都是马桥村人冬天常吃的几个菜,腊肉炒蒜台、瘦肉炒豌菜、一盘红烧鱼、一盘青菜,还有个咸菜扣肉,喝的酒是自家媳妇酿的药酒,算不得丰盛,但绝对的家常营养。
见到两人进了院门,汤良兵赶紧的将他们迎近屋内,问他们有没有吃了夜饭,要不要一起吃些。
梁倩赶紧摆手,说,不打紧,等下回村部宿舍会自己简单做些饭吃,实在不行等下去金宁哥家蹭个饭吃也行。
汤良兵“噢”的一声点了点头,没有继续邀请,而是开门见山的步入了正题。他说,梁队副,刚才你电话里说想问我鱼塘种植荷花籽的事情是吗?
“是啊,现在大家都关心着池塘里什么时候长出来满池的荷花呢。”梁倩坐到汤良兵家客厅横厅位置的一根软垫座椅上,随手拿起从电动车后座中公文包里找出的笔记本,摆开纸业开始做起记录来。刘金海双腿并拢、两手插兜,一副玉树临风、潇洒自如的样子站立在旁边。
“可现在还不到时候。虽然现在春节刚过,天气回暖,但很可能还会有倒春寒到来,虽然荷花籽比水稻种子耐寒,但如果现在就种下去,也会可能因为倒春寒的原因影响种子的发芽率,这样就是导致池里的荷花长不整齐,到时候观赏也没那么好看。”
“那大概什么时候可以下播?”
“还得等个半个月,可以比水稻种子先下种个半个月!”
“对头。对了,今天我上金桥镇上,刚好碰上你爸在选购水稻种子!”说完,汤良兵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刘金海。
还没反应过来的梁倩还以为汤良兵在跟自己说话,等到看见一旁的刘金海有了丰富的表情回应,这才尴尬的和他相视一笑,似乎有种早就是一家人的微妙感。
听着汤良兵在跟自己说,刘金海这才放下端着的站立姿势,坐到了梁倩旁边的椅子上,说,我爸是这样的,总是舍不得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现在各家都流行种植户大户承包,他也舍不得那几亩地要自己种,想必是长期在外面城市工作的缘故,他对土地有种比对修筑过的高楼大厦还要强烈几十上百倍的执着。
“人都是这样的,在外面搞建筑,觉得自己扎不下根,所以就努力向上生长,回到农村,仍然觉得脚下虚浮,就只想双脚探进泥水里、找到水稻拔节生长、结穗饱满的踏实状态,才会愿意心安理得的去享受万物丰盈的祈愿生活。”汤良兵一番过来人的感悟,让刘金海和梁倩两人听得出神入迷。
“良兵哥,你不是一直都在村里搞水产吗,怎么也会有这么深刻的感悟体验?”
对于刘金海的质疑,汤良兵极力纠矫,他说,“大兄弟看你说的,我以前不是参军入伍,在沿海部队上参加过城市建设和水产养殖吗,不然你以为我这一身本领是哪里学来的?”
“好像是听我哥说起过来着,你在部队开过车,后面有在后勤部队搞过水产养殖,茫茫大海上可能更加找不到方向感!”
“所以啊,在海上飘了几年我就退伍专业回到村里和刘富阳搞起水产来了。开始你三叔刘运城反对,怕我们搞水产养殖把农田给搞坏了,养了鱼就种不出粮食,后面我们又搞了些稻花鱼,就是田里既种稻子也养鱼,不仅不浪费水田种水稻,养出的鱼也鲜嫩美味、营养丰富。”
“所以你们就和我哥一拍板,要拿400亩的稻田来养稻花鱼和荷花鱼?”虽然平素里对农田农事鲜有问津,但刘金海对数字向来敏感,整个马桥村加起来不到3千亩的水田,要用差不多五分之一的水田来搞荷花鱼稻花鱼,他对粮食的生产像刘运城一样担忧。
“这你就不懂了,”汤良兵因为熟读了刘金宁当时托关系找专家人士编纂的荷鱼共生的水产养殖书目,说起自己专业所长来,自然是津津乐道,“种荷花养鱼,虽然会降低村里的粮食产量,但不会影响村里的经济效益,就像村里照样经营着草林养殖场和牧羊场一样。现在人们又不是单纯的只吃大米粮食,肉制品、蛋白质产品同样十分重要,我们搞了这么多荷花和水产养殖,就是想通过吸引人们过来休闲游玩,收获鱼水产、藕荷等非粮产品的同时,获得更多的收入效益。”
“良兵哥,你说的我都懂,我是疑惑你们要搞这么大面积吗,万一行情不好或者遭遇天灾,那要遭遇多大的损失风险?!”
“大兄弟,这个你放心,我和你哥不是在泥田里玩泥巴,我们都进行过专业的风险评估,搞农业哪有不冒风险就一劳永逸的,虽然我不相信什么搞农业越大就能越好,但是我相信搞旅游就必须要破这个结界、越规模越好。”
“大兄弟,这个你放心,我和你哥不是在泥田里玩泥巴,我们都进行过专业的风险评估,搞农业哪有不冒风险就一劳永逸的,虽然我不相信什么搞农业越大就能越好,但是我相信搞旅游就必须要破这个结界、越规模越好。”
刘金海听着汤良兵讲的头头是道,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梁倩拿捏着手里的笔记本,见刘金海打断了他的说话,就插嘴进来,说,小海哥,种荷养鱼、耕田育稻可和你做活动策划不一样,这山水田园都是文案,草木花果都是图景,广袤天地都是舞台,机器农人都是演员,哪一样不是让人惊艳称赞、可圈可点。
“我知道不一样啊,我只是想着这个事情我是不是也能够分些忧,让你和我哥我嫂少操些心。”
“这样算你还有点良心,不然软木塞上钉了钉子尽成了实心眼!”
“怎么你这妮子说话都这么呛人的吗,刚才在河坝上就数落我一嘴,现在又故伎重演!”
看着两个年轻人不依不饶的斗起嘴,汤良兵在放下吃完饭的碗筷抿嘴乐呵呵的笑。他叫他媳妇给两人一人倒了杯茶水,然后站起身来开始收拾碗筷。
见想问的问题问的也差不多,要解开的疑惑也都释然,梁倩合上本子收拾好准备拉着刘金海离开,但刘金海坐在凳子上像是粘了胶水,怎么也挪不动。
因为拖不动刘金海1米8的个头,梁倩索性又坐了下来,问起汤良兵说,那到时候播种荷花种子是不是要人工播撒?
“对,播荷花种子其实和种稻秧是一样的,先将荷花籽催芽,然后等到气温合适了,就直接撒到养鱼的池塘里,几个月的时间就可以长出莲藕、生出荷叶、开出荷花。”
“真是想想都觉得荷花开满池塘的惊艳震撼!”梁倩满心期待。
“哈哈,到时候荷花开了、鱼苗长起来了、河堤完工,过来拍照打卡、体验抓鱼钓鱼乐趣的游客多了,你可以直接坐到生态园区门口收门票。”汤良兵看着心生向往的梁倩一半玩笑一半认真的说。
“收门票就不用指望我了,我觉得小海哥肯定更爱干这样的事情。”
“金海这样的大BOSS我们可请不起。”汤良兵依然风趣幽默。
刘金海说,良兵哥,那咱搞这个荷花鱼养殖成本高不高?
也不高,就是前面整鱼塘的时候多费了些事,还有就是承包的农田租金比较贵,不过大部分村民都是签了协议,头几年不见成效不收土地流转资金,可以说更像是村集体经济的形式。
“看来我哥忽悠人的本事还真是比我强!”刘金海喝了口茶独自默默的嘀咕了句,他也不敢想象,在没有任何现金物质支撑的情况下,他们竟然说动了上百户村民不计租金回报通过合作入股的形式一起来搞荷花鱼生态观光园。
梁倩怕他继续追问一些令人费解的问题,引起汤良兵的不满,到刘金宁和李秀华那里投诉她,于是连拉带拽的拖着刘金海出了门。
夜色朦胧,从汤良兵家中出来,朦胧熹微的夜空里已经探露出几点星月光,院落里和村道两旁的太阳能路灯没有用尽全力,鬼鬼祟祟的亮着自己的光,给人声鼎沸的村庄酝酿着各种拥挤复杂的氛围。
刘金海说,梁倩,今天也辛苦了,就别回村部了,去我家随便吃点东西吧。
“也行,我挺喜欢伯母做的菜的。”因为筹备村晚的事情,梁倩让帮扶队的其他四位同学都回家过年,她独自留了下来帮助刘金宁和李秀华开展村务工作。因为李秀华生产的缘故,她更是承担了巨大的工作压力。
虽然平常跟刘金宁情同兄妹,像是刘家的一份子,但在工作和情感面前,梁倩有自己思路清晰、界限分明的主观认识,所以哪怕刘金宁夫妇一再邀请,她也只是在年夜饭的那天来到刘家热闹开心的跟大家欢聚了一番,平常里也都只是跟工作队在村部宿舍自己开灶做饭,要么就是一群人像长不大的小麻雀一样,扑腾着飞到刘金宁家撒欢觅食,搞得刘家父母和李秀华手足无措却心甘情愿劳心费力。
平常里刘家父母也都得闲无事,大女二女带着小孩也鲜少回家,刘金宁和李秀华又是刚刚怀上,所以对这群青春精灵般的大学毕业生,他们自然宠爱有加,生怕怠慢。帮扶队的大学生一到刘家,也不将自己当外人,又是帮着搞卫生、劈柴生火做饭的,又是嘘寒问暖拉家常。
刘家父母自然也不会亏待他们,家里圈养的肥兔、牧场的牛羊肉,园里的果蔬生鲜,拿手手工美食和菜品,样样不少的悉数拿出,以满足“小麻雀”们三餐两顿卤煮泡面加简食的贫乏味蕾。这种一家人的“亲切感”让梁倩他们这些帮扶队员找到了爱上马桥村的朴素理由。
看梁倩没有拒绝他的邀请,刘金海说,那这次换我骑车,你坐后面,可别说我像猪或者像狗。刘金海说话语速平缓,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但梁倩却忍不住笑出声来,说,你能不能不要总提猪啊狗啊的这茬,我最近看网络上那些设计的动物动漫骑车劳动工作生活的图片,感觉真是太逗了。
那比较说明,你这人童心未泯,热爱生活。这可不像平日里干起活来像“孙二娘”一样的你啊。说话间,刘金海点亮了车灯,发动了电车。
北方人可能都这性子吧,爱跟真事儿较真。正说着,梁倩被车子突然向前的力量推到了刘金海后背上,额头猛然磕到了他的肩膀上。
刘金海说,你坐好了,我可加速了。
梁倩满不耐烦的说,别,你可悠着点,我这不是机车,经不起你这折腾,咱还得靠它走村入户呢。
好的,收到,我的梁队副,那咱们就稳扎稳打的往前开。说着,刘金海竟然像模像样的唱起了《妹妹你大胆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