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马桥村都没怎么来过陌生人,但不知什么时候,陆陆续续的刘家古村院落祠堂前面的那口池塘边,就会经常有面生的脸孔出现在那些老白兰树、黄杨和栾树、橡树的硕大蓬枝之下。
就像是周围十里八乡的人都爱金星水库上边石崖泉的那口泉水一般,马桥村的古村建筑和那些树木已经成为了乡村时间成长中的原始记忆。从回乡探访的李明远、到省里的古村院落评审专家再到王秉生这些大学教授的回归,似乎都有可能成为马桥村被“追捧”的动力密码。
而在这天,村里突然出现的一个三十多岁、打扮时髦的漂亮单身女人,却让见过了无数陌生脸孔的马桥村人有些不淡定。这个女人竟然是来村里寻夫。因为村里从来没出过这么薄情寡义的人。
女人说她是北方人,在淮河以北的北方,她和她男人也是在淮河以北的城市认识、亲密、住到了一起。但不知道什么时候,男人说他精神上出现了抑郁,有工作的压力、生活的窘迫、还有比方人情的火烈复杂,他只想回到他南方的小村庄里过安静随意的乡村生活。而这一切,因为女人的事业、家庭和人际圈子都是从这座北方城市上经营起来的,所以她拒绝了男人的所有想法。于是男人便独自出走了。
听到这个故事的人,以为是谁重新演绎了王秉生的故事,但她的事情却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而当她亮出李兴海的名字的时候,大家忍不住都一阵唏嘘。因为他们知道李兴海确实去过淮北的城市,但他在县城开出租车都开了好几年了,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相好的女人。
难道是女人出轨,李兴海愤然离开?还是现实版的杜丽娘柳梦梅的蓝色生死恋,再者就是患难夫妻草根创业最后又劳燕分飞的故事。很多种猜想都曾经盘旋在村民们好奇的思维意识里。
有好事的村里人就问女人,李兴海都回来五六年了,怎么你才想起回来找她。按照道理,应该早就断了往来。
女人说,其实是我需要他。我们是在部队里认识,退伍后一起创业做物流,他曾因为承受不住太大的精神压力,所以回了县城跑滴滴,我苦苦支撑着继续做了五六年,发现我们追求的生活的终极方式,他已经提前实现。
“什么意思?”好奇的村里人像审视外星人一样追问女人,“社会上优秀的男人多如牛毛,为什么你要对他情往独钟,我们一直都以为他是在北方犯了什么事,混不下去了,才跑回家乡的小县城来混饭吃。”
李兴海表面看着油腔滑调,但内心里十分热忱,做事情有激情,愿意付出却不求回报,在部队的时候就很多领导很赏识他。女人说出了李兴海令人完全陌生的一面。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们村的?
以前他常常提起你们村。说城市里和他的村子哪哪不一样。我那时也没曾想他是想让我陪他回村里来,他需要一种乡土归宿的情感认可。
女人在村前池塘旁边的小卖部找人问了很多问题,在商店里搭讪闲聊的村民也问了许多问题,当他们不知道这女人的由来的时候,举棋不定之下只好叫来李兴海的堂兄李春林处理。
李春林来到村前商店,才问清女人叫戴红玲,是江苏淮北人,她来找李兴海,就是因为放不下六年前他不辞而别的旧事缘由。
对于这件事情,李兴海也觉得十分棘手,他不是媒婆红娘,开始是因为村民说有人在村里以招婚幌子进行行骗,他才跑过来探查一番,却不想是李兴海那个滑头的陈年旧事。
直到戴红玲拿出她和李兴海的结婚证,从QQ相册里翻出许多他们在部队军营和日常生活的照片,李春林这才想着给电话给他们自己联系。
戴红玲说,那样没用,如果打电话和网上聊天有用,今天我也不会跑到你们村里来找他了。
是不是因为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也不是,可能就是因为情感和生活上出了裂隙,合不来,他走了之后就远走越远。
那你们也没办离婚呀!
当时我是要求办离婚手续,但是他没同意。
那你这次来是找他办离婚手续的?
也不是,我们结婚,是因为相互的喜欢,我们离开,是因为他太要强,在家里和我、和我爸妈都不对付。
那你们这算是什么事呢?六年不在一块,却又没离婚。
我这次来是这样想,如果星海愿意跟我回淮北,许多要求我都能满足他,如果他想偶尔的回家来看看,我也不会阻挠他,也会陪他一起过来走走。
李春林和其他村民完全被这两人的情感故事给震慑到了,同时他心里也有了个非常大胆的想法。他想到村里现在在用各种花式的方法做旅游的宣传,他就觉得一定要努力的撮合两人成就这段不完满的姻缘,如果条件允许,两人能够重拾起这段曾经美丽的爱情,他会组织村民为他们办一场像模像样的婚礼,同时将他们的爱情故事作为宣传马桥村的一个新闻线索,更好的展示山乡村落感人至深的人文风物和温情底蕴。
按照戴红玲的理由,李春林随便编造了个借口让李兴海赶回村里。
李春林忽悠李兴海回村的理由仍然是给他介绍相亲对象。他说,我的小老哥,上回二娘托人介绍的马塘村的姑娘现在谈的怎样了?
别提,黄了!
怎么就黄了呢?
那姑娘在镇上的市场工作,她一眼就认出那车是你的,还说我这人太虚伪,幸福生活要靠自己勤劳的双手创造。我在想我这是没有手啊,还是在城里讨饭吃,怎么被她一阵胡咧咧我就成了游手好闲的登徒子了。
李春林听着一阵眉头紧蹙,他这二叔家的哥就是这样一副倔驴脾气,做事说话都不留回旋余地,不给人情面。不过听着电话免提里李兴海的这一番阴阳怪调,戴红玲却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春林老弟,你在哪呢,有什么事直接说,怎么听着有女人的声音呢,不是弟妹和秀华妹子在旁边吧。
我在咱村里呢,在刘来喜的店里,不是二叔又托我给你说媒吗,我这不是找了个和你条件相符的女对象吗,她和你一样也是在城里开出租车的,今天刚好和朋友来村里玩,看你能不能回村里来见个面。
干嘛要回城里见面呢,你给她电话给我,等她回城里我联系她就是了。
人家在村里走亲戚,好不容易碰面的机会,你干嘛非得去城里见面呢,大家在一起聊聊天不是很热闹吗?
结过婚没有,有没有小孩?
你能不能不要当着人家女孩的面,问这么直接的问题,想必你把对象谈黄了都是因为死在了这张嘴上。
好好好,老兄错了,这大中午天火车站这边也没什么客,那我就回来吃个中饭。
那可以,不过我们什么都没给准备的,你得自己准备吃的东西。
行了,我的弟,这些事不用你操心啊,我可以搞定。
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李兴海就开着出租车停在了村前刘来喜的店门口。他探头探脑的围着车子转了一圈,打量了一番周围的动静,这才昂首阔步地走进了村前的小卖部。
见李兴海进来,戴红玲坐在小卖部门边的长椅上不禁感到一阵局促。她戴着一顶棕灰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硕大的黑墨镜盖住了大半张脸,一条草灰色的围巾,更是把脸颊以下的脖子部分围得严严实实,看不出半点脸貌模样的特征。
李兴海下意识的看了戴红玲一眼,此时的他根本完全没意识到,眼前压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女人是自己朝夕相处多年的前女友、自己的老婆。他看着女人这样羞涩遮掩,本来心直口快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李春林见他进来,赶紧支使他说,快跟妹子打声招呼吧,都在这等你一两个小时了。
李兴海朝着李春林挤眉弄眼了一番,脸上肌肉绷紧着,感觉脚下面有煤球滚烫的站不住脚。他自觉没趣的挠了挠后脑勺,伸出手去和戴红玲握手,说,我叫李兴海,我也是在城里面开出租车。
戴红玲仍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头微微抬了抬,只缓缓地伸出一只手跟李兴海握手。她控制着音调低低地说,你好,我姓蔡,也是开出租车的。
李兴海看着眼前姑娘的手,白皙红润的手指根本不像个开出租车的。握完手后,他怀疑的看着李春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眼神里像是有一万个为什么。感情今天我这亲堂弟是把他亲表妹介绍来给我相亲了?
李春林根本毫不避讳他的眼神,说,咱走回去搁你家聊吧,叫你买的菜啊水果什么的都归置齐了吧。
都有了都有了。
那行,走走,我来开车,去你家你俩聊。
春林,我可从来没带女人回过家,你这多难为我。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李兴海赶紧又改口说,不是,我意思是说,这些年我一直都这么单着,就这么带着姑娘回去见俩老头,我怕姑娘会不好意思,俩老头也搞得慌张。
李春林说,没事,刚才和姑娘聊了很多,这事情她不显拘谨。
那好那好。我们回去聊。虽然嘴上这么说,李兴海却心里纳闷。到底是李春林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还是姑娘未经世面、青春懵懂,才这么毫无忌虑、不设防线的听一群陌生人的话。
从刘家院子到李家院子短短几分钟车程的路上,李兴海不停地打量着旁边的“蔡姑娘”。紧身的牛仔裤凸显了性感的身材,军绿色的羽绒衣却收藏起了上半身的曲线,在发觉李兴海在看着自己的时候,她又不停地把头扭向一边、看向窗外。
反复了几次,李兴海这才礼貌的收起了自己的视线,说,那你是县城的?
戴红玲摇摇头,没有说话。
那也是哪个乡里的人了?戴红玲依然摇摇头。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李兴海一阵疑惑,难不成她不是怀新县人?又或者她是个盲人或者丑八怪,这样遮遮掩掩根本没有半点相亲的诚意。一番猜测之后,李兴海没有作声,可他又不好当着女孩的面当场质疑李春林。
李春林说,我已经叫你弟妹过去帮忙收拾了,等下家里的事你可得在姑娘面前勤快点。
从进来喜家的商店到坐上车,李兴海一只觉得眼前的女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而这种熟悉感,好像他又想不起来在哪里经历过。
李兴海说,你这老弟,这些事情我都晓得,你莫赶牲口一样的赶着我啦。
李春林心里默默地窃喜,说,行行行,哥哥的事情弟弟这确实管不上,反正等下你自己看着办就行了。
李春林一句话最终还是露出了蛛丝马脚,戴红玲精密布局的“瞒天过海”竟然被李兴海一把识破。他越来越清晰的感觉得到,身边的这个女人就是他曾经同床共枕过的人。李兴海心里不由得升腾起一阵无法抑制的狂喜。但他没有马上点破,害怕闹出尴尬的乌龙笑话。
他说,你家是淮北的是吗?
你,你怎么知道?戴红玲感觉自己的这番伪装可能已经被李兴海识破,但仍然想要继续试探,只是她喜极而泣、压低着的声音显得有些不能控制和抽咽。
“哈哈哈。逗你的啦,以前我在淮北参军,谈了个女朋友,说话口音和你一个样,所以我猜你是淮北人。”
“你!”戴红玲知道李兴海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身份,立马任性地坐直了身子,嗓门音也不由自主、毫无遮掩地恢复了平常说话的样子。但李兴海和他心照不宣,却仍然和他演戏,所以她也就继续扮演她的小鸟依人,和李兴海醉心演绎初识的感觉,一个“你”字喊出了半边音就又装回了原来的样子。
回到家里,戴红玲和李兴海分头忙碌着,洗菜、烧厨、吃饭、刷碗,两人帮着李春林、杨淑芬和老两口干着干那,戴红玲乖巧懂事的样子让老俩口乐得合不拢嘴。在他们心里,只身从淮北回来的小儿子应该也是要开启自己的一段姻缘了。
戴红玲在吃饭的时候也都系着围巾戴着鸭舌帽和墨镜,老俩口说让她不要那么拘谨,把帽子和围巾脱掉,她只是象征性的解开了围巾。
李春林在车上就已经看出了两人的端倪,所以在二叔家扒拉完几口饭就匆匆的拉着杨淑芬走了。老俩口却是对两个年轻人的情感态度笑得合不拢嘴。
最后还是李兴海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他把戴红玲拉到门前院子里,可以看到金星水库的那棵银杏树下,说,可不可以不要演戏了,我没让你来哄我爸妈,这几年我过得很压抑,我爸妈也是。
我没演戏,我只想找回我们曾经初识的感觉。
但那是在你家,不是在我家。
这有区别吗,我不是现在也在你家吗。
好了,我们不说这个,能不能不要我来撕开你的伪装吗?
李兴海说到“撕开伪装”的时候,戴红玲内心里涌过一阵阵纠痛,湿热的眼泪瞬间从墨镜盖住的脸上滑落了下来。她说,在你心里,我就一直是这种装模做样、逢场作戏的人吗。我为了保住我们一起创业的那家物流公司,我人前人后我都从来没做过我自己、从来没为自己活过,你觉得我爸妈势力、强势,可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好端端的一个女人,为什么TMD要活得比一个男人还辛苦。
戴红玲面向湖面凝望了一阵,微波凌凌的湖面吹过来冷冽的风。她开始手脚麻利地摘掉围巾、帽子,在她准备摘掉墨镜的时候,李兴海紧紧抱住了她。即使任她怎么扭动都挣脱不开。等到她挣扎的身体恢复平静的时候,李兴海这才慢慢地放开她给她摘掉那只大墨镜。
李兴海深情脉脉地看着戴红玲那双红润的眼睛,清秀可人、擦着脂粉的脸上留下两道映着太阳光的泪痕。他不顾一切地吻着她的嘴唇,温热的鼻息和口腔的温度压得她喘不过气。他热烈的抚摸她的脸颊、脖子和腰肢,好像要把这些年欠下的爱全部偿还给她。
李兴海有老婆这件事情,像蝴蝶效应一般,在村里旋风一样传遍每个角落。就连李春林也十分诧异,这大堂哥原来这么能藏事。他当初要留在淮北该多好,指不定现在已经拖家带口,不用他二叔二娘每天操心费力、低三下四、求爷爷告奶奶地托关系找人相亲。
戴红玲被李兴海连哄带骗的在村里住了下来,好像一切发生的那么突然却又那么自然。这几天李兴海在火车站转悠,总感觉拉的很多的女乘客都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有将乘客送到目的地了才猛然醒悟那是自己因景生情的猜想。
怀新县城的火车站站台很简陋,从月台这头可以一直望到那头,不到节假日客流高峰期,也基本上看不到铁路工作人员和民警的影子,但一旦出租车有遭到乘客投诉的,他们又都会像退潮时的螃蟹一样,耀武扬威的爬到出租车面前。
李兴海也有好几次遭到过乘客的投诉,理由是乱收费,也有问的问题过多被投诉性骚扰,包括他在火车站周边贴征婚广告,都有被城管和警察抓去问话,好在确实只是芝麻蒜皮的小事,李兴海都能自圆其说,这才都能化险为夷,和城管铁警几番周折后,又若无其事的开自己的出租车。
有点兵痞脾气是李兴海最大的缺点,这也是戴红玲父母比较嫌弃他的重要的原因之一,但却又是不安于现状、喜欢风趣浪漫的戴红玲喜欢的优点。若是当年李兴海稍微懂得点驭人之术、懂得巧妙的在戴红玲和她父母之间周旋,他也不用孤苦伶仃、卧薪尝胆的折腾这五六个年头。好在好事多磨,最终他俩还是月老挑对了线,被拴到了一块!
就在李兴海被原配妻子寻夫找到村子的消息不胫而走的时候,村里的老少爷们基本也都从务工的外乡城市赶了回来。李春林也应承要给他们补办了结婚酒才放他们走。
越接近年尾,村里就越是显得闹哄哄的。原来只有些闲散游客在村口徘徊,到年尾就感觉整个村子热闹拥挤起来。王家大婶窜到李家大妈院口,瞅一瞅家里面帅气的小伙或者漂亮的闺女有没有带上相好的回来,就又奔着去到下一家唠嗑了。他们的目的很明确,碰到村里还没有谈上对象的,就准备上去撩拾一番,看看有没有准备在周围的四乡八村物色心仪对象的,好在年底赶个趟成就自己的一番姻缘。
春节返乡,投入马桥村乡村慢节奏田园生活的大场景,更多的人,喜欢没事聚到河堤边,晒着冬天里温暖的太阳,看着那些冒着尾烟轧过一茬茬沙土的挖机铲上一斗斗黑土装进卡车里。好事的人会和在堤坝上打模浇混凝土的师傅唠上几句,看到村里施工队的人,更会家长里短的聊不尽兴。
在北方做园林绿化工程施工的舒立强已经有四五个年头没回马桥村过过年,而这次回家过年他准备给村里人一个惊喜。因为平日里忙着全国各地的赶项目进度,风餐露宿的不说,更没有时间停下来为自己和家人腾挪出时间。这次回村过年,他放弃了好几个小区绿化项目的招标,携家带口要回村里过一番地地道道的“乡村年”,更主要的,他自己独自捐款百万之巨,要在村里搞一场声势浩大的烟花秀。
刘金宁在收到舒立强放出的这个消息后,立即就联系了他,组织筹划这场历史空前的乡村“烟火秀”,因为这样他的乡村“村晚”才会更加的灯火辉煌。舒立强也很实诚,他告诉刘金宁,这个春节烟火方案是他和家族的人一起商议的,就是由他们家族主导筹资,村里的能人贤士共同举资,去打造这场百万资金级的“烟火奇观”。
刘金宁对舒立强的方案十分赞同,因为一直以来,马桥村家家户户都喜欢在除夕晚上放上几筒火炮烟花,零星散乱又没有美感,也不环保,所以就觉得如果大家将除夕私自燃放烟花的钱集中起来,请专业的团队来设计一场乡村“烟花秀”,那自然是别开生面的璀璨壮观。既然像舒立强这样在外面搞得风生水起的“企业家”愿意慷慨解囊,来成就村庄兴盛繁荣的一件美事,他刘金宁自然要不遗余力的筹办成这大好事。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舒立强回村的隔天,刘金宁就热情登门找他商量过年做“烟花秀”的事情。刚走进舒立强别墅房子的大院子,就见他在飞无人飞机。
刘金宁见他一个人在玩高科技,便凑上前问,立强哥原来你也这么时尚,整这么高端的科技回来玩。
舒立强早早看到刘金宁进了院子,但他的无人飞机还飞在天上,他也没办法招呼,直到刘金宁先开口,他这才接上话茬,说,金宁老弟来了,不好意思,这飞机撒在天上撤不回来,你等我下,等下咱俩再说烟花秀筹资的问题。
刘金宁朝着院子上面的天空里看了看,没发现什么物件,又低头看着舒立强操控着的无人飞机,发现里面的村庄全貌跟电视里拍的许多村庄没啥两样。
刘金宁问,你这机器花了不少成本吧?
舒立强说,是,大几千了,没办法,我们做园林施工,项目完工必须要搞些效果资料,所以就不得不搞起这些设备了。
舒立强虽然是出生在建筑园林业的施工行伍,却是村里面最懂科技的“大咖”。在无人航拍机刚刚兴起,还只应用在一些专业领域拍摄的时候,舒立强就花了很多人认为不必要花的钱,开始自己拍摄园林施工完成的景观视频,视频和景观效果受到很多专业人士和业内人士的喜欢效仿。这次回村,他知道这几年村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所以也是精心准备,策划了这场烟花秀,要拍摄村庄里的山山水水、事事物物。
刘金宁盯着舒立强无人机操控的显示屏许久,他还从没有从空中俯瞰的角度看过自己的村庄,虽然是冬天万物萧条的时间,但那些广袤的田园、水塘、马星河沿河逐渐成型的堤坝、村庄屋舍、古村小道、参天古树和村道旁的整齐绿树,都像是画在了画里,随笔一点都是绝美的风景。
正当刘金宁看的入神,耳旁就飞来了蜜蜂的“嗡嗡”声,抬头一看,舒立强已经遥控着无人航拍机飞到了头顶。等到舒立强收起了机器,这才将刘金宁引到自家别墅的客厅。因为舒立强好几年没在家,他也很少过来走访,不过感觉他家的别墅装修的确实非常气派,比自己早些年建的砖混结构的预制房要豪华得多。
刘金宁顺着客厅上方的中庭望去,高阔的墙面垂直到底都贴上了精美的瓷砖,各类硬装都显示着主家的个性和底气,家具也非常奢华现代,身后放置座椅的墙面上挂着一幅大尺寸的山景日出图。
正在四处环视,舒立强已经端了一杯热茶递到眼前,刘金宁手握着釉质清透的瓷器茶杯在宽大的靠背座椅上坐了下来,在将茶杯放置到茶几上的时候,地上的智能自动清扫机器人慢悠悠地转到了地砖上巨大花纹装饰的地砖中间。
舒立强也放松的坐到茶几侧面的凳子上,身体侧倾着面向刘金宁说,金宁老弟,这次村里春节的“烟火秀”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刘金宁看着舒立强的表情十分诚挚,也十分坚定,就知道这次的烟花表演他肯定想要搞成。刘金宁知道,“烟花秀”这类景观活动,主要的还是看活动公司怎样设计,能够设计出什么效果,他们自己能确定的,无非就是能够拿出多少资金、确定在什么地方安置活动场地以及达到怎样的目的。
刘金宁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又轻轻放下,说,立强哥,你知道这几年咱们村搞乡村基建、做旅游设施用钱的地方很多,所以这次村里搞烟花秀,可能要全凭你们这些在外面活跃的企业家和老板们捐资捐献,村里能做的就是帮着出谋划策、和你们一起积极动员。
“我明白,村里的钱都用在刀刃上了,所以我们这次准备搞的这个烟花表演也是想给村上锦上添花,我们最想村里协助的就是要让村里人达到意见统一,不要有遭到家里人的阻挠和反对,我们这些在外面做事的也好“一个鼻孔出气”,献钱献力,共同办好这场烟火景观。”
“立强哥,这个你放心,上次我开村民代表会讨论春节村民联欢会的时候也讨论过这个事情,大家都表示不论出钱出力都很支持。我现在过来是想和你聊聊花多少钱、办多大事的问题。”
“这个好说、这个好说,”舒立强强烈感受到刘金宁想借助这次村晚和烟花秀捧热马桥村乡村旅游的用意,从奉献家乡的企业家角度来讲,他有义不容辞的责任,但能“花多少钱、办多大事”,他心里其实也没底。
看着舒立强迟疑了很久没有作声,刘金宁继续说道,我是说,我们这次乡贤们能筹到多少钱来搞这个烟花表演,我好跟设计公司那边报价,他们都是根据这个报价、场地地形这些来设计烟花表演的效果的。
“百万起步吧,我们家族的几个弟兄可以给到八十万的支持,再加上我问过的愿意出资的其他经商、创业的老板,百万筹资不成问题。”
“好,我们筹备的村晚活动到时会和烟花秀同台共舞,也会给你们这些赞助烟花秀的老板们打上广告。”
“金宁老弟想到周到,这次村里的春节联欢活动,我们会鼎力支持。”
“好好好,那等会我们一起去村民文化广场和古村前面看看村晚和烟花秀的活动场地。”
“行行行,我开车一起去。”说完,舒立强领着刘金宁到了他家别墅旁边的自动卷闸门车库,驾着一辆外地车牌的奔驰E级车,招手让刘金宁坐上去。
出发前,舒立强通知了几位乡贤代表,刘金宁也通知了李春林和梁倩他们,共同踩点这次即将伟大盛放的乡村村晚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