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往回走的时候,在去往汤家院子的村道路口,忽然骑着摩托车窜出来一前一后四个人,前面两个人拎了个细密鱼线网兜在不停跑,后面两人打了手电在不停追,走过去的时候,刘金宁才发现后面追的人是负责村里生态环境和野生动物保护工作的村干部刘文勇和他刚大学毕业的儿子刘劲波。
只是他们没发现正在路上散步的刘金宁和李秀华。等刘金宁和李秀华追过去的时候,已经到了刘家院子前面的池塘边,好几个院落里的人围着他们,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在指指点点说着什么。刚走到人群旁边,刘金宁手机就响了,正好是刘文勇打来的电话。
刘金宁没有接听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扒开人群挤了进去。刘文勇见是刘金宁来了边便说,村长,汤家院子的两个小娃娃不懂事,又跑到稻田里逮青蛙卖,上次他们上马龙山那块逮野鸡,没给他们抓现行,这回总算人赃俱获。
刘金宁借着灯光打量了一番,看两个孩子差不多十五六岁的样子,但没有直接问他们是谁家的孩子,而是问他们为什么要到稻田里捉青蛙,因为两年前他就跟全体村民签了承诺书、写了村规民约,禁止一切动机的野生兽类、野生飞禽和野生蛇蛙的捉捕行为。
刘金宁刚上任村干部的那段时间里,马桥村的山林野味在金桥镇和县城金河镇的野味市场大受欢迎,因此很多人便将抓捕野味售卖当做一份“抓收入”的职业,结果导致全村周边山林田地的山鸡、野猪、麋鹿、野兔和野蛇青蛙数量锐减,田地耕种和粮食产量也因为村民们不务正业和虫害影响而不断减产。
刘金宁这才寻根溯源、力排众议地决定执行这项生态环境保护工作,和大家签下禁捕野生动物和野生蛇蛙的承诺约定。
两个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少年并没有将刘金宁的话听在心里,更没有看他关心追问的表情,只是说,我们抓几个青蛙卖钱赚学费生活费,又不犯法,你们凭什么抓我们?
听着两个男孩言语犀利的回复,刘金宁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好。按照严格意义上来讲,私自逮捕野生蛇蛙、鸟类二十只以上就属于违法犯罪了,而两个男孩这一网兜至少五六十只,如果是按照法律条例来判,那即便是拘役上几个月也不为过了。
然而,他现在扮演的不是法律判官的角色,而是要酌情合理处理一桩未成年人违法捕猎野生动物案件的全能村长。这跟他当初和所有村民签订野生动物禁捕协议的初衷是一样的,他希望通过大家集体行动、统一共识的力量去遵守野生动物保护的工作,而不是以法律条文规束处罚的方式来执行上传下达的硬文政令。
当然刘金宁考虑到目前村里的现实情况,不禁心生几丝忧虑,他虽改变不了野味市场灰色产业链的需求结构,但发展相应的养殖市场未尝不是一条改变现状的重要出路。
刘金宁将一只手搭到其中一个男孩的肩上,语重心长地说,捕捉野生青蛙不是你们说的不犯法,而且你们捕的这些青蛙是够给你们判拘役几个月的,却并不能卖上多少钱,你们真正要想赚钱、要想改变自己的命运,还只有通过努力读书、通过发挥自己的勤劳智慧,来赚取人生中最有价值、最宝贵的金钱财富。
两个男孩在人群里听着刘金宁细心体贴的问话,一直低着头不作声,却不自主地掉下泪来。
这时李秀华也从外面挤到了人堆里,众人见状亲热地叫着李委员。李秀华扶着同一个男孩的肩膀,说,你们这个事情确实做的不对,但你刘叔没有要怪你们或者要罚你们,把这些野生青蛙放生了,青蛙回家了,你们也回家,好吧,大家都散了好吗。
男孩攥着青蛙不停爬动的网兜迟疑了很久,最终才走到池塘边将青蛙都放生进去。大家见男孩们改过自新了,当时跟大家定下禁捕协议的村长也不追究了,妇女委员也在不停地帮着说话,便也一哄而散。
等到大家散去,刘金宁才拉着李秀华的手跨过门楼,顺着路灯的光照往家里面走去。刘金宁问李秀华,两个男孩的家庭情况你有没有了解。李秀华说,这肯定啊,他们都是汤家院子建档立卡贫困户汤先有的小孩。
刘金宁这才长长的“噢”了一声,李秀华问他说“你这想起来了”。
刘金宁自信满满地说,那肯定啊,村情民情我肯定不能比你少了解啊,汤先有以前是伐木工、也做木匠活,现在村里不让山里砍树了,他就偶尔只能附近找找木工活做做,他老婆又患有严重的尿毒症不能下地干活,收入来源本就少,还有看病就医的花费和两个小孩上中学的学费,确实经济比较困难。
李秀华说,那你是支持我对他家特殊照顾一些了?刘金宁说,扶贫帮困发放慰问是你的工作职责,干嘛又要问我了?李秀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说,我是说要借你企业家的经济实力资助他们上高中。
刘金宁诡秘一笑,说,我做新庆牧场股东的事你可不能对其他人讲。李秀华欣然应和,说,行,那我们击掌为约。
刘金海回来的时候提前给刘金宁打了电话,本来是准备自己开车回来的,但考虑到长途开车比较辛苦,就带着做策划的朋友坐火车到了县城金河镇。刘金宁本来想叫李春林或者刘新庆去帮忙接迎,但想着是自己的弟为的是自己的事情回来的,便也只能任劳任怨地开车前往。
到了火车站,刘金宁看到刘金海坐在三四个行李箱边,两三米开外,一个衣着时尚,肩上背着时尚挎包,头戴鸭舌帽脸上罩着大墨镜的女孩正听着耳机和熟人聊天。
看着他们在站台边应该等了有一会儿,刘金宁便冲着他们喊,小海,小海。见刘金宁走了过来,刘金海便起身将他的行李箱汇集到一起,说,哥哥,等你好久了怎么才来?
刘金宁说,今天进城的邵水江桥上堵车,就耽搁了,你怎么坐火车还带这么多行李?刘金海说,这个是我们两个人的,考虑到你和嫂子结婚,我们带了拍照的器材,生活洗漱用品什么的,我还专门找书法名家给你和嫂子准备了一副“百年好合”的字画,到时你可以和嫂子双手合个心形手掌印给拓上去。
说着还不忘掏出手机来将他拍照的照片给刘金宁看。
刘金宁看了眼仍然沉浸在语音聊天的女孩,轻悄悄地问,她就是你说的和你一起回来的朋友?是朋友还是女朋友啊?
刘金海说,哥你可别瞎说,就是普通朋友,我给她分享了一些我们村的风景照片,她觉得很喜欢,然后诚意盛情邀请她过来,她才答应来的。刘金宁说,那人家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可要照顾好人家。
刘金海没再跟刘金宁多嘴,他打断了正在聊天的女孩跟她介绍说,这是我哥,现在是我们村的村长,这是我一做策划的朋友,朱可可。
刘金宁微笑着跟她点头微笑,然后开始给刘金海搬行李箱,刘金海要自己搬,却被刘金宁强有力的胳膊撇开,这事我来就行。
朱可可在一边安静地看着两兄弟的忙活却一言不发,可能在她看来,这是个勤劳务实、质朴上进的年轻农民村长,身材高大,穿着整洁得体,面相温和友善,皮肤黝黑有肌肉张力却不怎么擅通权术谋划、不太懂得世界新变化格局和新科技人文生态演化阶程的人。
她本想从他身上挖掘一些故事性或者戏剧性的闪光点,但他被农村基层生活牵绊和负累的表情神态好像又没有透溢出她想要从一个年轻大学生村长身上寻找的本质线索。
直到车辆慢慢开过绍水江大桥,开过紫云山脚下柳暗花明的谷地,开进马星河静静流淌的宽阔田野,看到比刘金海相机照片里更加纯美感人的村道屋舍,新技术材料和设施的规划应用,村庄禾田沿路的丹桂飘香,樟茂杏黄,紫薇迎道,山光水色,她才真正感受到这位大学生村长桃源如梦,富饴乡民的现实人文理想和远大生态经济发展抱负。
从村口精心雕凿、气势恢宏的纯石柱基座和木斗拱屋顶的牌楼,漫野金黄的稻子、桂花和紫薇花交织的花香林荫村道一直到刘家院子的池塘祠堂和几棵百年古树,朱可可都兴味盎然地一直在拍照。这跟她去那些名山大川上车睡觉、下车拍人头的经历相比,内心里丰富充实多了。
尤其看到那几株叶片肥硕、枝叶浩繁的白兰花树,枝干挺拔挺立在池塘边的路面,时间和历史的气息就撒播在叶片下星星点点的阳光里,让她忍不住要刘金海给她拍了好几张照。
刘金宁家的小别墅温馨别致,屋旁渠水绕流,屋前菜地庭园,还有能基本实现自足的太阳能电板发电和热水器。楼顶上可以看到地势起伏的群落间,老旧的砖瓦房和新式的洋房、现代楼房有序分布、格局分明。
祠堂周边大部分都是年代久远些的明清时期建筑,青砖黛瓦,画栋雕梁,石砌的排水沟渠和通达入户小径,组成祠堂周边原始群落古建筑的基本网络格局,沿古建筑周边环带分布的,是红砖青瓦的砖木结构建筑和现代房屋建筑。
由于村落规模的扩容,新式现代建筑沿着祠堂前面的池塘呈扇形往周边坡地延展,院落中心的古建筑因为新房迁居和住户外迁而成为闲置房屋,曾一度倾圮损毁,少数砖瓦房里面住着上了年纪的老人,因为对旧房子的偏爱执念、情感寄托。
近些年借着国家对农村古建筑和传统建筑保护的政策和经济支持,刘运城和刘金宁积极争取县里的专项资金,发动民间集资,一部分闲置损毁的古建筑、传统建筑经过修缮改建、庭院改造,成为了宜居宜游的年代记忆建筑。
刘金宁刚将刘金海和朱可可两人接回家里,他们就带着相机朝着祠堂建筑那一片旧院落奔去了。虽然是作为时尚旅游杂志策划人,朱可可一直有为一家乡村古建筑研究与保护的期刊杂志写专栏,而这一次刘金宁的盛情邀请也基本满足了她发掘村落古建筑素材和时尚乡旅写作的意愿诉求。
两个时尚传媒人走进一座深藏乡村旷野、比肩江南名城小镇,经历过岁月和战争洗礼的乡村古院落群,似乎赋予了她历久弥新、朝气蓬发的新生代生命力量,两个年轻人脸上溢满微笑,内心里却泛起时迁事移、举兴村落的沉重落寞感和责任感。
刘金海跟朱可可介绍,祠堂是上世纪80年代末期改革开放之风还未吹到湘西南边城山区时翻修,在他爷爷从村里的民兵队长转任村长的那段时期,组织村里的手工艺人和四里八乡的能工巧匠一砖一瓦重新修建起来的。
那时并没有人民公社化运动的工分之说,也不像现在做工按照工量工价谈价钱,乡民熟人之间主要是通过换工和等价物品交换来实现房屋修筑的事项。
朱可可问,那当时这处祠堂古建翻修的时候,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有纪念意义或者令人印象深刻的事情。说到祠堂翻修的事情,刘金海振奋欢悦的脸上浮过一丝感伤,他说,为了赶祠堂的修建工期,爷爷在一个冬天的初雪天组织大家架装屋瓴的横梁。
寒冷的天气里,大家捡来用剩的木料在房前生起火来取暖,然后借助房下木支架的支撑托举木梁到房顶安装,由于同伴的疏忽导致木梁滑落,爷爷随着木柱的滚落从房梁上摔到了梁下的支撑架上,但爷爷忍着胸口的疼痛缓过来后,又继续爬上房梁施工,这也给他后来落下了严重的病根。
朱可可听到这里,眼神里透出一丝凝神的光,她感受到一个冬天初雪的火堆旁,一群时代的工匠能人攀爬在青砖木梁之间密切分工、戮力协作、忘我投入的火热建设画面。
他们站在梁顶屋沿的风雪交加中,守望银白雪原的广阔平野,远眺群山峦聚的山水空濛,他们身体里涌动着激情的炽热,手臂上生发着攒紧的劲力,共同夯奏着建设的伟美之歌。
似乎是怀着一种敬仰的沉思,朱可可搭手放在额角望着悬挑日光光晕、翘出青砖白面山墙的悬山顶屋檐观测了好一阵,才又转身看向身边的刘金海,说,那爷爷后来怎样了,病情好转了吗。
刘金海带着朱可可走进祠堂后面石板小径的几处建筑,说,爷爷当时摔到了肋骨、胸腔积血,但他忍痛没跟我们任何人说,因为当时医疗条件落后,他担心自己去医院看病治病会影响村里的建设工作,增加家里的经济负担,就一直隐瞒了下来。
说到感伤的地方,刘金宁有些神情沮丧,他说,爷爷在和疼痛纠缠的十几个年头,病发前的一段时间才胸透拍照检查出胸腔严重积血。
朱可可没有再问什么,因为他从刘金海的表情里猜到了后来爷爷病危情况的结果。
走过一段石板小径,朱可可跨过一道门墩石坎,随便进了间古建筑房屋,一位慈祥的老人正提着个上面印写了红色“环境卫生奖”字样的银白色不锈钢铁桶,从房子中间中庭墙角位置安装的自来水洗衣池边走过来,刘金海跨步走过去抢过老人手上的铁桶,亲切地喊她,奶奶,我给你晾吧,你歇息会儿。
老人见刘金海拿走了铁桶还想夺回去,但看他已经走出了几步自己够不到,便说,小海,奶奶自己能晾衣服,你什么时候从广州回来了。
刘金海说,就刚才,我哥到车站接我。老人又问,这女孩是谁,长得这么水灵,和你嫂子一个模样。老人的一句话让朱可可白净的脸上霎时泛起了红晕,尴尬又无助地站在旁边不知怎么言语。刘金海说,她是我认识的一位杂志社记者,是来给我们村做宣传报道的。
老人刚才欣喜的光一下子消逝了几分,说,是记者同志啊,那也挺好,现在你哥要在村里搞乡村旅游,多找朋友宣传是好事。
见老人现代开明、智慧温慈,朱可可也忍不住搭话说,奶奶,您现在是要去晾衣服是吗,我给您拍几个照可以吗?
因为朱可可忽然发现,奶奶穿着的墨灰色斜襟粗布长袖单衣,束脚的纺布长裤,加上棕榈白布纳底的布鞋,很有一些年代年岁的纵越感,所以才想着要给老人拍几组照片。奶奶毫无推辞地说,可以可以,你要怎么拍都可以。
于是朱可可的相机镜头里,便留下老人站在一片古民居房前空地上,健朗慈祥,笑容满面,洞穿几十载岁月光阴的成组照片。
给老人拍完照,两位年轻人便一前一后拉扶着奶奶,顺着老屋外的水泥路回家里吃饭,奶奶更是被两位年轻人讲述的大城市的光鲜斑斓、热闹纷呈所深深吸引。
奶奶问,那你们觉得,奶奶能不能有天也像你们一样,去大城市里看看新奇的世界。两人相互对望了一下,说,能,能,奶奶是村里的时尚,也肯定可以到大城市里看见世界的时尚。老人会心的笑,就像她当年跟着爱人奔赴大城市找寻失离的革命战友,又或者是随着子女下海沿海城市跨历的见闻憧憬。
朱可可在马桥村的古建采风和旅游主题素材采写都很顺利。但两人却在刘金宁和李秀华的婚礼布置上发生了分歧。他们一个认为,既然是要西式,就要纯粹,从花束到司仪台以及婚礼主持人都要展现素洁尊贵、清新高雅的氛围意境,让科技时尚和村落时代人文精神融为一体
“同时呢,我们需要充分表现西方婚礼的简洁大气”,朱可可满脸想象的说,“因为过多的民俗亮色会降低婚礼的层次感和体验感,一个则想着西方标配,乡俗融入,去伪存真、去虚求实,既展现婚礼的时尚品质又纳取乡村生态环境的优势底色,乡情乡俗的纷繁热闹,让它成为村民们喜言乐谈、富于乡村礼俗精神的隆重美食。”
两人在婚礼活动舞台搭建现场交流的时候,曾一度因为主题风格的设计样式问题出现激烈争吵,过来帮忙搭建舞台支架的村民,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他们的婚礼。
朱可可说,我不同意你这种敷衍了事的态度,咱们这次回来的目的是什么,就是为了给你哥嫂将婚礼办的隆重热闹一些,不是吗?
刘金海解释,可是我的初衷就是他们的想法呀,他们想要的就是红火热闹的氛围,而核心就是这个搭建在稻田上的舞台。
朱可可说,他们说的是他们的初衷,但他们也有真实的诉求想法,你没有做过婚礼策划,所以你并不懂得通过观察他们的行为来发现他们内心真实的想法。
刘金海问,那你说要怎么搞,难道要按照你设计T台走秀模特的形式来打造他们的婚礼?这是我哥我嫂,不是别人,我只想他们开心快乐遂心遂意,而不是总感觉被人推着走。
朱可可觉得自己纯粹是为了追求婚礼的幸福指数而需要去设计相关的艺术环节,为了一场婚礼能够真正的完满不留缺憾,而刘金海却存疑她为了实现自己的艺术理想和追求,而忽略牺牲了婚办主方的情感感受,一时她涌动的情绪找不到出口,所以便沉默无声地取下鸭舌帽和墨镜,揩了揩眼角的泪花,双手叉腰地站立,沉默不语。
风徐徐的吹来,她望着远处金黄沉实的稻穗,任凭徐徐浩渺的秋风拂过她洁白柔韧的衬衣衣领和袖口。
宽敞的稻田舞台已经初成雏形,两侧的稻穗没过舞台的边缘,高大的舞台背景板等待安装喷绘的油布,山风温和、林黛含绿、稻禾清香,身后的马星河水坝瀑水潺潺、稻浪起伏、天朗气清。
朱可可还让刘金海联系了县城的提琴乐队而不是镇上的鼓乐表演队,村里唯一一支村民组成的民乐演奏队也被朱可可否决了,取而代之的是她通过强大的策划公关网络找到的、驻守全溪的热点民谣乐队。
按照朱可可的策划布置,镇上的鼓乐队和村里的民乐乐队只在祠堂宴请的婚宴宴席上演奏表演。婚礼的流程是婚车从李家院子接来新娘,在祠堂前的稻田婚礼舞台上举办完证婚仪式,再按照村里的婚俗穿过门楼、祭拜祠堂、进到新郎家中,最终完成全部婚俗仪式。
朱可可还邀请了市里的电视、网络媒体和传媒公司,以乡村婚俗纪录片的形式来全程记录报道他们的婚礼。刘金海和朱可可最大的分歧,就在于刘金海误解她将他哥嫂的婚礼当做一种宣传的噱头和筹码,来丰羽成就她工作经验完善的一种商业资本。
而事实上,刘金宁和李秀华都是默许支持了朱可可更具宣传目的性的策划布置。
两人正僵持不下,刘金宁便开车带着李秀华拎了西瓜葡萄橘子和瓶装水跑了过来。
下车见两个年轻人各怀心事的站在马路边,刘金宁便猜到一二,他指着车子后座上放的水果和水跟刘金海说,小海,别只顾着拍照了,赶紧把我车上的水果和水给大家分一分。
见朱可可一个人走上搭建的舞台,刘金宁拿了瓶水走过去递过去给她,说,这些天辛苦朱老师了,没有你帮忙,我们夫妻俩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来办这场婚礼了。
朱可可接过水来,说了声谢谢,又坦白自己的心声,说,金宁哥别这么见外,其实我和金海是大学同学,对于一些合作策划的商业案子经常会出现分歧,不过冷静下来一番细致审慎商量后,基本都会在满足客户要求的基础上,和解推进案子执行完成。
刘金宁拧开瓶盖连喝了几口水,站在台子的木板上朝水稻田的四周看了看,说,怎么感觉你和小海做事跟我和你嫂子做事有点相似呢?
李秀华拿水给到坐在舞台边上休息的几个村民,听着刘金宁的话一时就来了意见,说,可可姑娘你别听他瞎诌,他做村长还行,但当一名合格的老公就还差很远。
朱可可听完腼腆一笑,旁边喝着水的村民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只有刘金宁猛被他媳妇的话戳了下脊梁骨,好像瞬间说话不顶用了,就说,朱老师,我们的婚礼,按照你的想法来做就行,小海他是我弟,他喜欢这个村子原本的模样,所以你不要被他基于我们和这个村子的一些刻板印象所左右,按照你的策划构想放心大胆去做就是了。
刘金宁的鼓舞,像是给了朱可可莫大的动力,刚才和刘金海争执不下的委屈无奈一并跑没了影。她说,金宁哥,我觉得我的想法和你的想法应该是一样的对吧,你办这场婚礼不单纯只是为了你和嫂子的婚事,还有就是为了更好地把你们村宣传出去!
刘金宁收起刚才满满的自信,略带狡黠微笑地说,朱老师心里知道就好,不要明着说,只要能让更多的人知道我们村的美丽景色就好。
刘金宁和李秀华婚礼的前一天,刚好是国庆节,大姐刘金秀和姐夫郑林茂、二姐刘金芳和王原都带着小孩回到老家,刘金宁三层房的小洋楼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大姐夫郑林茂在全溪市开的定制家居厂原来有三家直营门店,因为刚好碰上房地产趋势上行,家居市场火热,十多年的持续经营下,在周边县市发展了不少加盟店。
对于刘金宁和李秀华的婚礼,郑林茂直接一给就是好几万。刘金宁推脱着说,姐夫你给这么多我可还不起。
郑林茂抖了抖手上的卡地亚手表,又扶了扶镜框有些脱漆包浆的眼镜说,金宁你怎么拿你姐夫这么见外,我又没说什么时候让你还,你在咱村里画了这么大一个圈搞开发,于公于私我都得要支持你!
刘金宁也没推辞,他知道应该是父母有常跟大姐夫提起村里和家里的情况,只说,那行,姐夫,铁打的算盘流水的账,我就不跟你讲那么多两家话了,这些我全都收下了。郑林茂说,要得要得,只要你莫忘记姐姐姐夫的好就行。
第二天的婚礼十分隆重。
美妙的提琴声音乐下,温馨与欢乐,祝福和美好,幸福而喜庆的味道萦绕全场。朱可可作为一线都市的时尚策划人,对乡村婚礼的把控也是轻车熟路,很好地拿捏了乡村乡情和村民的黏柔热诚。
当刘金宁站在稻田中央的舞台上真情和李秀华表白后,舞台两侧的彩带彩炮瞬间腾上半空,多彩艳丽的在明净的空天里构织出幸福的图案。当他们站在台上拥吻的时候,亲朋们阵阵热烈的掌声穿透一穗穗稻谷和稻尖,李秀华眼角流出幸福火热的泪水。
婚礼上,刘金海和朱可可的主持配合非常默契,因为对于刘金海来说,台上台下的人都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他们字正腔圆、音律和美、情感诚挚地念着手里准备的主持词卡片,并且有条不紊、流程紧凑、节奏得当地请出新郎新娘的父母们发表感言,随后又将村支书李舒鹏邀请到台上给新人主持证婚词。
一场浪漫别致、富于田园味道,中西融合、极具品味格调的新人婚礼便显山显水地展现出它华贵富美、明艳动人的新颖样式。
刘金海本来是叫了上任村长、他三叔刘运城上去做证婚词的,但刘运城从来没见过这么正式隆重的场合,情绪激抑之下竟然有些怯场便推脱了。
刘金海只好又找了村支书李舒鹏,李舒鹏倒是没有刘运城那样情怯,他和善欣悦地看着眼前的这对新人,脸上带着满意的微笑,说:“今天,我们在这里见证了一个美好的时刻。这对新人即将开启新的生活阶段,这是他们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之一。我相信他们一定会珍惜这份感情,一起走过人生的每一个阶段。我也祝愿他们未来的生活幸福美满,家庭和睦。愿这对新人未来的生活幸福美满,愿他们的爱情永恒如初。”
美好的祝福很好地支撑和满足了年轻新婚夫妇的坚定信念和幸福追求,而这之后,刘金宁对李舒鹏的好感度也为此上升了不少。
当刘金宁再次拿过刘金海给到的话筒被要求说一段肉麻煽情的情话时,刘金宁却模仿《大话西游》里的经典台词幽默了一番,说,“我对你的爱如涛涛江水连绵不绝,如果非要给这份爱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李秀华听着刘金宁这么无厘头的恶搞,瞬间从刚才幸福泪水的沉浸中换了个表情,她顾不得台上亲朋好友的众目睽睽,一只手拎着刘金宁的耳朵,说,你再拿孙悟空的金箍棒和紧箍咒说事,看我不拿铁扇公主的扇子扇你!
刘金宁被揪得龇牙咧嘴,忽然笑得很天真,说,我刚才可没说金箍棒和紧箍咒!李秀华穿着洁白的婚纱,顶着头纱,忽然感觉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却不禁羞红了脸。
而刘金海却带着节奏引领现场的亲友不停地喊,亲一个亲一个,并且将“新婚快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天成良配、凤鸾和鸣”等等这些美好的祝福,都送给了这对天作之合的新婚燕尔。
对于刘金宁和李秀华来说,这场婚礼似乎已经并没有那么重要,因为青梅竹马的情谊早已经让他们从青春懵懂的爱意变成了亲情。
但为了证实他们的爱情,更为了借助他们的这场婚礼,让原本沉寂、内蓄、坚忍广博而满富发展生机活力的村庄以崭新鲜明的形象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他们支持朱可可和刘金海用丰富新颖的婚礼形式来表露他们爱情的幸福甜美、生活的富足以及村庄的殷实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