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
馀风激兮万世,游扶桑兮挂石袂。”
此诗摘自唐代大诗人李白的《临路歌》,意思是大鹏展翅远举,振动了四面八方;飞到半空,翅膀摧折,无力翱翔。大鹏虽然中天摧折,但其遗风仍然可以激荡千秋万世,东游扶桑挂住了我的左袖。
且说诸葛靓把消息告知刘皞后,刘皞宛若晴天霹雳,不由得泪湿眼眶,坐地嚎啕起来,扬言要去乐乡。诸葛靓抚慰道:“大司马知晓你有报国之心,屡次上奏吴皇,如今你领黄山大军浩浩汤汤前去乐乡,难免抵挡朝堂之上悠悠之口。”
刘皞回望黄山军马,握住周婳手腕道:“既如此,我只带周婳一人,让剩下人马先回黄山。”
众头领领命,自带兵回山不题,刘皞周婳则跟随诸葛靓等人率众向乐乡而去,一路上诉说往事,诸葛靓问道:“不知刘大王近两年可都听说了甚麽消息?”
刘皞思考后摇了摇头道:“近两年只觉得风平浪静,未听闻有什么消息。”
诸葛靓笑了笑,看向周婳,周婳领会道:“去年听闻前有吴皇改封淮阳王为鲁王,东平王为齐王,又册封九个儿子担任陈留、章陵等王。共十一王,每王派给三千兵。后有吴皇爱妃派人到市场上劫夺百姓财物,司市中郎将——陈声凭曾是吴皇宠臣,因此将人绳之以法。爱妃告诉吴皇后,吴皇大怒,借口其他事锯断陈声的头,将他尸身扔到四望山之下。”
刘皞听闻大怒:“吴皇无道!若如此怎得让江东兴盛。右大司马若还在世,听闻此事,定会气的呕血三升。”
诸葛靓笑道:“周姑娘知晓的还真是不少。今年会稽有传言说章安侯——孙奋为当上天子。临海太守——奚熙写信给会稽太守——郭诞,虽未讨论国政,但郭诞回信时没有提及传闻,遂被治罪。郭诞惶恐无法自白,其功曹——邵畴派人陈情。吴皇仍怒气未消,邵畴忧虑郭诞不能免死罪,自杀为他证明。官吏治丧时将邵畴遗言据以相告,于是吴皇免除郭诞的死罪,流放建安。吴皇赞赏邵畴的节义,下诏令郡县为其塑像,又派遣三郡督——何植收捕奚熙,奚熙发兵自卫,断绝海道,被其手下杀害,首级被送往建业,被夷灭三族。”
刘皞道:“这邵畴真乃忠义之人!”
几人叙谈良久,不觉天色将晚,夜里扎营林中,次日平旦,又拔营进发,几次下来,终于抵达乐乡。
乐乡,是东吴的重要军港,这里停泊着不少东吴军舰,在大司马——陆抗的治理下,战船浩浩荡荡排列在江水之上,军队在岸边整齐操练,尽显威风。
刘皞周婳看罢,瞠目结舌,刘皞道:“怪不得我军此次北伐屡次入险,若似此这般,怎能教晋军取得便宜。”
诸葛靓笑了笑,众人一起下马,请刘皞周婳入得城内,诸葛靓讲解道:“晋帝复任王濬为益州刺史,命其在巴蜀大量建造战船,训练水军。建平太守——吾彦曾取些木片呈给吴皇,言:晋必有攻吴的打算,应在建平增兵防守,建平攻不下,晋军便不敢东下。吴皇不理,大司马却忧心忡忡,加紧训练兵马。”
周婳听了道:“此事我有听闻,时有吴地小儿编有童谣。”刘皞问道:“是何童谣?”周婳轻拍玉手,唱了起来,只听得娇音婉转道:
“阿童复阿童,衔刀浮渡江,
不畏岸上兽,但畏水中龙。”
诸葛靓道:“确有此童谣,听闻那王濬的乳名便唤作‘阿童’。”
刘皞、周婳等人听了吃了一惊。少顷,便到了陆抗府上,陆抗躺病倒在床,行动不便,便让身旁的五个儿子:长子陆晏、次子陆景、三子陆玄、四子陆机、五子陆云出府迎接,几人拱手作揖,含蓄一番入得府内。
诸葛靓带刘皞大步跨入内堂,却见陆抗面色苍白,周身肿胖,呼吸之间长有停顿,四肢冰冷。刘皞宛若见到丁奉临终时的模样一般,眼泪瞬时夺框而出,跪倒在陆抗榻前,泣道:“陆将军,三年不见,何故如此啊?”
陆抗此时神志尚清醒道:“常言道‘一日不见,如三月兮’,落得这般模样,也属正常哩。”接着,又叹息涕泪道:“近年来,我的好友大多都故去了,建衡元年(269年)左丞相——陆凯故去,建衡三年(271年)右大司马——丁奉,司空——孟仁故去,凤皇元年(272年)右丞相——万彧因被吴皇斥责忧闷而亡,真不知我大吴还有多少忠臣在世。”
周婳上前安慰道:“大司马勿忧,我江东向来出年少英杰,先主长沙桓王称霸江东不过二十五岁,赤壁之战大都督火烧赤壁不过三十四岁,令尊大都督火烧夷陵不过三十九岁,如今吴皇虽是昏聩,仍不乏有志之士,在此的东观左丞、右将军以及远在的黄山上下,都是有志之士,正所谓后继有人。”
陆抗叹息道:“江东托付给你们,我也是可以放心了。”
几人少叙了几回,刘皞道:“大司马,丁右大司马故去时把我托付给您,倘若您故去,又会把我托付给谁?”
陆抗迟疑了很久,叹息一声道:“刘皞啊,你今年多少岁了?”
刘皞道:“某太元元年(公元251年)生人,苟活二十又三年矣。”
陆抗道:“岁数也不小了,也当学会自力更生了。”
刘皞又请了几次,陆抗连连摇头,刘皞无奈,只得作罢。众人叙了几句,谈论日后国家兴衰,渐渐日头落下,陆抗便唤来五个儿子准备酒宴宴请诸位,众位连连推辞,谢过离去,诸葛靓请刘皞周婳住到他的府上。
过了三日,陆抗病故,终年四十九岁,历经四任皇帝,被评价为:社稷之桢干,国家之良辅。后人有诗赞曰:
“传承父业守疆边,不差才能不差贤。
接应降臣取胜归,围攻叛将获赢还。
御敌总用怀柔策,奉主全倾肺腑言。
无奈担心成预料,都随晋旅入京垣。”
三日后,众人皆穿白服,刘皞周婳亦不例外,众人抬陆抗棺椁至乐乡城外,沿路多有下跪啼哭者,寻了一辆牛车,由其膝下五个儿子送至吴县,墓葬与其父陆逊相邻。邻国羊祜听闻陆抗病故后,大为惋惜,感慨道:“抗虽为敌,实吾益友也。”不少将士百姓也为之流泪。
又过一日,刘皞正与周婳商议准备离开,便去找诸葛靓请辞,诸葛靓道:“二位远来,不妨在这乐乡之地略略闲走一番,见一下大司马在世时治理的如何?”刘皞道:“倒也难得。”
便与周婳上街闲逛,诸葛靓也去陪伴,见人民都面带苦色,更有百姓在路口烧纸,街头商贾虽是不断,但都系有白绦,周婳叹息道:“大司马在世时,想必这定是一处胜地,百姓定是有福的很。”
诸葛靓道:“是也,大司马在世时治理有方,此处兵精粮足,晋贼不敢来犯,如今大司马故去,百姓安乐日子不知还有多久。”
刘皞道:“不知大司马故去,我江东谁能再代替他。”
周婳道:“我观大司马四子五聪明才智,绝非常人可比,待其成年后,我江东便可再次兴盛!”
刘皞道:“其四子陆机是永安四年(公元261年)所生,若成年还要七年呢,好吧,信你一回,七年之后见分晓。”
周婳叹道:“圣人言‘顺性则聪明寿长,平静则业进乐乡’,大司马的治理,真不辱乐乡之名,愿七年之后还能见乐乡盛景。”
再吴皇这日上朝议事,中书令——贺邵出班奏道:“禀吴皇,昨日微臣收到乐乡奏报,大司马陆抗已病故了,请吴皇旨意。”
吴皇思量道:“西陵督交由张政接任,爵位江陵侯由其长子陆晏继任,再封其为裨将军、夷道监,与陆景、陆玄、陆机、陆云分领陆抗之兵。”
身旁卫尉——岑昏从一侧闪出,连忙躬身附和道:“吴皇英明!”
吴皇一见岑昏,忽的想起什么,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抚摸下巴道:“之前这陆抗死保着山贼刘皞,如今陆抗已死,该下旨剿贼了吧?”
岑昏又连连附和,随即取出二十多条奏折,递到吴皇面前道:“吴皇圣明,大司马生前递交保山贼奏折共计二十八本,吴皇一本未阅,但奴才都替吴皇存着呢。”
吴皇取了一本,胡乱翻了翻,道:“烧了吧。”
屯骑校尉——张悌连忙站出来道:“不可啊皇上,大司马为吴呕心沥血多年,忠心可见,大力保贼定有他道理呀!”
吴皇大怒道:“朕若连区区山贼都难以剿灭,又如何克复中原!”
随即下令把张悌拖了出去,又召来鲁王——孙虔,孙虔是吴皇的次子,道:“虔儿大了,也该历练历练了,朕给你一万兵马,把黄山山贼剿灭。”孙虔领旨谢恩。
散朝后,早有官员把朝中议事透漏给太子——孙瑾,孙瑾担心这是给鲁王增加功勋,来日废长立幼,便去觐见吴皇,吴皇此时正寻欢作乐,闭门不见。孙瑾只得去拜望岑昏,岑昏听闻是太子前来,连忙出迎多加谄媚。
孙瑾看了看岑昏所住之处,可谓是金碧辉煌、雕梁画栋, 孙瑾笑了笑道:“岑卫尉所住府邸比我住的可还要气派呢。”
岑昏连忙跪下叩头,连道:“不敢不敢,太子殿下若对东宫住的地方不满意,奴才这就差人为太子殿下重建东宫。”
孙瑾道:“行了,本太子前来是对二弟出征剿匪一事,朝中那么多能征善战之将,父皇为何要让二弟出征,可有他意?”
岑昏道:“因山贼驻扎黄山已有近十年之久,兵强马壮,吴皇言鲁王尚武,故派鲁王前去。太子殿下若有疑虑,可在鲁王出兵时前去送上一送。”孙瑾点了点头。
过了几日,孙虔拜过了吴皇及母后,带领兵马出城时,在道旁遇见了太子孙瑾特来置酒相送,孙虔大喜,下马饮了,正当告别要上马时,孙瑾拉住了他,不知孙瑾还有何话嘱托,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