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吴是五代时期的地方割据势力之一。南吴太祖杨行密从庐州起兵,经历十几年战争,不断开疆扩土,终于割据江淮。天复二年(902年),唐朝廷进封杨行密吴王,定都广陵,史称“南吴”。
乾宁二年(895年),杨行密攻打濠州时,收留了一名六岁的孤儿,名叫李昪。李昪是彭城人,出身微贱,六岁时父亲在战乱中失踪,母亲早逝,自幼在濠州、泗州一带流浪。杨行密喜欢李昪的聪明机敏,将其收为养子,但他的儿子们却妒忌李昪的才干,不能容纳李昪。杨行密只得将李昪交由部将徐温抚养,改名徐知诰。徐知诰天资聪颖,侍奉徐温夫妇如亲生父母。徐温夫妻非常喜爱他,视他如亲子。徐知诰长大后,身形彪悍,天庭饱满,声如洪钟,文武兼备。杨行密常称赞道:“徐知诰是个俊杰,我的儿子和众将的儿子中,没人比得上他。”
天祐二年(905年)十一月,杨行密去世,其长子杨渥继位。杨渥生性喜好游玩行乐,荒淫无度,左右牙指挥使张颢、徐温多次劝谏反遭猜忌,于是张颢、徐温发动兵变,弒杀杨渥,扶持杨行密次子、年仅十一岁的杨隆演继吴王位。由于杨隆演年幼软弱,朝中大权实际由张颢和徐温所控制。在权力的明争暗斗之中,徐温派武将杀死了张颢,南吴大权自此为徐氏所控制。
徐温独揽大权期间,其养子徐知诰一直当成亲生子培养和重用。徐温自守升州,其长子徐知训留守广陵,徐知诰守润州。徐知训极其骄横,好色嗜酒,恣肆妄为,连吴王杨隆演也常被他当众欺侮。杨行密的旧将朱瑾因家妓被徐知训调戏,一怒之下杀了徐知训,自己自杀身亡。徐知诰得知朱瑾兵变,抢先从润州赶到广陵,杀了朱瑾的部将,平定了叛乱,并留任广陵,开始控制南吴朝政。
天佑十五年(919年),杨隆演称吴国王,此时后梁已建立12年之久。杨隆演停止了唐朝年号,改年号武义,任命徐温为大丞相,徐知诰为左仆射、参知政事兼知内外诸军事。徐知诰执政后,注重收揽民心,宽缓刑法,推广恩信,重视儒生,建造延宾亭用以接待四方之士。宋齐丘、骆知祥、王令谋等名士都投靠了他,成为他的重要谋士。尽管徐温在升州遥秉大政,但人心归向已悄悄分散和转移。
武义二年(920年)五月,杨隆演去世,追谥宣皇帝,庙号高祖。杨隆演之后,按次序,应为杨行密的第三子,杨隆演的弟弟杨濛继位。因杨濛文武双全,聪明懂事,徐温不想立他为君王,于是拥立杨濛的弟弟杨溥继任吴王。六月,杨溥即位,尊母亲王氏为太妃,改升州大都督府为金陵府,拜徐温为金陵尹。次年改年号为顺义,大赦,拜徐温为太师。
徐知诰在广陵很得民心,对徐温构成了潜在威胁。顺义七年(927年),徐温为了加快篡权的步伐,率文武大臣上表劝杨溥称帝,杨溥没同意。徐温派次子徐知询到广陵,准备让他代替徐知诰执掌朝政,并召徐知诰回金陵。徐知诰听到消息,进退两难,十分担忧,便上表乞求出镇江州。但未等到这一计划实施,徐温就病逝了。同年十一月,杨溥驾临文明殿即皇帝位,大赦境内,改年号为乾贞,尊母太妃王氏为皇太后;任徐知诰为太尉、中书令、都督中外诸军事,封浔阳公,又改封豫章公、东海王;拜徐知询为辅国大将军、金陵节度使,治理徐温旧镇;任王令谋为左仆射,宋齐丘为右仆射,同领平章事。封哥哥庐江公杨濛为常山王,弟弟鄱阳公杨澈为平原王,侄儿南昌公杨珙为建安王。乾贞二年(928年)正月,改封杨濛为临川王,封儿子杨琏为江都王、杨璘为江夏王、杨璆为宜春王,封兄杨隆演的儿子庐陵公杨玢为南阳王。
徐温去世三年后,徐知诰面临两大政敌:杨氏的皇权和徐知询的势力。乾贞三年(929年)十一月,徐知询来朝,徐知诰以谋反的罪名,拘禁并剥夺了徐知询的军权,任为左统军。从此南吴军权完全为徐知诰所控制。
徐知诰将杨溥扶上帝位,目的就是为日后自己称帝创造条件。但杨溥胸有志向,称帝后不甘受人控制,暗中培养心腹党羽,为日后与徐知诰一较高下做好准备。杨溥的一举一动,尽在徐知诰的掌握之中。在徐知诰眼里,当今皇帝不过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只是时间问题。
这天徐知诰上朝面奏杨溥,陈述当今中原战争不断,诸侯相互吞并,连年混战,邻国虎视眈眈,吴国多面受敌。特别是吴脱离中原正朔,僭唐(指后唐)随时发兵讨伐,须随时作好战争准备。徐知诰建议针对目前将寡兵力不足的情况,一方面扩大募兵范围,另一方面广选武将,以确保战争之需。杨溥也正暗中四处搜罗壮士充实御林军,徐知诰的建议正合心意,立即准奏,令宋齐丘负责组织武举考试,选拔武将人才。各州县分别负责组织武举乡试和会试,积极备战。
惠文德与莘七娘转眼间在洪州府当差已近两年。此时严正熙已去世。莘仝、惠宗信与陈氏、张氏已年过花甲,仍住青厝凹。文德与七娘先后育有一子,小名欣儿,平时交由四位老人抚养照料。夫妻双双能文能武,跟随严恩左右,打理州府日常军务,很受严恩赏识。文德从队长升任校尉,平时负责训练州兵,督查州县兵组建情况。
这日严恩接到朝廷诏令,要求扩军征兵,并组织选拔武举。严恩即令将诏令发布各县,不得延误。
文德见到诏令后,回家与父母妻子商量,有意参加武举考试。
莘七娘坚决支持,说:“夫君致力为国效力,妾当效犬马之劳!请父母大人放心!”
次日文德见了严恩,谈了想法。严恩欣然同意:“我一直以来想向朝廷推荐你,但苦于择主问题,不知该向谁举荐合适。如今朝廷举行武举选拔,是一个绝好机会。”他让文德先到各县督查朝廷诏令执行情况,回来直接参加州府组织的武举会试。
原来这南吴州府校场比武,共设七门科目:一门长垛,即远距离徒步射箭,远者为胜;二门马射,即骑马射箭,以七斤重弓,百步距离射准为胜;三门步射穿札,即执重弓,百步射透铠甲为胜;四门马枪,即执八斤重长矛骑马挑刺草人,绕场一周以挑倒多者为胜;五门翘关,即手举百斤重鼎,以反复多数者为胜;六门负重,即背负米三斛步行远者为胜;七门绝技,即自行选取自己的绝门武功,刀斧棍棒皆可,自行表演,以现场考官评定为胜。
七月流火,艳阳高照。比武现场,旌旗招展。来自洪州各县经乡试首轮选拔推荐的武举子一百二十人,一大早聚集在州校场。几百个前来看热闹的百姓,把校场围得水泄不通。主考官严恩带领州府官员端坐看台。参军傅光一一点名,核实举子身份,组织举子抽签排号,按各门科目分组考核。这七门武考科目,按先后顺序,共分为三轮,第一轮四门,即长垛、马射、步射穿札和马枪;第二轮两门,即翘关和负重;第三轮一门,即绝技表演。每门评出分数和等次,七门三轮分数累加最高者为第一,前三十名选送金陵参加秋季殿试。
比武头两日,可谓热闹非凡。场上人叫马嘶、呼喊吆喝,弓弦箭响处,喝彩声不断;枪尖所到处,一片惊叫呼喊。至第二轮,已有因伤和体力不支而中途弃权退场者达二十二人,其余九十八人均完成各门考核。惠文德在此次考核中力压群雄。前六门,除翘关、负重两门与几个举子不相上下之外,徒步远射、骑马点射、箭穿铠甲以及枪挑草人,无一不是干脆利索,一气呵成,博得阵阵掌声和喝彩。特别是绝技表演,文德骑一白色战马,银盔银甲,手执三十斤重偃月刀,直入场中央,向四周行礼作揖。随着司功参军一声令下,文德高举大刀,先做了个仙人望月之势,随后大刀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突然“嗖”的一声,大刀劈下,随即刀锋一转,左砍右劈,前斩后刺,速度由慢至快,只听呼呼风响。起初还能看见刀随人起,马随刀动,到后来只见一团白光,在场中飞舞律动,仿佛赵子龙当年长坂坡独挡千军万马,直看得众举子和四周百姓目瞪口呆。文德在场中将刀法表演得淋漓尽致,舞得兴起,又策马绕场,将场边的草人用刀尖一一挑向空中,刀锋挥动,顿时草人一分为二,草杆纷飞,仿佛下了一阵箭雨,煞是壮观。场上场下,顿时欢声雷动。七娘在场上看见自己的丈夫如此英姿飒爽,自然高兴异常。
此次校场比武,整整历经六天,终于分出高低胜负。参军傅光现场宣布名次,惠文德技高一筹,终获第一名。第二至第三十名,分别由各县选送的举子获得。大家正纷纷向文德表示祝贺,忽然场下一阵骚动,两名举子直上前来,向考官看台作揖,大声说道:“大人,小人不服!”
严恩一看,原来是南昌县举子,此次比武分获第二、三名的邵飞虎、邵飞豹兄弟。只见兄弟俩身高马大,虎背熊腰,络腮大胡,一个手握长柄大斧,一个手拿一对狠牙棒。严恩心里叹道,好一对硬汉!便道:“有何不服,但说无妨。”
邵飞虎道:“小人对武举第一名惠文德不服。惠文德的刀法,看似精彩,其实只是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哪比得上小人兄弟俩的大斧和狼牙棒的威力!所以,小的请求与惠文德当场一比高低,分出胜负,重新评判武举第一!”
严恩问道:“依你之见,如何比法?”
邵飞虎道:“小人兄弟,由惠文德任挑一人,各执兵器,就在场上厮杀,分出胜负为止。”
惠文德认真看过飞虎飞豹的长斧和狼牙棒功夫,心中有数,觉得他俩靠的是蛮力和耐力,而自己靠的是套路、速度、多变与巧力,战胜他们,胸有成竹。文德也上前作揖,说道:“愿意接受好汉挑战!别说一个,说是兄弟两人一齐上来,我也不怕!”
严恩心想,设立校场比武,目的在于选拔武才,为朝廷所用,如今真要让他们刀枪相见,难免会两败俱伤,可惜了人才。便说:“准予比武!但只允许你们用棍棒骑马比试,以免伤及身体。胜者为此次比武第一!”
邵飞虎却不依不饶,圆睁双眼大声道:“大人,用棍棒犹如儿戏,怎能体现真功夫?小的愿立下生死状,大家各使看家兵器,定要拼出高低!只怕惠文德不敢!”
惠文德年轻气盛,高声说道:“有何不敢?末将愿立生死文书,但听大人安排!”
严恩说道:“既然如此,便依你们。今日天色已晚,以明早日出为准,校场再重定一二名。前十六名的举子,可回各县待命,准备秋季殿试!”
七娘见邵飞虎、邵飞豹来势汹汹,心里不免有些担忧,对文德说道:“对方来者不善,你一定要集中精力,千万小心,争取以巧取胜,减少纠缠,尽可能快速制服对手。”
“我看过他们的表演,蛮力而已,娘子放心。”文德信心十足地说。
“明天我会在场上盯着邵飞豹,防止他在一边使用暗招。”七娘叮嘱道,文德点头称是。
次日清晨,一轮红日从东方缓缓升起,红霞抹红了大半个天空。一大早,大多数不愿回家的举子和看热闹的百姓都聚集校场,等着此次比武盛会的颠峰对决。不一会州府考官均已到位,傅光宣布比武规则:双方马战,兵器自选,鼓响开始,鼓停则停。一方落马、被擒、兵器掉地均判输。说完让文德与飞虎上前签生死文书。邵飞虎签下名字,瞪了惠文德一眼,冷笑一声说道:“识时务现在认输,否则让你悔之莫及!”
惠文德并不回话,拿起笔一挥而就,头也不回,直接上马入场。邵飞虎也飞马赶来。两人拱手作揖,说声“承让!”一通鼓响,两人策马向前,一个横举大刀,一个高举大斧,斧劈刀砍,叮当作响,火星四溅。两人你来我往,在咚咚战鼓声中大战五十几回合,不分胜负。文德几度想挑落邵飞虎的大斧,但觉对手斧沉力大,难以奏效,虽然几次刀尖划过对手要害部位,但终不是战场,不忍下手。这边邵飞虎求胜心切,一柄长斧舞得风声水起,斧斧都想致文德于死地,但每次都被文德用刀拔开。战了五十几个回合,飞虎请求暂停,到场边脱掉上衣,露出一身横肉,重新提斧上马。随着鼓声再起,飞虎大喝一声,如同一头野牛,冲向文德。文德见飞虎拼红了眼,便将大刀垂地,策马绕场而跑。飞虎大吼:“哪里逃?!”挥起大斧穷追不舍。文德心想,此是常见的拖刀之计,难道你不知吗?正想着,瞅见飞虎迫近,说时迟那时快,文德猛然回马,将大刀由下而上划出一条弧线,犹如一道电闪,只听“啪”的一声,文德的刀背直抹过飞虎的脖胫。飞虎大叫一声,口吐鲜血,翻身落马。文德只是用刀背砍掉了飞虎的两颗门牙,如果用的是刀刃,那飞虎难免一命归西了。此时鼓声骤停,看客惊得大气不敢喘,四周一片寂静。文德敢紧下马,将大刀插于地上,上前扶起飞虎。场上掌声才雷鸣而起。
傅光正要宣布比赛结果,突然邵飞豹手执狼牙棒飞身入场,乘文德不备,突袭其身后。七娘在场边看得真切,喊一声:“小心,看箭!”张弓搭箭,嗖的射去,正中飞豹门面。飞豹惨叫一声,仰天倒下。原来七娘所使之箭,已事先拔去铁镞,用的光头竹箭,因此并不曾要了飞豹性命。傅光叫人将飞虎飞豹抬下医治,宣布惠文德仍为此次比武第一名。严恩对文德夫妻的技艺和武德大加赞赏,从此对他俩更为信任,并鼓励文德全力筹备秋季武举殿试选拔,争取力拔头筹,赢得武状元头衔归来。
邵飞虎、邵飞豹回乡觉得脸面尽失,伤愈后兄弟商量着找惠文德报仇。
“那天在校场上惠文德眼看打不过哥哥,便使用拖刀阴招,他赢得不武,咱们输得不服,此仇必报!”邵飞豹摸着脸颊上的箭伤,愤愤地说。
“惠文德是州府牙将,咱们只是平头百姓,眼下如何奈何得了他?再说,他的妻子也并非等闲之辈,要报仇并非易事。有他在,即使参加殿试也没戏了,不如另寻出路。”邵飞虎说。
“也好,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来年一定寻机报这一箭之仇!”
于是兄弟俩赴金陵投军。
谁也不曾想到,此次南吴组织的武举选拔,竟然仅到会试为止,有的州府组织不力,会试都未及进行。之后南吴陷于权力明争暗斗的旋涡之中,再无人提及组织武举殿试之事。
大和三年(932年),朝廷加封徐知诰为镇海、宁国节度使,出镇金陵。徐知诰沿用当年徐温的做法,任命儿子徐景通为司徒、同平章事、知中外左右诸军事,留在广陵辅理朝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