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由于突如其来的疫情, 我们原定的北京采访计划不得不取消,从而将工作重点放在了省内实地走访上。
2020年7月7日,我和殷耀斌、黄栋、卢向阳一行四人,沿着当年前辈们的足迹,再次踏上要吉草原,重温那段血与火的年代。
黄栋是原塘格木农场的子弟,从小就生活在农场,这一次,他不仅是摄影师,还是向导、解说和协调员:
“你看到那一坨一坨的青草了吗?那就是芨芨草!小时候,老师常组织我们收割回来加工成扫帚,不光班里用,有时还给场部家属院呢!”“羊群后面山头上的是老乡的驴子,我们小时候经常偷骑老乡的驴,也没有鞍子,屁股经常被磨破,肿得老高,上课都不敢坐。”
黄栋满满的记忆被打翻,一块路边的石头都能引出一段故事。
“我们小时候经常到草原上去拣牛粪,冬天时,同学们会把自己拣的牛粪和煤背到教室去取暖。上课前,我们喜欢把妈妈蒸的馒头摆在烤箱上,把家里的洋芋煨进牛粪里,一边上课一边计算着时间。下课时,馒头烤酥了,洋芋也煨熟了,焦里透黄,咬一口,又软又香,整个教室都洋溢着浓浓的烟火味。”
一百三十多公里的距离很快就被苏醒的记忆抹平了。得知我们到来,共和县常委、统战部部长万玛端智、创建办主任仓周加、塘格木镇党-委书记华科等已经在等我们了。
万玛部长告诉我们,共和县已经发展成为世界级风能发电和光伏发电的基地,近日州委州政府正在就泛共和盆地经济圈建设进行调研,致力于将共和地区打造成为新一轮西部大开发西端生态环境经济高地。目前,从兰州出发,连接西宁、共和、青海湖、茶卡的城际快客已经开工建设,共和民用机场也在规划中,文化旅游产业将成为泛共和盆地经济建设的牵引动力。
仓周加主任给我们展示了共和县博物馆建设的规划图,说原塘格木农场和巴仓、吴宝湾、新哲、曲沟等监狱单位为地方经济社会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成为共和县当代历史传承的重要组成部分。他们准备以原塘河监狱旧址为依托,以江--民同志题写碑名的“四·二六”抗震救灾纪念碑为核心,修缮原塘河大地震罹难者公墓,同时在年度计划和“十四五”规划中建设好共和县历史博物馆,形成“一碑一馆一狱一公墓”、辅之以六个卫星监狱遗址拱卫的红色革命教育旅游经济圈。
仓周加主任的话让我们精神为之一振,为监狱事业努力奋斗的自豪感油然而生。我们随着仓周加主任一行先后到了监狱旧址、墓地、纪念碑广场、种子站等遗址搜集资料,获得了许多新的历史证据。
在切吉水库考察时,出现了一个重要的插曲:原司法部监狱管理局局长王明迪突然打来电话,说他写了一篇关于塘塘木农场的回忆文章,能不能在我主编的《青海监狱》上发表?并说他准备再写一篇关于塘河大地震恢复重建的文章,希望我能帮忙提供一些塘河大地震以来塘格木建设发展的资料。
我当时受宠若惊,即时和老局长互相加为微信好友,给老局长来了个“现场直播”。
愉快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在镇政府门口(也就是原塘格木农场办公楼),华科书记依依不舍地拉着我们的手,说留下吃饭吧,机关大灶还是原来农场场部的锅灶呢!再感觉一下农场食堂的味道吧!
我们婉言谢绝了华科书记的邀请,但是华科书记不经意间透露的真情深深地触动了我。
是呀,30年前农场的大灶会做出怎样让人难忘的美味呢?!
在高速路口与仓周加主任告别后,很长时间里我们都沉默着。来之前,我曾经和殷耀斌副主任调侃说:“这一路上,你可以填两首经典诗词,我呢,可以好好地补睡一小时的觉。”我不知道主任的词牌填好了没有,我的睡意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着,而我的心却像丢在了切吉草原上,被车轮抻得生痛。
在这片充满生机的土地上,曾经浸透了老一辈监狱开拓者的汗水乃至鲜血和生命,那在高天上流淌着的、在山间矗立着的、在茁壮成长着的,何止是天上的流云、倔强的胡杨和生生不息的庄稼?我分明看见了另一番宏大的气象:长歌的弦律、浩荡的史诗徐徐展开,转换出五个金灿灿的大字:塘格木精神。
1990年4月26日发生的震惊中外的塘河大地震,造就了永不褪色的塘格木精神,这一事件写进了《中国改造罪犯的状况》白皮书,彰显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监狱制度的文明,成为青海监狱系统独有的革命传统教育题材。
塘格木精神是青海监狱代代传承、前赴后继、英勇奋斗的根本动力。30年来,特别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以来,无论顺境还是逆境,从未动摇过青海监狱人的坚定信仰,经过30年的洗礼,塘格木精神又融入了新时代的精神内涵。让我们为之激动的是,塘格木农场尽管移交了近20年,但是切吉草原没有忘记,共和县的人民没有忘记,几乎所有被采访过的人,都对塘格木农场及塘格木精神怀有朴素的浓厚感情,我们感受到了塘格木精神的时代价值,并且,看到了中华民族精神的传承——它在江---民同志题词的“四·二六”抗震救灾纪念碑上,在英魂长眠的罹难者公墓里,在切吉水库的浪花中,……在泛共和盆地的每一寸土地上,是开掘不尽的智慧和力量的宝藏。
任日月山河变迁,塘格木精神始终作为精神的传承,在这伟大的事业、伟大的时代里,绽放出更加鲜艳夺目的希望之花。
希望就在这片土地上,在我们的肩膀上。
……
这时候,我的脑海里突然现出徐志摩的那首经典,它如此强烈地敲打着我的心弦,以至于不由自主地吟诵起来:
寻梦?撑一支长篙,
向青草更青处漫溯;
满载一船星辉,
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夏虫也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
但是,我却无法做到悄悄地离开!胸中装满了太多的收获和期待:纪念碑脱落的汉白玉砖、墓地扑倒的墓碑、还有那些日渐破败的监狱围墙,不停地拍打着我的眼帘,无处回避,无法释怀。令人欣慰的是,包括原司法部监狱管理局局长王明迪这样的老领导在内的监狱人始终没有忘记塘格木这片曾经是血与火的土地,共和县政府已经有了美好的规划前景,仓周加、华科这样致力于历史传承的人们从未放弃追逐的脚步,初心不改,未来可期!我一定会再来!2049年,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一百周年和青海监狱工作开展一百周年的时候,让我们再聚塘格木,共续前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