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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成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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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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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与红》》连载

第九章 走向深渊(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国家项目投资体制发生了拨改贷的转变,国家开发银行作为投资的主体,考虑到煤炭产能过剩的情况,担心有资金无法回收的风险,缩进银根,导致玉玺煤矿建设资金链断裂,整个项目处于缓建和半停产的状态。配套建设的矸石电厂土地都已征用了,因电厂项目缓建,农民又重新在上面耕种,部分设备到位后只能放在露天风吹日晒,许多已经锈迹斑斑。就这样矿区建设停滞了两年多时间,后来国家调整进口煤的税率,调结构拉动内需,煤炭市场才开始回暖,煤价也直线上升,银行又看好煤炭行业的商机,资金再次向玉玺煤矿倾斜,玉玺煤矿单项投资项目获得重启。虽然原海峰在管理上存在着许多漏洞,但充足的投资掩盖了深层的矛盾,矿区又出现一派热火朝天的建设场面,几项单项工程的建设进度刷新了全国纪录。姚大勇分管主抓的美国连续采煤机组的试验成功,得到了诸多产煤国家的认可,提高了中国煤矿工人在世界煤炭行业的话语权,美国连续采煤机组制造厂家在玉玺煤矿召开经验交流会,向全国推广玉玺煤矿使用成功的经验,一大批使用采煤机组的技术工人被高薪聘请到其他矿区当工程师,王民录就是其中最杰出的代表。

单宝平和原海峰这两个虽然同乡同龄,但不同道,从小光着屁股一起玩大的发小,通过鳌北煤矿这个偌大的平台,阴差阳错地被推到了不同的高度,又在共同利益的驱动下,紧紧联系在一起,成为乘载同一辆战车,并肩作战的“队友”。原海峰没有想到单宝平能走到今天,成为赫赫有名的大记者,走进局长、厅长的办公室如同串门子一样方便,即使领导再忙,也得寒暄几句,安排通讯员倒茶递烟。在处理某些棘手问题上,原海峰不得不承认,宝平明显高出自己一筹,于是他对这个发小从藐视、嫉妒,慢慢变成了利用和依赖。而单宝平看重的是原海峰的政治投机能力,看重的是他对官场的敏锐嗅觉,和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勇气,当然还有他那可以为自己所利用的地位和权力。在宝平的心目中,海峰这种人一定能成大事,而且当记者之后的所见所闻让他意识到,记者要想成就一番事业,必须有一个叫得响亮的人物做靠山,一来是自己的吃喝拉撒住有人报销,二来自己跟踪报道一个行业典型人物,在新闻这个行业里就有拿得出手的硬业绩。至于王志胜他们,顶多就是喝酒的朋友,没有任何利用价值,而把自己扶上马又送了一程的肖伟光矿长,他的层次始终就停留在鳌北这里,永远都走不出去了,倒是侯文江书记、田定军队长,他们退休后能坦然地面对现实,没有过高的欲望和所求,还有自己可借鉴的地方。

单宝平、原海峰这两个从农民协议工队伍里走出的佼佼者,尽管他们俩的做人标准、处世之道截然不同,在鳌北的印象和口碑中,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但是,一个共同目标——利益,这根绳索将他们拴在一起,当然会在利益、利用链条上产生非同一般的结果。他心里最服的人还是姚大勇。那天被姚大勇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之后,心里虽然不舒服,但仔细一想,姚大勇说的也是自己没有考虑周到之处,欲速则不达,过早地将原海峰推到高处,让他面对高处不胜寒的尴尬,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他甚至感激姚大勇,这位大家公认的老大哥,看问题的眼光的确比自己犀利,在自己头脑过热失去理智的时候,起到很关键的提醒作用。于是他调整思路,把厅长、局长放在最前面出现,以衬托的手法,潜移默化地达到宣传原海峰的目的。一举两得的是,他还能通过采访各级领导的机会,顺便打探一下省煤炭厅、矿务局对玉玺煤矿建设情况的看法,以及对原海峰的工作怀有怎样的评价,以便于自己在以后宣传玉玺煤矿时把握好尺度。

果然不出姚大勇所料,通过多方的了解,宝平才知道,从省上到矿务局对原海峰的评价都很低,在敏感问题上,有人已经把海峰的所作所为和自己联系在一起了,如果自己再一根筋地宣传,不仅是给海峰帮倒忙,还会给自己惹一身臊。单宝平走出渭北矿务局局长的办公室,回到家长长地叹息了口气,使劲儿跺了一下脚,把刚装修的木地板跺得吱吱响,骂了一句,没有想到官场还这么复杂,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在鳌北煤矿当个采煤队长实在。这几年国家出台多个向井下一线倾斜的补贴政策,对煤矿生产生活设施的投入上不计代价,就是个采煤副队长,一年的收入也有小十万元,自己拼死拼活地写稿子,一年下来也拿不到五万元,买个不到六十平方米的房子,借遍了所有亲戚不说,还多亏原海峰给拿了大头,但这笔钱到底是给还是借,没有说透,真要让自己拿工资还,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他不知道原海峰的钱出自何处,这些不需要他去多想,几万块钱在海峰那儿算不了什么,但自己要是没有利用价值,人家又怎么会出手这么大方。

想到这里,宝平不由自主地流下了眼泪,他为自己感到悲哀。但他转念一想,自己和海峰原本不是一路人,但都是农民协议工出身,虽然有过互相的鄙视、不屑,但自己能走到今天,能有机会被海峰这个位置上的人利用,也是自己价值的一种体现啊!单宝平从自卑的阴影中振奋起来,他擦干眼泪,打起精神,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为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某种幻想,他决心要为海峰在仕途上遮风挡雨,无怨无悔。姚大勇做出那样的提醒,只是从另一个角度看问题,也难免有嫉妒的嫌疑,厅长、局长有看法,难道他们都是对的吗?真理在谁手里很难说得清楚,谁都有退休的那一天,谁知道下一届的厅长谁来当,原海峰难道不是人选吗?到那时再讨好可就晚了。

李怀玉从开建设餐馆,到给玉玺煤矿供建筑材料,只用了三年时间,在西平县、在渭北市怀玉成了叫得响的名人,有叫李千万,有叫李总、李老板,还有叫黑老大的。在外人眼里,李怀玉暴发性地发财,没有原海峰这个财神的扶持,他充其量就是个卖饭的、黑店的男老板娘,到底他们之间有没有利益的纠葛,外人只是猜测,只有他们自己心知肚明。也许是一条绳索上的蚂蚱,也许是一些眼红病人的嫉妒,但是,自怀玉在西平县城最显赫位置的煤城大酒店开业之后,他放弃了玉玺煤矿的餐饮和供材料的全部生意,转卖了车队,专心致志地经营起了酒店。人们都知道李怀玉起家的第一桶金是在玉玺煤矿,而且生意正是如日中天最佳的黄金期,怎么能舍得放弃,转而经营薄利的酒店呢?

而且西平县是穷县,欠发达地区,百分之九十五的人口是农民,而且都住在周围山区,距离县城最近的也十多公里,只有玉玺煤矿这个最大的企业,剩余的县办企业在前几年已经倒闭关门了,经常县政府门前坐一堆人,等待县长要工资,这些人都是倒闭企业的失业职工,玉玺煤矿虽然效益好,但只是一个企业,再加上现代化的矿井,机械化采煤,充其量只有三千人,而且距离县城还有二十里地,李怀玉确定投资酒店的消费点在哪里,外人很难理解,而且煤城大酒店不是一般的酒店,设施配备四星级标准,超过了渭北市最豪华的凯程国际大酒店,少则投产也上千万,让人感到疑惑的是这么高档的酒店,先不说李怀玉暴富的经历让外人不可思议,就是熟悉他的人,包括肖伟光矿长、王志胜和我们这些身边的人都想不通,总觉得这是一种不正常的现象,是否和原海峰有关系,谁都不敢再往深处想。但愿是怀玉赶上了好的机遇,也许是人家确实具备另一方面的才能,有本事,眼光远大。

实践证明,中国改革开放的好政策,促进经济飞速发展的速度超出了人们的想象,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李怀玉开业不到三个月的煤城东方大酒店,成为渭北市人最瞩目的焦点,在改革开放初期人们普遍向往财富的几年时间,平西人,谁能在煤城大酒店消费是身价的象征,吃喝玩乐一条龙的服务非常到位,听说接待管理层全是引进沿海地区的理念、模式,可以和香港、澳门接轨,就连服务员都是说一口标准南方普通话的外地人,个个眉清眼秀,光彩夺人,正像唐代大诗人孙光宪在《浣溪沙》中赞美古代青楼女子的诗句:“揽镜无语泪欲流,凝情半日懒梳头,一庭疏雨湿春愁。杨柳只知伤怨别,杏花应信损娇羞,泪沾魂断轸离忧。”

煤城大酒店成为西平县人们街头巷尾谈论的热点话题,成为不少人向往的地方,有一个西平县的部局级领导在玉玺煤矿谈一笔通讯业务生意,谈了半年多没有丝毫结果,最后一次局长亲自出面到玉玺煤矿说,工作都是公对公,谈成与否关系不大,通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关系都不错,今天晚上我以政府的名义请领导到煤城大酒店喝酒……

一桌酒席、一顿饭、睡了一个晚上的觉,半年多马拉松交涉,没有任何结果的政企对接,通过煤城东方大酒店为纽带,搞定了,可见这个特殊的服务场所在那个时代的经济发展中的力量所在。

单宝平采访省煤炭厅厅长陈耀仙、渭北矿务局局长范能源开始听到各方面的不同声音,还有大勇的提醒,本来还有顾忌,谁知道采访得非常顺利,领导高屋建瓴,站在不同的工作角度肯定了玉玺煤矿建设的成就。尤其是陈耀仙厅长从玉玺煤矿落户西山省谈起,到玉玺煤矿班子的配备,争取国家资金,如何在国家压缩基本建设规模的情况下,保证项目正常建设,省政府、煤炭厅所做的工作,并对玉玺煤矿建成投产以后为全省煤炭结构调整后的战略转移做了透彻的分析,寄予了很大的希望,对玉玺煤矿的建设进度和班子建设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范厅长还特别强调:在建设初期,为了对国家项目的重视,协调各方面工作的顺利进行,由我兼任玉玺煤矿建设管理委员会主任、临时党委书记,各项工作赶在了国家计划任务完成指标的前面。由于工作太忙,在某些具体事情上不能到现场决策,也许对工作造成影响,下面的同志不能放手大干,所以有不少的怨言。去年国家重点项目建设年度验收,给我提出了这个问题,厅党委研究决定,我不再兼任玉玺煤矿项目建设管理委员会主任,任命副主任原海峰为主任,让他们放下手脚大干吧,一代肯定比一代强,这是自然发展规律。

陈耀仙厅长的对话采访,滴水不漏,特别是领导干部对问题看法,说话的把握程度,使单宝平采访前的一些猜测全部明朗化,让单宝平不可思议的是陈厅长对原海峰个人的评价只字不提,他曾试探地把话题往海峰身上引,可厅长根本就没有谈论的意思,也使他设想如何突出原海峰工作业绩的热度降了一半。专题片按照正常的工作顺序拍摄,半年之后寄来《腾飞的玉玺矿区——国家煤炭重点建设巡礼之一》制作完成后两个录像带,原海峰利用各种学习开会的场合,组织干部职工收看了几次,而且内容都是宏观场面上的镜头,涉及海峰自己的内容出现了几个开会讲话的场面,闪了几下就过去了。没有像他期望的如何摆脱省厅管理,直接让北京发现自己是个人才,一步登天,变成京官,或者调动到其他重点项目异地做官,离开自己起步又非常讨厌的是非之地。

片子出来后这样的结局,也使单宝平大失所望,没有产生设想的那样配合做好这个重要工程,一方面帮助原海峰在仕途之路上更上一层楼,也没有通过所谓的发现和培养典型,获得什么奖项,连总编在编前会上口头表扬的话都没有,而且自己前前后后,费尽心思推荐和策划的专题片只作为资料存档,没有公开发行,只收到从邮局汇来的一百三十元撰稿费。

让宝平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片子后期的制作期间,被临时抽到北京配合编辑的宣传部长田宝琪,经上级给省煤炭厅来函通知玉玺煤矿,正式办理借调手续,在部里继续配合拍摄重点工程巡礼的片子,借调多长时间没有确定。

专题片作为一项工作就这样平淡地过去了,原海峰、单宝平寄予最美好的希望成了泡影,玉玺煤矿建设进度按照计划继续进行,大部分项目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待全部单项工程验收完成,正式转入矿井生产。这一系列的经历,对于原海峰来说,对于所有参加、参与玉玺煤矿建设的人们都是一种历练,人生只有在经过各种矛盾的碰撞,才能成其为真正的人生。只是原海峰偶然的狂想、空想,经过现实的碰撞,没有施展开来又回到了原点,只好驾驭着玉玺煤矿建设这艘既能彰显工作业绩,又在多种不确定的对立和统一的矛盾的船前行,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谨慎,看眼色行事,还有家庭这块伤疤,像一块去不掉的煤矸石,每时每刻都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他一年多没有回过家了,几次路过渭北市都是在矛盾中放弃,感受到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的滋味,人家大禹是为了老百姓不再遭受旱涝的侵袭,为了国家利益放弃了自己小家,以舍己为人的大无畏胸怀,被后人传颂,而我算什么啊!完全是一时虚荣的交易后,种下的恶果。海峰也想回到那纯情和温馨的家庭里,在那避风港里感受一下温暖的宁静。曾经有一次刚迈进小区的大门,看门的小老头从门房的小窗户里透出半个脑袋,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带着嘲笑的眼神像看嫖客一样从前到后目送着,他连叫了几声刘师傅,人家也许是没有听见,也许是没有正眼看,根本没有把心思放在他的问候上。走到了家门口,再没有了勇气敲门或者拿钥匙去开门,像小偷或嫖客走到别人家门前,又不敢进去,怕被人发现。最终带着沮丧和失意,灰溜溜地出了小区的大门,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感觉浑身是那么的轻松。去年大年三十,鼓起勇气在家里过春节,司机庞师傅把领导送到家里,敲门正好儿子原振龙在家,海峰打发走了司机后,想以父亲的口气了解儿子的学习情况。而儿子用一双逼供的眼神盯着他,没有等他开口,儿子叫了一声爸,让我看一下你的手机,海峰顺手把手机给儿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儿子的意图,儿子原振龙使劲儿把手机摔在了地板上,你还有资格回家吗?他满腹的怒火冲到嗓子眼上,又硬咽了回去,再没有勇气把火发给孩子,只是面对眼前儿子这熟悉但又感到陌生的面孔,低下头把摔成几件的手机捡起来,用另一部手机给司机打电话让车回来,到矿上和值班干部过了一个平淡的春节。

从此以后老婆只给海峰打过两次电话,都是儿子学费的事儿,因自己忙于工作,忘记了按时汇。想到这里,他是多么的内疚和亏心,当然,这颗苦涩的种子是他自己一手埋下的,谁都不怨,只怨自己,到底什么是感情,什么是夫妻,什么是家庭,谁知道啊!原海峰此时感到迷茫与困惑。

人是有感情的高级动物,人的情感也是随着环境的改变在不知不觉地转化,感情有时能冲破理智,人一旦失望了,反而冷静了。不管起点怎样,在感情上面原海峰现在需要的是终点,他对这个家庭,包括自己亲生的儿子,完全失望了,他会在冷静的沉思中做出一种新的选择,是错,是对,原海峰只能不顾一切地往前冲,和未知争取时间。

《腾飞的玉玺矿区》专题片完成后,虽然没有达到原海峰开始想象的和预期的结果,但从单宝平采访煤炭厅陈耀仙厅长的谈话和专题片的讲话录像看,厅长对玉玺煤矿建设是比较肯定的,所以,海峰凭感觉一时放下了厅长对自己有看法的包袱,至于其他副职,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海峰扪心自问,这几年自己在工作上有许多让省厅不满意的地方,特别是在煤炭部领导每年的重点工程验收上,海峰毫无防备地说了一些不利于省厅领导工作的话,自己心里很清楚,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人对你好也对他好,根本无法分辨。而且玉玺煤矿干部组成非常复杂,就原海峰说,不少人的来头,他也搞不清楚,况且自己这几年大权独揽,造成下面的意见很大,许多人想找碴没有借口,公开场合将上级的军,哪里找这最确凿的把柄去。所以,不利的言论通过不同的方式传到了厅长的耳朵,还有那次在北京基建司余建民司长汇报玉玺煤矿在省城购买地皮的事,以转运站的名义申请下来,适可而止地盖两栋家属楼,吸引高科技人才到玉玺煤矿安家就业,贡献聪明才智。而已经调任省煤炭厅管基建的许德宏副厅长非要搭车多征地十亩给上级盖家属楼,这是明显的套用国家建设资金,不说违法,起码算违纪不过分吧,当然中间有许多变通的地方,凭海峰的能力,完全可以采用移花接木的“技巧”达到双方的目的。可是,正因为有许德宏和自己老婆的这层关系,海峰说啥也不同意,省厅其他领导做工作,他一直顶着。而报送购地资金的申请必须先通过煤炭厅同意盖章后,才能报到煤炭部基建司例行手续,划拨资金。就是因为这个问题,省厅章子盖不了,一直搁置下来了,上级已经立项一年多了,资金划拨不下去,基建司余建民司长指名道姓地要求玉玺煤矿建设管理委员会主任原海峰到北京汇报,恰巧许德宏副厅长也在部里办事顺便看望业务主管领导余司长,还没有等许厅长说话,余司长就当着原海峰的面劈头盖脸地把许德宏狠批了一顿,说你们省上采取搭车的方式套用国家建设资金办福利,这是严重违法,你知道吗?许德宏说:我们回去立即纠正,余司长。他走出司长办公室又回过头来瞟了原海峰一眼说:海峰,你在余司长面前告状,这不是在告我的状,是在告省厅的状,告范厅长的状……

自从这次的明显对峙的硬伤发生后,省厅虽然同意给玉玺煤矿建设基地报告上盖了章,表面上原海峰正义的目的达到了,但在他心里一直留下的伤疤不知道什么时候爆发。从此以后,煤炭厅副厅级以上的领导几乎没有来过玉玺煤矿,职能处室只是例行公务地检查,多一句工作之外的话都不说。一年、两年就这样过去了,原海峰在担惊受怕的煎熬中宣布提任玉玺煤矿建设管理委员会主任后,曾经有一时的担忧,深知扶得越高,跌得越重,高处不胜寒的道理也许在自己身上应验了。但是,通过专题片的拍摄和厅长对玉玺煤矿建设成绩的赞誉,对班子工作的肯定,原海峰长期的心理重压有了一丝的释放,他安慰自己,领导就是领导,不与下级争功论赏一般见识,领导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必须具备这样的胸怀。

玉玺煤矿地处绵延八百里的关中平原与黄土高原接壤的崇山峻岭之中,热火朝天的建设场面、永无止境的心理揣摩和官场潜规则的明争暗斗,还有因自身因素带来说不尽道不明的暗箱交易,以及家庭、人性和违背伦理的所作所为,让原海峰忘记了时间的存在,他仿佛变成了一台开足马力昼夜不停运转的机器,没有节假日,没有分秒歇脚换肩的机会。

又一个秋天来到了,原海峰清早站在尚未建成,但即将竣工的玉玺煤矿办公大楼六层的楼顶,俯瞰眼下那一排排建成的家属楼,从远处洁白如玉的选煤楼里传出轰鸣的机器运转声,环绕矿区远方层林尽染的山林红叶,竣工的矿区公路上跑着不同牌照的车辆,忙碌的工人踩着高音喇叭播放的晨曲,正在奔向各自的岗位,眼前的这一切使他宽阔的胸膛里透过来一缕悠悠的气息,还有改造的河流从崇山峻岭中奔流而下,曲曲弯弯地流经矿区汇入下游的黄河。河两边坝子上有如水一般的清明在散开,四下里的柳树也开始在微风中摇曳,树叶变得从容而宽余。阳光虽然依旧明亮,却不再痛炙人的脊梁,变得宽怀、清澄,仿佛它终于乏力了,不能蒸融大地了,也就和矿区融为一体和解了似的。秋天来了!原海峰站着沉思了很久很久,直至通讯员找上来叫吃早餐,他才猛然清醒。哦了一声,说,今天晚上有重要客人,你们做好准备。他到三楼办公室安排好接机的事宜后,才去了餐厅。

原海峰说的这个重要客人,确实很重要,是前几年购买设备出国考察的专业女翻译惠素萍。玉玺煤矿的大部分人都见过,在进口采煤机调试下井安装的一个多月时间里,美女翻译陪同外国专家一直在现场,和玉玺煤矿的干部工人有了一定的相互了解,而且还有和原海峰等十六名工程技术员一同出国的经历,惠素萍常说她是玉玺人,玉玺是她的第二故乡,她把才华和智慧奉献给了玉玺。在玉玺人眼里,惠素萍确实美丽漂亮,才貌双全,她的举手投足间处处流露出成熟女人的韵味,令人深深沉醉,而且手里经常抱着书本,不断地在书本上吸收营养,用丰厚的学识充实自己,用知识培养出高贵的书卷气质。用姚大勇夸赞的话说:惠翻译在人流中,大家一眼就能发现。不敢说惠翻译是煤炭系统女人中最漂亮的一个,可是我敢说,惠翻译是女人中最出色的一个。是啊,她那颀长健美的身材,优雅迷人的风度,一头乌亮的秀发,尤其是流利的英语表达能力,标准的普通话,三十多岁还没有结婚的那种非同寻常女人特有的魅力,着实让玉玺人开了眼界。

难怪一趟英国二十一天非凡的考察,留下了原海峰与美女翻译的风言风语,用王民录的话说,原海峰真有这本事还算真爷们,这么美的人谁不动心啊!

惠素萍这次来,已经不是以翻译的身份出现在玉玺煤矿,摇身变成香港服装老板助理的生意人了,陪同的还有一个白脸书生,说着玉玺煤矿人都听不懂的香港话,惠素萍由英文翻译变成了香港白脸书生的翻译了,让人搞不清楚谁是谁的秘书,究竟这个白脸书生是惠翻译的上级、丈夫、情人,还是秘书,这是个谜。原海峰以接待厅长的标准在西平县李怀玉的煤城东方大酒店订了三个豪华套间,司机小陈用矿上刚接来还没有上牌照的高配标志车,四个小时从机场将客人接到玉玺煤矿,上了个洗手间,就直接向西平县的煤城大酒店驶去……

原海峰在一个月前就给煤城东方大酒店的老板李怀玉打过招呼,有个重要的香港客人要来玉玺煤矿洽谈业务,本来想安排在渭北市,考虑到你的酒店是新开业不久,一是设施完善,服务到位,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有不同一般的关系,从照顾生意的角度考虑,给你一次表现的机会。

西平地区最大的财神爷说话了,而且是给自己酒店争光添彩,李怀玉虽然对原海峰的做法有不同的见解,甚至在某些地方到了反感的地步,但是,站在一个生意人的角度思考,顾客是最大的上帝,而且是港商,确实能给“煤城”撑门面,随着改革开放的进一步深入,说不定美国、英国,乃至世界各国的客人都会入住“煤城”。李怀玉是有商业经营头脑的精明人,可遇不可求的机遇当然不会放过,必须牢牢地抓住机会,让港商满意,更重要的是让财神爷原海峰满意,以达到提高“煤城东方”知名度的目的。

为了搞好这次非同一般的接待,李怀玉专门从省城的旅游学校以实习的名义聘请了十名学旅游接待的在校女学生,平均身高在一米六五,工资一天五十元,还花三十元一天租赁学校的标准红色礼仪服,专门从省城的涉外酒店聘请了能做适合外籍人员用餐的高级厨师,按照厨师的要求采购所需要的材料,昨天已经将厨师和服务员接到西平煤城东方大酒店,熟悉环境,很快进入工作状态。一切准备妥当,就等客人的光临。

如此的重视,不惜代价的精心准备,晚宴丰盛的程度可想而知了,惠素萍还有白脸港商当然见识太广了,什么样的酒店没住过,迪拜世界最豪华超星级酒店——卓美亚帆船酒店,美国纽约的四季酒店,作为翻译的惠素萍已经习以为常了,原海峰就是准备得再周到,在她眼里也许是最为平常的礼节,没有新鲜和惊喜。但是,当惠素萍走进煤城大酒店时,惊讶了,她眼前一亮,有非同一般的感觉,富丽堂皇的大厅,闪烁的灯光展示与皇家国际饭店一样的设计理念,装潢艺术构造于一体的富贵与豪华,并关注到每一个细节的典雅装饰,尽展黄土高原那种气势磅礴的风情,置身其中完全是一种美的享受。尤其是东方女性清一色的服务员,站在大厅两侧,美丽大方,丰满迷人,而且用标准的英语热情问候,非同一般的准备,优雅的环境,着实让惠素萍对原海峰充满了敬畏之心。

宴会厅豪华气派,身着短裙服饰的女服务员殷勤地为客人倒水添茶,除了当地特有的野鸡、野兔、火烧麻雀外,还有那可口的山珍海味,夹杂着地方传统小吃,每一个细节都显示着请客主人的身份与地位。为了体现身份的重要,避免出现玉玺煤矿不同的声音,原海峰没有通知单位任何人参加,也没有邀请渭北矿务局及相关的业务单位出面陪同,而是别具一格地以港商来西平考察投资的名誉邀请县长张春山出席,权力部门的中层领导全部邀请到位。宴会开始之前,原海峰理所当然地做了热情洋溢的祝酒欢迎词:

亲爱的朋友们:

今天我们西平县的人民带着浓浓的真情实意在这里设宴,招待香港来的大财神、大老板惠素萍女士和张悦先生,首先说明,我是玉玺煤矿人,而玉玺煤矿在西平县张春山县长的管辖之内,我们都是张县长的臣民,张县长才是我们真正的父母官。所以,我完全可以作为西平的一员,欢迎惠女士和高先生的到来与光临。他们是我们玉玺煤矿迎来的第一批考察投资的港商贵客,客人的到来,必然给我们西平带来新观念、新思维、新商机,是具有历史意义的一次盛会,我们应该珍惜,畅谈现在和未来,事业和家庭,从而达到相互认识和合作共赢的目的,愿今后的事业和人生之路走得更加辉煌,愿西平县的明天会更加美好!

我提议,共同举杯,先喝为敬!

酒宴在万丈豪情的气氛中进行,西平县人特有厚道与热情,再加上原海峰带着煤味的特别表现,让宴会进入了高潮。惠翻译和高先生并不示弱,轮番地推杯敬酒,张春山县长看到原海峰已经开始语无伦次,有失理智的话语流露,礼节性地告别后和下属分别离场,李怀玉借此时机,将县上的头头脑脑都分别送到家中,并给每人两瓶茅台酒和一条中华烟,张县长那就另当别论了。回来后继续招呼原海峰和港商惠女士、张先生。当怀玉推开豪华包间门时,其他陪同的人都走了,就剩下三人还在喝酒,其中惠翻译已经躺在沙发上,只有原海峰和张先生还在较劲,两人用各自的方言在五马长枪地说,也许谁也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只有你喝的这个字说得最真。怀玉进包间前,在楼道里都听得清清楚楚。豪华餐桌中间雕塑西平县模拟沙盘按照设计的速度一如既往地在慢悠悠转动,展示着本能的功能。这个时候,主人已经意识不到这种机械服务的感觉,只是载着一片杯盘狼藉的剩饭、剩菜在孤独地转动,原海峰和港商张锐还在面对面地相互吹捧,比试着酒量。李怀玉进来看到只有三个空档的这一幕,生气地骂了一句,服务员都去哪儿了?领班紧跟在老板后面说:我一直在门外等候,是客人骂着不让服务员倒酒,被迫在楼下等候。李怀玉明白了事由,看着两个已经喝得不省人事的男人,说什么样的客套话都是无用的白说,只好就事论事地劝阻,连哄带骗地收场,送各自回房间休息,至于招待是否满意,只好等明天酒醒了评判。当他叫服务员送客人去房间休息,张港商很顺利地离开酒桌,而服务员送原海峰到房间那是异常的艰难,海峰嘴里说着酒话,坚决不出房间,还要服务员另外摆摊。顺着海峰的目光看去,半躺在沙发上的惠翻译满脸通红,再叫也不吭声。李怀玉仔细打量着这位尊贵的港商女翻译,惊呆了。一张如同月季花一般通红的脸,透着柔化棱角的温暖,闪烁出迷人光芒的眼睛,是深邃的、宝蓝色的;高挑的鼻,完美的弧线塑造了两片完美的嘴唇,高贵、优雅甚至是倨傲,轻而易举地就能从她的脸上看到。眼前的这一幕让李怀玉简直发呆,愣住在那里一动不动了。此时的原海峰也许是从酒中清醒,也许根本就没有醉,他看到怀玉发呆的眼神,猛地在他屁股踢了一脚说,发什么呆,送客人去房间。怀玉仿佛从梦中惊醒,明白了一切,按照原海峰的意思送到了两人该去的房间。

至于这个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煤城东方大酒店老板李怀玉和当事人原海峰、惠翻译清楚。

距离郭家河煤矿五公里的燕窝坪煤矿发生了一起特大瓦斯爆炸事故,造成三十六名矿工丧生,惊动了中央。上面成立了由一名国务委员带队的事故调查领导小组,第一时间进驻燕窝坪煤矿调查事故原因,安抚遇难职工家属。由于燕窝坪煤矿是一家私人开办的小煤窑,事故发生后老板延春平逃之夭夭,公安系统正在追捕之中,而且矿区地面设施十分简陋,连最起码的办公场所都不具备,更谈不上接待和安抚来矿的遇难家属,省上考虑再三,把事故调查指挥部设在渭北矿务局郭家河煤矿最为合适,上级指示郭家河煤矿以人道主义的精神搞好服务,配合做好遇难矿工家属的接待工作,一切无条件地服从,这是国有企业应该承担的政治任务和社会责任。

郭家河煤矿在上综采后,一路凯歌,成为全省煤炭系统先进典型,如此悲壮的重任,没有任何理由推辞,只有无条件地服从。全矿上下齐动员,矿上成立了以矿长溪石彬为组长,王选怀和职能部门一把手为副组长的后勤保障工作领导小组,全力以赴搞好接待工作。但是,在搞好接待的前提下,矿区的正常生产和生活秩序不能打乱,尤其是井下生产不能停滞。国家煤监局和省上领导一行专门在郭家河煤矿召开专题会议,部署事故调查的后期保障、遇难家属的心理安抚和生活补给外,单独给矿务局及矿上领导召开会议,特别强调井下生产必须正常进行,安全不能有丝毫的问题。有内部消息说中央领导要亲自来燕窝坪瓦斯爆炸事故现场督促事故调查,慰问遇难矿工家属,除在郭家河煤矿用中餐外,还要下井慰问一线职工。国家煤监局的领导提高了嗓门说:全矿上下要以高度的政治责任感做好这次的接待,从现在起,国家局、省煤监局进驻矿区,指导工作,矿务局和矿上的领导具体分工,各负其责,尤其是井下的安全生产必须做到万无一失,若在此期间出现问题,不仅有国内影响,而且有国际影响,问题的严重程度你们自己掂量。张副省长、省公安厅长对安保工作做了部署和具体分工。渭北市公安局长说:地面安全保卫的角角落落我们做了详细的排查,市局百分之百保证安全及矿区秩序的稳定,但是,要提前声明,我们对井下人员情况和安全工作没有办法保证。渭北矿务局局长当即表示,我们举全局之力,不惜一切代价做好井下人员的排查和生产中的安全工作,请领导放心,保证各级领导平平安安入井,安安全全升井。

紧张细致的会议一直开到凌晨一点才结束,安排好上级领导住宿后,渭北矿务局召开由郭家河煤矿全体中层以上干部和井下采煤队班长参加的紧急会议,落实上级指示。矿长溪石彬参加完部署接待中央领导来矿的会议头直冒冷汗,他哪里遇到过这样大的场面。如果有丝毫的失误,后果不堪设想。虽然郭家河煤矿是新建矿井,而前期也是在小煤窑的基础上扩建改造过来的,人员混杂是一个方面,井下三千米的巷道谁能保证不掉石头。当局长问溪石彬有没有百分之二百的把握保证安全时,溪矿长支支吾吾地在绕圈子,不敢正面回答。在这关键时刻,王选怀说话了,他说:溪矿长这几天有些感冒,身体一直不太舒服,再加上遇到这么重大的事情,作为矿长,他压力特别大,连续下井检查安全生产工作,几天几夜都没有合眼,语言表达不准确。请领导放心,我作为调度室主任,井下的情况我最了解,越是在特殊时期,越是考验我们郭家河煤矿职工队伍素质的时候到了,我们矿能在此关键时刻,承担这么大的接待任务,对于郭家河一千六百名干部职工来说,是超过一切的政治责任,我和溪矿长向组织保证,请领导放心,在这特殊的时间段里,郭家河煤矿的生产任务要实现日产一万吨的最高纪录,安全生产万无一失,请领导下井检查验收。

听了王选怀慷慨激昂的表态保证,虽然矿务局的领导,尤其是副局长许德宏心里仍感觉很不踏实,但时间紧迫,也只能这样了,他又强调了几项工作后,说,今天会议就到这儿,大家必须高度重视,不能有丝毫的懈怠。

王选怀的表态为矿长溪石彬解了围,溪石彬拍着选怀的肩膀说,你还真行啊,就会说大话,能保证万无一失吗?选怀说,溪矿长,现在是铁板钉钉子,能保证也得咱矿接待,不能保证也是咱矿接待,咱担心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上级也不会换地方,不如给领导痛痛快快表个态,让领导放心,也显得咱们姿态积极,至于你担心的万一,这么多领导驻矿比咱操心多,人家选咱矿都是做了充分的考虑,咱配合好就行了。

选怀这么一说,溪石彬担心的一块石头才算落地了。

数九寒冬的黄土高原,虽然晴空万里,天上没有一丝的云彩,但季节不饶人啊,从西伯利亚刮来的西北风,吹在人脸上像刀子一样,从渭北市到燕窝坪再到郭家河五十公里道路已经封闭,沿途全部武警戒严,只有在快到郭家河煤矿的三级公路上,安排了欢迎首长的矿工家属和当地群众,维持秩序的武警在前一天就对矿区及道路沿途进行了清场,重要的场所和交叉路口由专门的武警站岗,并二十四小时巡查。虽然凌晨的温度平均在-15℃以下,但是,大家还是带着复杂的心情早早地来到沿路两旁,接受警察的指挥,静静地在寒风中等待中央领导到来这一激动人心的时刻。

王选怀在前一天晚上带领最精干的一个班入井,同时下井的有矿务局安监和生产处,还有国家安监局和省煤监局领导跟班,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开足马力生产,在地面等候中央领导一同下井的有省委书记、省长,渭北矿务局局长、郭家河煤矿矿长溪石彬。中央领导的车队七点从渭北市出发到燕窝坪事故现场慰问救护队员,逐门逐户看望安抚遇难矿工家属三十余人次,场面非常感人,中央领导几次流泪,指示各级领导一定要做好抚恤工作,矿工是伟大的,遇难矿工是为了国家的煤炭事业献出生命的,各级部门必须深刻吸取事故教训,坚决杜绝瓦斯事故再次发生。直到下午一点三十分才来到郭家河煤矿井口,省上领导反复解释说:郭家河煤矿是高瓦斯矿井,建议中央领导在地面和矿工之间走走,做重要指示。由于省上领导担心中央领导的安全,所以都尽可能劝说他取消下井的安排。而中央领导执意要下井到八百米深处看望矿工。现场采访的一位省报记者目睹了全过程,说:假如省上领导再执意劝说,中央领导一定会说,井下确实危险,你们就不要下了,煤矿工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在井下作业,为国民经济建设开采煤炭,他们不怕危险吗?我下去看看他们难道不行吗?!

中央领导直接到了采煤工作面,和正在作业的矿工一一握手问候,和大家在井下一同用餐、合影留念。当中央领导握住王选怀的手问你在井下工作多少年时,当兵出身的他,快步立正敬礼:报告首长,我当兵五年,到煤矿下井已经二十年了。中央领导非常高兴地说:佩服你,咱照个相吧。闪光灯瞬间闪烁,留下了中央领导在井下八百米深处搂着矿工肩膀合影的珍贵照片。

“煤矿工人最辛苦,煤矿工人最伟大,煤矿工人应该得到全社会的爱戴与尊重。”中央领导的讲话,饱含着国家对煤矿工人无限的关怀和爱护,这个声音从郭家河煤矿井下发出,通过电波传遍全世界。从此,我国大力改变煤矿井下落后的生产条件,大幅度地淘汰落后的生产工艺,提高煤矿工人待遇和社会地位的行动,拉开了序幕,煤矿的生产安全有了根本性的好转。王选怀在记者采写的《我和首长合过影》的长篇通讯发表后,和郭家河煤矿一样红遍全国,被评为省劳动模范、全国人大代表,成为550万煤矿工人最基层的代言人。通过王选怀的建言献策,煤矿的社会地位、煤矿工人的待遇有了直接的改观。

原海峰对港商惠素萍女士和张悦先生的高标准接待,开创了西平县的先河,对国家级贫困县西平县县长张春山和主要部局的领导来说,也大开了眼界,感受到玉玺煤矿原海峰主任的魄力,他们相信玉玺煤矿对地方经济发展将会产生巨大的推动作用,因而对玉玺、对原海峰产生了一种敬畏感。

而另一面的原海峰在那良辰美色的夜晚,借着八分的醉意,终于拜倒在美女翻译加港商惠素萍的石榴裙下。李怀玉先让服务员将惠素萍搀扶到他精心布置的豪华套间里,然后自己亲自把原海峰搀扶上楼,看见惠素萍房间的门开着,白脸秘书张悦正在给她削苹果,当李怀玉搀扶着原海峰进来,惠翻译指示白脸的张悦回房间休息,她要和原主任单独谈工作,并指着李怀玉问,你是谁?我是酒店老板叫李怀玉,原主任喝多了,我送到房间。惠素萍说:谢谢李老板的周到服务,我也喝多了,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原主任就放我这儿,我们要谈工作。见李老板有点愣住了,她又强调了一句,我们要谈工作,你出去吧。最后还说了一声:谢谢,把门给我们关好。

这个晚上,原海峰才真正尝到了做男人的滋味,惠翻译把从古到今书本上描写的男欢女乐的动作全派上了用场,让他从骨子里感受到翻雨覆雨的幸福。

这样的一夜情是信任还是知己,还是有其他所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不过两人都倾吐了心声,道出了各自坎坷的人生委屈。

惠素萍深情地说:海峰,我抱着你,就像抱住自己的命运,我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原海峰感动地流下了眼泪,抬起眼看着惠翻译,对视的两对眼睛一下爆发出了冲天的火焰……这一夜让他们感觉时间太短太短了。惠素萍说,这世界上只有咱两个人该有多好啊!原海峰说,我也这么想,我已经满足了,在你面前我才算一个真正的男人。酒店已经打过用中餐的电话了,不能再缠绵下去了。惠翻译说,没关系,以后咱有的是机会。海峰说,真舍不得。惠翻译说,你还要回单位,许多工作等待着大主任决策哩。海峰说,我恨夜这么短,真希望晚上继续下去,我讨厌白天,天一亮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进来了。

十天之后,玉玺煤矿和港商张悦正式签订了给全矿区职工做工服的三百六十万元的合同。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原海峰在煤城东方大酒店招待女翻译的事很快在玉玺煤矿传开了,还有和女翻译睡觉的桃色绯闻传到了鳌北,传遍了渭北矿务局。从那以后,惠素萍频繁地入住煤城大酒店,还经常出入玉玺煤矿的正常工作场合。传言似乎坐实的情况下,上级以作风问题专门找原海峰谈话,原海峰以别人诬陷为由搪塞应付。

但事实总归是事实。从那以后,海峰好像变了一个人,性格粗暴,做事更加武断,本来一心为了攀升,在婚姻和情感上遭受过挫折,心理就扭曲,在权力和地位达到了一定的程度,上升空间渺茫的情况下,信念丧失得一干二净,眼里只有私欲和自我,什么家庭、婚姻、责任,在他眼里都是迷惑人的屁话,他完全陷入了一种情感的旋涡中,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慢慢地,原海峰和惠翻译的那点事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原海峰还聘任惠素萍为玉玺煤矿项目建设管理委员会外事活动办公室主任,公开场合露面。在社会舆论的压力下,原海峰鼓起了勇气,同妻子魏秀霞提出了离婚,魏秀霞是有另一番目的,她之所以和原海峰结婚,实际是为了让许矿长金蝉脱壳。当初有许矿长的袒护,自己在团委书记的岗位上如鱼得水,出尽了风头,还借矿长的权力给家庭办了许多不能告人的事情。后来为了许矿长的前途和家庭,实际也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在许矿长的精心策划安排下,自己就糊里糊涂地和原海峰办理了结婚手续。一开始自己对海峰还有些同情,想把后半生的真心、真情托付给这个傀儡,但她慢慢感觉自己把人看错了,海峰不仅是个投机分子,还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她觉得许矿长帮他坐到主任这个位子是他的荣幸,也算对得住他了,但他并不记好。现在都一把年龄了,再和这种毫无感情的人名存实亡地过下去,断送自己的后半生,没有任何意义,不如彼此放过,安静地度过后半生。只是儿子原振龙的工作安置问题没有着落,无论如何,儿子也是海峰的种子,是他们夫妻一场唯一的根,这个忙再不能找许矿长帮了。儿子在这种感情冷淡的家庭生活了二十一年,没有养成良好的品德,和原海峰简直就是对头,而且性格孤僻。矿务局技校毕业两年多一直在家里待着,现在以离婚为条件,让海峰把孩子的工作问题解决了,就海峰目前的身份来说,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她征求儿子振龙意见,儿子非常同意她摆脱这种痛苦的家庭,他也不需要海峰安排什么工作,但是也不能便宜了这个父亲,他要让海峰出资给他在渭北市注册一个商贸公司,专门给玉玺煤矿供应材料。海峰如果能答应,妈妈就同意办离婚,否则,他和那个野女人的幸福美梦就别想得逞,就叫他臭名远扬。

原海峰答应了儿子提出的一切条件,并把全部家产留给了儿子,魏秀霞才同意和他办理了离婚手续,原海峰第三天就和惠素萍领了结婚证,成了一对合法夫妻,表面上封住了所有人的口。从此以后,玉玺人就很少见到惠翻译在为她特设的那个对外联络办公室主任的岗位上班,但她仍然领着工资,经手着与香港和玉玺煤矿配件的生意,经常带着老外到矿区考察设备,以外联办公室主任的名义,名正言顺地在矿餐厅大吃大喝,对于这位主任太太领来的客人,矿上那些见眼色行事的人,自然是毕恭毕敬,提供一切方便。

已经丧失信仰和做人基本原则的原海峰,对惠素萍完成了从占有到得到的程序以后,本色就显露出来了,对港商张悦的生意由最开始的大力支持,到后来的不闻不问,发展到无法控制地回避。儿子原振龙成功地逼他投资三十万元注册商贸公司后,整天打着他的名义做矿上原材料的生意,还和惠素萍合伙高价给矿上建筑公司倒卖不符合标准的钢材,最终他的公司被质检部门查封。好在凭海峰在西平县的威望,没有处罚,私下解决,留住了面子,否则捅到上面去,主任官丢了不说,纵容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做那种生意,会被追究法律责任,那一切都完蛋了。还有之前和白脸港商张悦签订三百六十万元合同做的工服,质量存在严重问题,已经有人实名举报到上级纪检组。类似的告状信从来就没有停过。

对于这些原海峰表现出的是一切都无所谓,经过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的折腾,他啥事没经过,啥样的场面没有见过,你再告我还是我,所以他面上始终保持着一副若无其事的平静。但原海峰是非常精明的,也很清楚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贪心造成的,虚荣心已经把自己推到了万丈深渊的绝路上,前行非常艰难,一旦后退就是粉身碎骨。内心的空虚和害怕常常使他晚上睡不着觉,经常在梦中惊出一身的冷汗。是啊!原海峰已经五十多岁的人了,像他这样一路“打拼”过来的,哪个是身上无伤无痕呢,单单岁月就会左一道、右一道地给他刻画。外人只知道他身处高位,可不知道高处不胜寒,各种矛盾的焦点都在他身上重叠。他是在台子上坐的,他坐的是政治的舞台,明的暗的,台上的台下的,他都要防,他就像一台政治的机器,上足了发条,每时每刻都不能松懈,只有和女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是皮肉做的人。但是,除了初恋刘爱玲是一片真心以外,后来的都是相互利用的投机分子,不过,人家利用咱某一方面的资源,咱也利用人家达到了政治攀附的目的。想到这儿,原海峰的心态有了一丝的平衡。但他已经讨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人要有自知之明,能吃几两干饭,自己最清楚,只要不下地狱平安着陆,就算先人积德了,要填补心理上的寂寞,只有女人,海峰需要那种一点儿政治嗅觉都没有,甚至还带着孩童气的女人。

原海峰自言不自语地说,这是做梦娶媳妇,净想美事儿。但他坚信,自己想干的事情一定能做成,想要达到的目的一定能实现。这当然是刚愎自用的表现,但是他已经把自己捧上了神坛,又怎么能轻易下得来呢。

矿俱乐部卖票的女孩,叫贾余华,一米七的个子,今年二十六岁,招工政审时,各方面条件都达不到,被刷了下来。但原海峰拍板前,发现余华个子高挑,人显得很魁梧,特长栏目签写的是体育,他看中她是篮球运动员的好苗子,所以特批把他招到了玉玺煤矿。余华到矿后体制和形势发生了变化,女子篮球队一直没有成立起来,就被安排在矿俱乐部卖票。其实俱乐部自落成后,没有开展过一次活动,放过一场电影,那么大的空间不能闲着,工会租赁给别人卖家具了,贾余华在海峰的授意下,管理俱乐部,收承包款。由于她家庭情况特殊,人又长得特别出众漂亮,经常招来施工队一些不三不四的男人纠缠。父母为了安全起见,通过别人介绍老家邻村接班在玉玺煤矿烧锅炉,还比余华小两岁的程姓男子,草草地办理了结婚手续。程姓丈夫长得五大三粗,说话带着口吃,看人眼睛严重走斜。原海峰知道后感到万分的惋惜,矿上的人也觉得贾余华是一朵鲜艳的玉莲花,插在一堆牛粪上了。他们就这样不般配地过了几年以后,余华怀孕生了孩子,也就渐渐地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不过已经生过孩子的贾余华,多了一种成熟女人的味道,她走路一条线,挺着高高的胸部,甩着乌黑发亮的长辫子,仔细去品,依然是充满魅力的。偶然的一次遇见,让原海峰愣了半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矿上竟然有这么勾魂的女人,这是自己曾经招篮球运动员选中的小贾吗?这时贾余华已经走到了海峰的面前,很腼腆地问了一句,原主任您好。海峰此时才回过神来说,小贾好。通过这次的会面,原海峰打起了贾余华的主意,并且毫无遮挡地实施着自己的占有计划。矿领导值班,调度室周末安排的是副总和俱乐部一把手,主任和书记排在有效的工作日。有了其他念头以后,原海峰专门让调度室调换到周六值班。第一个周六值班日就直接把电话打到俱乐部找贾余华,贾余华拿起电话问谁啊,他说,我是原海峰。贾余华用哆嗦的声音说,原主任,您……你明天中午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培训中心三楼305。余华停了一会儿说,好的好的,主任,我一上班就过去。那就这样,原海峰挂断了电话。电话里嘟嘟的声音响了好久,余华还拿着电话筒原地不动地站在那里发呆。

贾余华不知道自己咋回的家,心里头七上八下的好长时间,她想把这个重大新闻告诉给她本不和谐的丈夫,分析主任打电话叫她到办公室究竟会是什么事情,几次话到嘴边都咽了回去。好不容易熬到了第二天中午上班时间,贾余华还是第一次迈进这新落成的培训中心的大楼,走到305时,办公室的门敞开着,余华从楼道里就看见主任坐在偌大的办公桌上看文件,她礼节性地轻轻敲了两下门,原海峰头也不抬地说了声,不用敲了,请进来,你先坐一会儿。约有五分钟后,原海峰处理完文件,抬起头来看见余华还在距离三米远的地方站着。海峰从豪华办公椅子上起来,说:还客气地站着干什么,坐下我给你倒水。此时的余华屁股只坐在长条棕红色的牛皮沙发上一个角,三分之二在空里悬着,对海峰说的一切,包括倒水的动作,没有一丝的反应能力,只有傻呆呆地坐在那里。当原海峰将倒满水的杯子放在余华前面的茶几上时,余华才反应过来,面带微笑地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主任面带微笑、正在打量自己胸部的两只眼睛。时令入盛夏,黄土高原的夏天虽然来得晚一些,但是,玉玺新型现代化矿区有来自四面八方男男女女的大学生,他们已经将城市夏日的火热绚丽带到了这里,矿区不少的年轻人已经提前换掉了冬春的服装,披上了艳丽的夏装,尤其是女孩子,半个月之前就换上了不同颜色的超短裙,露出捂了冬春两季的嫩白的大腿,显得是那么的靓丽阳光。

贾余华在前两天跟着采购家具的货车专门去了一趟渭北市,购买了几件像样的夏季衣服,卖家具也是服务不同顾客的门面活,自己每天不知道从商城来回往返多少次收月租,穿着不得体的衣裳,让商家看着不体面,也对不住自己。所以,买上这件紧身上衣,今天见主任时才忙乱地穿在身上,根本没有仔细考虑是否合身,经主任这么一观察,余华才感觉到这衣服把自己的乳房绷得是那么的突出、显眼,她一下子脸红到脖子上,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她羞愧地低下了头。

原海峰对贾余华的印象,从以前纯真少女的漂亮,到前几天的偶遇时成熟少妇的韵味,再到今天近距离的观察,眼前的余华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想象,简直就是天女下凡。他发呆了几秒钟,马上镇定下来,猛压下跳动过快的心脏,回到了办公桌的位置上,一本正经地说:你招工来这儿是在你爸早已经错过顶替政策的情况下争取的指标,以家庭情况特殊和本人有体育特长的名义,我特批招工到矿俱乐部的,这样一晃已经五年过去了,俱乐部虽然承包出去了,你作为甲方的管理人员,这几年管得确实不错,而且已经结婚,组建了自己的小家庭,一切还都好吗?

贾余华勉强地抬起头,像是在自言自语地支吾着说:这些都感谢原主任您给了我当工人的机会,家里一切都很好,我们一辈子都记着您的好处。原海峰说: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过有那么一段经历,加深了相互了解的程度,今天让你来有这么个事情,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余华说:您是我的大恩人,主任让我们做什么都行。原海峰说:不是需要你们为我做什么,我什么都不缺,就是干部餐厅缺一名服务员,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打算,在俱乐部干一辈子就是个管理员,虽然工作轻松,但没有任何的发展空间,凭你的身材和长相在领导身边服务,机会相对比较多,年轻人嘛,还要有一定的上进心。

贾余华用无比感动的眼神说:这、这、这我当然愿意,不过我是从农村来的,普通话说得不是很标准,能给领导做好服务吗?担心干不好给主任您丢脸。

海峰说:我就是最大的领导,我说行就行,谁敢说不行。你再考虑,如果没有什么意见,周一就过来报到上班,俱乐部那边你就不用管了,我给你们主任打个招呼就行了。

贾余华怀着非常感激的心情,不知道自己是咋走出原海峰办公室的,在谈话的过程中,原海峰还询问了余华丈夫的工作情况,听说是在锅炉房烧锅炉,直截了当地给余华说:那工作不行,你一个干部餐厅的服务员,丈夫烧锅炉,对自己、对领导脸上都没有面子,你把工作干好,给领导服务好就行了,这些事情我安排。

贾余华回家把原主任找她调动工作的事情掐头去尾地给老公做了简单叙述,老实巴交的司炉工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带听不带听地出门上班去了。

贾余华正式到矿招待所上班了,在干部餐厅就餐的领导寥寥无几,除了原海峰一天三顿外,还有在矿区进行技术咨询和每月工程质量验收检查的上级领导。贾余华在干部餐厅工作三个月以后,感到和在俱乐部工作有很大的差异,最明显的是在时间上没有俱乐部自由,工作时间长,经常客人喝酒结束不了不能走,十二点回家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尤其是原主任陪同的客人,他还要专门对余华的服务和漂亮做一番深刻的介绍,什么玉玺的一枝花,赛貂蝉等等超出主任身份的赞誉,让客人感叹。虽然有过分的言辞,但在余华的心目中是非常的高兴,工作能得到领导的满意,这是自己努力的结果,证明没有给主任脸上抹黑。接触的人多了,见识也广了,贾余华庆幸主任对自己的信任。在服务员这个岗位上开阔了眼界,而且收入比在俱乐部高出了一大截子,配有专门的工作服,有自己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的高档菜肴,经常刚出锅,客人就已经走了,厨师就让大家拿回家,家里每天都像过年一样,所以,对一些过分的玩笑就习以为常了。时间长了余华也能听到别人对自己心目中敬仰的大恩人原主任有这样那样不同的说法,贾余华有时也在听,也在想,嘴长在人家身上,人家想说啥,就让他说去吧,都有眼红病,说风凉话的人害气你比她强。

让贾余华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家的后院先起火了。

那天晚上,贾余华连续接待了三拨客人,回去已经很晚很晚了,按照往常这个时间,丈夫程三早已经进入梦乡,而今天她拖着劳累了一天疲倦的身子进门,屋里所有的灯都在亮着,丈夫坐在床边上拉着脸,瞪着眼睛看着她,一言不发。余华问:咋哩,这么晚了还不睡觉?程三话也不回,站起来对着余华就是两个巴掌,然后头也不回地把门打开,消失在夜色中。

贾余华孤独地趴在床上一直哭到天亮,才迷迷糊糊地入睡。醒来时咋也想不通为什么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要是在以前,非要和这个本来就没有感情的畜生论个高低,离婚都行,而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家庭后院起火,影响就大了,自己无所谓,不能给原主任脸上抹黑。还有让贾余华想不通的一个原因,在家里一贯都是自己说一不二,老实巴交的丈夫怎么会发这么大的火呢?竟然还动手打了她。要是放在以前,借他十个胆也不敢动手,谁的人谁了解。贾余华想,他一定是在外面听到了什么,受到了啥刺激才发这么大的火。余华想了再想,反正是自己的丈夫,家丑不可外扬,不和他这种人计较了,慢慢往明白的想去。

谁知昨晚丈夫程三打自己两巴掌留在脖子上的红印被吃早餐的原主任发现了,他问:脖子上咋回事,谁打的?余华先是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说,没有什么,是昨晚吃海鲜过敏。海峰说:不可能,我也过敏,过敏是全身通红,这明显是巴掌打的印,是昨天晚上发生的吧?下手够狠的,一晚上都没有消失。

俗话说,女人能把男人变成真正的男人。但是,那脆弱的防线一旦攻破,女人又成了真正的女人,贾余华强忍的泪花终于没有流出来。原海峰似乎已经猜到了余华所受的委屈和此时的心情,头也不抬地吃饭说出了一句,下班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贾余华顺从地搭了一句:嗯。急忙走出了包间。贾余华没有像第一次原主任叫她去办公室的那样慌乱无章的情绪了,而是中午回家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分析原主任要问她什么,她如何回答,还要做好一切预料不及的思想准备。

贾余华在餐厅一直没有见原主任吃晚饭,她送走最后一桌客人已经是八点了,她忙乱地收拾了餐桌,到卫生间做了早有准备的化妆,打了口红,从餐厅上楼直奔三楼原主任办公室。由于矿区的办公楼没有完全竣工,领导的办公室都是套间,办公加卧室,贾余华敲门进去,原海峰从里面的卧室走了出来说,今天晚上还下班早。余华说:今天只有一桌客人,没有喝酒,走得早。哦。余华看着原海峰耷拉着脸,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就找话茬说:主任咋没有见您晚上吃饭啊?海峰说:我能吃下去吗?你让别人把脖子抓成这样,叫我心疼。余华一下低下了头,说:没事主任,那我下去给您做碗面去,您最爱吃的油泼面。海峰说:不用了,我刚才已经泡了两包方便面,填饱了肚子。

……这个晚上,贾余华和原海峰这两个地位差距很大的人,在一起毫无障碍地说了许多许多的话,谈到了家庭,说起各自的过去和将来,完全忘记了自身的处境,原主任仿佛也忘却了自己的身份,贾余华这个淳朴、内秀的农村走出来的姑娘,也由于原主任的出现,从单纯变得复杂,她非常清楚原主任身后的女人能排成长队,她也不往那非分的痛处想,只想今天晚上的事情,她放开了紧闭的心情,揭开了含羞的面孔,赤裸裸地把自己奉献给原主任,心甘情愿地希望原主任能用尽招数,让自己真正感受一次男人的味道。事后余华热泪盈眶地盯着原主任说,谢谢主任,我这个女人的身子是你的,只有原主任,才能让我成为真正的女人。

矿区建设还是那么的紧张有序,川流不息的人们都在忙碌各自的事情,只有原海峰和贾余华发生了不同程度的改变,尤其是贾余华,都不知道太阳是怎么从东边出来的。

半个月以后,贾余华的丈夫程三被任命为玉玺煤矿设在渭北市办事处副主任,贾余华也不再做盯桌服务员,而是专职为原海峰主任服务。从此,原海峰和服务员贾余华的这层窗户纸捅破了,成为玉玺煤矿人在茶余饭后的谈资。余华不管是上下班,还是走在矿区的菜市场、商店,都有人笑脸上前打招呼,一些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甚至直截了当地说,贾夫人今天咋亲自出来买菜啊!

在玉玺人眼里,原海峰不管是仕途之路,还是情感方面,都是其他人无法比试的老手,但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贾余华这么个本分朴素的农村姑娘咋能攀上原海峰这棵大树,还把自己踢一脚放不出来个响屁的丈夫,从一个烧锅炉的提拔成办事处副主任,男女之间的那些事情已经不是人们议论的焦点,人们难以置信的是贾余华竟然有能搞定原海峰的“本事”。

在贾余华眼里,只要原主任对自己好,自己就会百分之二百付出偿还,至于别人如何评论,她已经无所谓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利益可以战胜一切,取代淳朴的情感,抹杀人身而为人应有的理智,也许这就叫“利令智昏”吧。

原海峰和贾余华的事情传到他远在香港的妻子惠素萍的耳朵。虽然素萍一年多没有回玉玺了,和丈夫在还不是丈夫之前狂欢了几次,自领完结婚证后,那种感觉就跑到九霄云外了,跟他成为名存实亡的名义夫妻。本来就没有感情基础,权力和欲望的作用把两个毫无关系的人系在了一根绳子上,目的达到了就该分道扬镳了。玉玺煤矿在生意上已没有多少潜力可以开发,但毕竟妻子的名分还在,听到消息时,她大发雷霆,岂能让一个服务员抢占资源,给自己戴“绿帽子”,那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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