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盘儿听陈瑞畅谈往事,不觉到了傍晚,酒吧渐渐热闹起来。罗盘儿中间又接了几次电话,都是张洁打来的,告诉说,张宇撞墙前好像丢了魂魄,在监押室来回地走个不停,看管的协警发现反常,随之上报齐副所长,齐副所长以为张宇在下决断,也没向魏所长报告,便想当然地吩咐协警不必管他。就这一句,看管的协警对张宇放松了警惕,直到监控中见他躺在地上多时不动,才察觉不妙,那时张宇已死去半个小时。事情迅速报给魏所长,齐副所长见粗心酿成大错,主动承担下了责任。罗盘儿只听不问,挂了电话,她发微信嘱咐张洁一定要做好尸检,说不排除有人投毒的可能。张洁想,人在派出所,几道铁门防范着,想投毒可没那么容易。她虽这样想,但回复信息时说好的,我照办。
陈瑞把两人认识的点点滴滴反复絮叨,罗盘儿此生只交了他这么一个男友,心里虽恨他欺骗,深处并非没有一丝的留恋,她静静地听着,努力寻找两人爱的支点,可每想到两人的情意,脑中便闪出陈瑞花心的一面。当陈瑞喝了口水,准备将同件事说第二遍时,罗盘儿打断说:你还有没有事?陈瑞见她面色平和,心中暗喜,笑嘻嘻说:有啊,你不是喜欢看湖吗?我要带你去看青海湖,五大湖、维多利亚湖、贝加尔湖,天下所有著名的湖,到时候你听我……不,咱们边游玩边说,一起说。
罗盘儿耐心听他说完,心平气和说:陈瑞,感谢你让我重温记忆中的感情,可我已爱不起来了,真的。“可我爱你啊!”陈瑞的语声近乎于喊。罗盘儿心尖跳了一下,坐了许久,陈瑞没完没了的话题让她有些害怕,起身说,陈瑞,我该走了。
“儿,别走!”陈瑞忽然抱住罗盘儿的双腿。
罗盘儿想甩开他,可两条腿被抱的死死的,迈不出一步。她向左右各晃了一眼,见有几双眼睛瞧向这边,一下午积攒的好感斗然转化为气愤:你死乞白赖的算什么。双腿振了一振:快放开!
“盘儿,你再听我说一句话,说完了,是去是留我不拦你。”陈瑞只是不放。“说吧,说完了别再拦我,也别再纠缠我了。”罗盘儿叹了口气,无奈地坐回原位。经这一闹,陈瑞神情变得沮丧,慢慢坐下后两手抚在额头上,沉默了好一会,才说盘儿,我生病了。罗盘儿心尖又跳了一下:什么病?
“是……是……”陈瑞望着她,欲言又止。
罗盘儿有些急躁:是什么?你说啊。陈瑞眼光一闪,说是一种常见的病。盘儿,医生说能看好的,只是需要时间。罗盘儿心下放宽:嗯,到底什么病,你说。
陈瑞吞吞吐吐说:我……我那方面……不行了。罗盘儿问了句“哪方面”,随之脸上发热:呸,不要脸的东西,你有正事没有?再胡说八道,豁出去不干警察,我也要揍你个脑袋开花。陈瑞神色大慌:这就是正事。盘儿,我上了一个婊子的当,她把我害惨了……
“她害你,你找她啊,找我做什么!”罗盘儿越听越气。陈瑞说:我……盘儿,我……便在这时,四下里一阵鼓噪,原来是阿美和阿炫走上了舞台。
“如果你是个歌手该多好。”罗盘儿怔怔地望着舞台。陈瑞向舞台方向瞧去,见阿美样貌俏丽,咽了口吐沫,说这小妞好标志啊。罗盘儿没听到这话。陈瑞接着先前的话说,盘儿,我现在看明白了,世上只有你对我是真心,别人……别人跟我看中的都是钱。
若是陈瑞得了什么大病遭人唾弃,罗盘儿再怎么恼,起码会好言劝慰,甚至照顾也不无可能。现下他好色酿成恶果,回头却找自己和好,她心中一阵气苦,站起来说,没人要,你便想起我的好,早干嘛去了!注目瞧了眼舞台上的阿美和阿炫,呆了一呆,强忍下泪花,快步出了酒吧。只听陈瑞在背后说道:你不跟我,一定是心里有了小白脸!
大厅灰暗的角落里,苑老板目不转晴地注视这边,见罗盘儿气愤离开,心里暗暗得意,起身向大厅经理嘱咐了一番。姚局长坐在苑老板身畔,色眼迷离地望着阿美,深深地被她甜美的声音、曼妙的身段吸引。
罗盘儿回宾馆的路上,打电话问张洁是否有时间来宾馆。张洁这两天跟她相处的熟了,开玩笑说,罗姐,你想共度良宵应该找送花的呀,是不是打错电话了?罗盘儿心里正苦着呢,没好气地说,没空拉倒,扯什么废话!随手将电话扔到床上,耳听得话筒中传来张洁“喂喂”的呼叫声,只是不理。过了一会,罗盘儿静下心,以为张洁不会来,从包内取出U盘插在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上。U盘里存放的是从新城派出所下载的监控录像。她躺在床上看了约半个小时,只听门铃声响起,张洁在门外叫“罗姐”。罗盘儿将平板放在床头柜上,起身开门。
“我没钱请你吃大鱼大肉,这些汉堡烤肠将就吃点吧。”张洁站在门口,将手里的食品袋向前一递。罗盘儿知道她想套话,涩然笑了笑,接了过来。
“罗姐,你们吵架了?”张洁负手走进房中,左看右看,最后向罗盘儿扮了个鬼脸。罗盘儿苦笑着说,如果能吵架还说什么。张洁听出话头不对,收起笑脸,坐到床上,瞥眼见平板中放监控录像,顺手拿到胸前,两手一端,说罗姐,你吃饭吧,我替你看着。
罗盘儿没有半点胃口,又不想薄了张洁的好意,于是坐到她对面的电视机台上,食品袋随手一放,从里面拿出杯奶茶,吸了口,说小张,那双鞋上的土化验了没有。
“啊,罗姐,你要化验鞋底呀?我以为……唉,白浪费了一番功夫。”张洁抬起头,惊讶地说。“哦,你化验的什么?”罗盘儿有些失望。
“我以为要提取鞋内的汗毛或皮屑。”张洁放下电脑,从挎包中取出几张纸,一张张递给罗盘儿,呶,这张是DNA检测结果,这张是吴鸣提供的熟人名单,这张……。她递到中途又缩了回来。罗盘儿说,这张是什么?张洁说,没什么,便要放回包内。
“让我看看。”罗盘儿伸手抓住了一角。张洁只好松开。罗盘儿放下奶茶,双手捧着那张纸,凝目一看,标题是:张宇尸检报告的几处疑点。字迹绢秀工整,一看就是女人的笔迹,往下是尸检分析,共列了五条。罗盘儿细细看了一遍,用词虽然青涩,但见解独到,条理清晰,可经的起推敲,很符合逻辑。她边看边点头,见落款只写了个“弓”字,抬眼问道:小张,这是你写的?张洁点了点头,伸手欲要回来。罗盘儿的手向回一撤,说写得很好啊,我正想要这份东西呢,放这里吧,开会的时候大家研究一下。
张洁说:那可不行,刘科长见了非训我不可。罗盘儿奇道,写报告是你的责任,不对的地方可以指正,怎能训人呢。“罗姐,你不知道,我是想请刘科长指正来着,他看了看,说我写的没有根据,家属知道后会到派出所大吵大闹。”张洁有些急了。罗盘儿微蹙眉头,心想:这话有些武断了,什么是根据,根据是要有科学的分析。见张洁两眼望着报告,欲得之心跃然露在脸上,只得说:那好吧,不过先让我拍下来留个底。张洁答应了。
罗盘儿叫张洁来是现下不好去新城派出所,想从她这里问张宇的情况,看了报告,便从几处疑点问起。张洁拿回报告后揉成一团丢进纸篓,她觉得向罗盘儿要回报告,有些对不住她,于她的问话尽量往细处说。她理论知识强,实践经验尚浅,说了多时,要点仍是报告上那几处。罗盘儿见没有新鲜的东西,信手拿起吴鸣写得那张名单,一面听,一面看。
吴鸣朋友不多,又怕给人家添麻烦,上面只有三个人的名字,头一个是郭善宇,其次是何强,最后是苑老板。罗盘儿心想,不知何强和郭善宇哪一个是接吴鸣电话的,见没有出租车司机刘师傅,说你问他没有,怎么可能就这几个人。张洁说,他写的时候我就旁边,就这几个还是我再三催促的呢。罗姐,他不愿写我不好强迫,要不你发微信问问他?
“他不想说,问也没用。”罗盘儿若有所思。张洁说,那要不要查?不答罗盘儿答话,又说,他只是被人栽赃,我觉得没必要查。罗盘儿说,吴鸣身上有许多疑点,为什么不查。张洁说,好吧,瞥了眼电脑,怔了怔,失声喊道:罗姐,看!罗盘儿腾然站起。张洁拿起电脑站到她的身畔,说罗姐,看。罗盘儿凝目瞧向电脑,只见吴鸣和张宇梦游般在监押室走来走去,室内狭窄,又放了两张双层床,两人不时撞在一起,奇怪的是他两个仿佛同性排斥的磁铁,一触即离。张洁说,罗姐,这情形和张宇撞墙前一样。罗盘儿嗯了一声,见罗伟躺在一张双层床的上铺呼呼大睡,心想:他心态到好的很。
吴张两人折腾了约半个小时,分别躺在两张双层床的下铺。张洁见他们动作机械,神情木然,脑中闪出丧尸的影片,便说了出来。罗盘儿说,不是丧尸,是让药物控制了。回放,看他们怎么起床。张洁说好。这时,手机信息音连续响了两下。她顾不上看,见屏幕上显示的回放时间是凌晨1点,即向前调了三刻钟,见三人平躺在床上,整个画面与折腾后一样,即又快进了几分钟,见仍是一样的画面,跟着又快进,连续三次后,吴张两人梦游的情景跃入眼帘。张洁只好再向前调。两分钟后,画面闪了一下,出现吴张梦游的画面。张洁看了看画面上时间,前后一对,丝毫不差,说道:罗姐,这时间……
罗盘儿冷笑一声:“监控有人做手脚了。”“罗姐,派出所看监控的就那几个人,也太明显了。”张洁有些惊讶。罗盘儿说,做手脚的不是他们,但他们值班时一定偷了懒,你记下这个时间段。自言自语地说:既然能做,为什么不做的彻底干净?
张洁摸出手机打算拍几个画面,瞧见了新信息,打开一看,禁不住失声喊:罗姐,信息是发给你的!手机屏幕随即向她一展。罗盘儿斜眼看去,那信息是用短信发送的。但见第一条写道:有劳张警花转告罗队长,她男人吃醋了,要打人,哈哈;第二条信息写的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想救人,罗队长要赶紧,否则花边新闻……嘿嘿,友情提示:一个受够他花心的歌手。
信息用词粗鄙,极富挑衅,第二条有三十个字之多,却能紧跟着第一条发出,显然是提前编写好的。张洁方才猜想罗盘儿与男友闹了别扭,担心她看了信息生气,说罗姐,可能有人开玩笑,谁这么无聊呢?要不,我让人查一下这号码吧?
“要查就查阿美的住址。”罗盘儿神情严峻。
“阿美?”张洁一怔间脑中闪出一件事,说罗姐,今天下午她也去新城派出了。“罗盘儿精神一振:她去派出所了?因为什么。”罗盘儿精神一振。张洁说,她是去报案的,说最近老觉得被人跟踪,希望派出所能帮忙调查。所里出了张宇的事,里里外外忙得一团糟,她说的事没凭没据,齐副所长让人做了份笔录便打发她回去了。
“她是一个去的吧”罗盘儿若有所思。张洁说对,罗姐,你怎么知道。“这种事男人一般是不会选择报案。”罗盘儿神色凝重起来。
“罗姐,会不会是那恶魔要做案了?”张洁眼帘一闪,语声略有些发颤地说。罗盘儿摇了摇头。
张洁不知她摇头是不是,还是不知道,正要再问,又觉得事情有陈瑞掺和,不能是害人。罗盘儿说,小张,你能不能查到阿美的住址?张洁想了一会说,没问题,梦馨酒吧是新城派出所的辖区,我同学在那里做户籍。她说着摸出了手机,心里嘀咕:怎么,阿美插足他们感情了?想到陈瑞财大气粗的作派,阿美的身份,信息中歌手两字,她认为极有可能。那同学喜欢阿美的歌,时刻关注她的一切,很快把她的住址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