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顺她手指望去,手电光下只见下游三十米外的水面上露出几个碗口大小的灰点,灰点成规则延向两边,愈近岸露出的愈多,到岸边时已露出小半截,长草掩隐间,瞧形状像是桥栏杆。有人说,是桥不假,不过桥面至少在水面半米以下,可不容易过。文玉说,不容易过吗?小宇上午便带人过去了。
这话极富鼓动。罗盘儿低声向王剑说,警犬一路主动向前,路不会错。王剑追踪到这里,一服吴鸣身法迅捷,纵然林密多石,极少有人看到他的身影,但一个丧失理志的人做到这点着实不易;二来明白了为什么许多人没找到张洁的原因,眼前这条河是搜索范围的界限,肯定会有人沿岸搜寻,知道或看到那座桥,为什么没有人汇报,过河去追?或许认为罪犯不可能冒险。罗盘儿见他眼望河面,默不作声,又说要不咱们绕过去?王剑说不必。罗队长,罪犯一次次占先机,看似计高一筹,不过利用咱们疏忽,认为有些事不可能去做。小李,小刘,你们两个扶着她。说完大步走向桥栏杆。他这话是感慨而发,看似说给罗盘儿一人,实则是说给众人。得到命令,小李和小刘去扶文玉。
王剑到桥头后折了根树枝,在前面试探河水深浅。众人排成一列跟在他后面,小李和小刘恐文玉落水,将她夹在中间,三人并肩。在岸上看河水将没桥栏杆,以桥头的栏杆来度,以为水会漫到大腿,那知这桥建造的粗糙,桥头上的栏杆与中央并不统一,直到河心水深仍不及膝盖。警犬自会游水,它们先于人上岸后发现新的踪迹,欢快地招唤主人。
罗盘儿走到近前,见泥泞的河岸上现出一串串脚印,深浅不定地向林中延伸。她蹲下身捏了一块湿泥用水电一照,说是这里了。王局,红褐色的土可不多见。王剑看了一眼说,安乐的土是黄色,红褐色是因为上游采矿使一些废渣顺河水流在了沿岸,下雨的时候更明显。罗盘儿环境意识极强,当日见到尼桑车和吴鸣鞋上的泥是红褐色,以为是景区某处的特征,因此留了意,那知是环境污染导致,不解地问:玛里木湖可是著名景区,也允许开矿?王剑含糊说,经济靠旅游太单一了,工业也要发展,对岸不这样,对景区没影响。低声又说,罗队长,咱们找人要紧,别的事有环保部门。罗盘儿叹了口气,好,找人。
众人顺脚印进入林中,行不多远,转上一条土道,出现了车辙,有摩托车,也有轿车的。再往前,道路在林中转了个弯。文玉说,往前走半里就到了,小宇早离开了,你们那位女同志应该在,我腿脚乏了,想歇会,你们自去。王剑吩咐一名民警就地看着她,与罗盘儿等继续向前。行约半里,果见左前方有几间石头彻的房子,黑糊糊,没有亮灯。
王剑既知郭善宇不在,也就不做抓捕分派,众人大步走向石屋。距十来步时,罗盘儿听得中间屋内发出男子粗重的喘息,忙停步向众人打手势。大家停步借树掩身。罗盘儿轻声说,屋里有人,不知是不是吴鸣。
王剑听了一会说,是他。从树后走出。罗盘儿忽听到有人轻轻的哭泣,心头颤了一颤,失声叫道,小张!飞身扑向石屋。王剑一怔,紧跟着扑上,众人一窝蜂地追在后面。
王剑与罗盘儿几乎同时冲进屋内,他两个都没有带手电,借着屋外的闪乱的电光,只见一个女孩蜷缩在西北角,秀发散乱,全身赤裸,另有个男人只穿短裤,双手撑地,头向前伸,像狗一样趴在她面前,口中呼呼喘着粗气。男的不用说便是吴鸣,女孩无需瞧样貌便可知是张洁,她身下是一张草席。此情此景任人看了也认为是吴鸣侮辱了张洁。
王剑上前将吴鸣踹了个筋斗,向跟进来的部下吼道,把这畜生给我铐上!吴鸣双手抱头,任人摆布。罗盘儿让众人退出去,从地上找到张洁的衣服轻声劝她穿上。张洁扑到她怀里,叫了声罗姐,放声痛苦。罗盘儿抚摸她的后背,心头百般不是滋味,女孩子发生这种事,只有自己想开。
屋外吴鸣似嚎似嚷地重复:“我没有,我不能这样做!”罗盘儿相信他不会做,可眼见为实,相信也没有用。耳听得王剑鼻孔中一阵阵向外喷气,不断的有人向他汇报说,王队,发现地下室,有制毒机器;王队,这屋里有十几箱酒,是进口的;王队,屋后仓库里有辆哈雷摩托。若换作以往,罗盘儿和王剑会说,好,再找找,看还有什么!语声里透出兴奋。此时他两个心如死水,一切都毫无兴趣。这中间,有人进屋拿吴鸣的衣服给他穿上。
过了良久。张洁主动穿上了衣服,罗盘儿扶她站起,一回头,见东南角有个蓝点,一闪一闪的射向这边,是无线联接的有声摄像头。罗盘儿叫道,王局。王剑应声闪了进来。罗盘儿下巴向那蓝点一扬,也不说话。
王剑看了一眼,见摄像头的角度正对草席,想象郭善宇把吴鸣作恶的过程全录下来,不堪入目的视频或将通过网络传播,心想,真这样,让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做人。言念及此,压在胸中的怒火似被浇了勺汽油,腾地燃成熊熊大火,伸手摸向腰间,欲拔枪把摄像头打的稀烂。罗盘儿摁住他的手背,低声说,叔叔,打烂它没用,赶紧通知网监大队。她看到摄像头立时生出与王剑一样的心思。王剑压下心头火气,到屋外安排去了。忽听摄像头发出熟悉的吼声,郭良宇,没用的东西,浪费我在你身上花费那么精力!吴鸣听了这话,突然暴跳如雷:我没用,我没用!大哥,青桃怀孕了,你别欺负她,你自首吧,啊,你气死了妈,我不听你的,我要给青桃报仇……!他乱说一气,语声充满愤怒和委屈。监控再未发出任何声音。
张洁眼望窗外,她也看到了摄像头,如何不清楚那东西会给自己造成什么危害。外面,两个民警合力制住吴鸣,其余的仍自搜索。
这排石屋是郭善宇以养殖为名给工人建造的宿舍,从前头看是几间,屋内另造地下室,屋后有简易仓库。屋子建成后,郭善宇为遮人耳目,曾养过几年山猪,之后向外说经营不善,宣布破产,石屋因此闲置下来。养猪破产,土地承包期却未到,郭善宇没有向外盘出,而是继续缴纳租金,说以后搞别的经营。就这样,他每年付一些低廉的租金,与当地历届政府相处融洽,开始了制毒经营,天高皇帝远,没一个管他。
罗盘儿见张洁神情木然,叫了声小张。张洁瞧了她一眼,又转望窗外,目光方向是吴鸣。罗盘儿心中一动:如果她被吴鸣侮辱过,怎么还会看他,就算看,眼中有恨才对,便问:小张,是他欺负你吗?张洁摇了摇头。罗盘儿轻声追问:你摇头是是,还是不是?
张洁扭头望着她,眼中噙满了泪花:罗姐,你别问我。罗盘儿缓声说:小张,不是姐姐要揭你痛处,郭善宇肯定做了欺负你的事,吴鸣做没做咱们有办法查证,现在全城正搜捕郭善宇,咱们一定能抓到,可要到什么时候呢?吴鸣这会情绪失控,他找到这里,也能找到郭善宇藏身的地方。
张洁毕竟是警察,理智渐渐克制情绪,抹了抹眼泪说:罗姐,我知道该怎么做。出门走到吴鸣面前,劈手给了他两巴掌,厉声说:你说没欺负我,想替青桃报仇是不是?好,我信你,去找郭善宇吧!吴鸣听了这话,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腔怒火欲要破眶而出。罗盘儿跟在后面,大声说,想替妻子报仇就不要窝囊,后面有摩托车,把手铐给他打开!除王剑外,他人听了这话如坠入云雾之中,张洁提青桃是顺着吴鸣说的,并不知青桃是谁。其实罗盘儿的话是估摸而发。
王剑说,听罗队长,把手铐打开!两位领导发话了,心里再怎么不明白,手上不能含糊,当即有人帮吴鸣打开了手铐。吴鸣如脱缰的野马冲到屋后,片刻,只听轰隆隆的马达声响,即而声音越来越低,渐渐远去。王剑向局长做了汇报,随后用对讲机下令全局,看到吴鸣后放行跟踪。
搜出的物品一样样摆到屋前,单可卡因、摇头丸的半成品及现金放在盛矿泉水的纸箱里就有三大箱。王剑打电话命人派车,让人联系看守文玉的民警带她过来,他想的是文玉也未必知道自己一心袒护的外甥做什么生意。对讲机连呼了几遍无人答话,那人要打电话。王剑让他过去看看。
过了一会,王剑手机响起,是那人打来的,说文玉把咱们的人打晕了,不知去向。一个戴手铐的老妇能把年轻力壮,会擒拿格斗的警察制服,这话无论谁听了都觉得荒诞不经,众人见识了吴鸣的身手,知道他是文玉的外甥,均想,这应该就是武学世家。罗盘儿忽想:她身手这么好,怎么任警犬压在身下?这念头一闪,她即认为年龄大的原因,说她半生都为姐姐和外甥活了,能去哪里呢?一定回小庙拿东西了。王剑点了点头,派人去抓捕文玉。半小时后,去的人打来电话,文玉死了,像是服毒。罗盘儿心头一沉,让他拍个照片发过来。
稍顷,照片发到王剑手机上,只见文玉双膝着地,脑袋微垂,直挺挺地跪在石像前,似在忏悔。王剑长叹一声:是咱们疏忽了!罗盘儿心想:郭善宇一个凶残成性的人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让别人死心塌地待他?这疑问她曾在唐敏和袁丽身上生过,现下再生,认为只有从文玉留下的日记和短信中寻找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