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的时候教室里很嘈杂,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马上就放假的缘故,年轻的学生们都很兴奋,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很大声的说笑着。毛小清走到缃菂的座位边看着她问道:“你暑假有什么计划吗?”缃菂微微一笑,点点头。毛小清脸上立刻现出来一丝隐隐的羡慕:“又要去上海了,是吗?”缃菂再点点头。毛小清在缃菂旁边的座位上坐下来,看着缃菂:“我还没有去过上海呢。”缃菂看着毛小清,微微笑着说道:“就是人多,商场大,其他的,好像也没有什么了。对了,还有就是热,夏天简直要热死人。”毛小清撇撇嘴:“你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上海是大城市!多少人想去而去不到的地方!哼!赶明儿个我上大学就一定要报考上海的大学。你是一定会回上海上大学的罢?”缃菂点点头,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心底却隐隐的有一点担心。
可是,担心什么呢?缃菂又不很分明,只是觉得虽然上海是她父母的家乡,于她,却好像没有那么亲,虽然她在那里念完了小学,可是,自从回到父母身边上学,上海和她就渐行渐远了,虽然每年暑假她都会再回去祖父母家里度过三十多天的假期,到底不是自己的家,有一层疏离的感觉。可是,缃菂又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在上海过生活,毕竟,那里才有她的根。而且,缃菂也清楚父母也是希望她们姐妹能够离开这小城市,当年他们是响应号召离开上海来到这内陆的小城市建设工作,奉献也就奉献他们这一代就好了,女儿们,顶好还是回到家乡,毕竟,中国人讲究的是叶落归根。当然,缃菂姐妹想要回上海也只有一条路,就是考取大学,毕业之后在上海找到工作。可是,考取好大学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缃菂不能不担了心,缃菂的父母也不能不日夜悬了一颗心,也就免不了不时在缃菂姐妹跟前念到要好好学习才能回上海的话,让缃菂的耳朵和心底都积起了一层厚厚的茧子,自然也给了她很大的压力,只怕万一高考的时候失误了就一切的期望都成了泡影了。
缃菂半攒了眉往近乎鼎沸的教室里看了一圈,方才把目光落在毛小清的脸上,轻声说道:“其实,上海也没有那么好。”毛小清也攒了眉,再撇撇嘴:“那是你嘴上说。”缃菂笑了,看着毛小清:“你真的那么喜欢上海吗?”听见缃菂这样问,毛小清倒反呆了一下,但是立刻就咧开嘴笑了:“我也不是那么喜欢上海,我就是不想在待在这里,咱们这地方多落后闭塞呀!我这辈子,一定要出去看看外边的世界!我可不想象我爸妈那样,眼界那么小,见识那么短,除了东家长西家短,其他的一概不知,我才不要!”缃菂也笑起来:“你是一个不安分的人。”毛小清脸上微微红了一下,看着缃菂:“你难道很安分吗?”眼神有一点犀利。缃菂愣住了,张张嘴,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毛小清得意的笑了:“被我说中了吧?你其实也是一个不安分的。”缃菂把目光转开去,看着窗外那一汪蓝的几乎可以滴的出水来的盈澈的蓝天。
正看着窗外,缃菂就觉得有一个阴影罩了过来,扭头一看是一个高个子的男生,她的嘴角不易觉察的就往上挑了一下,那男生的嘴角边也飞快的掠过去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毛小清也看着那男生:“胡波,你鬼鬼祟祟的干嘛?”胡波微微沉了脸,看向毛小清:“谁鬼鬼祟祟的了?你才鬼鬼祟祟的呢!讨厌!”说罢,从她们身边走过去,目不斜视的。缃菂看着毛小清,心里有一点起反感,她也并没有感觉胡波是鬼鬼祟祟的:“你怎么这么说胡波,他惹到你了?”毛小清挑挑眉毛摇摇头:“那倒没有,只是,”顿了一下,略微测了脸,目光从缃菂的肩膀上射出去,但是显然不可能看见胡波,“他突然悄没声的走过来吓了我一跳罢了。”缃菂看着毛小清:“你的嘴巴到底太快了!看,”她转头往后看了一眼,胡波正看着她们,看见她回头,立刻把目光掉开,不知道看到哪里去了。“不过,胡波好像也没有生你的气。”毛小清笑起来:“他为什么要生气呢?我也没有说什么呀。”缃菂也笑了,感到胸口处有一点突突的,心惊肉跳似的。
可不是要心惊肉跳嘛!前一天快放学的时候,胡波突然走过来递上一个信封:“袁缃菂,你的信。”缃菂有一点吃惊,记忆中好像从来没有在学校受到过信,——虽然远在上海的祖父母外祖父母以及各种亲戚会不时有信寄来,却只是寄到父母那里,况且,同自己要好的堂姊妹表姊妹也没有几个,纵然偶尔兴致来了写上一封半封书信,也是放在给父母的信件里一并寄过来,不会另贴了邮票。所以,看着那几乎要递到鼻子尖底下的信,缃菂几乎不敢相信,睁圆了眼睛看看胡波,又垂下睫毛看着那信:“喔?我的信?”完全是不能置信的声口。胡波点点头,但是拿着信的手微微有一点颤巍巍的,好像那薄薄的信封有多重似的。缃菂狐疑的接过信,信封上写着:“袁缃菂亲启”几个字,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邮票。缃菂脸上露出来吃惊的神情,伸出来另外一只手就要去拆这透着古怪的信,胡波却一把拦住了她:“现在先不要看,回家再看。”说完,立刻转身走开了。缃菂的心“扑通扑通”跳着,彷佛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
回到家,缃菂立刻把自己关进自己和缃菡的卧室里,两只手略微有一点哆嗦,撕开了信封,掉出来一张折成心型的纸,弄了好半天才把信纸展开,只写了一句话:“袁缃菂,我喜欢你。胡波”缃菂觉得眼前有一点发黑,闭了闭眼睛,回过头,看房间门是不是关着的,还好,房门关着。缃菂的目光又回到手中的信纸上,看着那句话,脸上很烫好像发烧了似的。胡波,缃菂在心里想着这个名字,眼前出现了一双仿佛西方电影里英俊的年轻男人的印痕很深的双眼皮的眼睛,当然,那深眼窝的眼睛里也仿佛那些电影里的年轻人似的总是闪动着一丝桀骜不驯和莫名其妙的不屑一顾。缃菂虽然把那页只写了一句话的信纸翻过来翻过去的看着,却又竖起了耳朵警觉的听着门房的动静,果然,缃菡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她立刻把信折起来放回到信封里,又飞快把信封放在了书包里,再把书包仔细的装好,然后才站起身往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