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上海,父母和缃菡已经在祖父家里好几天了,家里也已早经准备好了过年,看见缃菂从苏州带回来的礼物,父母不由得就问了一句:“菂菂,你去同学家的时候不是空手去的罢?”缃菂摇摇头:“我准备了礼物的。”父亲听了,微笑起来:“唔,还算机灵。”缃菡对着缃菂做了一个鬼脸,缃菂伸出一根手指头在缃菡额头上点了一下:“小促狭鬼!做什么鬼脸!”缃菡笑着说:“姐姐,你这不会是刚上大学就已经有男朋友了罢?”缃菂立刻红了脸:“你胡说什么?!不过是同学罢了!”父母也笑了,阻止了缃菡:“菡菡,姐姐不过是同学邀请去玩,你以后上了大学有同学相邀也一样是这样。难不成同学就必定是男朋友?”缃菡也红了脸,轮到缃菂羞羞脸缃菡了,缃菡益发不好意思起来。父母摆摆手算是这一段结束了。然后全家走到外边,除夕家宴就要开始了。
家宴上,缃菂也避免不了的给祖父母以及姑姑伯伯说了几句这一趟的苏州之行,倒惹得祖父母兴致高涨,着实讲了一番对苏州的了解,又问起来梁恩泽,缃菂又不免红了脸,说:“等开学后,他回来了,我带他来家里给爷爷奶奶见见。”满桌的人都笑了,母亲却又在缃菂的耳边悄声道:“傻孩子,太老实了!”缃菂脸更加红了,连脖子都红了,又感觉有一点委屈,又不能表现出来委屈,只好端起来面前的葡萄酒,眼睛去看向父亲。父亲略微点了点头:“今天过年,可以喝一点酒的。”缃菂一仰脖子,一杯酒全部倒进了嘴巴里,虽然是葡萄酒,甜丝丝的带着一点子辣,缃菂被呛到了,咳嗽起来,母亲忙不迭的递过来手帕替她擦着:“这孩子,喝个酒喝这么急!”祖母也笑道:“吃酒,小姑娘不好这样急喔。要慢慢吃,方是小姑娘的样子。”缃菂一边拿手帕擦着呛咳出来的眼泪,一边连连点头:“我晓得了呀,奶奶。”除夕家宴,缃菂感觉不很好,但是也不能不敷衍。终于熬到结束了,一家人聚在电视机前面一边看春节联欢晚会,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嘻嘻哈哈地说一些家长里短。缃菂借口说酒喝多了,头痛,要休息,就自己躲进了房间里。
当然,缃菂说的带梁恩泽给祖父母看看也不过是一句玩话,她觉得完全还没有到可以把梁恩泽带到家人跟前见面的地步,虽说开学之后她跟梁恩泽越来越亲密了,梁恩泽对她也是真的好。对梁恩泽的温柔体贴,缃菂很是受用,在梁恩泽跟前自然也就比较骄纵,而梁恩泽也并不介意在缃菂跟前伏低做小。一日,不知道什么事情让缃菂很不开心,梁恩泽在旁边小心翼翼的千方百计的要惹她高兴起来,恰好给同寝室的同学看见了,晚上回到寝室里同学就打趣她:“缃菂,你男朋友算得上是‘二十四孝男朋友’了!我还没有见过那么好脾气的男生呢!你可真是好福气呢。”缃菂心里有一点小小的得意又有一点不快,看着同学笑着:“你身前身后的不也有一个言听计从鞍前马后的跟班吗?又岂是只我一个人是好福气的?”同学也笑了,走过来在缃菂肩膀上拍了一下:“我看你是真的被梁恩泽给惯坏了,牙尖嘴利的,让人怎么受得了!”缃菂夸张得叫了一声“哎唷”,揉着肩膀:“不要太暴力,好勿啦!”女同学已经转身走开了:“我要去打开水了,要不要顺便帮你打一瓶回来?”缃菂走到暖水瓶架子旁,拎了拎自己的,摇摇头:“不用了,我还有。谢谢喔。”同学妩媚的一笑:“一定是梁恩泽早帮你打好了。”缃菂抿嘴一笑,不接话。女同学打开寝室的门,走了。
缃菂爬上了床,放下蚊帐,从枕头下拿出一个信封,可是,信封上什么也没有写。看着信封,缃菂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目光也黯淡下来。是啊,自从上了大学,缃菂就再没有了胡波的音讯,虽然将近一年下来,她的心里存了很多的话想要对胡波说,可是就好像清代有一首“圈圈诗”里写的那样:“相思预寄无从寄,画个圈儿替”的无从说起。缃菂没有满纸的画了圈,可是她的心里的确也有很多话,只是没有办法说给胡波。缃菂看着空白的信封,脸上忽晴忽暗,——黄昏时分,天光变化很快,照在脸上,也一阵亮一阵暗的,况且,还隔着个蚊帐。缃菂正看着信封出神,寝室的门打开了,缃菂忙把信封塞进枕头底下,透过蚊帐往外看,是梁恩泽和刚才打水的女生一同走了进来。看着梁恩泽,不明所以的,缃菂在心底里叹息了一声。
时间过得飞快。暑假近在眼前了。一天晚自习结束,梁恩泽送缃菂回寝室,在寝室楼下的一棵树下,梁恩泽停住了。缃菂有一点奇怪:“诶?怎么不走了?”路灯和寝室的窗子里透出的灯光将梁恩泽的脸照的忽明忽暗的,答非所问:“暑假你要回家?”缃菂愣了一下,但还是点点头:“当然啊。怎么了?暑假你不回家?”梁恩泽摇摇头,想要说什么终究又没有说什么:“那你的火车票订好了吗?要不要我帮你订?”缃菂点点头:“刚才在图书馆想着告诉你的,可是功课复习太紧张就忘掉了,我已经订到票了。”梁恩泽“喔”了一声,似乎有一点失望,但是立刻脸上就微笑起来:“要回家了,是不是有一点兴奋?”缃菂再点点头:“是有一些,毕竟有一年没有回去了。”梁恩泽耸耸肩,有些不解又彷佛带着些不屑:“那地方也不是你的家乡,但是你好像对那里还挺有感情的。”半明半暗的灯光底下,缃菂不大能看出来梁恩泽脸上的神态,但是听见梁恩泽这样说她也有一点心里动气:“一个人在一个地方生活过几年总是会有一点感情的罢?”声口已经不太好了。梁恩泽听出来了缃菂的不快,忙在脸上堆出笑容来:“我不过是说那地方太远,没有旁的意思,你不要误会。”缃菂白了梁恩泽一眼:“远又怎样?我喜欢坐火车旅行!好了,不早了,明天还要考试,我先上去了。”不等梁恩泽说什么转身走进了寝室楼,留下梁恩泽一脸后悔的在树荫下站了一会儿,方垂头丧气的离开。
放假回家的时候,是梁恩泽送缃菂去火车站的。站台上,梁恩泽叮嘱缃菂:“到家记得给我写信!”缃菂点点头,唇边露出一个愉快的笑:“你也要给我写信!”梁恩泽想也不想:“当然!对了,明年春节再去我们那里玩罢?”缃菂愈发笑了:“你也太心急了!这可才刚刚放暑假呢。”梁恩泽挠挠头,有一点不好意思:“我是舍不得离开你太久!”凑到缃菂耳边低声说。缃菂脸红了,忙躲开:“这里是火车站,好不好。”梁恩泽笑着:“那就说好了,寒假的时候不要回家了。”缃菂含含糊糊的,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正在这时,想起来一阵铃声,缃菂看着梁恩泽:“我要上车了。”梁恩泽点点头。缃菂跳上车,走到自己的铺位前坐下来,梁恩泽早已经站在窗口处等着她了,看见她立刻说道:“到了立刻写信给我!”缃菂点点头:“我会的!你回去罢,火车马上就开了。”梁恩泽说:“等火车开了我再走。”缃菂突然想起来:“你哪天回家?”梁恩泽说:“下周。我离得近,方便。”缃菂笑了:“是啊,家离的近多好!羡慕你。”梁恩泽立刻说:“那不要走了。”缃菂笑着:“瞎讲!”还要说什么,一阵汽笛鸣叫,火车缓缓的开动了,缃菂对着梁恩泽摆动着手:“再会!”梁恩泽看着缃菂,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缃菂总觉得梁恩泽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彷佛汪着眼泪似的。当然,缃菂立刻又否认了这样的错觉,梁恩泽再如何的不舍得,也未必就会在大庭广众底下流了眼泪,况且,又不是生离死别,至于那么夸张吗?可是,缃菂坐在铺位上,甩一下头,刚才分明在那两片眼睛片的后边看见了闪闪的光,难不成是自己眼花了?缃菂对梁恩泽突然有一点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