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境的时候不算太顺利——缃菂的英文不够好,面对着海关人员飞快的语速,缃菂的额头上渗出来汗粒子,好在,那个胖胖的男人很和善,见缃菂无法顺畅的沟通就挥手叫来了一个小个子的亚裔女人,那个亚裔女人虽然无法说流利的普通话,但是和缃菂可以无障碍的沟通。在那个女人的翻译下,缃菂办理好了入境的手续,牵着茹蕙,走过了海关的门。过海关的时候手里拿了一个信封,里面有一封信,那是提醒她两年之后她需要向移民局申请把临时绿卡变为永久绿卡。另外还有一张纸上是家庭暴力的救助机构。缃菂并不觉得自己会需要这张纸,但是那个胖胖的男人却提醒她:“留着它!以防需要的时候你可以知道要找什么机构帮助你。”缃菂笑了一下,心里很不以为然,但是依旧接过那张纸,说了一声:“谢谢!”那个男人也和善的笑了一下,挥挥手,缃菂带着茹蕙,穿过那个窄窄的通道,心里知道自己是确实踏在了美国的大地上了。
机场的到达大厅,人不少。缃菂有一点紧张,目光在那些肤色不同形状不同的脸庞之中飞快的移动着。是呀,原本在一起的时候就少,又分开了快一年了,宋威廉的眉眼早已经有一些模糊不清了。可是,缃菂还是很快就找到了宋威廉。看到那张仿佛国字脸的方脸,缃菂一下子就松了一口气,立刻又觉得委屈,眼圈儿就红了,眼泪滴落下来,也不晓得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别的,心里很是复杂。宋威廉倒是一脸兴奋,一把把缃菂揽在怀里,低头就要吻她,缃菂忙躲开:“蕙蕙在一旁呢!”宋威廉愣了一下,旋即又笑起来,松开缃菂,低头看缃菂身畔的茹蕙:“蕙蕙,坐飞机好玩不好玩?累不累?”茹蕙一双眼睛忽闪着:“好玩的。不累。”宋威廉笑了,收回目光,缃菂也笑了:“小孩子总是不晓得累。”宋威廉耸耸肩,他从来没有过孩子,根本不懂。
接下来是一段忙碌细碎的日子。把缃菂和茹蕙接回家,宋威廉先是带着母女两个在附近转了一圈,让她们对自己将要生活的环境先有一个大致的了解。缃菂看着那些看上去都差不多的房子,不禁有一点眩晕的感觉。可能是看出来了缃菂脸上的困惑,宋威廉笑了:“不要害怕,你只要记住我们是几号不就找得到了吗?”缃菂脸上一红,为自己的心事被看穿而不好意思,便低头了。宋威廉愈发笑起来,伸出手在缃菂头上揉了一下:“你好像有低头的习惯?我记得年轻时迷过一阵的张爱玲,张爱玲你晓得的罢?”缃菂怔了一下,在国内的时候她并不怎么看书,根本不知道几个作家的名字。宋威廉倒也不在意这个,只自顾自的说:“张爱玲是被大陆禁了几十年的一个女作家,三十年代在上海红极一时,后来,她来了美国,写了几本在国内人看来是反动的小说,更是少有人知道了。但是,六七零年代她在港台倒是又掀起来了一股热潮,我就是那时候喜欢上她的,很疯狂的看了她的小说,尤其喜欢她的一篇《倾城之恋》,看见你,我觉得你颇像那小说中的女主角。”
随着宋威廉的话,缃菂的眼睛越睁越大,她是没有听过张爱玲的名字,更不知道自己竟然会像小说中的人物。宋威廉看着缃菂脸上的神情,使劲点了一点头:“你还真的和白流苏有一些相似!”缃菂脸上现出来好奇的不解:“怎么像呢?哪里像?”宋威廉瞇了一下眼睛,似乎在想着什么,等到把目光塞进缃菂眼睛里的时候,又开了口:“你也爱低头。”缃菂笑起来:“喜欢低头的女人很多,这没有什么特别啊。”宋威廉摇摇头:“No,No,现在的女人可不喜欢低头,她们很不能把头仰到天上去!”缃菂“咯咯”的笑出声来:“你是不是吃过厉害女人的亏呀?才这样讲。”宋威廉耸耸肩,没有说什么,但是脸上已经不笑了。缃菂暗暗吃了一惊,从来没有和宋威廉说起过他的过往情史,不想再见面竟然就触及到他的隐痛了?缃菂感觉到一点懊恼,但是旋即又有一点生气,自己的过往大致都给宋威廉讲过的,为什么他要对自己这样的隐瞒?这样想着,脸上也就变了。宋威廉倒又在脸上堆起个笑意来:“辛迪,你们来了之后,我们一直在家里吃饭的,今天是周末,我们到外面去吃饭,我已经在这附近的一家中餐馆订了位子。”缃菂看着宋威廉脸上的笑,猜不出来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她也不愿意多想,也就微笑起来:“好呀,我还以为美国人真的不吃饭店呢。”宋威廉摆摆手:“哪里有那么夸张。要真的不吃饭店,又哪里来的那么多的饭店?而且还有什么米其林饭店。哪天我们再去另外一家湾区顶好的中餐馆去吃饭。”缃菂点点头,心里却有一点不以为然,跑了上万里的路,竟然要吃中餐?她更想吃西餐。当然,后来缃菂明白了,在美国,中餐是稀罕,西餐是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