缃菂觉得自己这一回到上海读大学就好像一根直线向着一个方向,火箭射出去似的,在黑夜里奔向月亮。可是,黑夜是如此的长,半路上简直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上路了。而且,这条路的那一端可否会有胡波呢?缃菂不敢想,胡波早已经就跟她说过他要去广州念书,那么他们注定是不会在起的。“胡波,你是已经远离我了么?我是不是离你越来越远了?你现在哪里?”缃菂突然感到耳朵眼儿里湿湿的,用手摸了一下,摸到了眼泪。
每一个大学新生的生活都是新鲜刺激的,缃菂也手忙脚乱的应付着全新的学习和生活,当然,漂亮的女孩子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缺乏喜爱者,更何况,自打十四五岁起,她就忙着抵挡各方面来的攻势了。看着那些对着她要么期期艾艾,要么莽莽撞撞的男生,缃菂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胡波,自然也就会不假思索将那些男生都拒绝了,虽然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她却没有收到胡波的丝毫音讯。毛小清倒是已经见了几次了,却也没有带来胡波的任何消息,只说没有人知道胡波的境况,他好像一下子从地球上消失了。缃菂很是失望,渐渐的,再有男生跑来跟她说笑,胡波的影子也就淡了,直到有一天,一个高高瘦瘦的有着一双深邃眼睛的男生找到她,请她作为他的女伴一道参加学校的跨年晚会,她点头同意了。当然,那是一个非常快乐的跨年夜,而整整一晚,在那个叫梁恩泽的男生身边,缃菂完全没有想起过胡波。
虽然梁恩泽跟胡波在眉眼上有几分相似,性格却差了很多,比起来胡波满不在乎的桀骜不驯,梁恩泽是温润如玉一般的谦谦有利。和梁恩泽在一起,缃菂很安心,可是又时常会有一点不如意,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天晚自习之后,梁恩泽送缃菂回寝室,快到寝室楼了,梁恩泽却慢下了脚步,缃菂有一点不解,看着他:“你怎么走这么慢啊?快一点啊,怪冷的。”梁恩泽索性停了下来,恰好在一棵树的旁边。缃菂愈发困惑起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说着就凑到梁恩泽的脸上仔细看,可是虽然冬天树荫不那么密,到底挡住了光,她也没有看出什么来,只觉得梁恩泽脸上有一点似是而非的期期艾艾。“你今天怎么了?刚才在图书馆就不对。”缃菂微微有一点不快,她就是不喜欢看见梁恩泽这样有话不直说的样子。梁恩泽站在树荫下看着缃菂,突然他一把把缃菂拉到自己身边,俯下头吻在了缃菂的嘴唇上。缃菂挣扎了一下,但是梁恩泽的胳膊却用力搂住了她,她也就不动了,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也并没有张开嘴唇回应梁恩泽突如其来的热吻。
回到寝室,缃菂心里还跳的突突的,有一点手忙脚乱的梳洗之后立刻上了床,放下蚊帐,才渐渐的心跳的不那么剧烈了。躺在床上,缃菂看着蚊帐顶,斜上方有一块小小的暗红色,是蚊子血,不知道什么时候拍死的一只蚊子。缃菂突然想到了一篇小说,说男人的一生之中应该有的两个女人,但是她记不清具体是怎么说的,大致的意思记得的,好像说一个男人一生中至少会经历两类女人,一类是红玫瑰似的,热烈香艳;另一类则彷佛是白玫瑰似的,清冷高贵。这两类女人,假如娶了前者,那么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那朵呢则成了“床前明月光”了;假如娶了后者,时间长了就成了衣襟子上沾的一粒饭粒子,红的那个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朱砂痣?缃菂轻轻动了一下,目光盯在那小小的暗红的蚊子血上,一双黑黑的眼睛好像从那里飘出来了似的,缃菂翻了一个身,蚊帐外,同寝室的两个女生坐在下铺轻声说笑着,不过是同学间的八卦罢了。缃菂摸摸嘴唇,刚才梁恩泽的那突如其来的吻好像还在那里似的。这是她的初吻,缃菂突然想起来。
当然,缃菂也并不遗憾自己的初吻没有献给胡波,虽然想起来胡波她依旧会不免心里七上八下,但是又有疑惑,难道就因为她考取了大学而他没有考取就断了两个的联系了?而且还是不声不响的,好像是她做错了什么事情惹得他生气似的。这样一想,缃菂也就气起来了,也就不觉得自己和梁恩泽谈恋爱有什么对不住胡波的。而对着马上就要到来的第一个寒假,缃菂正在犹豫要不要订回家的火车票,却接到了父亲打来的长途电话嘱咐她不必买火车票了,因为父母和缃菡已经买好了来上海的火车票,要回来过春节。缃菂有一点如释重负,又有一点失落,她心里隐隐的期盼着回家之后再跟胡波见一面的,可是因为父母要来,也就没有可能见面了。当然,缃菂所以一直犹犹豫豫的没有订火车票也是因为梁恩泽跟她提出了邀请,请她寒假的时候去他家里玩。梁恩泽家在苏州,家里有很大的房子,据他自己说他们家里曾经有很大的产业,几经风雨变故,最终还是收回了两处房产,他家和伯父家一家一处。现今他家里只他一个儿子,并没有兄弟姊妹,父母自然就把一切都给了他。缃菂要去苏州,完全没有不必担心住的地方,他们家房子有的是。
其实,缃菂也并不担心没有住的地方,不过是跟父母要一点钱,旅店总是住得起。而她所以想去苏州玩是因为自小苏州园林就对她有着巨大的吸引力,虽说她在上海生活过很多年,也去苏州游玩过两次,却都匆匆忙忙的,而且跟着爷爷奶奶玩的不尽兴,如果能够有机会在苏州小住几日,好好的逛逛苏州的园林,实在是一桩乐事。梁恩泽听见缃菂跟他说可以同他一起去苏州,人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握住缃菂的手,“呵呵”的笑着,黑黑的眼睛里一闪一闪的。缃菂也笑起来:“看把你乐的!”梁恩泽使劲握了一下缃菂:“我爸爸妈妈一定会好好招待你的!”缃菂脸红了,不过心里却又有一点嘀咕,自己这是要以梁恩泽女朋友的身分去他家了?不是太快了一点吗?这样一想更加脸红起来,看着梁恩泽:“你说见了你爸爸妈妈,要怎么介绍我呀?”梁恩泽想也没想就说到:“当然是我同学啊。”缃菂愣了一下,却立即就点头:“对,对,同学,同学。”嘴巴上念叨着,心里又莫名有一点失望,也说不分明失望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