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驾驶证对缃菂而言还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情。缃菂是在到了美国三四年,经历了九次考试才拿到了驾驶证。每每想到驾驶证,缃菂就会摇头叹息,不明白为什么对其他人那么简单的事体,到了自己这里却变得那么艰难,似乎是这个人世上顶难顶难顶事体之一似的。不过,缃菂最终还是有了自己的驾驶证,从DMV(车辆管理所)出来的时候,缃菂看着天空做了一个祷告的手势,身边的宋威廉也一脸的开心:“辛迪呀!祝贺你!”缃菂笑了,有些赦然:“还要谢谢你,这么耐心的教我开车!陪我练车!”宋威廉伸手在缃菂头上揉了两下:“不要挂在心上!这是我应该做的!”不知道怎的,听见宋威廉这样说,缃菂心里竟然有一点五味杂陈的,眼圈儿就红了。宋威廉倒有些吃惊:“要哭?怎么了?”缃菂在脸上抹了一下:“谁要哭,不过是觉得太辛苦了。”说着,眼泪珠子还真的就滚落了出来。宋威廉却笑了:“你呀,就是太多愁善感了!”搂了缃菂的肩膀,在一边的膀子上拍了两下:“好了,等DMV把你的驾驶证寄过来,你就可以自己开车了。对了,今天我们出去吃饭,庆祝你拿到驾驶证!”缃菂抬起脸看着宋威廉,两个人相视着,眼睛里都是欢喜。
拿到驾驶证让缃菂的生活范围一下子就扩大了,也让她对宋威廉的依赖也越来越小,当然,这也让她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想到她和宋威廉之间的未来。缃菂不能说宋威廉不好,但是,和宋威廉共同生活的四年的时间里,缃菂总是觉得有一些不对,可是,哪里不对呢?她又说不出来。心里厌烦的时候就去教会,教会里的教友们都很好,可是有时候又因为每个人来自不同的地方会有一点观点的不同,吵吵闹闹的也让人感觉不愉快,但是更多的时候教友们都很和善热心:“辛迪呀,作为女人,我们一定要美美的哦!一定要有一个快乐的心态,这样才能好呀,对不对呀?”缃菂点点头,微笑着,当然,渐渐的,她也有了每天都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哪怕心情不好。看着镜子里漂亮的自己,缃菂还真的是感觉心情明朗。
缃菂确实是一个漂亮的女人,自小就因为生得比别的女孩子好,总是会有男孩子在身边转过来转过去的,当然那些男孩子当中也不乏帅气有型的,有时候看着宋威廉,就会有胡波和梁恩泽的两张脸在缃菂的心底浮动,她也会暗暗叹口气,是哦,胡波和梁恩泽样子是不错,却都和她是有缘无份的人。有缘无份?缃菂描画的很好看的两道眉毛往一起聚起来,谭偲舟和自己何尝不也是有缘无份的人吗?这样想着,不知道怎么的鼻子里就有一些酸酸的,忙转身走开,让宋威廉有一点困惑:“辛迪,你怎么了?”缃菂回过头看着宋威廉,脸上已经是笑意盈盈的了:“没有什么,只是突然有一点想念上海了。”宋威廉走过来在缃菂的头上揉了一下:“那明年暑假我们去中国探亲!”缃菂的眼睛亮了一下,旋即又摇摇头:“听你讲话,好像去上海就像去三藩似的,哪里有那么简单!”宋威廉笑起来:“也不过是三两张机票罢了,再说,你也确实该回去看看你的爸爸妈妈了。”听到宋威廉说到父母,缃菂脸上的笑凝固了,是啊,来美国已经四年多了,这四年,尽管有书信电话,也偶尔会有视频电话,到底跟父母缃菡没有见面。虽然不确定宋威廉的话有几分真心,但是缃菂的心里却还真的起了想要回去看看的念头。
可是,缃菂并没有像宋威廉说的在暑假的时候回去上海探亲,——她和宋威廉的婚姻亮起了红灯,所有早先的各种计划都成了一句玩笑话。教会里的教友们一起聚会,总会有人关切的问缃菂:“辛迪,你近来还好罢?”缃菂微笑着:“还好呀。”教友就点点头,脸上有一点尴尬,但是立刻又换上关切:“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体就告诉出来,大家都会帮忙的,是不是呀?”目光流水似的从众人脸上流淌过去,众人忙都点了头:“是呀,辛迪,大家都是教会里的姊妹弟兄,谁有需要一定都会彼此帮助的。”看着那些各异的脸庞上露出来的真挚,缃菂很有些感动,点着头:“谢谢大家!如果我需要一定会请大家帮忙的!”教友握了缃菂的手:“辛迪,一定不要客气!”缃菂也反握了教友:“我不会的!”所有人都笑了。当然,缃菂确实也很快就有事情找了教会里的教友们帮忙。
和宋威廉办理离婚期间,缃菂不得不搬离宋威廉的房子,看着一堆大大小小的行李箱,缃菂的鼻子里酸酸的,可是,咬咬牙,她把那些箱子塞进了租来的面包车里,然后拉着茹蕙坐进车里开走了。缃菂在美国有了自己第一间独立的住处,——一个教友早年做为投资购置的公寓。教友把钥匙交给缃菂的时候说:“这房子呢,先后也有人住过,状况不是太好,你不嫌弃就先住下来,租金么,一个月五百美金。”缃菂结果钥匙连连点头:“太感谢你了!要不是有大家的帮忙,我还真的不晓得要怎么办呢!”说着,眼泪珠子就滴落了下来,教友忙拍拍缃菂的肩膀:“辛迪呀,不要哭!其实,移民过来的人,谁没有经历过难处!只要大家能够彼此帮助,总会好起来的,不是有一句话么?怎么说的?”说着就半攒了眉毛想了想,然后笑起来,有一些不好意思似的:“哎呦,你看我,来美国时间太久,中国话都忘掉了!哎,终于想起来了,那句话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辛迪,你一定会越来越好的,相信我!快擦擦眼泪,不要给孩子看见了。”听见教友说到孩子,缃菂忙擦了眼泪,点点头:“谢谢你!”教友笑了:“不客气啦!对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跟大家说一声,人多力量大,总比一个人强。”缃菂再点点头,手里的钥匙被握的温温的,让她觉得很安心。
有了新的住处,缃菂突然感觉自己的人仿佛也变了新的似的,甚至连茹蕙都变了新的似的,比初来乍到的时候活泼了很多,也在学校里有了自己的亲密的小朋友,偶尔,缃菂忙的时候就会让茹蕙先去同学家,然后她再去同学家接茹蕙回来。一天,茹蕙跟缃菂说:“妈妈,玛拉的爸爸妈妈都有钱,可是他们家从明天开始不能开车了。”缃菂没有听明白茹蕙在说什么:“为什么他们不能开车了?”茹蕙神秘的笑一下,是小姑娘发现了什么秘密的得意:“昨天在玛拉家我听见她爸爸妈妈说她们家欠了钱没有还,所以就不能开车了。”缃菂依旧一头雾水的,但是小姑娘的话她也并没有认真往心里去,只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头在茹蕙额头上点了一下:“小姑娘不好背后七七八八讲旁人的闲话的。”茹蕙吐了一下舌头:“妈妈,这不是闲话,这是事实的呀!”缃菂摇摇头:“就算是事实,也是旁人的事体,我们不好说什么,是不是?”茹蕙点点头,脸上却有一点不以为然,缃菂笑了笑,转过身准备晚餐。
后来缃菂才明白茹蕙说的欠债是怎么回事,——美国人虽然工作挣钱,薪水也不低,却很少有存款,甚至很多人非但没有存款,每个月还会欠银行钱。也是,美国人的爱享乐浪费都是世界文明的。从前没有出国的时候只是听人说是这样,究竟他们的浪费爱享乐到什么程度就不清楚了,等到了自己到了美国生活才知道人嘴巴里说出来的原比不上真是的情况。旁的不说,茹蕙的同学玛拉一家的生活方式就让缃菂既吃惊又不喜欢,但是玛拉一家人又是热情友好的,而且他们非常喜欢茹蕙,常常邀请茹蕙去家里和玛拉玩,偶尔也会留茹蕙在家里过一个sleep-over的周末,等回到自己家,小姑娘就会跟缃菂说起来在玛拉家看见的各种鸡零狗碎。虽然茹蕙说的七零八落的,缃菂听在耳朵里,到底在心里大致也画出来了一幅寻常美国人家的日常了。缃菂想着那样的大手大脚,随心所欲,不由得就摇了头,看着女儿。因为还沈浸在自己的描述当中,茹蕙的脸上是一个困惑的神情:“妈妈,不能开车是不是很麻烦的事情?”缃菂点点头,继而微笑起来:“蕙蕙,妈妈是不会让我们有那样的麻烦的。”
茹蕙睁大了圆圆的眼睛:“你怎么会?”缃菂摸着茹蕙柔软的头发:“妈妈在银行里有存款的呀,虽然不多,但是足够让我们可以有车子用的。蕙蕙,你要晓得,以后自己长大了,工作了,挣钱了,一定不可以像玛拉的爸爸妈妈那样浪费,那样胡乱花钱,不然你就会像他们那样不能开车。而且,不能开车还不是最严重的事情。”茹蕙愈发吃惊了:“妈妈,难道还有更不好的事情吗?”缃菂点点头:“当然有啊,我知道有人因为欠了银行的钱还不了,房子就被银行收回去了。”茹蕙的脸上微微现出来惊恐的神情:“妈妈,我们不会没有房子住吧?”缃菂笑了:“妈妈绝不会让茹蕙没有房子住的!”听见缃菂这样说,茹蕙松了一口气,脸上也放松了,把脸靠在缃菂脸上贴了一下:“妈妈,我们不会乱花钱的,是罢?”缃菂点点头:“当然!”母女两个都笑了。茹蕙是如释重负的,缃菂却在心底头升起来一股重大的责任感。是啊,为了茹蕙,她也要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