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眼看着就要毕业了,三年的辰光,缃菂和梁恩泽也是好一阵歹一阵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胡波的阴影一直梗在两个人的中间。梁恩泽有时候不自主的就会有一点阴阳怪气:“是喔,我也不晓得说,可能没有对比就没有感觉罢?”、“也是奇怪,我怎么就没有那么善解人意呢?”、“硬汉当然好,可是世界上不是只有一种石头,不是吗?”诸如此类的话,旁的人说了,缃菂不会感觉什么异样,但是从梁恩泽的口里说出来就总是让缃菂觉得话中有话似的,待要细细问了,又觉得没有什么意思,只能当作没有听见那些话,心里却又委屈不痛快,偶然也会发作:“你做啥总是这样阴阳怪气的?要是你觉得不舒服,我们就分手好了,不要这样指桑骂槐的。”看见缃菂真的恼了,梁恩泽会忙不迭的赔上笑脸:“缃菂,我没有旁的意思,我不过是顺嘴乱讲话,你不要往心里头去。我道歉,真心道歉。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对着梁恩泽的小心翼翼,缃菂只能送过去几只白眼睛,叹一口气:“恩泽,你这样疑神疑鬼让我觉得好累的,你能不能不要给我这样大的压力好不好?你总这样,自己不觉得累么?”梁恩泽摇摇头:“我只是害怕失去你。”缃菂再叹一口气:“这样累的爱情谁都坚持不了多久。我最近觉得好累,累极了!”梁恩泽的脸上变了几变,看着缃菂,到底还是在脸上对了个笑意出来:“好了,我再一次道歉!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缃菂第三次叹息一声,看着梁恩泽:“好罢。我只是想你不要这样七想八想的。”梁恩泽点点头,伸出手把缃菂的手握进自己的手里:“我不会的!我保证!”缃菂笑了,却有一点无奈。
缃菂毕业留在了上海,父母动用上海的亲朋好友的关系给她在政府机关谋了一份公务员的工作,虽说工资不很多高,但是旱涝保收,加上福利很好,况且平常工作又没有什么压力,她也就很知足了。至于感情,毕业前夕就和梁恩泽分手了,虽然分手的时候梁恩泽百般的不愿意,但是缃菂态度坚决,也就只好丢开手,回苏州老家去了。这边,祖父母和姑姑伯伯阿姨舅舅开始不停的带了男孩子过来,但是一个都没有入进去缃菂的眼睛里,父母就有一点不满意了:“菂菂呀,不要太挑剔好勿啦,结婚过日子不是只看脸孔,好性情顶重要,好罢?你倒是生了一张好脸孔,可是你的性情却不顶好,寻一个知冷知热会疼惜你的男人才是顶要紧的!你要撛撛清爽!”缃菂只是木着一张脸,心里却好像有十五只水桶似的,上上下下的不齐整。终于,她又开始约会男生了,一个二姑妈带回来的其同事家的儿子。
因为目的明确,缃菂和谭偲舟没有谈多久恋爱就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领结婚证那天天气不大好,有一点阴沉沉的,从民政局出来,缃菂的心里也有一点像灰色的天空,看着身边的谭偲舟兴高采烈,缃菂愈发觉得心情低落,但是脸上却微笑着。谭偲舟握了缃菂的手在手心里,咧着嘴,有些合不拢口:“缃菂,我们要开始选日子了。”缃菂点点头,自己的爹娘和谭家父母早已经在看老黄历了,至于是不是已经选定了黄道吉日她不确定,但是应该是差不多定了的,只差这一纸婚书了。这样想着,不由得又拿出来红色的结婚证看起来。结婚证的相片上,自己笑得很安静,甚至有一点缩手缩脚的拘谨和抗拒,相比之下,身边的谭偲舟的脸上倒彷佛是开出来了一朵花,笑得淋漓尽致的。缃菂看着相片里谭偲舟的笑容,不由得也笑起来,——那笑容是从心底里发出来的,当然感染人。
领了结婚证没多久,缃菂和谭偲舟就摆了婚宴。婚宴很热闹,缃菂敷衍得很累,终于捱到了只剩下她和谭偲舟两个人在新房的时候,她已经累得不想动了。谭偲舟怜爱的轻抚着缃菂的脸:“菂菂,累了罢?”缃菂点点头,把脸埋进谭偲舟的怀里,对于性,她没来由的有几分害怕,但是又明白无法抗拒,只能往后拖一分钟是一分钟。谭偲舟当然不知道缃菂怎么想的,只以为是女性的害羞心理,眼神愈加怜爱起来,低下头,嘴巴在缃菂脖颈上轻轻摩挲着,声音低低的飘进缃菂的耳朵里:“我不会鲁莽的。”缃菂点点头,固执的把脸藏在谭偲舟的怀里,心里却委屈害怕的几乎要哭起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结婚第一晚不太理想,缃菂和谭偲舟的婚姻一直都疙疙瘩瘩的。开始的时候,婆婆还向着她,总是会提醒谭偲舟要多体贴妻子,可是,鸡毛蒜皮的龃龉多了,婆婆也就不耐烦起来了,有一天,把他们两个叫到家里:“偲舟,菂菂,不是姆妈要讲你们两个,都不是小囡了,整天为了一些小事体炒,不脸红的呀。夫妻过生活,哪个不是彼此包容的呀?别人不好讲,你爸爸你们总晓得的罢?尤其偲舟,姆妈要是凡事都计较,我们这个家只怕早就没有了。菂菂也想想,你姆妈要是整天觉得委屈会怎样?小姑娘作一点不防事,可是不可以作得过了,毕竟,男人嘛,也是要面子的呀。”缃菂和谭偲舟都不作声,只由得婆婆说,婆婆见他们这样也就闭口不再说了,三个人六目相觊,突然,缃菂“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婆婆和谭偲舟也就都笑了,婆婆摇摇头:“哎呦!都这样大了,还好像小孩子。好啦好啦,转回去好好过生活,不要长不大,好勿啦?”缃菂和谭偲舟连连点头,离开了婆婆家,婆婆不忘记给他们带了一饭盒的红烧肉回去。
当然,红烧肉好吃却不能把夫妻之间的不和以及不同消化掉,缃菂和谭偲舟依旧磕磕绊绊的,到缃菂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这些彷佛华袍上的虱子的琐碎日常依旧日复一日的烦恼着她和谭偲舟,甚至很多时候会让她抓狂,可是呢,已经不能再去找了婆婆诉说了,自己的娘家那边也不能再去撒娇了,母亲和父亲也都劝解的厌烦了:“菂菂呀,过生活就是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的,两个人,做了夫妻是多少年修来的,你欢喜看电视,那个白娘子的歌里怎么唱的?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缘分要珍惜的。妈妈也晓得,你现在怀孕,难受,挑剔一些大家都能够理解,可是也不好作过头了。你的性情,妈妈爸爸怎么会不晓得,就是把你惯坏了,搞得大小姐脾气。好了呀,消消气,不然对肚皮里的小囡不好的。”听见父母这样说话,缃菂又是只能变了哑子,不作声了,心里却委屈,回到自己的家中,关了房门,一个人坐在卧室里抹了好半天的眼泪,让谭偲舟在门外又是着急又是担心又是百般的温言软语的劝解,又是“啪啪”的拍了胸脯子下了保证,终于,缃菂打开了卧室的门,红肿的眼皮让谭偲舟看见了很是懊恼,又心疼,再一次咬牙发狠的保证以后再也不惹她不开心了。缃菂伸出一根手指头在谭偲舟额头上狠劲一戳:“你是心疼我是心疼我肚子里的你的儿子?”谭偲舟抓住缃菂的手:“当然是你!”缃菂一瞪眼,谭偲舟又忙改口:“心疼我儿子。”缃菂再沉了脸,眼泪又滚落出来,谭偲舟忙又拍了自己的脸一下:“心疼你们两个!看我这张笨嘴!”缃菂又在谭偲舟的额头上戳了一指头:“你还真的是笨得唻!”夫妻两个相视笑起来,缃菂眼睛里还眼泪汪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