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只解催人老,不信多情,长恨离亭……转眼间又过了一月有余。
这一个多月,投靠石窟门的人越来越多,石破天也很是高兴。他本就是好客之人,而且还喜欢交往,因为他相信有人就会有势,也许还会有钱财。平日里端木良只是与他们客套几句,大家也当他是来投靠石窟门的,相互间并没有太多言语。石窟门大弟子冒林依旧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年轻人本就会有傲气,尤其是出身名门的年轻人就更加难免了。但骄傲和失败是好朋友,往往会伴随而来。
端木良与素素见面越来越频繁,她对这个命运多舛的姑娘,越发觉得可怜,当然也会觉得可爱。素素也觉得端木良很特别,与以往见过的每一个人都不一样。他冷静,机智,偶尔还有点风趣。素素喜欢种花,看书,弹琴……端木良则会讲一些自己闯荡江湖的趣事儿,当然也有孤独、痛苦和危险……时间久了,他们互相交流也变得容易很多,一个手势,一个眼神彼此就能明白心思,只是素素还是不能开口说话。
夜,有月,月明星稀;人,有琴,琴声悠扬!顺着琴声,端木良轻声走来,一少女独坐抚琴,一袭轻纱白衣,月光洒下,犹似身在烟中雾里,面容素净,洁若冰雪。
素素停了琴声,端木良才走了过去。见是端木良满心欢喜,素素手语:“端木少侠,我想到崖顶看月亮,好多年前我娘带我上去过的。”四目相对,眼眸里映衬着彼此。这是一个让任何男人无法拒绝的请求,端木良当然是男人。
这崖顶数十丈高,并非一般功力能上去。端木良一手挥剑,展开身法,另一臂轻搂素素腰间,只觉纤腰软如棉花,只好再一用力,将素素抱在身前,端木良不自觉身体微颤。体香扑面而来,这香的与其她女子不同,与生俱来……
端木良道:“石姑娘,抓紧了!”再次发力,两个身影盘旋上升。刹那间到了崖顶,却是开阔了很多,绿草平铺。居高临下,正值十五,圆月从天边脚下升起,朦朦胧胧,好一处月夜风景。
当下两人你追我赶,抛下一切繁杂心事,尽情奔跑。“我可不可以叫你良大哥?”素素手语,随即地下了头,像是犯了错的孩子。
“当然可以,那我就叫你素素。”端木良柔声道。两人年龄相差无几,只是素素从小长在石窟门,隐秘幽静,少与外人来往。而端木良闯荡江湖,经历风霜,外貌看来相差了七八岁。
“良大哥,你来这边,我带你去看解忧树!”素素手语,“那是我娘亲手种的,我娘希望我从小没有忧愁,永远开心。但是自从她去世后,我就再也没有来过,已经快十年的光景了。”素素想起她的娘,眼泪禁不住就要落下……
“看,是那棵吗?快要开花了!”端木良奔跑着忙道,“你不要伤心,你娘为你种下解忧树,也一定是希望你开心,忘记忧愁。”
月光下,解忧树银装素裹,含苞待放。这解忧树本为玉兰树,传言所开之花,可美白肌肤,有调吸宁神,消除疲劳的功效。
素素开心了很多,她感觉良大哥就是她的解忧树:“等解忧树开花了,我们一定要再来。”
端木良不假思索忙道:“一定,我们一定再来”。男人永远不要轻易做出承诺,尤其是对女人的承诺!
“良大哥,你帮我抓一些萤火虫,我要做纱灯!”
端木良便抓了一些,用纱巾拢起来。天空中云很淡,风很轻,月光很美。两个身影慢慢的靠在一起,望着远方……
“良大哥,你看那边有一个洞窟。”素素用手指着对面崖壁上,“我怎么不知道这里还有一个洞窟?”素素自小便熟悉每一个洞窟,此时也觉得很是奇怪。石窟门洞窟年代久远,数量繁多,并非本门中人建造,传说最早是一些游历的高僧住在里面,参禅修佛。到底有多少洞窟,就连石破天也不一定知道,也许他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
素素急忙手语:“我们过去看看。”端木良本不想去,只是素素如此,他便要去。恋爱中的男人本就很听话,而听话的男人运气也不会太差!两人腾空一掠,来到了洞口。只见洞口被巨大石门封闭,门中间绘有异兽图案,端木良正准备运强力打开。素素忙上前阻止,微微一笑,在图案上熟练的画了几笔,看似一个“石”字,又感觉笔画不一般。石门竟是打开了,想来是本门中人的暗印。
石窟内高约八尺,可正直通过,只是漆黑一片不见通口,素素便举起萤火虫纱灯,两人勉强往前走。端木良感觉一股刺鼻味道,脱口而出:“是硫磺。”当下暗忖,幸好没有点起火种,里面想必机关重重。两人会心点头,放慢了脚步,素素有些害怕,紧紧的拽着端木良的衣袖。
走过一段,硫磺味散去,岩壁也开阔了许多,端木良便点起了火光。火光闪动,满墙壁的绘画,竟然是石破天师傅的“飞天剑法”。两人顺着看来,剑招确实精妙,只是不得其法,不知从何起手。再一看,一副巨型石壁画像立于中间,于真人数倍大小,尘土覆盖,难以辨认。端木良腾空而起,想用衣袖擦拭,“咻咻咻……”瞬间数十支箭飞快的射过来,端木良一招“鱼翔浅底”,俯冲直下,挡在素素身前,三两下打落了箭头。就在这时画像顶端,矩形铁网同时坠下,端木良正欲再次躲闪,为时已晚。当下不再避让,急忙道:“素素,你没事吧?”
素素自小习武,也熟知洞窟中机关暗器很多。并未受伤,摇了摇头:“这壁画是我太师傅。”
“你爹爹的师傅?”端木良有些好奇,难道不是素素的爷爷?石窟门门主向来都是传内不传外,石破天居然是个例外?此事不便询问,想来素素也不尽懂得。
素素见是太师傅画像,没有多想,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端木良只当是触怒了前辈,也连忙磕头,口中还念念有词。这一磕头,又触碰了地面机关,铁网凌空收起,反而解了困境。两人欢喜,再次携手跪下,端木良道:“老前辈,晚辈端木良、石素素今日无意间冒犯,多有不敬,望请恕罪!”说完又磕了三个头,只觉得额头发木,竟是磕破了皮。霎时,顺着画像掉落一旧皮卷纸,正好滑在端木良头前。素素马上拾起来,正是“飞天剑法心决”,只是初一看,不知何意,倒过来正是:“闭门冥心坐,握固静思神。扣齿三十六,双手抱昆仑。左右鸣天柱,二十四度闻……”素素当然知道为了防止“剑法心决”外泄,石窟门所有心法均要倒过来练习,不然轻者走火,重者一命呜呼。
“这是飞天剑法心决。”素素手语:“良大哥,你何不对照练习壁画中的剑法。”端木良没有应答,他只是觉着这位老前辈心思缜密,处处设计。今日要是没有素素一旁指引,或是急功近利、贪图武功心法之辈,恐怕早已命丧九泉。
只见皮纸卷末尾写道:“法不轻传,道不贱卖。甘露不润无根草,剑法只渡有缘人!”
“良大哥,想必我太师傅也在等候有缘人,我们诚心祭拜,既得了剑法心决,何不遵从天意,了太师傅遗愿。”
端木良一来是顺从素素的心思,再者心想日后也能对付魔教,为匡扶武林正道出力,想必这也是老前辈的意思。当下对照心法盘腿而坐,只觉壁画中剑法实在高深精妙,先悉数记下,日后再逐渐融会贯通。
素素则在一旁,接着往下看:“吾足下无子,无奈将门主之位传于破天,奈何他自以聪慧,反被其误,颇有心术不正之举。我临终便将此“剑法心决”藏于此,等待有缘之人,望日后我门下聪慧子弟,以习“飞天剑法”,扬光门庭,匡扶正义。切不可错杀无辜,再结仇怨。若能解除我门与魔教恩怨者,自可取走石下月影剑及曲谱。”
素素看到有不利爹爹的言语,也不管原由,只将最后两句给端木良看,端木良只当“解除魔教恩怨”,便是石破天说的铲除魔教,心想正合了自己志愿。
“良大哥,既是太师傅遗愿,你应该取走月影剑和曲谱。”素素满脸期盼的望着端木良。
“不可,这是你们门中之物。”端木良坚决道,“先前石门主说绝不流于外人。”端木良按照素素心意,已经练习了剑法,万万不能再拿走宝剑。
“你一直把我当做是外人?”素素满脸委屈扭过头,眼看又要流泪了。
“不,素素,我不是这个意思……”端木良真当是无心之语伤害了素素,一时情急口吃,不知道怎么言语。
素素不等端木良说完,扑了过来,深情望着端木良:“良大哥,我知道你来石窟门是为了寻剑。今日机缘巧合,你得了此剑,哪怕你要走,我也绝不留你。盼你能带我一起走,天涯海角,无怨无悔,只要和你在一起!”
端木良看素素坦白心声,无言以对。其实这也是他最快乐的日子,只是既得了月影剑,出了这门,他还有更大的使命。外面江湖的风风雨雨,又岂是这般花前月下。
两人在画像面前立下誓言: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素素转动机关,巨石画像缓缓打开,见一条金色龙雕的剑柄,剑未出鞘,却透着淡淡的寒光。端木良稍一用力,“刷”的一声,长剑出鞘,刃如秋霜,锋利无比。但觉手臂颤抖麻木抓握不住,似乎有某种魔力,当下暗暗运力抵抗。心想:此剑真如石破天所言,不知见了月光会发出何种威力?剑下压一黄色折叠本,甚是精致,是为曲谱,素素便收入怀中。
原来这洞窟连同外界小道,两人既然已定终生,便连夜出了石窟门。
此时月落树梢,晨曦徐徐拉开了帷幕,又是一个绚丽多彩的春晨,带着清新降临人间。
一连数月,素素初入江湖,到处都是新鲜,很是开心。端木良却有些心神不定,说来也奇怪,自打他们出了石窟门,江湖便传出端木良得到了玉笛剑。有拥立他为武林盟主,剿灭魔教的,有垂涎玉笛剑,明争暗抢的。当然也少不了魔教中人暗藏其中,一时争斗再起。
此时的魔教发展壮大,个个黑衣银面,不见真人面目。教内共有“莲花、燕山、白龙、鹤鸣、如意”五位池主,武功高深莫测,江湖中不少正道门派正被他们追杀吞并。
端木良处处听闻魔教残杀武林正道,心急如焚。想要尽快联络武林正派,共同御敌。只是素素身体娇弱,无法快行只得一边游历一边赶路。
是夜天色已晚,就在易门镇“来福客栈”住下。客栈简陋,只有掌柜和小二哥,并无生意。端木良处处谨慎,和素素直接进了客房,就着干粮,喝起酒来。
“素素,这些日子你受苦了。”端木良柔声道。
素素摇了摇头,两大大眼睛含笑含俏:“有良大哥在,并不觉得这是苦日子。”
“砰……砰砰。”一连三声,三柄利剑从门窗房顶刺过来,端木良眼神一定,猛一运力,桌子丝毫未动,一壶两酒杯却正好飞了过去,与剑尖击了个粉碎。三个黑衣人仰面倒地,被震退数尺。就在此时,一软鞭从墙外直取端木良颈部,看是内家高手,软鞭似钢锥一般袭过来,眼看端木良无法再闪躲。
“啊……小心,良大哥!”一个声音尖叫起来。
端木良展开身型微一后退,一招刚猛浑厚的“烈心掌”,竟单手接住了这一钢鞭,随即以内力打回,屋外一声惨叫,跌落了下去。三个黑衣人见状急忙弹向屋外,不敢恋战,一转眼就不见了踪迹。
端木良并不再追出,转身面对素素,激动不已道:“你刚才说什么?”刚才的尖叫声,正是素素情急之下叫出来的。
素素试探着再张口,居然发出了声音:“良……大哥。”声音微颤,却有如桃花盛开一般,悦耳动听。两人欢喜万分,紧紧相拥,没想到因祸得福,一时紧急,素素竟然能开口说话了。两人略微休息,天未明便匆忙上路。
易门镇多有信道中人,镇中道路仿道家八卦而建。数年间道路战乱毁坏无数,只是这八卦保存还算完好。今日东北角的“无为”道,吵杂喧哗,众人围成一团。素素好奇走过去,端木良只怕有诈,紧随其后。只听一妇人掐腰喊道:“你这贼道士,偷了我家的鸡……”一大姑娘掩面哭泣道:“他还偷看人家洗澡……”一老汉恶狠狠道:“吃东西不给钱就想跑……”众人七嘴八舌,围着就是要打要骂:“这易门镇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个淫道士,贼道士,今天非要打死你不可……”
见一清瘦年迈老者,摔倒在地,一头银发飞舞,一身青色长袍,头挽道髻,手持浮尘。却又神采奕奕,脸上似笑非笑,仙风道骨,年龄几十不得算出,长相颇为古怪!
素素急忙跑过去想扶起老者,端木良伸手一挡,朗声道:“在下端木良,不知各位可否饶恕这老人家,我这里有些银两……”不待他说完,那妇人、姑娘、老汉纷纷道:“端木良谁啊?谁要你的臭钱!”说完朝四处匆匆散去。端木良只觉得吃了一鼻子灰,好气又好笑。甚是奇怪,伸手要去扶老道,老道居然径直站了起来,一甩浮尘,身上不见半点尘土,微微一笑,捋了捋胡子唱道:
“若智若愚人生乐,亦正亦邪独自赏。众不识玉君自视,百世之后终成往……”
素素和端木良面面相觑,不明其意,只觉得这老道奇怪至极,正打算再问所唱何意。转过神来,老道已经不在,追出数步,这八卦道路交叉纵横,再找不见了踪迹。
端木良一连数日心神不定,总是想起老道士,素素却天真性纯,只当一江湖异士,疯疯癫癫,并无其他。
是日,艳阳高照,已入盛夏,炎热难耐。连日赶路,已快到扬州,素素不堪劳累,骑一棕色高马,端木良手持月影剑,步行在旁。忽然前方树林旁有打斗惨叫声,暗中察看,死伤者十有七八。两根一丈来高的旗杆横竖倒下,旗上绣着“锦威镖局”四个赤字,字体刚劲非凡。
只剩一个满脸胡茬子的汉子,正和八个黑衣人缠斗。汉子使六孔大环刀,刀法刚猛,八个黑衣人戴银色面罩,八柄利剑八面刺来。眼看汉子已落下风,一时脚下不稳,绊倒在地。端木高高跃起,一招“秋风扫落叶”连踢三人,挥出剑柄格挡另外五人。心想如此装扮,必是魔教中人,也不再恋战。凝聚内力,当下一剑刺出,蓦然间剑气所到之处,轰然炸开,灰飞烟灭。六个黑衣人同时倒下,两侧两名黑衣人手扶胸口喊道:“是玉笛剑!我们走。”扔下烟雾弹,腾空而去。端木良心系素素,掩面挥散烟雾,无法再追。走过去询问汉子:“兄台,你没事吧?”
那汉子抬手道:“多谢大侠出手相救,敢问大侠尊姓大名?”
“不敢当,我乃端木良。”随即双掌拍打大椎穴,乃是运力助他疗伤。
“原来是端木大侠!”汉子道:“我乃锦威镖局镖师张猛,受人所托,从汉口护送一物件到扬州玉剑山庄,只是今日技不如人,丢了镖,不知如何交代。”
端木良道:“原来是张兄台,我和素素也想前往扬州,不如我们结伴同行。”见端木良如此仗义豪气,张猛甚是感激、敬佩,想来此次丢了镖,今后也没脸再回镖局了。此时有端木大侠出面解围,只盼此事了结,今后便铁心跟随,鞍前马后。
张猛当然便是猛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