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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玉挟啸刚走，彭万两也准备走了！
可是他却无法再走出去！
洞口出现了一个影子，越来越近，鹤头罩面……
彭万两顿住脚步，道：“原来你一直没有走！”
这人影没有出声，却已经出手，这手法世间绝无仅有，像是鬼魅幻影一般，直取彭万两咽喉。
彭万两瞪圆了眼珠子，青筋外露，吐出一口气，撕声道：“你不是鹤鸣，你究竟是谁？”下一口气却再也吸不回去了。
彭万两习武一生，也算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自负内功修为更是卓越超群，什么样的武功招式没有见过。此时却一招也接不下，甚至还未看清楚来人，整个身体已经倒了下去，这人的武功恐怕已经超出了天际。
人影缓缓取下面罩，洞中火光依然明亮，照见一张苍老而又威严的面庞，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阴沉而恐怖。
雪山之下，蓝月谷中。
艳阳高照，照得雪山目不可视！
一少年双手紧抱雕龙长剑，眼眸却直望雪山，像是要穿过这皑皑白雪，看透这人间的仇恨。
这仇恨忽然使他有些厌倦了，或许是厌倦了这无奈的人生。他的整个人停留在五岁的童年，他的美好记忆也只有美丽的娘。一个五岁的孩子本就最渴望母亲的温暖。
往后，他都活在仇恨中，尽管有过药仙谷中短暂的搁浅，如今想来却更像是命运的捉弄，他真的累了，倦了……
石望穿当然没有离开，他本就是一个遵守约定的人。
遽然，一朵莲花自水面翩然而来！
尽管他没有回头，他也知道此人绝不是水灵儿。因为时间不对，刚过去第二天。当然，还有飘散而来的香味，水灵儿的体香他绝不会忘记，与其她人的绝不相同。
莲花面色恬静问道：“石窟门的仇，你非报不可？”
石望穿冷冷道：“非报不可！”双手抱剑，躯干挺得笔直。
“你知道你的仇人是谁吗？”
石望穿忽然转过来身体，他对这个问题当然很关心。
莲花缓缓道：“你可认识我？”
“当然！”
“好，我来告诉你，十六年前，血洗石窟门的正是你们所谓的武林正派。石破天为了防范魔教，到处招揽武林高手，其实那些所谓的高手，不过是为了得到你手中的玉笛剑，而隐藏在石窟门中的杀手。十六年前，就是他们杀死了石窟门满门上下三百多口。”
石望穿没有说话。
莲花络续道：“其实这些你早已经知道了。六年前，‘玉面书生’木桑子，‘流浪剑客’以及‘京城十三太保’都离奇死在一个十五岁少年手中，而这个少年便是你。”
莲花说得没有错，石望穿默然。
“那我最重要的亲人，我外公和我娘呢？”
莲花坦然道：“杀死石破天的人是我！”
听到“杀死石破天”五个字，石望穿脸上开始抽搐，眼中燃起仇恨的火焰。
“你尽管来找我报仇，不过当年我杀他，同样也是为了报仇。”
“你报什么仇？”石望穿紧咬后槽牙。
“看来你是毫不知情。当年你石窟门掌门人石飞鹰，先是负情于我教圣女‘吟雪仙子’，再而重伤了她，她现在还昏迷不醒，生死不知。更可恨的是，到了石破天当掌门时，他到处造谣，污蔑我教仙子的声誉，让她背负世人的误解和唾骂。也让我心爱人的伤心痛苦了一辈子。”她心爱的人当然就是焚教主。
“石破天四下招揽所谓的武林正道追杀我教弟子，这些难道你娘没有告诉你。她和端木良是怎么认识的，你应该知道吧？”
这话确实也没有错。当年石破天为了利用端木良对付魔教，有意让素素接近端木良，还带他找到了月影剑。只是万万没想到素素却真真实实爱上了端木良，还有了石望穿。
石望穿寄人篱下，自小外公便不喜欢他和他娘，原因大概由此而来。
关于爹娘的往事，石望穿当然知道，只是他从不愿意提起，这是他内心最痛的地方。
石望穿缓缓摇头，怒道：“不准你提我娘…”
“我不听你的妖言！我娘的仇怎么算？她的清白，她的性命，难道你们不应该偿还吗？”说完声音凝噎，身体开始不停的抽搐。
莲花深吸一口气，道：“石少侠，你从小就没有爹，五岁又没有了娘，你变成这样我很理解也很可怜你，其实你和灵儿一样都是苦命的孩子。”
“你娘是个好女孩，她是在石窟门崖顶，解忧树下自尽而死的。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五岁从石窟里爬出来，一直就没有找到她。直到十四岁才到了崖顶找到她，我说的是与不是？如果这一切真是我们所为，那后来，后来你又如何能长大，至今四处找我们报仇呢？”
“你娘伤心悲郁而死，你说她的死难道还要我们来承担吗？至于她的清白，她的清白……”
石望穿斜着血红的眼，大声叫道：“你说你说啊！”
“她的清白是在正月二十三，十八岁生日的夜晚，毁于石破天……”
“毁于石破天……”
莲花的声音低沉，而这声音犹如惊天霹雳，在石望穿耳畔，在蓝月谷中久久回荡……震得他许久，许久回不过神。
石望穿绝不相信这样的鬼话，大声怒斥：“你妖言乱语，你骗人，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一阵秋风吹过，一片树叶落下，又一片树叶，一波碧水荡开，又是一波…
“我本实在不忍说出口，却也希望你不要再负了灵儿。如今，不管你信与不信，你的仇人便只有我，你拔剑吧。”
石望穿已经泣不成声，鼓睛暴眼，摇着头道：“你是魔教的人，当然是我的仇人，你今日不必再来哄骗我，你们魔教最会哄骗人。”
“呀啊…”一声长叫，月影剑呛啷出鞘。
此时此刻，对于石望穿而言，这月影剑的出鞘，蕴含着更加不平凡的意义。大抵是因为他可以用家传的月影剑，为亲人家门复仇，更重要的也许是，此时他也真心仇恨眼前这个面善人美的莲花。
这些诋毁他娘亲家门的肮脏话语，无论真假，这些话语以后他永远也不愿意听到。谁也不容许有人这样背后议论自己最亲的人！
所以她用出的是“飞天剑法”必杀一剑！
莲花微微闭眼，并未闪躲，这一剑不偏不斜正中莲花左心房，石望穿心中一怔，随即剑招一收。
“啊！”莲花玉体卷缩，坐倒在地上。一霎间，她那张原来莲花绽放的脸上，显现出苍白之色。
“好剑法，你已经报仇了，你不必再仇恨灵儿了。你们可以……”
话未说完，一行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淌了出来。
莲花当然是故意死在石望穿剑下，她仅仅是希望石望穿和水灵儿可以化解这段仇恨，一起远走高飞。
至于她说的话，人之将死，其言也信！
她为什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她本就有着一颗菩萨心肠，早就想化解五池魔教与石窟门的这段恩怨情仇，自然会查得清清楚楚！
真的能如她所愿吗？
第三日，终究会到来。
第三日的太阳照常升起，终于爬上了雪山，照亮了山间绿树，谷中碧水。
雪山之上的太阳似乎比别处更大一些，冰雪映照下，深秋中的蓝月谷，居然有了几分热意。
风，一丝丝也没有！
石望穿已经在这里等待了三天，他的眼睛一直仰望着雪山。甚至昨晚他还上去看了看这山顶的雪，还有那雪山之后的世界。
此时，他的手中没有了月影剑，而是一把普通的软剑，尽管依旧锋利，却极其普通。
他的眼中也淡去了仇恨，而是一双普通的眼睛，多了一丝温柔的目光。
无论昨日莲花所说的话真假与否，都已经不重要，她显然不是一个恶人，而此时她也已经安静的躺在潭水边。
冰冷的潭水流经她冰冷的身体。
石望穿没有走，仅仅因为他答应了水灵儿的约定，当然还夹杂着点点仇恨与情爱。
艳阳当空，万物的影子回收成了一个圈。
这一战决不可避免！
石望穿取出软剑，剑光刺眼，他预感着水灵儿就快要来了。
盘膝坐地，他眼睛直视雪山，心里这一刹那，却再也难以平息下来。
他和水灵儿一样都是单纯的人，他单纯的想要报仇，水灵儿更是单纯的对人热情，他们的爱正如雪山一样纯净。是仇恨，该死的仇恨将他们羁绊在一起…
登时，冰雪四溅，一堆雪山轰然倒塌！
石望穿凝神静气的倾听着…又是一连串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水姑娘！”石望穿依然是面对前方道：“已经等你很久了！”他一向冷漠，此时却奇怪的先说起了话。
话声甫落，微风轻起，一袭红裙，自雪山之上而下，风息而至，正是水灵儿。只是今日这装扮极为艳丽，本就是一副美人坯子，此时在这雪山碧水之间，美艳早已绝出天际。
石望穿不由得缓缓站起身来，却不敢直视水灵儿这双眸子。
水灵儿却深情脉脉的看着他，柔声道：“你的月影剑呢？也怪我没有约定在月圆之夜！”
“你手中也没有武器？”
“这便是我的武器。”手腕一转，袖中抽出玉笛。
霎时，娇容失色，道：“是你杀了莲姨？”
石望穿冷冷道：“不错！我已经报仇了！我们…”似乎还有话没有说完。
水灵儿自幼与莲花感情最深，情同母女，心中悲痛可想而知。
水灵儿本就冷艳的面庞多了几分愤怒，道：“我们动手吧！”
水灵儿心道：“你杀了莲姨，我们就绝无可能在一起了。”
刚一说完，她纤细的身躯轻起，已经腾挪出八尺之外，不偏不倚地落在潭中枯树之上。
就在这一霎，石望穿已经施展出家传的快剑手法，一溜烟寒光，夹带他狡兔搬的身子，扑向水灵儿而去。
人到，剑到，剑刃卷曲，不知剑尖指向何方！
寒光中，只看见一团剑气，却也分不清哪里是人，哪里是剑。
水灵儿心中一惊，全身发凉。危机一瞬间，猛见她挥出玉笛，剑笛相击，“叮，铛！”两声清脆响声之后，两个人已左右分立潭石之上。
此时，燕山、白龙、如意三人带领教众纷纷赶到，燕山右手一挡，众人四下散开，只是围观，静待时机。
似乎是同时之间，两条身影分跃腾起，连续踩踏树枝岩石而上，已经到了雪山腰间。
水灵儿纤腰一个凌空倒折，有如飞雪连天再向石望穿头上罩落下来。
好一招“仙女散花”的身法！然而石望穿显然有备无患，只见他身势疾晃之下，陡然间变换剑招，正是“飞天剑法”。
水灵儿大吃一惊，收笛旋身，整个人车轮似地闪躲一旁，顺势左手一掌，直向石望穿前胸而去。
只是这手掌对利刃，更何况是石望穿使出的是飞天剑法，水灵儿这是抱定必死的一掌！
雷霆万钧之际，雪山之巅，幻化出一串人影。卷积着风雪，威力无穷，齐向石望穿身后击来，这招法天底下绝无仅有！
电光石火之间，水灵儿掌法一收，整个身躯直接对向了这毁天灭地的一招！
而石望穿这一剑却再也不及收回来！
待石望穿反应过来，水灵儿纤瘦的娇躯，已经仰面飞倒而去，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娇叱声。
水灵儿竟然用身体接下了这绝无仅有的招式，而石望穿的软剑，已在她的腰侧划开了尺许长的一道血口！
那来人一声长啸：“灵儿！”
飞身接住了水灵儿的身躯！
顿时，一堆雪崩塌了下来，将三人掩盖了半个身体！
水灵儿睁开眼睛，道：“爹,爹，是你…”
一股鲜血，自胸腔涌上，流淌在她白皙的脸颊上！
来人身材伟岸，虽年过六十，却还是雄姿英发，正是五池魔教焚教主！
他当然没有死，而鹤鸣当然早已经死了！白皮面罩高人当然也是他，除此之外，再无别人有如此超出天际的身手！
石望穿木偶似的就站在水灵儿的面前，手上兀自紧紧抓住那口普通的软剑，剑刃一直在轻微的颤抖着！
“灵儿，你怎么那么傻？你不要说话，爹爹运功为你疗伤！”焚教主双掌猛击水灵儿后背，一股强大的内力正流入她冰冷的体内。
水灵儿气息微弱，强撑着睁开眼帘，面露欣喜，道：“爹爹，你没有事真是太好了。我深爱此人，我可以为他而死。你千万不可杀了他，我们欠他的实…实在太多了”。
焚教主抬头看了石望穿一眼，不及言语，只顾加大的内力。
不一会，水灵儿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身边的雪渐渐融化了。
石望穿脸上显现出一种惨白，却又有几许欣慰！
喃喃道：“你什么都不欠我，是我欠了你的太多！”
他作了一个不十分显眼的动作，就在水灵儿的面前，完成了凌厉的切腹动作。右手乍抬，软剑霍地由腹内拔出，摔置一边。口中已经呕出一大口红血，而他的腹部，红色早已经透过单薄的黑衣。
“石兄，石兄…”这时，玉挟啸终于赶到了，一把抱住石望穿，大声呼喊。
石望穿咬住牙关，紧紧握住玉挟啸的手，道：“把我的月影剑带回去，我回不去了！”眼睛直直的注视着雪山之巅。
缓缓道：“这雪山真美…快去找他们…娘，我来了…”
这次他终于看到了他美丽的娘！
整个身体拼命的挣脱出，爬向水灵儿。
“灵儿，我带你去…”
两个血人在雪地里缓缓接近着，终于紧紧地拥抱成一团。当他们那样紧紧抱在一起时，这个天底下不再有也绝没有什么力量，能够把他们分开了！
此时再也没有了仇恨，也没有亏欠，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毫无顾忌的永远的在一起！
天渐渐暗了下去，只留下两行鲜红的血迹！
蓝月谷中，燕山等人早已经逃散而去，却还有一人，玉面华服，仰视前方，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